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事,千奇百怪。预备二师很能战斗,却屡受歧视;战力不凡,待遇装备却极差。原因就是它的根底不硬,它原是由贵州的一支保安部队改编为预备二师。一支土里土气的兵,在陈明仁带领下,在九江打了一个大胜仗,立即被陈诚看中,将它一口吞了;陈明仁为此忿忿不平,随后又到四川接收一支四川兵,坚持沿用预二师番号。这支四川兵在广西昆仑关打出了军威。连日寇的《敌情通报》也提到:“陈明仁的师,是最勇敢最顽强的精兵。”后调到云南,因纪律严明,被蒋介石嘉奖,不久又稍不如意即撤去陈明仁的师长职。顾葆裕刚接任师长,即被派到“凶多吉少的腾冲”(宋希濂语)来。
预备二师在一些大人物的眼里,好像不是正牌货,但全师官兵都能团结战斗,常打胜仗。靠的是什么?不是靠“忠于领袖”之类的思想,而是靠青、红帮码头的弟兄义气。预二师百分之九十的兵,都是用绳索捆来的,他们想:这个国家有什么可爱的?
爱山爱田吧,都是地主老财的;爱地方父母官吧,都是吸血要命的寄生虫;爱家爱妻吧,在前线肉搏拼命的有几个是财主、大户人家的子弟?即使把兵额派到这类人家的头上他们抓一把钱就可买个穷小子来替命。说到妻室儿女,预备二师的兵大多是光棍一条,“死无葬身之地”。屌!这是一句骗人的鬼话,地球上哪儿不可以埋人!
兵们想:中国也有爱“国”的。那首先是官。不论军官、民官,绝大多数都爱“国”.爱这个国家提供给他们丰厚的俸禄,爱在民众头上作威作福,爱这个官位能光宗耀祖,爱当了官后,即使被敌人俘虏了,也比当兵当民的有价值,说不定还会在保安军、治安军这样的伪军里继续当官。中国的许多沦陷区的官,不是摇身一变又成了日本的地方官么!“中国的官,爱国是假,爱官是真,什么忠于领袖忠于国,屌毛灰!”兵们骂。然而,预备二师又毕竟是一个很能团结战斗的群体,他们之所以和日寇誓不两立,不共戴天,是因为从北到南,日寇打死了他们的不少弟兄。在这支部队里,青、红帮人员占百分之九十五,大家都以弟兄相称,上至师长、下至班排长,都是青、红帮的大小头目,副师长洪行是老帮手。师长陈明仁中将到四川接兵,也知道要入川,先入圈,他不得不花二万三千法币向陈葆元买一个青帮大哥的头衔,才把预二师控制下来,使士兵拼死效力。江湖之上,“义”字当先,“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莫逢父子兵”,在战斗中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在与万恶的敌人拼杀中,需要互相援救、团结对敌,只有拼命地援救自已弟兄,一旦自已战死了,还有活着的弟兄为自已报仇。
预备二师虽然打仗最行,战果显赫,但他们每次发的衣服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陈旧的,摸爬滚打几天后就成了披筋挂绺的叫化衣。进入云南后,他们怕羞人,过昆明市都是深更半夜走过的。“穿好衣服不一定打得出好仗,穿烂衣服也不一定尽打烂仗。”兵们说。且听走向双山伏击战时的弹药手周至福和机枪手杨兴田的对话吧!
“妈个×哟!中国当兵吃粮的,越在后方越穿得阔气,上馆子,逛窑子好不安逸;越在前方打仗卖命的,穿得越像叫化子!”周至福说。
“你龟儿说哪样?和日本鬼子打仗,穿金叶子衣服也不起屎用,坦克还会被穿甲弹打烂的。依我说呀,兄弟,老子们破衣烂服,打死了好托生!”杨兴田说。
“大哥你说得有意思。我来问你,下一辈子你是打算去哪个国家托生?”
“你龟儿问的没得志气!当然还在中国托生,长大了又打日本鬼子,为死了的弟兄们报仇。”
“大哥你说得崭劲,有志气!”
