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人们
尚未在这里栖息,
浩瀚的乳海
只是一片泥泞的湖沼,
高峻的须弥山
只是一座矮小的山丘,
古枫老檀
刚长出幼嫩的树苗,
遍野
是雪白的绵羊,
满坡
是珊瑚色的牛群,
高山上
一片片灰色的山羊,
草场中
一群群枣红色的马儿,
水草丰美的杭盖
满是黑枣骝马群,
高峻的阿尔泰山上
到处是花色的马群,
沙荆丛中
布满一峰峰棕黄色的骆驼。
阿拉达尔罕
生得百尺身高,
他的故乡广阔无垠,
他的草场富饶芬芳,
在很远的地方,
就能望见他那银白色的府邸,
他的夫人,
美丽端庄,
她能述说
百年往事,
她能预测
未来的灾难吉祥。
阿拉达尔的黄骠骏马
能日行千里,
刀枪剑戟
休想靠近它的身旁。
*** *** ***
在初夏的时节,
他率领属下,
在夏营地的边缘,
尽情围猎,
在夏营地里,
他们悠闲地徜徉。
他们来到了
芬芳富饶的草场。
在雪白的毡包里,
他们欢聚一堂。
将肥嫩的煮羊肉
摆放在桌上,
他们欢乐畅饮,
通宵达旦。
正在此刻,
他们的上空比翼飞来
一对雪白的天鹅,
天鹅伸长脖颈张开了嘴,
叫骂着从他们上空飞过:
“祖乐阿拉达尔可罕,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是因为营地太多,
使你迷失了方向?
是因为畜群腾起的尘埃,
挡住了你的目光?
是因为饮酒无节,
你已大醉酩酊?
是因为奶酒过量,
美丽的夫人
也被你遗忘?
是因为人们的喧嚣,
使你把理智丢在了一旁?”
白天鹅“嘎嘎”叫着飞向远方。
“喂,白天鹅,
白天鹅在说什么?
我祖乐阿拉达尔
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祖乐说着像从睡梦中惊醒。
“列坐右翼,
我英勇的将领,
列坐左翼,
我无敌的骑士,
咱们是否在草滩里
消暑游玩?
咱们是否在夏营盘
吃喝享乐?
咱们是否在酒宴上
畅饮欢歌?
咱们是否在享乐中
忘乎所以?
白天鹅的话语
是否是不祥的征兆?
咱们是否在睡梦里,
已变得贪得无厌?
哎呀,我圣明的神灵?
我美丽的夫人是否安然无恙?
我银白色的宫邸是否遭了祸殃?
杭盖里的黑枣骝马群,
有了什么灾难?
阿尔泰山的花色马群,
遇到了什么凶险?
在那片多山的土地上,
有我的骨肉同胞,
有我的手足兄弟。
领主俺答可罕本是我的亲人,
他那里起了什么不测风云?
四岁的小英雄宝通,
他膂力过人,是我的手足兄弟。
他骑乘的棕红骏马尾巴粗大蓬松。
他是否遭到了不幸?
凶暴的蟒古斯,
是否已把他的家乡占领?
他那高贵圣洁的头颅,
是否遭受了蟒古斯铁蹄的践踏?
他那宝贵的生命,
是否在哪条河畔断送?
他那圣洁的魂灵,
是否已升到哪洲的上空?”
祖乐站起身来,
遥望远方泪如泉涌。
精美的箭囊
佩挂在腰间,
手中紧握着,
黑色的皮马鞭,
祖乐罕神态潇洒,
走到蒙古包外边。
贴身的骑士将领,
在罕王身后紧紧随行。
祖乐罕要跃上黄骠骏马,
左右随从为他握紧了辔绳。
钢镫铿铿作响,
英雄阿拉达尔可罕,
骑上虎皮鞍垫稳如泰山,
威武雄壮气宇轩昂。
他用斩钉截铁般的话语,
向左右骑士将领命令:
“我英勇的骑士将领,
现命你们各奔前程。
去守卫你们的领地,
只有你们才是那里的首领。
你们要奔赴各自的领地,
我要独自一人赶回府中。”
祖乐罕的黄骠马,
六拃长的耳,
百庹长的身,
它膘满体壮浑身稠密的斑纹,
它躬了躬身腰,
它频频抿动着嘴唇。
黄骠马四蹄擦着粗草,
在辽阔的平川疾驰;
黄骠马四蹄掠着细草,
在如浪翻滚的草滩迅跑。
眨眼越过了山梁,
转瞬绕过了山脚。
黄骠马远去的身影,
霎时变得小如飞蚊;
又像一只狂奔的野兔,
即刻消失在团团尘雾间。
骏马张开四蹄,
跨过条条河流。
骏马腾空飞驰,
越过座座高山。
在高高的杭盖上,
祖乐望到一片黑枣骝马群,
只见一匹老黑骒马,
生下一匹黑色马驹。
在马群中间,
小马驹高与大马的腰齐。
黑驹从七十匹骒马的这边
跃了过去,
又在八十匹骒马的那边
蹦跳嬉戏。
它在母亲身边转了三遭,
贪婪地吸吮着母亲的奶头。
“哎呀,这是什么不祥征兆?
难道有新的英雄降临哪洲?
莫不是我祖乐要命归西天?
