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扫风烟:腾冲抗战纪实-怒水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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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侵略军于1943年10月占领了高黎贡山,抢到了阻挡中国军队西渡怒江的一座天险要地。但还嫌险而不固,天天在建筑坚固堡垒。三个月过去了,四个月过去了,半年也过去了,还未见到中国军队打来。日军不打仗,就要杀老百姓取乐。

    腾冲人民在呻吟。民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委员长不要腾冲龙陵了。他把怒江以西这块地盘丢给日本了。李根源先去找他大哭过一场,才搬来了预备二师。这回李根源又到重庆哭去了,不知能哭出什么名堂来,现在还说不定。

    传说归传说,李根源倒确实去重庆了,也确实是去问为什么反攻总不开始。

    腾冲的抗日县政府,远远避到大理,也半年多了。张问德天天想着哪一天再翻越高黎贡山回到腾冲。

    中国驻印度的远征军,已在半年前就开始反攻缅甸了。史迪威多次乘飞机到重庆,请求蒋委员长赶快下令从滇西反攻,以便和从印度的反攻相呼应。

    滇西远征军长官司令部43年4月即宣告成立,在楚雄挂着大牌子。44年1月国民政府又宣布成立远征军战区,调集十一和二十集团军集结待命。一呆就是几个月,转眼快半年了,还没有出征命令。两个集团军中都有腾冲籍的官兵,急盼着早日打回家乡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更不必说腾冲华侨及各界名士不断奔走呼号,请求出兵了。

    驻腾日军是希望中国军队推迟反攻。总指挥藏重康美大佐,北斋公房守军头目吉原少佐,南斋公房守军头目原森川春子大佐认为中国军迟早是要反攻的,因为日军早先没有强渡怒江而丧失了战机,现在就只有迎击反攻了。所能指望的是等雨季到来怒江水暴涨,可以代替十万皇军顶住中国军渡江。现已经进入五月,三个佐官心想,兴许能安全渡过夏、秋了。

    滇西远征军的反攻命令,为什么难以下达呢?这与英国佬有关。蒋介石和丘吉尔在闹别扭。丘吉尔答应过英国出海军占领仰光的海上通道。蒋介石要等到英国海军出动后,才让滇西远征军反攻。等呀等,丘吉尔的话不兑现,蒋介石也就按兵不动。

    最后是罗斯福来加压了,他给蒋介石发来电报说:“中国再不出兵,美国就要考虑撤销对中国的军事援助了。”

    尽管蒋介石还憋着气,也不得不动了。他撇下丘吉尔的海军行动问题,单方面下达了反攻命令。

    中国的复仇大军终于开动了。

    1944年5月6日,已经推进到保山马王屯的滇西远征军总司令部召开了反攻动员大会。

    大本营四周几里长的铁丝网内外,哨兵林立,警卫部队的战士们胸前挂着皮制的子弹盒,一色的自动武器,汤姆式、卡宾枪、折把和不折把的三十响、五十响,兵们精神抖擞,显得十分英武。

    大本营以西一公里处的滇缅公路上,从望得见的沙坝、小永平、马王屯、徐家坡,直到板桥,马达隆隆,车轮滚滚。炮车、兵车前后衔接,筑成一道绿色的、流动着的长堤。路边人行道上,桉树和柳树的绿荫下用枝叶伪装着的步兵向前推进,显得十分拥挤。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在广场上叉着腰检阅似的看了几分钟,他想:“要不是二十集团军的几个师分道沿瓦窑河北进漕涧、汶上、瓦房、油房,直插怒江的西亚、猛古、栗柴坝而去,十几万部队和几十万民夫在滇缅路上将会更拥挤,从而影响攻击部署。”他抬眼向白马庙、卧佛寺、龙王庙、太保山背后的各条岭岗上细细一望,黄色的部队、黑蓝色的民夫一溜溜地向西爬上山顶,田坝间数以万计的民夫在各条田间小路上争先恐后地往山上爬,这一切使卫立煌热血沸腾,从心底喷出几句:“同仇敌忾,气吞山河,洗雪国耻,胜利在握……”

    一辆吉普车风驰而至,戛然停在他的面前,车上跳下一个上校军衔的人,从皮包里拿出两封信呈给卫立煌:“这是委员长的亲笔信。这是李监察使的。”

    卫立煌一见信封上“绝秘”二字,以询问的目光看定上校。

    上校会意,说:“委员长防日军破译,不发电报,令专机送往云南驿,我连夜送来呈交。”

    卫立煌拆开信,急速看起来。旋即问身边的副官:“人到齐了?”