“有啥子志气!老子的志气不在心里,在枪口上。”
对话没完,即进入战斗准备。第二天就双双异常惨烈地牺牲了。再听听赵连长在双山伏击战前对全连弟兄的讲话吧:“老子们为什么要打日本鬼子?因为小日本来了专杀穷百姓。大家想想,中国人当汉奸的有几个是穷人?有几个是耕田种地的庄户人?而他妈的达官贵人、地主老财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有多少当了汉奸,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去舔日本人的屁股!弟兄们看看中国的汉奸嘛,钱多的当了大汉奸,钱少的当小汉奸。只有老子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穷光蛋坚决和日本强盗干到底!
“弟兄们,老子们的血、汗、泪流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太多了,老子们即使和日本鬼子拼搏得粉身碎骨,每一片肉臭烂了还要压肥一片野草,虽然中国没有哪一块巴掌大的地是属于老子们自已‘但它毕竟养活过我们祖宗八代,老子们不是为有钱人而战,而是为荒山野草而战!
“弟兄们‘中国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待老子们把日本鬼子收拾掉,再调转枪口收拾骑在老子们头上的那一帮吸血虫、寄生虫、害人虫。到那时天下太平了,地才是老子们的地,家才是老子们的家,国才是老子们的国!弟兄们,老子们为这个目标而战,虽死犹生!……”
这个长了一身“反骨”的赵连长,为什么能在国军中当了连长?因为他打仗勇敢,会带兵,被兵们亲切地称为“哥,这,不仅是青、红帮的规矩,也是兵们发自肺腑的呼喊。他们能在餐风宿露和凶险的战斗中撑持下去,就是想用手中那支枪、那把刺刀‘击碎沉沉的黑夜,扫出~道金光灿灿的曙光。
张问德大有听兵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士兵们复杂而又真实的思想,是书本上见不到的。每个士兵都能说出一篇大道理。社会腐败‘兵役制度不合理,打仗卖命都落到穷人头上,这似乎是习以为常的现象了。但这些大字不识~个的士兵,道出的事实,是令人惊心触目的。士兵有如此深邃的思想,他张问德过去就不曾想像过。但最为感人的是,尽管他们有~肚子的牢骚,还始终记住抗击日寇是最好的前途。“做为抗日县长,我一定要为士兵请功!”张问德怀着这个心情,回到了界头。
这时顾师长也从保山赶回界头了。他听了师部的汇报,为这次反扫荡只付出极小的伤亡代价(牺牲2个,伤5个),取得重大的胜利,也极为兴奋。他立即见到张县长,表示感谢县政府和腾北人民对军队的支持配合。当然张县长更感谢军队的机智勇敢,打退敌军。
但在相互感谢、共同欣慰的融融交谈中,却逐渐出现了分歧。当张问德提议为士兵请功、为这次战斗部署有方的洪行副帅长请功,县政府打算召开隆重的庆功大会,弘扬决胜精神,以资再接再厉时,顾师长却表示不赞成。当然,言辞是委婉的。他说:“本人再次表示感谢张老县长的好意,感谢腾冲县人民对本帅的支持。但本师奉命来腾打游击,打几个伏击战,那是很平凡的事说不上决胜。再说,本师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加紧训练新兵,不能分散精力。老县长,您有所不知,这次我争到这五千新兵,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了。他妈的,越在前线越倒霉,从外省运来的新兵,好的先被内地的师卡了。他们拣剩的才给我,都是病的弱的憨的笨的,我正愁这样的兵哪天才能拉得上战场呀!”
“腾冲给你就地补充的一千人怎么样?”张问德问。
“不错不错,我看只有这一千能叫人满意,在此我再次感谢你老。可惜这只占我的新兵的五分之一呀。”
两人正谈话间,秘书费云章送来一份情报,是张德辉写来的。内容是日军败退回城后,清点人数,实际损兵折将超过三百。隆重开了个追悼会,龙陵来的援军立即返回去了。眼下,驻腾日军实际已不到四百人,已显出混乱迹象。另外,由于洪副师长配合腾北的反击,及时开展游击活动,几次袭扰日军城外据一点,使敌人一日数惊,金冈宗四郎出城追击,全都摸瞎,他大骂洪胡子狡滑狡滑的。由于日军战斗失利,汉奸心惊胆战。被金木引诱威逼勉强扶上台的维持会长李日琪,已经吓出重病死了。如国军能尽快组织力量攻城,目前是个好时机。
张问德看过后,即交与顾葆裕。
顾葆裕看完情报,摇头叹气地说:“可惜,可惜!”