就是我的黄骠马,
也休想跑在黑驹前面,
刀枪剑戟
休想靠近黑驹的身边。
小黑驹的主人究竟是谁?
小黑驹为何降生在此处?”
祖乐坚强的意志好像变软弱,
祖乐不屈的心脏仿佛在萎缩。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
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他纵身跨上黄骠骏马,
在层层云雾中穿行。
他登上高高的阿尔泰山脊,
望到了一片花色的马群。
只见一匹铁青骒马,
生下一匹白鼻铁青马驹,
在马群中间,
小马驹高与大马的腰齐。
青驹从八十匹骒马的那边,
跃了过来,
又在七十匹骒马的这边,
蹦跳嬉戏。
它在母亲身边转了三遭,
贪婪地吸吮着母亲的奶头。
“哎呀,这是什么不祥征兆?
哪洲的英雄降临此地?
莫不是我祖乐要命归西天?”
两匹马驹在母亲身边转了三遭,
贪婪地吸吮着母亲的奶头。
“难道在我的领地,
又有新的英雄降生?
他们都有超凡的智勇?
两匹马驹是他们的骑乘?
究竟谁是马驹的主人?
马驹或许就降生在我的群中?”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沐浴着清晨的霞光,
透过山腰迷漫缭绕的雾霭,
祖乐隐约望见一片银白,
那里正是他的宫宅。
祖乐极目远眺,
凝神定睛细瞧着
他那银白的宫殿。
只见宫中的木杆,
反射着道道金光。
金光辉煌耀眼,
射进银白高大的宫殿。
“哎呀,这是什么不祥征兆?
该不是残暴的蟒古斯,
侵占了我富饶的家园?
蹂躏了我神圣的领地?
我美丽的夫人,
该不会被蟒古斯掳去?
果真如此可如何是好?”
祖乐可罕问着他的坐骑,
渴盼骏马向他面授机宜。
黄骠马发出长长的嘶鸣,
像人一样地开了腔:
“快发出催我疾驰的吼声,
让我听得清晰分明;
快挥动那坚硬无比的皮鞭,
狠狠把我的肌肤抽疼。
坐稳你的身体,
握紧我的辔绳。”
祖乐纵身跃上黄骠马,
手持百庹长的矛枪,
他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骏马的耳鼓回音荡荡。
祖乐挥动了坚硬如铁的马鞭,
黄骠马的肌肤在不停搐动。
祖乐稳稳地骑在马鞍上,
紧紧握住黄骠马的辔绳。
一年的路程,
一月飞驰而过;
一月的路程,
一天飞驰而过;
一天的路程,
半天飞驰而过;
半天的路程,
一个时辰飞驰而过。
祖乐不停发出吼声,
盯着前方目不转睛,
骑着奔驰的骏马,
紧握着锋利的长矛,
像一阵旋风朝前飞卷,
像一只雄鹰向下俯冲。
马身佩戴的八个响铃,
铃锤被震得相继跌净。
雪白雪白的马滚肚,
被胸脂撑得紧紧绷绷。
*** *** ***
随着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
一位骑马的将军,
飞奔到祖乐的身旁。
将军下马屈膝问安,
忙向可罕启奏宫事,
忙向可罕恭贺吉祥。
将军头膝弯曲,
将军双腿跪地,
冲着可罕连叩响头,
喜迎可罕驾返宫邸。
“苍天保佑,
列祖慈悲,
罕王尊贵的夫人,
喜添双胞贵子。”
将军启奏完毕,
牵过罕王的坐骑拴在了桩上。
“我要祭祀苍天,
我要向列祖进香。
我年逾七旬,
身后仍无子嗣;
我年逾八旬,
仍孤身在世间闯荡。
膝下无子女,
身旁无兄弟,
未曾听过孩儿的哭啼,
这一直是我一大憾事,
今天总算除去我的积怨忧郁。”
祖乐罕手舞足蹈,
挥臂甩手满脸微笑,
一把撩开了雪白的府门,
这府门用双衲的毡子做成,
这毡子用去七十只羊的绒毛。
祖乐罕迈着轻盈的步履,
高抬双腿迈过金色的门槛,
扶着雕花的檀木门框,
伴着吱吱响声走进宫殿。
只见双胞贵子,
已被放进羊皮襁褓,
二十几个婆娘
在夫人左右服侍,
十几个丫环
在夫人周围照料。
尊贵的夫人端庄美丽,
一条金色的蟒缎被子,
紧裹着她窈窕的身躯,
她刚刚喝完鲜美的羊肉汤,
恬静端坐浑身微出汗滴。
一块虎皮坐垫,
铺在夫人右侧,
英雄阿拉达尔可罕,
双手扶着坚硬的膝盖,
在皮坐垫上盘腿端坐。
祖乐罕摊开右手,
满面春光;
祖乐罕摊开左手,
心花怒放。
向他梦中的希望,
向他的心肝宝贝,
向他美丽的夫人,
祖乐献上洁白的长哈达,
祖乐向夫人问候,祝夫人安康。
真是乐中添乐!
真是喜上加喜!