    “到齐了。”副官说。

    “立即开会。”

    军事会议在大本营的会议室中进行。这是一间单层式的营房,与土兵宿舍、军械库、弹药库、大礼堂、大广场组合成一个军营整体。会议室的墙上挂满各种军事作战图,有怒江两岸敌我态势图,缅北敌我态势图,各集团军、各军、师进攻方向图以及滇西各县后勤保障图等等。

    到会的军政要员有:

    远征军炮兵司令邵伯倡,十一集团军司令宋希濂,二十集团军司令霍揆彰,七十一军军长钟彬、副军长陈明仁,第五军军长邱清泉,第六军军长黄杰,五十三军军长周福成,五十四军军长方天、副军长阙汉骞,第八军军长何绍周、副军长李弥,第二军军长王凌云。

    师长有:二OO师师长高吉人(他是从昆明专程赶来的,他的师正在昆明休整),七十六师师长夏德贵,第九师师长张金延,一一六师师长刘润川,一三O师师长王理寰,一O三师师长熊缓春,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荣誉第一师师长汪波,三十六师师长李志鹏,一九八师师长叶佩高,预二师师长顾葆裕,新编三十九师师长洪行,八十八师师长胡家骥,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新二十八师师长刘右军等。

    文官有:远征军司令部高级顾问刘楚湘,外交部代表尹明德,云南第六区行政督察李国清,保山县长刘言昌,腾冲县长张问德等。

    会场是严肃的。一开始,卫立煌就站起宣布:“委员长手谕!”在全体起立静肃中,卫立煌念道:远征军司令长官卫,并转饬全军将士:

    国人抗战,已近七载,河山万里,寸寸凝血,焦土抗战,能无了局?日前我驻印远征军已挥戈东进,拉开反攻序幕,缅北重镇密支那指日可下。令你部按原计划全线抢渡怒江天堑,奏响我南线反攻战曲。此乃民族扬眉、国人吐气之壮举,望我全体将士前仆后继,一往无前,歼顽寇于腾龙,复日月于重光,成仁取义,山河同存!畏缩不前,国法难容!此役中凡师以上干部指挥无能,督战不力者,押赴重庆,审判严惩;团、营干部作战不力,观望徘徊者,司令官就地裁决;连以下官兵退一步者,就地正法!本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言出法随,望我全军将士发扬蹈厉,奋我同仇,以国家民族荣誉自励。本委员长翘首南天,洗耳待捷!切切此令。

    蒋中正

    五月四日晨

    卫立煌念完刚才收到的蒋介石的手谕,接着又说:“现在,由美国高级顾问窦尔恩将军宣读罗斯福总统电示!”

    在他身边的窦尔恩准将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电文,用英语念了一遍。经翻译是:中国,云南远征军卫立煌将军:

    值此贵军即将反攻之际,我仅代表盟军和美国人民向将军和将军率领的全体将士致崇高的敬意,为配合贵军攻势,我已命美国陆海空三军在太平洋战区采取有力行动,祝远征军成功!