“需要县政府做什么?”张问德试探地问。
顾葆裕摇头。
“困难多大?可否向宋总司令求援?”张问德再问。
顾葆裕直面看看张问德,好像他是第一次看见张问德似的,最后才抱歉似地说:“张老县长,我向你交个底,再不说就对不起你了。不是别的问题,是我不能自主的问题。这次我到保山,宋总司令专门找我谈过你的建议。他和你一样向上峰争取过,得到的答复是不要再提了。腾冲问题要和最后反攻缅甸,重新打通滇缅路一道解决。目前暂时死了这条心吧!”
“老话一句,答非所问。为何不就我的补充意见发表谈话呢?”张问德激动了,唰地站了起来,他穿着长衫,将长袖使劲一甩,随即双手插入袖筒,渡起步来自言自语:“上峰上峰,底层就不顾了?要腾冲人像缅甸人一样忍受日军蹂躏吗?腾冲哪一天列入化外了?”他看一眼似乎有点吃惊却坐着不动的顾葆裕,率性继续发作下去,“为了抗日,我要豁出老命了,还怕什么?我就是要说话。上峰的意见,我早就明白了,那是只要滇缅公路不要人民的意见。我的《补充意见》说得很清楚,并不违背总的战略意图,只是想提前一点发挥腾冲人民的力量,以保住这座古城不致摧毁。这么点下情上面就不能理解?”张问德越发提高了声音,脸都胀红了。
这时顾葆裕才站了起来,将张问德扶向座位:“莫激动、莫激动,你老坐下休息一会。”
张问德喘过一口气,冷静下来了,他才留意到这位年轻气盛的师长,居然耐着性子陪自已坐着,听任自已发牢骚,太难得了。他简直有点感动了。忙拍拍脑壳说:“抱歉抱歉,我这些话只应该到保山去说才是。顾师长,你莫见怪。”
顾葆裕既没笑意也没怒意,很平静自然地说:“不不,老县长,我一直敬佩你。今天却发现除了敬佩,还有羡慕了。我相信你可以到宋总司令那里,到军委,到委员长面前去讲一切,就是再冲动人家也不好为难你。顶多不要你再当这个县长,那又怎样?你照样是个受尊敬的地方贤达。可我呢?除了执行军令外,别无他能。”
张问德也静静地听着,不再言语,细细一想,觉得这位顾师长很会说话,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责任不在自已上了。言外之意,还是我张问德饶舌了。既如此,我就不如将良苦用心全部倾倒出来好了。他叫来勤务员加了水,两人继续喝茶。待气氛缓和下来后,接着又说:“顾师长,我俩都不必思虑太多。不管上面的意见如何,我俩按腾冲的实情,看看能否主动想点办法?我统计了一下,日军占领腾冲城还不满四个月,我们已消灭了它五百多人。日军几次从龙陵搬来援军,很快又得退回去。说明日军处处紧张。这次北扫以后,只有四百多人在腾冲。我们还有时机可以利用。预二师刚来时,日军还站不稳脚跟,那时我说是个攻城的好时机;三个月后,情况虽有变化,但日军还是稳而不固,也还是可用的好时机。从战略角度看,敌我双方的眼睛,都盯在滇缅路上,日军重点守龙陵。我们不失时机地夺回腾冲,卡死腾龙路,从目前日军的兵力上看,它舍不得花大力气再攻腾冲的。但我们却很值得抢先花点力气为以后打基础的。”张问德本已想到接着说的一句话:“我们现在坐视良机丧失,其过错将不比当初龙绳武、邱天培的小一些。”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他转了个话头说:“我看预二师有这个力量。这次双山、夹角山之战,才一个营的兵力,就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如果以全师力量,趁城内空虚,一举攻城,并非难事。在游击战中,相机夺取县城,师长应有这个主动权。上面有什么可指责的?