擂响大鼓,
把大领地的属下呼唤;
槌响小鼓,
把小领地的臣民召集。
数万属下臣民,
拥进可罕的宫殿,
英雄可罕洪福齐天,
臣民属下一片狂欢。
摆上丰盛的奶食,
放上吃不完的煮肉,
十八束哈那的毡包,
挤满了亲友宾朋,
人们尽享着醇香的奶酒,
都已醉得酩酊。
欢呼声和歌声,
已把阿塔五天神震惊,
银白色的宫殿
在欢歌笑语声中颤动。
喜宴持续六十昼夜,
仍然没有结束,
八十昼夜过去,
喜宴才算告终。
到了整整百天的时候,
祖乐阿拉达尔罕
发出庄重的征询:
“我辽阔国土上的
父老属下臣民,
谁能为婴儿
剃去胎发?
谁能给孩子
起下美名?”
银白色的宫殿,
被众多的人挤满,
他们全是可罕的属民。
听了可罕的征询,
他们面面相觑,
默默无言,
手足无措地坐了三夜三天。
祖乐阿拉达尔罕,
从金色宝座上起身走来,
坐在灶火的旁边。
在宫殿的正中,
铺着雪白的圆毡,
一张镶银的桌子,
摆放在圆毡中间,
一张镶金的桌子,
摆放在银桌上面,
在镶金的桌上,
放着一个紫檀木盘,
盘中盛着煮熟的全羯羊,
羊头羊背一应俱全。
“谁愿坐上这金色的宝座?
谁来品尝这第一口羊肉?
谁来做这一席的主人?
谁愿把这崇高的礼遇接受?
谁有吟唱美好祝词的歌喉?
我那双胞骄子,
谁能为他们
剃去胎发?
谁能给他们
起下美名?”
祖乐捧起洁白的长哈达,
敬献给他的属下臣民。
甩手撩开了
雪白的宫门,
高高抬起双腿
迈过金色的门槛,
扶着雕花的檀木门框,
随着一阵“吱吱”响声,
一个人走进了宫殿。
他脚蹬盘羊皮靴,
腰扎公狍皮腰带,
他长着银白色的胡须,
是位须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迈过人们的头顶,
老人迈过人们的肩膀,
步履是那样轻盈矫健,
他在殿堂向众人问安。
他穿着鹿皮裤子,
裤脚向上翻卷;
他穿着紫貂皮袄,
袖子挽到肘间。
他走到宫殿正中,
来到蟒缎坐垫旁边,
他神态是那样安详,
盘起双腿稳坐在上面。
“祖乐阿拉达尔罕,
你那双胞骄子,
我能为他们
剃去胎发;
我能给他们
起下美名。”
老人说完环顾左右,
在镶金的桌上
盛着奶汁的碗里,
他伸进了无名手指,
蘸了奶汁在双肩点了几滴。
他尝了一口煮全羯羊,
用剩下的煮肉和奶汁祭祀天地,
他掏出一把金色的剃刀,
在掌心上鐾了两鐾。
“可罕贵长子前来!”
老人话音未落,
羊皮襁褓,
被猛地挣开,
第一个降生的小孩儿,
起身蹒跚走向老人,
一头扎进老人的胸怀。
臣民属下纷纷双膝跪地,
可罕和夫人合掌祈祷祝愿。
老人给孩子剃去了胎发,
仔细端详着孩子的容颜,
又把圣油抹在了他的额前。
“你的坐骑
是一匹黑色神驹,
它生来善跑耐力无比
你的名字
叫波日罕·哈日·巴托。”
老人说完让他坐上自己的右膝。
“可罕尊贵的小儿子前来!”
老人话音未落,
羊皮襁褓,
被猛地挣开,
第二个降生的小孩儿,
起身蹒跚走向老人,
一头扎进老人的胸怀。
臣民属下纷纷双膝跪地,
可罕和夫人合掌祈祷祝愿。
老人给孩子剃去了胎发,
仔细端详着孩子的容颜。
“你的坐骑
是一匹白鼻铁青神驹;
你的名字叫布和·包日·芒乃。”
老人说完让他坐上自己的左膝。
骑乘黄骠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摊开右手,
满面春光,
摊开左手,
心花怒放。
祖乐罕美丽的夫人,
把一块大如马头的宝石,
放在了洁白的长哈达上,
美丽的宝石晶莹闪亮。
夫人敬请圣明的老人,
为爱子占卜凶险吉祥:
“这里没有妖魔
肆意兴风作浪,
我们拥有
纵横万里的草场;
这里没有匪徒
肆意为虐作乱犯上,
我们拥有
广袤无垠的家乡。
请为我们吟唱美好的祝词,
请告诉我们该出征哪里,
该讨伐的顽敌究竟在何方?
请教会我们明辨黑白,
请赐给我们仁爱吉祥。”
老人拿出一根金针,
支起他的右眼皮,
老人拿出一根银针,
支起他的左眼皮。
脚蹬盘羊皮靴,
腰扎公狍皮腰带,
圣明的老人谆谆告诫:
“波日罕·哈日·巴托,
是命有洪福的哥哥。
在那杭盖上面,
黑枣骝马群的头领,
一匹黑色的老骒马,
怀了三年胎,
胀了三年奶,
离群出走三年,
三个三年过去,
到了九年头上,
生下一匹神驹,
马驹浑身油黑闪亮,
它力驮千斤日行千里,
那是上苍的旨意,
黑驹就是波日罕的坐骑。
布和·包日·芒乃,
是性格坚强的弟弟。
在高高的阿尔泰山顶,
花色马群的头领,
一匹野烈的铁青骒马
怀了三年胎,
胀了三年奶,
离群出走三年,
三个三年过去,
到了九年头上,
在花色的马群里,
生下一匹白鼻铁青神驹,
那是上苍的旨意,
青驹就是布和的坐骑。
要问你们凶恶的敌人,
他们究竟在哪里?