    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罗斯福

    五月五日

    在热烈的掌声中,卫立煌示意大家坐下,而后慢慢掏出李根源的信来。此时此刻,在卫立煌心中李老这封信的分量是非同寻常的。今年年初,蒋介石连来两次电报请李根源到重庆“共商国事”。那时,茶里游击队被迫奉命撤退,使三十六师腹背受敌不得不撤出腾北,李根源因此大为震怒,斥责外交部简直是卖国部!李根源在大理接到老蒋电报后对卫立煌说:“也好,我到重庆去一趟,在委员长面前告他们一状,同时问一问为什么反攻时间一拖再拖,犹疑不决。”原先,他只打算在重庆十天半月后就赶回滇西来,亲自参加滇西反攻的伟大战役,可是被老蒋拖住,硬是不能回来,急得他点点白麻子泛起红光。“写封信鼓动一下吧。你老啦,我不放心。”蒋介石劝说他。这封信就是在此背景下写出来的。卫立煌想,现在,李老的信其政治力量可顶几个师!他不无感动地说:“现在,宣读云贵监察使给全军将士的信。”而后高声念起来:俊如(卫立煌字)仁兄长官勋鉴,并转告全体将士:腾龙人民,云南人民,全中国人民以及全亚洲人民日夜盼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自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起,中国人民,中国人民所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哪一天不遭受到帝国主义的蹂躏和瓜分!中英战争,中法战争,中俄战争,几次中日战争,八国联军等等,哪一次被中国打败驱除过!(即使人民把他们打败了,清朝还得向他们割地赔款!)现在,我远征军健儿,怀着国家民族的深仇大恨,即将对侵占我南疆藩篱的日寇发起反攻,以埋葬万恶的敌人,光复我国神圣的领土!根源恨不能作为一个士兵,与将士们一起渡过怒江,冲上高黎贡山,冲上松山,为收复腾龙抛头颅、洒热血!仅能在遥远的山城,向冲锋陷阵的祖国的忠勇将士致最衷心的问候和感激。

    昨天,周恩来副主席代表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向我转告:八路军为配合滇西远征军反攻,已对华北日寇发起大规模袭击;各战区亦将有新的积极的作战行动。

    此一反攻,是我中华扬眉吐气,从而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伟大壮举,望你们打出中国的国威来!打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与敌人誓不两立的精神来!打出国民革命军的军威来!,祖国忠勇的将士万岁!

    李根源启

    五月五日

    文官武将们群情振奋,掌声如雷。

    “滇西反攻,时机成熟,能否洗雪国耻,在此一举!”卫立煌神色严肃地站起来说,“我远征军在美国盟邦支援与合作下,经营两载,养精蓄锐,正可一试锋芒,为我华夏,为我黄埔,增光显耀,建树功勋!委员长手谕,情切词严,言出法随,诸位决不可等闲视之,以负校长,以负国人!本司令官上奉蒋委员长手谕,下顺国民誓与日寇不共戴天之愿,决心粉身碎骨,以身许国,不达目的,誓不收兵。注意:不仅日寇可以沿滇缅路向东打到重庆,我军也能在盟军配合下,沿滇缅路向西打到日本东京!现在,我命令:霍总司令!”

    “有!”霍揆彰应声起立。

    “命令你集团军,北从怒江西亚渡口,南至惠人桥,担任右翼攻击集团,攻占高黎贡山,收复腾冲,而后挥师缅北。至迟,明日务必将你的司令部推向瓦房街!”

    “是!”霍揆彰坐下。

    “宋总司令!”

    “有!”宋希濂应声起立。

    “命令你集团军担任北至惠人桥,南至佛海的左翼攻击集团,向龙陵之敌发起进攻,明日拂晓前,将你的司令部推向施甸由旺!”

    “是!”

    “邵司令!”

    “有!”邵伯倡起立。

    “至迟后天必须将你的几百门大炮推进到老鲁田发射阵地,待命向松山进行毁灭性射击!”

    “是!”