“从民众方面说,也有潜力可挖。这次我去慰问,乡、保长,民众组织,都跃跃欲试,要求参战。纷纷反映敌军狼狈溃退时,沿路都有歼敌的好地点,好机会。因为预先没有布置,没有武器,眼睁睁看着好打的敌人过去了。已经打过仗的十来个游击队,也因缺乏足够枪弹,强压怒火,无力行动。因此,我想和师长商量,能否发给地方一批枪弹,把民众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
顾师长一直听着、听着,没有答话。
张问德喝了几口水接着说:“我始终思虑着一件事。如再拖延时间,让敌人从容巩固城防,筑成坚固工事,将后反攻,必将完全摧毁这座古城,那损失就无可挽回了。
“拖延收复县城,还可能导致腾北偏安难保。腾北一失,敌人抢占高黎贡山,最后反攻要仰攻高黎贡山,要从保山、云龙运送粮食、弹药,那代价也许要增大数十倍的。”
顾葆裕说话了:“张老县长的话,诚乃金玉良言。我只可叹时也势也。你焦虑到以后的损失,我的焦虑却在眼前。新兵刚到,疾病就来,病号猛增,我一筹莫展了。请你同我去师部看一些数字吧!”
顾葆裕带着张问德到了师部,即叫文书送来一堆材料。
张问德随手翻了几份。有新兵集训团送来的,有卫生院送来的。一星期前发现病号,以后一天比一天增加。前一天卫生院送来的一份报告,惊呼无法控制病情,死亡数字剧增。
张问德即约着顾葆裕亲到卫生院去看。两人一跨进大门,张问德就惊呆了。一长列装着死人的担架放在院坝里。担架要从后门抬出去,门太窄,一下子出不了,后面只好放下等待。
卫生院长赶来向顾师长报告情况:这批病人,多是新兵团的,都是病了几天才送来。有腹泻的,也有腹胀不泻的。大多高烧昏迷,一般都不吃饮食。由于化验条件不足,还弄不清是否传染病,只知往往多人一起病倒。卫生院药品不足,医疗效果不佳,多数病号进来后,三天左右即死去。每天死亡近十人,昨天是个高潮,一夜就死了二十四人。
师部打来电话,将顾师长叫回去了。张问德留下继续察看情况。
他进一步和医生们交谈。军医也不掩盖自已的观点,个个都表现出一定的愤怒。
这些新兵来自外县外省,他们都是乡、保长派爪牙用绳捆索绑的抓兵法,押送到部队后,又长途赶运到边疆的。他们本来就是面黄肌瘦的穷苦农民,身体弱到没有一点抵抗疾病的能力,经长期途中颠簸后,进入新兵集训团,还不曾缓过一口气,又是紧张的新兵训练,教官为了赶任务,就像教生牛生马一样用强力苦训他们,劳累加挨打,伙食又差,环境一下子适应不了,水土不服,不生病才是怪哩!
预二师卫生院住在镇边一座大庙里。宽敞整洁的神殿成了病房,垂危的病人不哼不叫,有的神志还清醒,就呆呆地与泥菩萨对视着。死了的立即从后门抬出去掩埋。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荒山坡。张问德跟着一副担架走了出去,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埋人方法:几十个死人扔在一个长方形的大坑里,从旁取土来覆盖。等填满土,形成一个坟包,旁边即挖出一个明天用的坑。死的大都是新兵,担架队、掩埋队是老兵。他们边埋人边念着顺口溜:“老兵埋新兵,死活都是兵,一天挖个坑,新坑盖老坑。”
张问德哭了。他原是个刚强硬气的人。日军侵入腾冲以来,他已见过不少悲惨景象,都未曾哭过。只在迎接戴安澜灵柩时流过一次眼泪,那是被英烈的忠贞感动的热泪;这次看到这些新兵死的悲而不壮,使他又一次流泪。这是悲苦辛酸的泪。他认为这是贫困的中国人,在腐败的军、政制度下,在外国入侵时极悲惨的一页。这些年青人像牲畜一般被人拴着牵着赶进军营活活折磨死了。最令人痛惜的是他们等不到扛上枪上战场去死。刚到前方连地点方位都还不知道就匆匆死了,什么遗物都没有一点,军队连个死讯也不会传给家里,这到底算什么死呀?这就是中华民国的老百姓的必然命运吗?
