“只是我想之前不通,你作为杜家的人,知道匣子里装的是秘籍就必然是想要那匣子的,却又放出来拍卖,所为何事?”楼韶华随后也走过来,拿起一个捏着的仙女泥人在指间轻轻转动,之后伸到杜寒绡面前。
杜寒绡放下手里的泥人,转身继续沿街朝前,楼韶华也将手里的泥人放下与之并肩继续前行,接道:“直到刚才,我才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要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杜寒绡扬唇反问,目不斜视。
“一把钥匙,一把打开匣子的钥匙。那匣子流落于世间多年,至今还能以未曾打开的噱头而高价叫拍,只因为它从未被打开过。但是,你想想,但凡有点好奇心的人,谁不想打开看看?却又迟迟未动手,只不过是拥有它的人知道,那匣子有机关,一旦以任何强制打开的方式,那匣子里的东西即会自毁。所以,它的拥有者才一直望而不得,最后不得不放出来叫拍,希望吸引到拥有钥匙的人前来,打开匣子。”
“嗯,楼少爷不去说书可真是屈才了,这一板一眼,有理有据的,我都要信了,真应该给些碎银钱打赏才好。”
杜寒绡笑着侧对,看过楼韶华一眼,抬手轻轻拍击,随后接道:“你这故事精彩是精彩,但是有件事我好奇得很。为什么匣子与钥匙会分开呢?到底拥有匣子的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还是拥有钥匙的人才是主人?嗯?楼少爷人说呢?”
“自然是钥匙的拥有者,有它才能打开匣子,取出东西。”
“可是,若他真是那匣子的拥有者,他何以在此之前都不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知晓那匣子不能强开?他是真的那个匣子的主人?还是冒名顶替?楼少爷故事讲得好,那不如再给我讲来听听?”
杜寒绡微笑反问,楼韶华望着她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之后杜寒绡转过脸去继续前行,像是一切不曾发生。
“你放出匣子来叫拍,又让大哥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引他去拿匣子的事发难作文章,可是一手精妙好棋。”
“若真是如楼少爷所说,那楼少爷可不是要感谢我了,就是因为这个匣子,大少爷再不会对织香堂构成威胁了,孙家上上下下也对你更是佩服了,你应该感谢我,不是吗?”
“是吗?我倒觉得我应该感谢我,因为我,如今大哥对你另眼相待,相信你站在他的一边了。”
“如此说来,你我都没有损失,大家各自欢喜便是了。”楼韶华玩笑般出声。
“唉呀……天儿不早了,故事要听要讲,就先到这儿了。楼少爷自便,我先回了。”
杜寒绡退后半步,客气疏远地微微颔首,之后旋身离开。
傍晚,回到孙公馆时,杜寒绡收到了一大束鲜花,茉莉说那是孙传业令人订制送来的,大红大绿的各色鲜花扎在一起,热热闹闹,鲜艳至极,同时还送上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德国手表,据说这城中找不出第二块。
按照杜寒绡的意思,那么多花摆在桌上太过拥挤,茉莉便将花束分散了要放到房间内,杜寒绡又挥挥手说房内香气太重了不好安睡,一枝都不要留,让她分散了花插到楼道里的各个花瓶中,在楼道里正好遇到孙情,就也分了一些送到孙情的房间内。
“看样子孙大少爷是很感激小姐早上在桌上替他说话。”
孙情边抚摸着鲜花边感叹,杜寒绡坐在一楼不以为然地喝着西洋红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煞有其事地打量了孙情两眼。
“大哥果然是非常看中小姐,从前他可没有这样的细致心思。”孙情走下来笑叹。
“是吗?许是大少爷觉得早膳的时候有些尴尬,想缓解一下吧,毕竟我是客居在此。”杜寒绡放下茶杯起身笑答。
“哪里呢,你可是孙家未来的大少奶奶,见外不得的。”
孙情微垂眼睑,伸手在花瓶里的花朵上轻轻拂过,但在杜寒绡抽出一朵,偿试要给她扎到耳边时她摇头拒绝,只道这花是送杜寒绡的,她不合适取来配戴,而且她今日的衣裳也不合适配花。
轻咳了几声后,孙情被丫环陪着回了房间,在路上叮嘱她应该吃药了。
杜寒绡去后苑,看绿姨正在廊下插花,云隐端着茶水走过来,就走过去帮绿姨搭把手,同时叫住了云隐先不要离开,把旁边的残枝一起收拾一下。
一个丫环忽然急急忙忙地从楼上跑下来,之后来到绿姨身边,禀报了一件事,匣子找到了,在那柜子的下层格子里,之后年长的佣人端着匣子下来。
绿姨皱眉,叫了管家来问事,管家知道绿姨向来不会出言太过责怪于谁,但是这事情在早上才闹得孙家上下大动干戈,现在才隔了一个白天的功夫,东西又找到了,只能说是丫环办事不力。
