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堂第一个回应起来,之后帮着戴克里游说众人前往,大家反正也闲着无事,就一道前去,走下山坡时孙情的鞋打了滑,好在戴克力及时搀扶住了他,之后邀请孙情坐上自己的马匹,由他牵着马引路。
孙情有些难为情,道谢后想要婉拒,但戴克里有着洋人特有的热情,拍着马背居然让马儿跪了下来,之后单手示意孙情落座,孙情也不好再拒绝,便坐了上去。
另外一匹马是路易丝的,孙玉堂走过去牵上,示意路易丝上马,但之后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或是路易丝同意,他居然攀住马鞍,翻身就跃坐到了路易丝的后面。
“你做什么?”路易丝皱眉。
“这马儿健壮,乘两个人正好,赶巧我累了,不如就同路易丝小姐一道吧。”
“你这样可不绅士。”路易丝似笑非笑地说着,但却并不恼怒。
“你们洋人讲绅士那一套,我又不是洋人,不讲究这个。”
孙玉堂明明是在狡辩,但路易丝却像是对他这样的个性产生了兴趣,打量了他一眼,笑道:“那由我来驭马,你坐着就好。”
“我们先去酒庄等你们。”孙玉堂挥挥手,笑得洒脱,随后扬手一拍马臀部,就与路易丝先行一步。
一路上孙传业询问戴克里的一些酒类生意,大概地了解了他雇佣了买办在西洋那边购置酒品,再经过漂洋过海来到海城,因为价格较本国的酒要贵许多,他所针对的顾客也都是海城的富贵人家,与各家各户都有些交情。
“月底就是我父亲的寿宴了,那回头也请戴克里先生挑选一些好酒出来宴用了。”孙传业笑道。
“我与您的弟弟是朋友,您可以放心。”戴克里笑答。
“玉堂果然善于交际,似乎这海城时没有谁是他不认识的。”孙传业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没有人接话,他也不再说话。
又行了一段路,有一辆车子在就近的路上靠近,吴采办从车上下来,之后小跑过来屯孙传业耳语几句,孙传业便以商行有事为由先行告别。
在酒庄里,孙玉堂见孙传业没跟来,就暗自与楼韶华打趣儿说:“还好不该来的没来,否则就是扫兴了。”
楼韶华微微摇头,即是感叹他的心直口快,又示意他不要这样讲话,省得多生口舌麻烦。
之后由戴克里取了酒了与杯,一边向众人介绍当天所开的红酒的来历,一边讲些西洋酿酒的趣事。令人意外的是,路易丝小姐也对红酒颇有研究,讲起来头头是道,这让孙玉堂都听亮了眼睛。
闲下来的时候,杜寒绡又与路易丝聊起了一些制香的事,同时不可避免的介绍了楼韶华,路易丝则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他。
“我向楼少爷递过数次的拜帖,但是楼少爷每次都拒绝了,我也曾登门拜访,但是却每次都被告知楼少爷不在。”路易丝笑说着自己被楼韶华拒绝的经历,脸上却并没有羞愧,更多的是坦荡。
孙玉堂听在旁边皱眉,脸上显露出些不痛快,心中奇怪着路易丝怎么对楼韶华这么有兴趣,杜寒绡就端着酒杯凑近了些,悄声告诉他,路易丝是冲着制香去的,他不必介怀。
似是听见了两人的话,路易丝笑了,坦荡地看着楼韶华,道:“我是为访求制香之术而有意结交楼少爷。但同时我也对楼少爷很是倾慕,当年楼少爷在英国时,我就对你心向往之。”
这话一出,原本安抚着孙玉堂的杜寒绡心里轻轻一露,脸上的笑意微有闪烁,但又不想让人察觉,端着酒杯移去离开,朝孙情的方向去。
绕过一道门去看孙情,发现戴克里正站在孙情旁边向她讲解品洒的方式,看戴克里的细质与温柔,杜寒绡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事,也不便再去打扰,自己独自出了门,顺手取了还余下一些酒的瓶子,坐到马场外的棚子台阶上,自斟自饮。
楼韶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她旁边坐下,问她为何生气独自离开。
“楼少爷哪里瞧见我生气了?”楼寒绡淡饮了一些酒回到。
“瞧不见,但猜见了,你这一开口的醋气就让我知道并未猜错,你是在不悦于别的女子钦慕于我。”楼韶华低笑。
“楼少爷说笑了,我有何好不悦的,谁钦慕不钦慕你,又与我何干,只是图个清静罢了。”
“是,怪我之前未曾告诉你。我与路易丝其实多年前就见过几面,他父亲当时任职在当地的留学生事务处理机构,我曾受邀参加过一些宴会,有一次他父亲带了她同来。但是,我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未曾有任何其他事情。”
“未曾有其他事情?听起来,楼少爷是觉得应该有些其他事情不成?”