出了卫生院,张问德到街上找了个中医老先生询问,这些可怜的新兵到底害的是什么病?老医生说,他已和一位军医交谈过,不是传染病,是多发病。据军医说出的病状,他都见过医过。本地向来说害雨水病。因为七、八月雨水多,气候热,疾病也多,发疟疾的更多,只要不是恶性疟疾,都能治好。死人的事很少。但这些新兵多是外省人,新来乍到,水土不服,老中医表示他没经验,也没办法。
张问德接着赶到新兵集训团去,他要了解腾冲新兵的健康情况,果然腾冲兵只有少数生过小毛病,大都不治而愈。
这给了张问德一点安慰。
然而,他却亲眼目睹了新兵训练的残酷。
大概就是顾师长说的那种憨的笨的新兵吧,他们连吃饭的速度也落于人后。饭碗还没放下,哨音就响了,哨音正是召集这些尚未放碗的人,单独加班补练一些项目的。只见一个最后跑来的,像鸭子过埂一样,摇晃着身子滚动似的奔来。他刚进入队列,教官走向他当胸一拳。只见他顿时脸色变绿,倒身向后,不过后面的人身体挡住他没有倒下。教官随即抓住他的衣领搡了几下,他终于又站直了。“啪啪”,教官又拍拍他的肩膀,这两下出手不太重。意思是:“站直了,还算个活人。”
据说,这种当心拳,新兵都挨过的。聪明一点的会挺着胸脯鼓着气迎接拳头,就不会有内伤。胆小怕拳的,越缩着胸脯伤越重。
补练的项目,是最简单的转体、报数。他们也确实笨得出奇。向左向右转也分不清,总是两人鼻子对眼睛。磨了一阵又补练报数。也有人卡了壳,报不出。经提示报顺了一遍,再调换一下位列顺序又不行了。教官从中揪出一个来,叫他从一数到一百,他根本数不下去,原来他就不识数。教官没了办法,把他放到第三十位上,叫他连喊百声“三十”后,全列报数,他报对了。又将他换到第二十九上,全列再报数,上一个报了二十八,他报出的仍是三十,教官气的给他一个耳光走了。
张问德离开新兵团,向师部走去。顾师长还没答复过他要枪的问题。他见到顾师长说:“你不必再在那些笨兵训练上下工夫了,还是先拨给我一批枪弹吧,县里的游击队,都是现成的可靠的战斗力呀!”
顾师长一反经常见面时的态度,沉默了一会说:“好嘛,你向上写个报告。贵县可以抗击日军,本师马上撤走好了。”
张问德惊讶地看了一会顾葆裕,无言以对,转身退走。
在界头这个小天地里,这两位军政首脑,各自想了一夜心事。
第二天一早,顾师长又进了县政府。示意张问德将一切人员摒退后,才对他讲了悄悄话:“张老,请你别见怪,我尊敬你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前辈,所以就向你直说了。你提的两个问题:武装民众和为军队部份人请功,都是上峰严重关切的问题。我接任预二师长职务时,上面再三打过招呼。比如,那个赵连长,虽然地位不高,在上面却是有名号的人物。
“对于洪副师长,自是不同。我依靠他打游击,别的不敢靠他。军队内部的事,我不必多言,你老也不必多问。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要不信,我也无法跟你说什么了。”
“哦,是这样的。”张问德并非书呆子,他明了顾葆裕说的全部含意。他本想再说:“这不符合团结抗战的精神嘛。团结抗战是上面号召的,为什么言不由衷的事也在上面制造?我的建议是有利于团结抗战的,我怕什么呢!”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实际价值了。历史已经注定,腾冲人民要经受长期的灾难了。最后,他只好来个灵活表态:“顾师长,不管局势如何发展,我张问德始终要和抗日部队同甘苦共命运的。以后预二师要我配合做的,我一定切实做到。”
“感谢,感谢!”顾葆裕显出一点轻松了。
往后的局势将会怎样发展呢?预二师能打仗,在自已人这边得不到正视,没有得到更好的发挥。却被敌军充分重视上了。
藏重发动的扫北战斗遭到惨败后,受到了五十六师团司令松山右三的严厉批评:“你知道预二师是一支什么样的兵吗?它是原由陈明仁领导的,在昆仑关给皇军吃过苦头的一支部队。你太不重视研究敌军的历史了。不过你的决心和意见是好的。军团部都很赞许。以后腾北的扫荡,由师团直接指挥’你照师团部的命令行动就是了。”
腾北的偏安局面,有了新的威胁。敌军五十六师团直接劣动的扫荡腾北战斗,很快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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