他们‘格格’咬着锋利的牙齿,
他们时时吞咽着口水贪婪无比,
朝思暮想要与你们决一雌雄,
等了三年要与你们比个高低。
在那片广阔的嶙峋山地上,
居住着俺答可罕,
他拥有许多营盘,
他本是你们的亲眷,
他的领地已被两个蟒古斯侵占。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他的骑马大如高山,
他的身躯高与天齐。
蟒古斯那林·西日·哈日盖,
他是胡日勒的胞弟。
一匹黄金瘦马八绺尾毛蓬松下垂,
它就是那林的坐骑。
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的婚姻乃是上苍的旨意,
俺答可罕的独生女儿,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是他命中贤妻。
等到两位贵子年满三岁,
若再不率将士出征,
纵是再经三代人浴血拼搏,
也难降伏这对蟒古斯兄弟。
两位贵子若未满三岁率军出征,
他们的筋骨尚未坚硬,
他们的意志尚未坚毅,
骨髓尚未凝固,
肌肉尚未丰满,
只怕他们难斗顽敌。”
老人说完从金座上站起,
抬起盘羊皮靴,
狠狠跺了三下地面,
扶着雕花檀木门框,
撩开了雪白的府门,
像一片云雾飘然离去。
宫殿中所有的人们,
谁也没能看清,
老人究竟飘向哪里。
*** *** ***
两个顽皮的小童,
自被老人剃去了胎发,
自让老人起下了美名,
只争朝夕,
舞剑拉弓,
摔跤扭打,
操练不停。
兄弟俩弓法剑术样样精熟,
业已超过他们的慈父。
附近凶恶的野狼,
再不敢来偷袭浩特的牲畜;
远方残暴的敌人,
再不敢来骚扰属民进犯国土。
兄弟俩长到了三岁,
都能吃掉一头四岁公牛;
兄弟俩长到了五岁,
都能抱起一头肥壮的犍牛。
骑着黄骠骏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看出两个爱子,
筋骨已经强健,
肌肉已经丰满。
可罕要试探孩儿的本领,
领他俩来到一条河流的源头,
指着河边巨大的卧牛石,
问兄弟俩谁能将它举起。
两个骄子跑上前来,
发誓要比个输赢。
他们相继举起黑色的卧牛石,
抓着它在空中不停舞动,
就像甩着投石器抛扔。
祖乐罕看后仍不满足,
把他俩带进阿尔泰杭盖峡谷平地,
把镶金的箭囊交给他俩,
让他们在那里围猎野兽。
他俩站着射死了
围在山脚下的野鹿;
他俩骑马射死了
围在山谷中的野鹿。
兄弟俩各带着猎获的十余头野鹿,
迎面走向他们的慈父。
“跨上你们的骏马,
带好你们的武器。”
祖乐说着拿出两条金色神缰,
向他的两个骄子抛去。
两个骄儿双手接过
父罕赐予的金色缰绳,
来到阿尔泰杭盖峡谷,
去抓他们各自的骑乘。
在一万匹骏马的那边,
在十万匹骏马的这边,
善跑耐力非凡的
黑色的神驹,
在马群中威风凛凛,
如今已长得高出大马的腰身。
两位骄子刚要向它靠近,
黑驹像受惊的盘羊一闪而过,
不停剪动着两只一拃长的耳朵,
机敏地向两边闪躲,
扎撒起蓬松的鬃尾,
阔大的鼻孔在频频张合。
神奇的金色长缰,
布满了斑点金光闪耀,
波日罕把金缰缠上圣洁的手腕,
绕了整整三千遭。
两骄子照准神驹的脖颈,
从后将金缰猛力一抛,
金缰绾成的圈套,
擦着神驹的脊背,
将它的脖颈套牢,
金缰在上面绕了十三遭。
神驹嘶鸣向母亲诉说:
“来者是哪方敌人?
这两个昏聩的家伙,
这两个可恶的饿鬼,
我要把他们往死里拖!”
黑驹不停地尥着蹶子,
拖着波日罕·哈日·巴托,
狂奔着发出瘆人的嘶叫。
波日罕脚蹬落叶松树奋力后仰,
落叶松树被连根蹬起;
波日罕脚蹬石崖奋力后仰,
高大的石崖轰然崩塌。
山崩地陷,
宇宙震撼。
高高的杭盖上,
顷刻间黑雾弥漫。
英雄的意志愈加坚强,
手攥着金缰紧紧不放。
黑色的神驹,
浑身胎汗流淌,
发出愤怒的叫嚷:
“来者叫什么名字?
究竟是哪家的儿郎?
倘不快快向我言讲,
我的四只大黑蹄,
定要狠狠踏在
你砧子般的额头上!”