    “请坐下。”卫立煌说,“至于缅北战局,我各军师作战部署,以及后勤保障,由参谋长和兵站总监司可庄作详细报告。”

    卫立煌刚坐下,参谋长拿了教鞭指着军事地图正欲开言时,突然空中响起隆隆的马达声,从昆明、沾益、陆良、嵩明县羊街、祥云县云南驿起飞的陈纳德的第十四航空队(飞虎队)的数百架战斗机、轰炸机,在空中组成一队队强大的战斗机群,越过横断山,越过澜沧江,卷起一天飓风,向怒江西岸呼啸而去。旋即,大地抖动起来,高黎贡山和松山升起的烟柱汇成一天血云,死神正张开双翼,去拥抱猖獗的日寇了。

    将官们迅速离开会场,分别找各自的随从人员,他们要马上返回自己的部队去。个个神情严肃,气宇轩昂。兴奋激越而又有点重压感的心情,都在稳健、快速的步伐和不再相互多打招呼的行动上充分表现了出来。

    张问德的心情有点特别。他低头沉思,慢慢地走着。他没有带通讯员,可算是独来独往。这么大的阵势,超出了他的想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大规模兴师动众。全副武装的部队和那满山遍野原不成路的路上挪动着无法计数的民夫,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力量的缩影。他心里是兴奋的,但兴奋中又夹着一丝辛酸。他当初只要求一万军队去腾冲都得不到,如今十多万军队仰攻高黎贡山,相应的后边运弹药的民夫也成十倍地增加。将要付出的牺牲到底有多大,他不敢想下去。但他敢肯定一点,如果当初肯提前一点下决心,再增加一些兵力(当时只是增加几千人),现在必然是从腾冲基地出发攻松山了,那将要减轻多少负担和代价啊!但事已至此,也许这是天意。说不清了。

    突然,他感到自己也许是落后了,应该把跑野马式的思绪拉回来。不管怎么说,腾冲人民总是背靠着伟大的祖国,有祖国作坚强的后盾,即使付出再大的牺牲,也不致当亡国奴,这就是大幸运了。别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腾冲是国军攻击的地区了,腾冲人民应做的事也很多,但一时没法去领导。作为一个腾冲人,一个抗日分子,就先参加战斗吧!

    张问德赶回腾冲会馆,对小熊说:“快清理收拾东西,把拿不了可以暂不拿的都留在保山。轻装简束,跟着部队,一起打过高黎贡山去!”

    小熊感到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张问德看了小熊一眼又说:“我们要参加战斗了,抗击日寇的战斗,懂吗?我要参加,你要参加,我们都要参加!快点收拾,明天一早出发!”

    “老县长,你的身体……”小熊担心地说。

    “嗨!你怎么老是身体身体的,怎么不问问你的心情呀!别说了,快收拾,今晚睡个好觉!”

    日军一四八联队驻守北斋公房阵地的第一大队大队长吉原少佐和驻守南斋公房的第三大队大队长原森川春子大佐,几天来连续接到藏重康美的急电:“重庆军正在怒江沿线运动,判断可能进渡怒江,务必提高警觉,伺机将敌军歼灭于怒江中!”但吉原和原森都认为中国兵无漕渡能力,而且滔滔江水抵得上皇军十万雄师,用不着高黎贡山的守军多费神思。当前重要的是,让武士们养精蓄锐,伺机渡过怒江去,离开这座只有鬼才能在的冷得教人成冰的地狱!

    “‘进——攻?’上帝为了世界的安宁,早将中国的进攻意识取消了,这个上帝是谁?就是大日本帝国皇军!”今年春初,吉原和原森到龙陵松山参观一一三联队的永久性工事时,曾听古闲健中将这样说过,“重庆军的进攻,通常是一溃千里的序曲,入缅远征军不就是这样的么!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支军队,都可大谈特谈‘进攻’,然而真正敢于进攻的国家、民族、军队并不多。真正的进攻,在当今世界唯有我帝国皇军是佼佼者,我们的朋友——日尔曼民族是佼佼者;可怜的是,中国的军事词典里,虽然也有‘进攻’这个词,但从‘九·一八’以来的万千战例却铁一般的证实:重庆军的‘进攻’,就是‘溃败,的代名词……”

    原森川春子记得,当时古闲健中将的这番话,赢得了长时间的暴风雨般的掌声。

    当时有个随军记者问古闲健:“既然中国兵不堪一击,又何必在松山劳师动众地修筑这么牢固的工事?”