“我真的找过了,全都找过了,怎么都找不到,也不知怎么的地就又在那了。”
“你这意思,难不成那匣子还能隐身了。”管家出言斥责。
“在我房里办事这样粗心,是不行的,管家你看着办吧。”绿姨挥挥手。
“是,我这就带她下去,结了工钱打发出去。”
管家带着开始哭泣的丫环下去,绿姨叹息摇头。
许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原本回去休息的孙情从房间出来下楼,旁边的丫环端着空碗离开,孙情问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云隐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找到就好。”孙情点点头,之后感叹早上的闹剧弄得一家人不舒服,现在东西找到了,也是无妄之祸
“绿姨房里的事儿多,少了个丫环可不方便,我看二小姐房里的丫头倒是爽利机灵,合适帮绿姨一把,是不会像之前这个丫头这样大意的。”杜寒绡似在说笑一般开口。
“那可不行,二小姐房里也少不了人,煎药送水的。”绿姨摆摆手。
“我看这个丫头就不错,虽说胆小了些,但看着机灵,二小姐你喜欢吗?”杜寒绡侧手指向那收拾花枝的云隐笑问。
听杜寒绡推荐,绿姨开始正式打量这个小丫头,孙情也看向她,之后绿姨点点头,并提及早上她为楼韶华出头作证之事,杜寒绡也顺带补充了之后孙情曾去后院为她求情,不让她被赶出府的事。
“也是一场缘份,记得二小姐对你的好,以后好好服侍,万不可大意。”杜寒绡冲云陷笑着叮嘱。
听杜寒绡都这样说了,绿姨也对这个小丫头颇为满意,便也顺水推舟地也嘱咐了几句,之后冲旁边的人吩咐叫管家过来,告诉他自明日起就将原本在孙情房里的丫头调去她那,而云隐则从后厨调去孙情那。
“给她做几件得体的衣裳,毕竟是跟在小姐身边的,太寒酸了不好。”末了,绿姨补充两句给管家。
管家应承下来,之后冲那云隐招招手,示意她随自己去,同时也玩笑她是交了好运,被公馆里的小姐们看上提拔云云。
晚上,杜寒绡在入睡前卧室的门被敲响,杜寒绡以为是茉莉,就去拉开门,见到的却是穿关睡衣的孙情。
杜寒绡邀请孙情进屋,孙情则摇了摇头,将一只荷包递给杜寒绡,称是自己送她的谢礼。
“谢礼?”杜寒绡意外。
“杜小姐不说,但我也知晓你安排云隐去我房里的意思。原来的丫头是管家的侄女,难免在府里有些自视甚高,我也不想生事,所以不曾提过任何不好的言语,如今换了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即便她是管家的侄女,你也是孙家堂堂正正的二小姐,有些事也不能太柔着性子,任人欺负了。”杜寒绡道。
孙情微笑摇头,道:“杜小姐有所不知,这管家是一路从北地跟来海城的,比绿姨跟着父亲都久,更不消说我。”
说至此处,杜寒绡立即懂了,看来这个管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作为孙马身边的心腹,只怕比这府里的少爷的地位都要高些,更不说孙情这个被绿姨自外面带回来的义女。这也解释了为何她要忍着一个丫头的气,默不作声的原因了。
杜寒绡收下荷包,说明改明日也要回一份礼,孙情就笑着点头,之后互道晚安后离去休息。
【10】猝不及防的婚事
翌日的早膳餐桌上,云隐就站在了孙情的后面,绿姨也向众人说明了匣子已经找到的事情,孙玉堂感叹昨天大家争得脸红的不值当,同时也讽刺了孙传业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孙传业心里憋屈,但碍于现在孙马对他有诸多不满,不想再多给自己添麻烦,只能忍着不敢发作,没有接孙玉堂的话。与此同时,他心中比孙玉堂有更多的不满意,更恨这一场无妄的风波。
本意要打击楼韶华,趁机得到织香堂的经营权,却不想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反而让他平空被一个经理分去了商行的一半管理权,但是他看孙马的脸色并不比昨天有好多少,也不敢开口去提及这件事,只能沉默地自顾用完餐后客气地起身,先去商行。
“我邀了几家的老爷到公馆作客,晚上备下宴。”孙马临行时对绿姨嘱咐。
绿姨点头应下,询问了孙马有没有特别要求,孙马只说得体就好,都是几位老友,戴上帽子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向旁边立着的孙情。
“二小姐也用心打扮一些,晚上随一道见客。”
听这样说,绿姨停滞一秒后便笑了,道:“怎么?老爷这是要替二小姐相夫婿了?”