“黑色的神驹,
我心爱的坐骑,
咱们前世已许下诺言,
我们今世要同舟共济。
父罕赐予我生命,
哈腾额吉生我身躯。
你是黑花儿马的后代,
黑枣骝骒马生下了你。
我的父罕是祖乐阿拉达尔,
黄骠骏马乃是他的坐骑,
圣明的老人赐我名字,
我波日罕才敢专来寻你。”
马群的头领黑枣骝骒马,
抖擞了它威武的身躯,
摆动着它蓬松的鬃尾,
慈爱地嘶叫着跑来,
俯身把嘴伸向爱驹:
“好汉志高万仞,
骏马志行千里。
要生就生超群的神驹,
既给就给主人称心的坐骑。
尽管顽敌凶残,
必有征服它的好汉,
虽说英雄征途遥远,
骏马定能帮主人实现誓言。
出色的骏马
当是英雄的羽翼,
快去辅佐你的主人,
奉献你的智慧和毅力。
当主人要栽向前方,
扎开你的长鬃将他拦挡;
当主人要向后面摔下,
翘起你坚实的臀骨扶稳他;
当主人要向两边跌落,
胀起你健壮的肋骨将他扶托。
在今天这庄重的时辰,
我把你交给你的主人。”
黑枣骝骒马说完,
奔颠着跑回了马群。
波日罕·哈日·巴托,
牵着黑色的神驹,
布和·包日·芒乃,
牵着白鼻铁青神驹,
他俩一起回到了
父罕的宫邸,
拜见了哈腾额吉。
两匹神驹拴上缰绳戴上辔嚼,
戴上攀胸安上后鞧,
鞴上沉甸甸的黑鞍,
四条雪白的滚肚也已勒好。
两个骄子手持利剑长矛,
背起装满飞箭的囊筒,
装上了充足的干粮,
跪倒在父母膝下,
向双亲道别辞行。
慈父泪如泉涌,
把爱子紧抱怀中,
吻了吻他们的右脸颊,
爱抚着他们脉脉深情,
吻了吻他们的左脸颊,
慈祥温和地开口叮咛:
“四岁的英雄乌兰宝通,
他的骑马毛色棕红,
尾巴粗大蓬松。”
父罕向爱子详诉着真情。
哈腾额吉走上前来,
流淌着慈母的眼泪,
拥抱着两个爱子,
不住地吻着他们的脸颊,
慈爱地向他们讲述:
“俺答可罕的故土,
那里有你们父罕的亲眷,
那里有你们母后的宗族,
残暴的蟒古斯,
正在那里肆意烧杀掠掳。
那里有波日罕的天配良缘,
她就是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额吉说完紧紧拥抱着波日罕,
不停地亲吻着爱子的额头。
额吉让波日罕和胞弟布和,
一齐祈祷上苍叩拜神灵,
她背过脸去偷偷落泪,
她转过脸来露出笑容,
命兄弟俩一起赶赴征程。
*** *** ***
一对同胞小英雄,
踏上遥远的征程,
在空旷的原野上,
两个月不停地驰骋。
在他俩的周围远近,
只有茫茫荒野映入眼帘,
望不到一个模糊的目标,
看不见一缕清晰的尘烟。
兄弟俩向前不停奔驰,
三个月时光转瞬逝去,
他俩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
突然前面尘雾弥漫,
挡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
阳光灿烂的大地,
蓦地变成一片昏暗。
“前边发生了什么?
是否婆罗门来到了咱们跟前?”
兄弟俩说着凝神细看,
只见一个人影渐渐逼近身边。
他那受伤的头颅,
用鞍垫紧紧裹住;
他那受伤的肩膀,
用汗垫紧紧缠绑;
他那支花斑钉耙,
插在后鞍鞒下;
他骑着一匹棕红马,
尾巴蓬松粗大。
看样子他已精疲力竭,
仿佛是位驰骋过疆场的豪杰。
兄弟俩一步步走近他身边,
从前定睛细看,
只见他浑身滴淌鲜血和脓水,
从后定睛细瞧,
只见他身上受伤的皮肉下垂。
波日罕·哈日·巴托,
磕着马刺快速前行,
瞪着牤牛般血红的眼睛,
像一头公驼要猛扑过去,
牙齿发出“格格”的响声。
他摩拳擦掌厉声吼道:
“看你像只丧家之犬,
又像头两岁公牛犊,
你是谁家的小子?
究竟何故落到此处?”
“你的后脊,
遭日晒已变了样子;
你的前襟,
被风吹已褪了颜色。
你就像头公驼历经长途,
又像头乱冲乱撞的野猪,
我倒要问你奔向何处?”
波日罕·哈日·巴托,
掉过黑驹的头来问道:
“咱们是比试飞箭,
还是较量黑弓?
咱们是用利剑争个高低,
还是用矛枪分个雌雄?
咱们都有爹娘赐给的身体,
或是用胳膊腿脚比个输赢?
在这空旷的荒野上,
倒要看看谁是草包谁是英雄!”
来人开口回敬:
“两头胎毛未干的牛犊,
料你们还没有多大本领,
岂值得我和你们把刀枪舞弄?!”
*** *** ***
两位好汉下了坐骑,
吊起自己的骑马,
伸出胳膊扭抱成一团。
两人都飞出外缠勾脚,
可谁也没能把对方摔倒,
拼斗了几天几夜也不见分晓。
波日罕·哈日·巴托,
小小年纪胎毛未脱,
从没有出过远门,
异国的敌手也从未遇过。
对手突然将他一拧,
然后将他猛地一挟,
把他狠狠压在了身下。
用铁一般的双臂将他钳住,
掐得他浑身难以挣扎。
布和·包日·芒乃,
“嘿嘿”冷笑走上前来,
尖刻地挖苦起胞兄:
“啊,看你也没多大能耐!