“你这是在说气话。此时你正值气头上,我不论说什么,你都要堵我了。”楼韶华笑起来。
“我堵你作甚?这些事与我何干。”
“你看你看,还说不气,还要强辩说不堵,这火气都要把我的头发给点着了。”楼韶华啧啧摇头。
“少自作多情了,你我不过也是点头之交罢了。”杜寒绡饮尽杯中酒水,提着瓶子站起身离开。
当时晚上,路易丝登门,茉莉进来通报的时候杜寒绡放下了手里的帐册,想了想之后让茉莉回复路易丝她已经睡下,今天不见客。
孙情做了些汤端过来,邀请杜寒绡一起品偿,孙情说杜寒绡最近瘦了,应该补补身体。杜寒绡听在耳里,再看看手中的汤,忽然生出一些愧疚。
孙情此时并不知晓,自己以她与孙传业的感情为要挟,曾与孙传业秘密谈判,虽说对她并未构成实际的损失,但是毕竟是用好作了砝码,心中有亏。不敢直视孙情的目光,杜寒绡匆匆道了谢,接过汤碗放到桌上,侧头朝屋外出声唤来茉莉,要她亲自陪送孙情回去休息,之后低下对重新看帐。
【12】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孙马的寿宴由孙传业操办,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来了许多名流人士,满堂奢华与气派,人人脸上挂着笑意,你来我往的相互应承结交。
因为最近关于前朝宝匣的事情在城中风声水起,城中不知何时开始四下流传出,宝匣里装着楼氏制香秘籍与前朝宝物的故事,孙传业就提出将那只匣子摆到了厅中让前来的宾客可以观看,当是一个乐子,孙马与绿姨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就同意了。
当天齐三小姐同孙玉堂一道赴宴,到了厅内即来与杜寒绡打招呼,向她道谢。
“我听你的建议,他连着数次邀请我都推辞不应,果然他现在对我畏惧了些,也客气了许多。还总问我最近怎么性情大变,对他不上心了。看来,还真是我追着他跑了太久,惯坏了了他,现在扭头走的时候,他就急了,我要沉住气,慢些来。”齐嫣低声在杜寒绡耳边说到。
杜寒绡拍拍她的肩,正说话间,孙玉堂拿了香槟过来递给齐嫣,齐嫣立即换上了一派不苟言笑,无所谓的表情,接过杯子看也不看孙玉堂一眼就走开了。
宴至一半,厅内停了电,众人唏嘘,佣人迅速点上了备用的烛台,室内即时一片通明,让人不仅没有因为停电而慌张,更给这个宴会添了几分诗意,被当作是孙传业设计好的一个环节。
孙马与绿姨在同各位来宾闲聊,一派大家风范,端装得体,孙情与当晚宴上酒水负责者的戴克里站在一起,戴克里满眼写着对孙情的惊艳欣赏,同她一直在聊着些事情,孙情也在自李少爷暴戾后露出了少有的笑意。
孙玉堂则与齐嫣一起说着什么,齐嫣似是极力想要表现得冷淡,但是面对孙玉堂的耍宝,还是自眼底抑止不住的笑意,两人眉眼生动,表情夸张,一派天真单纯的儿女心思。
此时此刻,在这富丽的孙公馆,纵观全场一派祥和,觥筹交错,人人自得,好像就是一个盛世长宴,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喜悦,富贵,满堂欢笑。
楼韶华来到杜寒绡的身边站定,问她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片废墟,一场虚无。”
杜寒绡淡声回答,之后抬手举杯,敬这一堂盛世繁华。
杯尽之时,也是人群之中发现骚动之时,孙马要对众人发表致词了,却找不到孙家长子孙传业的身影,楼上楼下都找过了,了无踪迹。
有人说,看到孙传业进了书房,孙马皱眉,随后不动声色地招呼众人自乐,打算先行上楼,但才转身,就看到孙传业自己缓步走了下来。
随后,孙马领着孙传业来到众人面前,两人面上看起来一派父慈子教,有礼有节,但是杜寒绡知道,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开始,一出大戏已经在这烛火通明之中徐徐拉开帷幕,接下来只需要静观一场决裂。
孙传业不动声色地抢先一步站到了孙马的前面,敲响了酒杯吸引众人的目光,笑着面对众人,说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同时也是为孙马献上一份寿礼。
孙马皱眉,意识到这并非原本预订的寿宴环节,但此时他亦不能声张,让外人看出异样,所以只能维持脸上的笑意,任由孙传业去说话。
“素闻,这前朝宝匣里面装着无价之宝,但从未被人打开过,孙某我有幸找到了开匣的钥匙,今日打开来送给父亲,也给大伙儿看看热闹。”
所有人诧异,包括孙马,看着孙传业掏出了一把碧玉的钥匙冲众人举起,走向摆在厅中间架子上的宝匣。
孙传业站到了匣子前,杜寒绡的目光投向孙传业与那钥匙,她冲他微微颔首,孙传业也看向了她,但眼神间却是冷冷的鄙夷,已然没有了之前在被她要挟时的无可奈何。
孙传业没有立即打开匣子,而是停在那里,收回了高举的手,拿着钥匙转身迎向众人,面露微笑。