“也年纪不少了,该相一相了。”
孙马出门离去,绿姨回身去看孙情,笑着打趣儿她要去用心收拾一下,之后吩咐云隐随自己去楼上,到她房里取两套首饰过去给孙情挑用,又将孙情交给了杜寒绡,请杜寒绡稍后陪着她挑些衣裳。
杜寒绡笑着应下,表示乐意至极,之后看绿姨上楼离去。
回过头,杜寒绡看向孙情的脸,她的笑意渐渐褪去,更多的是茫然与诧异,立在那像是个木头美人儿一般,眼神与表情都定格住,任是杜寒绡连唤了两声都没有反应,直到后来自己再又回过神,看向杜寒绡。
“你唤我?抱歉,方才走了神。”
“无事,我先回房去取些东西,稍后再去你房里,你先休息片刻。”
杜寒绡主动找了个理由离开,留了孙情自己独自消化这则消息。
当晚的孙公馆设小宴,宴请了几家在海城颇有家世的几位老爷与太太,一起闲聊说事,几位老爷推杯换盏,几位太太坐在一起聊些家事,来宾之中唯有一家是带了自己的少爷前来的,不用太多去猜想,就知道那是孙马意向为孙情所挑选的未来夫婿。
杜寒绡站在二楼的栏杆后面看一楼的大厅,那个少爷看起来个头不高,五官算得端正,但却称不上太精致与英俊,穿着时下海城少爷们都时兴的西装,站在孙情的面前在说着什么,神情间有些紧张,以至于笑起来时不太自然。
孙情着一身青碧色旗袍,配着绿姨的一套玛瑙首饰,美丽优雅,又端装大方,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所有标准,这大概也是那位少爷会显露紧张的原因之一。
“小姐您说,孙家的二小姐会喜欢那个少爷吗?”茉莉在旁边小声地询问。
“重要吗?喜欢不喜欢,不都一样。”杜寒绡转身,朝自己的房门去。
“怎么不重要了?她可是孙家唯一的小姐,这海城的公子少爷还不得任她挑,一定要挑个才貌双全的才作罢。”
茉莉说得认真,杜寒绡回头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感叹茉莉的单纯,但并未直言去揭穿她。
果然,这是一场走形势的家宴,邀请几家关系不错的老爷太太前来当是作个见证,再让两家的年轻人相互见面认识一下,算是遵从了时下自由恋爱的新风,没有按着从前那个出嫁前不能见对方的旧法子,传到外面也是孙家的一出佳话。
几日后,那家公子就带着聘礼上门来,提了亲,孙家上下整装出席,一场热闹的你迎我往,当晚又两家设宴,就当是这亲事订下来了,同时也一道在宴上宣布即于月底举行婚事,像是一切顺遂全理。
宴上,杜寒绡得知,那个与孙情订婚的公子姓李,家里是做海运生意的,在这南边几个大城的港口都有码头与船行,家大业大,如今坐拥雄厚的家资,一度被外界揣测比孙家更有钱。
只不过,李家唯一的诟病就是出身于乡里,袓上是出自于海边小渔村的渔家,家中贫困,靠打渔为生,后到了太老爷那一代,开始出海跟人做海运,之后自己立旗独干,花了两三代人在南边立足起来,渐渐有了钱,但是那样的出身在讲究出身与血统的许多贵族眼中到底是拿不上台面的。
虽然前朝已亡,但旧世贵族那种骨子里的骄傲,和自认高贵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他们会羡慕于李家现在的资产,表面上交好,但背地里的鄙夷与不屑是显而易见的。在海城的上流圈子里,李家只能称之为富,但却怎么也称不上一个贵,以至于之前有人传出了一句话,说道:海城李家,富则富已,但到底还是一身鱼腥气,上不了大台面。
李家能与孙家结姻,图的就是李家祖上曾与前进宫中有关系,朝前再翻几辈,还曾有太太祖那一辈娶过一个正统的格格,虽说一代代下来,大家都明白那点血统早就算不得什么了,但是不论何时提起来,也都是能正经拿出来说的一件事,像是比人高贵几分,能算是个旧氏贵族。
而孙家所图的,自然是李家的海运生意的便利,孙家从前在北地是从做典当行起家的,这些年的生意扩充极大,不管是在米油茶粮还是布匹香料,能做的生意他们孙家都会去分一杯,但不论做哪一样,都要运输,能与李家结上亲,攀上近亲关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如此一段姻缘,互惠互利,没有人会拒绝。
果然,就在那订婚宴的最后,管家拿出了一纸早先备好的合约出来,两家老爷笑着签下,那意味着之后李家将给到孙家最优惠的海运价格,以及最优先的运输便利,许多项的直接免减,甚至送上了五条大船的使用权作为聘礼。
“五条大船,这聘礼可真是贵重了。”杜寒绡端着酒杯立在窗边不由感叹。
“放心吧,杜小姐的聘礼我们孙家也绝不会吝啬。”孙传业端着酒杯在旁边得意地承诺,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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