碰上这样一个草包,
就被打得如此狼狈,
如若遇到凶悍敌手,
会有什么下场将你等待?”
锋利的话语激荡在胞兄的心怀。
波日罕·哈日·巴托,
听了此言又和对手扭抱在一起,
他的双手
仿佛生出两条龙的力气;
他的周身
仿佛生出二十条龙的神力。
他像牤牛似地暴跳而起,
将英雄乌兰宝通
一把扭翻在地。
他起身扑了上去,
在宝通宽阔的胸上狠坐下去。
“看来你是名门望族的骄子,
看来你是头脑聪颖的英雄。
要杀要剐全由你便,
但要容我将身世诉说分明。
我和凶恶的蟒古斯搏斗,
已战得伤痕累累,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的铁栏
被我刚刚打碎。
为求援兵,为寻长兄,
我骑马奔驰日夜兼程。”
“见了害人的蜘蛛,
理当诛杀;
见了讨吃的乞丐,
岂能不抓?
我们的征途还遥远,
我们的目的尚未实现,
在到达杀敌战场之前,
正好用你的头颅祭我的宝剑。”
波日罕说完将黑花宝剑抽出,
利剑“铮铮”作响,
狠狠摁在了
宝通坚硬的脖颈上。
布和·包日·芒乃,
急忙上前劝阻:
“哥哥,哥哥,切莫粗鲁,
父罕的嘱咐
难道你已忘记?
圣明老人的教诲
难道你也不再记得?
父罕曾对咱谆谆训导,
额吉曾对咱寄予过重托。
在俺答可罕的故土上,
英雄的首领,
四岁的乌兰宝通,
他的骑马毛色棕红,
他的骑马尾巴粗大蓬松。
他,不正是父罕的亲眷?
他,不正是额吉的同宗?”
“哎呀,我的神灵!
我们叔侄二人,
好一番格斗拼命,
你却叉着双腿泰然观战,
站在一旁嘿嘿冷笑,
为何不早早言明?”
波日罕斥责着胞弟芒乃,
急忙站起身来,
他又双膝跪地,
向宝通连连叩头谢罪。
布和·包日·芒乃,
跪到他俩身旁说道:
“忘记了父罕的训导,
全怪胞兄一时粗鲁,
恩重如山的叔父,
当把卑侄原谅宽恕。”
他说着撩起后衣襟,
后退几步跪倒在地上,
向叔父献上长长的洁白哈达,
向叔父叩头请罪,祝福吉祥。
四岁的乌兰宝通,
忙欠身坐起,
他心中喜怒交集。
在这阒无人际的荒野,
怎与这两个小英雄不期而遇?
他们既将我打倒在地,
却为何向我谢罪?
又为何向我叩头施礼?
乌兰宝通感到惑然不解,
便盘问起这两位兄弟:
“你们到底姓甚名谁?
究竟是哪一家族的后裔?”
他恼悻悻地问后,
拒不接受他俩崇高的礼遇。
“我正是那个
波日罕·哈日·巴托,
我的坐骑是黑色骏马,
它生来善跑耐力无比。”
另一个上前说道:
“我正是那个
布和·包日·芒乃,
我的坐骑是白鼻铁青宝驹。”
“我俩是同胞兄弟,
是祖乐阿拉达尔罕的
双胞儿子,
黄骠马是父罕的坐骑。”
乌兰宝通流着泪吻着他俩说道:
“我亲爱的孩子,
像两朵花蕾含苞待放,
像喷薄欲出的朝阳,
像两头三岁的小野猪,
你们的乳牙未壮,
像两头四岁的小公驼,
你们的胎鬃未长,
像两只不会飞翔的小鸿雁,
尚未长出丰满的羽毛坚硬的翅膀。
那林·西日·哈日盖,
胡日勒·策吉,
这两个蟒古斯喷吐出的黑烟,
挡住了日月,遮住了蓝天,
他们俘获了俺答可罕,
又掳走了可罕的夫人。
把他们填进深坑,
又把坑顶牢牢封严。
蟒古斯的铁蹄蹂躏着可罕的国土,
抢走了那里的全部财富,
抓走了他的所有勇士,
把所有富豪人家掠掳。
他们把勇士和属民拴在一起,
投进了妖魔的铁牢,
妖魔的铁牢坚固无比。
他们把男人当作奴隶,
逼着他们去放牧羊群;
他们把女人当作奴婢,
逼着她们去拾垛牛粪。
罕兄祖乐阿拉达尔,
娶他美丽的夫人的时候,
曾送过她家两件聘礼。
两件宝物玲珑小巧,
一件是驱恶避邪的如意真宝,
一件是除了自己
什么都能割断的剃刀。
凭这两件宝物我当即割断,
蟒古斯布下的七层铁网牢,
跨上我的棕红马,
逃离了蟒古斯的穴巢。
在我身上致命的地方,
十八处被蟒古斯戳伤,
在我的肌肤上,
八十二处被蟒古斯扎伤,
我的头颅,
被蟒古斯射中五十二箭,
尽管如此我还是冲出了魔掌。”
波日罕·哈日·巴托,
布和·包日·芒乃,
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兄弟二人喜出望外。
拿出肥大的整鹿,
放在火堆上烤熟;
支起精制小巧的铜锅,
煮成的蜜茶呈深红的颜色。
蜜茶比红糖还甜,
蜜茶比白糖更美,
蜜茶把杯子斟满,
杯子放进镶有金银的托盘。
在四方的白岩石上,
鹿肉和蜜茶已摆满,
尊贵的叔叔
四岁的乌兰宝通,
坐在了白岩石的前面。
叔侄欢聚在一起,
尽情地吃喝畅谈,
为了他们的骑马养精蓄锐,
他们歇息了十夜十天。
叔侄互相倾吐着衷肠,
谈着庶民安危,论着国事兴亡。
他们将要分手各奔前程,
各自鞴好坐骑,驮好了行囊。
“射出的飞箭,
怎能再将它收回,
向下俯冲的雄鹰,
岂可以白白扑空?