    “每个帝国军人都应该在战争中创造奇绩为我们帝国征服世界树立自己的丰碑,一个哨兵都还可以使敌人望而生畏,我松山的直布罗陀,我高黎贡山的凡尔赛,对重庆军的威慑,是不言自明的。”古闲健充满信心地答。

    去冬今春,侵占松山和高黎贡山的日军确曾忙乎过一番,打好被包,上好刺刀,随时整装待发,一俟中国兵渡过江来“引路”,他们就向保山、下关、昆明掩杀而去。但整个干冬,中国兵对热忱等待的日寇无动于衷,使怒江西岸的大和武士焦躁不已。现在,时逢雨季,江水暴涨,安于现状的中国兵,当然不愿来怒江的滚滚漩涡中玩弄自己的生命。于是,吉原的一大队和原森的三大队,只落得抱住上到南北斋公房的日本尉安妇在凄风苦雨中睡大觉,叙家常。他们料定:中国的国力,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中国军队的士气已低到不可能再战,而且雨季中高黎贡山终日浓云密布,美国的空军无法施展其空中优势,古道上的悬岩削壁,也不是面黄肌瘦、软弱无力的中国兵能爬得上来的。即使有那么干二八百的爬上来倒在长满青苔的岩石路上,也只需皇军用刺刀——这个所向无敌的铁扫把,将这些垃圾扫下深壑中去,用不着花多大气力的。

    昨天晚上,江边前沿阵地曾经响过几阵枪声,吉原少佐和原森大佐都认为那只是江防前哨部队射击怒江东岸穷得无聊的走私贩毒,贩卖盐巴、红糖的中国部队。待到一觉醒来,中国几个师的兵力已满山满谷地爬上高黎贡山来,仿佛怒江不是江,只是一条柏油马路似的。

    “呀嘎!中国兵多多的!”卫兵报告后赶紧进入阵地。

    芒市,敌军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一连收到十几份告急电报:“重庆军的五十四军两个师突破栗柴坝渡口,正向我北斋公房阵地攻击前进,战斗惨烈。”

    “中国兵五十三军三个师正从双虹桥进击我大塘子,第一次攻击被击退,敌军不顾遍地尸体冲杀而来,攻击精神异乎寻常,请求支援。”

    “估计五万以上的中国兵已从惠通桥以下的攀枝花和打黑渡,进入龙陵境界,正向我松山阵地侧后猛插。”

    “佛海,滚弄,发现敌军主力。”

    “重庆军空降部队正从成都经昆明,沿‘驼峰’航线蔽空而来,其降落伞在密支那郊外如一天浮云……”

    “整个云南的老百姓似乎都集聚在怒江东岸和保山、昌宁、施甸地区,这是施放毒气和细菌的大好时机。请求考虑。端纳。”

    “‘端纳’是什么?”松山佑三问师团参谋长井上茂。

    “是一个人的名字。”井上茂说。

    “嗯?什么人的干活?”松山又问。

    “他原是英国驻腾冲海关的一个税务员,被我们的金木一雄收买,为我军服务,后又被美国委以少校军衔进入大理,在重庆远征军司令部作联络工作,是一个双重间谍。”

    “老奸巨滑的英国佬,想引诱我们上绞架,此策暂不可取!”松山说,“挂电话给藏重康美”

    “是!”

    一分钟后,与腾冲的电话挂通了。

    “高黎贡山战况如何?”松山问藏重康美。

    “我帝国皇军一四八联队岿然不动。第一批骑兵支援已经派出。”藏重答。

    “中国兵士气如何?”

    “听说攻得很猛,发了疯似的。”

    “给我挂通北斋公房,我要和吉原通话。”

    “是!”

    电话迅速挂通了。

    “我是师团长,你是谁?”

    “吉原少佐。”

    “中国兵攻击精神如何?”

    “他们已不怕死!一团团的抱住我们的反击部队往深涧中滚下去!”

    “这么说,中国兵很凶,拼命啦?”

    “是这样,他们一夜之间变成了凶恶的魔鬼!”