“今天是个好日子,光送件礼给父亲会太单调了,大家也会无趣,不如我也同大家讲一个故事吧,给父亲贺寿,也给大家助兴,更配得上这个匣子一直流传着各类传闻的盛名。”
“大少爷是喝多了吗?”孙马沉声出言,面上不怒自威。
“父亲,今日我滴酒未沾,清醒得很,倒是从前醉了太多年了,自己把自己灌醉多年,装作不清醒。到如今,是想醒了!”孙传业笑道。
孙马没有再接话,孙传业就转向其他众人,把玩手中的碧石钥匙,道:“四十年前,彼时北平还是一派盛世,城中有一位大家族,以富有而闻名。家族中有位小姐以美貌而闻名,更有反弹琵琶的绝技。因复现了曾享誉盛唐的《霓裳羽衣》而艳惊宫宴众席,为自己的族人赢了大把的赏赐,也为本是汉家民女的她,赢得了破格录入宫秀选秀的资格。
哦,或者不是说赢得,是按照了她家中族人的计划而已。她的家族虽然有资格行走宫,甚至享有财富名声,但是再有钱,也改变不了出身低微入的根本,不得贵人们的眼。于是她的族人费时十几年培养她,在她身上用尽了一切最好的资源,花了大把的银钱买通一个在宫中表演的机会。她不负所望,在宫宴上一鸣惊人,得到了选秀入宫的机会,给她的家族制造了有一天可能改变身份的机会,甚至他的家族还在计划着,只要她能在宫里生下后嗣,她的家族都会为她铺路,争夺最高的位置。
但是,她的家族想到了各种事情,做了最完美的计划,却没有料到,她会对自己府里的一个杂役动了情,两人情投意和。小姐不甘放弃心爱的人,就向自己的族人坦白了一切,告诉众人她不进宫,甚至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她用了最决绝的法子,断掉后路,要与命运做一次对抗,要为自己而活。
族人很震惊,将她关了起来,封锁了所有消息,经过连夜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还是要送这位小姐进宫,已非处子的事只要花大钱买通检查的人即可,但是若是此时上报不肯进宫的事,全族数十年的心血不仅白费,更是抗旨欺君,会降下大罪。
于是,族人拍抓住了那个杂役,以他的性命威胁小姐,小姐自己不怕死,但是却舍不得心爱的人死,最后妥协了。但是提出一个要求,要族人拿出一直作为全族最重要机密的制香秘籍给她誊抄一份,封在匣子里由她带进宫中保管,一旦她的族人想要杀人灭口,她就会将秘籍公开于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最宝贵的秘密,把他们拉下神坛。
相信听到这里,大家也都听出来了,那个家族姓楼,北楼南杜的楼,那个小姐就是楼氏的人,她带走进宫的就是楼氏的制香秘籍,那个匣子如今就在眼前。想必大家都听过这个匣子的传说,什么宫中贵人的爱物,什么前朝主子的心头好,什么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其实都是错的。那里面装的,是一本书册,一本记录着楼家秘籍的书册。”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二哥是楼家后人,二哥都不曾说话。”孙玉堂出声。
“二少爷?二少爷不过是生来就处尊养优的主,小小年纪就又漂泊南下,遇上灭门之灾,哪里轮得到他知道这些?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哼,因为我骨子里流的是血,也有一半姓楼呀。是不是,我的父亲?”
孙马不说话,孙传业就继续说下去,道:“那位姓楼的秀女,不仅在进宫之前已非处子,事实上她已经怀胎数月,为了不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于非命灭口,秀女在进宫之前催产生子,交给了那个杂役,杂役带着孩子连夜离开,才保住了性命。
而那个孩子,就是我,如今的孙传业。
后来,秀女才知道那个所谓的杂役,也并非真的是个杂役,是当时另一个富贵大户人家的少爷,早已于一年前娶妻,他扮作杂役进入楼家,为的是要有机会找到楼家制香的秘密,窥探楼家制香的秘密,接近她也是为了这一目的。
那孩子被他他带回府后,即归为他的妻子所生,对外摆宴请客,一派风光喜庆,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宫中的秀女。
秀女知道后痛心疾首,才知道自己原来被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的族人当她是件换取利益的筹码机会,她拼死所爱护的人,也是出于利益才接近他,她所视为至高无上的爱情,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一次精心计划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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