我们的尸骨,
抛在荒郊又有什么可惜?
我们的鲜血,
洒在野地又何足畏惧?
好汉志高万仞,
骏马志行千里。
父罕对我们有过谆谆训导,
额吉对我们有过深深寄托。
恩重如山的叔父,
当向卑侄
赐以教诲,
指明道路。”
四岁的乌兰宝通,
沉默良久,开口说道:
“你们意志坚强,我岂能泼洒冷水?
怎能让你们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那林·西日·哈日盖,
胡日勒·策吉,
这对蟒古斯兄弟力大无比,
人们都不敢将他俩提起,
谈起他们便胆战心虚,
他俩妄图把世界吞掉,
这两个蟒古斯兄弟凶残暴戾。
要说那个蟒古斯三弟,
浩特古尔有着难填的欲壑,
他长着一对野鹿耳朵,
生得青面獠牙,
长着二十五颗脑袋,
他诡计多端,
牙齿发出‘格格’响声,
常发出瘆人的怪叫,
他张开血淋淋大嘴夸着海口:
‘难道世上有这样的英雄,
敢与我较量抗衡?!’
要说那最小的蟒古斯弟弟,
他名叫阿特嘎尔,
他长着十五个脑袋,
身上有个罪孽的袋子,
世上没有驮动他的骑乘,
世上没有降伏他的神灵。
他两步就能跨过宽阔的河床,
他一步就能迈过狭窄的河床。
‘哪位敌手能和我抗衡?
哪位勇士敢与我一决雌雄?’
他说着,一手倒背一手挥剑,
扬言要横行世间播种灾难。
他浑身有比天大的力量,
妄图把阿拉坦甘珠尔当成压寨夫人,
把她永远蹂躏霸占。
俺答罕的独生女儿,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她在嶙峋山地阳坡居住,
她头脑聪明足智多谋,
想出机智巧妙的办法,
装病卧床把妖魔对付。
‘我亲爱的波日罕·哈日·巴托,
但愿他快快赶来救我!’
她白天把情人怀想,
思念得心如刀割。
她夜间把情人怀想,
波日罕闯入了她的梦乡。
她不知熬过了多少时光。
我亲爱的孩儿,
你们的肌肉还不丰满,
我亲爱的孩儿,
你们的筋骨尚未强健。
不管你们是去解救
天配的情人,
还是要去征讨
凶恶的敌顽……”
叔父说着掏出绸缎手巾,
坐在地上泪流不断。
骑着白鼻铁青马的
布和·包日·芒乃,
一再把叔父说劝,
不必发愁切莫伤感:
“您的侄子波日罕·哈日·巴托,
上天派下的圣人曾对他扶持授意,
他具有十八变的法术,
他的双臂,
像两条苍龙力大无比;
他的浑身,
具有二十条苍龙的神力。
我跟随辅助胞兄,
岂能让他战得一败涂地!
请叔父代我兄弟二人
向父罕和哈腾额吉问安。
在很早以前,
父罕就期待叔父回到身边,
每逢欢庆的喜宴,
父罕总是
把叔父牵挂叨念:
“我四岁的乌兰宝通兄弟,
他或许早晨到来?
他或许夜晚回还?”
四岁的乌兰宝通,
踩镫跃上马鞍,
向兄弟俩发出美好的祝愿:
“但愿你们能拯救国土,
但愿你们能消灭敌顽,
祝你俩如愿以偿,
祝你俩胜利凯旋。”
宝通说完向着归程催马扬鞭。
*** *** ***
波日罕·哈日·巴托,
布和·包日·芒乃,
送别了英雄乌兰宝通,
又踏上了遥远的征程。
十年蜘蛛精的丝痕,
兄弟俩追踪不舍;
二十年毒虫精的足迹,
兄弟俩步步紧跟。
三三九个月过去,
兄弟二人日夜不停跟寻,
不觉已经来到
蟒古斯巢穴旁的一片鹿林。
他们发现一个深深的岩洞,
他们看到一片茂密的柳丛。
兄弟二人依着一棵红松席地而坐,
精心把对策商量稳妥,
决定先留下胞弟布和。
波日罕摇身一变,
成了个矮秃子只有几根毛发,
他又向黑驹施展法术,
将它变成浑身长满疥疮的黑马。
黑马“嗒嗒”一阵小颠,
跑向前方一座灰色的宫殿,
黑马“嗒嗒”一阵小跑,
到了灰宫正殿的门前。
矮秃子甩手撩开
雪白的府门,
这府门用羊毛毡子双衲而成。
只见殿内众多的女下人,
正给黄发妖妇把稀疏毛发梳拢。
梳拢女妖左鬓毛发的,
有一百个婢女;
为女妖编织右鬓毛发的,
有五十个女佣。
“我前来给汗兄请安,
我前来把嫂夫人拜见!”