    “你要注意,把中国兵的嚣张气焰打下去,这种拼命的攻击精神决不允许存在,这关系到我们帝国的命运。勇敢,上帝只赋予我们帝国军人,中国兵是无权享用这个伟大而壮烈的形容词的!你的阵地如何?”

    “满山遍野,四面八方,全是中国兵。”

    “你已陷入重围?”

    “我们正在苦战!”

    “天气如何?”

    “暴雨如注,一天愁云。”

    “这是老天助你成功,我的英雄。一定要坚守住北斋公房、冷水沟、灰坡梁子,寸步不让。大队援军已经出发!”

    “我们愿与高黎贡山共存亡!”

    “南方军会记住你,日本国民会记住你,祝你成功。再见!”

    松山佑三放下电话,对井上茂说:“给集团军司令发电。”他见参谋长拿出纸笔准备记录,立即口授:腊戍,十五军团军团长勋鉴:

    中国军队十万余人在怒江沿线全面展开,向我腾龙防区猛烈攻击,其后方必然空虚。卑职建议集团军和南方军战略预备队沿滇缅路急速挺进,突破怒江天险,直捣保山和昆明,以挫败中国攻势,从而完成帝国伟业。待示。

    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呈

    昭和十九年五月十二日

    井上茂将电文交给电报员后,松山佑三又问:“近来破译的敌军动向如何?”

    “4月3日东南亚盟军总司令蒙巴顿元帅向史迪威大将发出了占领密支那的命令。”

    “密支那我军有多少兵力?”

    “十八师团在富昆打剩的几个联队,还有第二师团的四个大队,总兵员不上三干人。”

    “中美联军呢?”

    “五个师以上的兵力。”

    “密支那也危在旦夕!”松山中将下结论地说。

    “南方军只有按阁下的建议实施,才能挽此危局,不过……”上茂忧虑地说。

    “不过什么?”

    “我们的战线和我们的兵力极不适应,而且战略上失其良机。如果前年五月再增加一二个联队,肯定能从惠通桥打过保山去。如果那样,昆明早已在我军手中,决不会使重庆军从容集结,羽毛丰满!”

    “此时谈及这些,为时已晚。我相信松山和高黎贡山我军阵地,至少能吞噬五十万中国军队!”

    “但愿如此!”

    “报告!”门外一声吼。

    “进来!”松山说。

    “集团军急电。”报务员进门后呈上电报,旋即出去了。

    松山展开电报。

    五十六师团长:

    重庆军企图在我滇西防区——在我已取得的版图上首开反攻之序幕,以配合缅北战区的战斗行动,这是决不允许的。要知道,近一个世纪,世界列强都不许中国这么做过。帝国决不许自己的猎物死而复活。

    我十五军团努力二年没有渡过去的怒江,重庆军穷一夜之力,全线渡江成功,这是军事史上的奇迹。谁给他们条件,谁纵容他们完成这一奇迹?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自己的责任!如果短时间内不将重庆军打过怒江东岸去,本集团军司令当考虑给你制裁!不过,你的建议是积极的,我将呈报上峰从世界战局研究你的大胆决策。为了帝国圣战,我的预备队已乘车东进,一二日内即可到达龙陵,听候调遣。

    我再三强调:中国反攻之风不可长,滇缅路不只通到重庆,也可通到东京。对文明世界都是危险。为皇运昌隆,深望三思。

    饭田祥二郎即日

    松山佑三中将看毕,骨头全散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吞服了两颗镇静剂后,对参谋长说:“传我的命令:腾冲城除留守少数城防部队外,其余的以最快速度增援高黎贡山。畹町、芒市的一切部队,全开向龙陵!快!”松山说着站起身来,牙齿一咬,精神一抖,一字一拍地说:“我五十六师团不把中国兵赶过怒江’也要把松山和高黎贡山当成双方的合葬墓!备车,直赶龙陵!”

    于是,松山和高黎贡山都进行了反复激烈的争夺。震惊世界的惨烈战斗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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