毛发稀疏的矮秃子说着,
到了她的上首哈着腰把头点。
“你只是个阶下奴隶,
怎如此大胆坐上首席!
你这个癞皮秃子,
是谁唤你来到这里?
你这条啃骨头的癞皮狗,
怎敢坐在上首如此无理?
这个癞秃子是颗丧门星,
快快让他坐到门槛!
给他一点儿酸奶水,
赶紧打发他滚蛋!”
秃子听后不急不恼,
连忙上前开口说道:
“我的汗兄去了哪里?
我有要事须当面禀报。”
蟒古斯妖妇暴跳如雷,
拾起马鞭大声呵斥:
“癞秃乖乖坐下莫胆大妄为!
若要进我府门,
当严守我府规!”
她拿起尖针要扎,
她挥舞着剪刀要戳,
妖妇蛇黄色的脸上,
布满怒容无比凶恶。
一个奴仆站起身来,
端起酸奶水送到秃子跟前,
秃子面带惧色后退几步,
欠了欠身子坐上了门槛,
他将酸奶水洒在虎皮垫上,
踉跄着跑出了宫殿。
尽管后面的人不停追赶,
秃子发疯似的向前奔颠,
他跑到中间一座白色宫殿门前。
大摇大摆走入宫中一看,
只见一个丑陋矮小的妖婆,
满头的白发分向两边,
她左右站着一百个侍女,
正给她把白发梳拢打扮。
“给嫂夫人请安祝福!”
秃子说完刚来到妖婆上首,
有人便将他后衣襟狠狠拽住,
只见一个小小女妖,
大声向他呵斥,
让他立即止步:
“你这臭气熏天的贼秃,
怎如此胆大敢来此处?
快快从这里滚出!”
秃子吓得边问边挪向下首:
“我的汗兄去了哪里?
我有要事须当面禀奏。”
“大汗外出打猎,
十天后方能回还。”
妖婆失口泄了天机,
转向身旁一小侍女,
发着命令声色俱厉:
“快把这枚戒指,
放进黄箱子里。”
秃子斜眼把戒指偷看,
戒指突然冒出邪恶的光焰,
戒指被投入黄箱子的刹那,
秃子乘机看清了它的模样,
妖婆呵斥着将他撵出了宫殿。
秃子将浑身的法术施展,
悄悄将戒指盗入了手心,
他不声不响缓缓行走,
走到了白色宫邸的下殿。
殿中一妖女满脸泛着狰狞红光,
眼里闪出的凶光阴森可怖,
她将九十九种魔法
集于一身,
坐着用双手把肥大的肚皮托扶,
她正是蟒古斯的黄发公主。
黄发公主的身旁,
坐着一个个侍女。
她们抓着公主那满头黄发,
正精心梳理。
“向贵公主祝福吉祥!”
秃子说着走到她们的身旁。
“你这臭气熏天的癞秃贼!
是谁把你放进了宫?
快快把他打出宫门。”
黄发公主阿拉木萨大发雷霆。
秃子取出一块珊瑚“噗”地一吹,
将它变成一枚戒指宝贝:
“峰峰骟驼被头尾拴在一起,
我牵着它们来到了这里。
驮运猎获的野鹿,
本是我原来的差使,
可汗兄哈日盖有旨,
让我给公主看看
这枚宝贝戒指。”
“这确是哈日盖的戒指,
我已消除了心中疑团。
这是枚罕见的至宝,
从不容许凡人看见,
它是哈日盖的命根,
从不许姐妹们赏玩。
看来你这秃子可以信赖,
快把美酒给他斟满。”
公主说着让他坐上丝绸坐垫,
为他摆设了丰盛的酒宴。
又饥又渴的癞秃子,
抓起肥嫩的羯羊肉,
狼吞虎咽好一顿美餐;
端起醇香的美酒,
喝了一碗又一碗。
癞秃子饭饱酒足,
向公主探听出秘密的道路。
知道了胡日勒·策吉
在什么地方打围;
知道了那林·西日·哈日盖
在什么地方狩猎;
知道了他俩明日即将回来;
知道了明日返回的时辰。
他一一问明后扬长走出宫外。
波日罕回到了布和身边,
将详情向胞弟一一述说,
到了第二天黎明,
兄弟俩围剿了蟒古斯老窝。
打烂了坚硬的铁栏,
救出了被俘的勇士,
捣毁了蟒古斯的宫殿,
收复了被妖魔侵占的家园。
布和·包日·芒乃,
骑着白鼻铁青神驹,
围剿了蟒古斯的巢穴,
杀死了负隅顽抗的残敌,
赶回了举手投降的蟒古斯爪牙,
将它们驱赶着向前迁徙。
那里不留下一个孤儿,
那里不留下一条母狗,
他把敌人聚拢在一块,
圈着他们赶了回来。
*** *** ***
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的黑色神驹,
善跑耐力非凡。
此刻波日罕摇身一变,
又恢复了原来英俊的容颜。
他悄悄埋伏在
蟒古斯回来的路边,
等了足足七夜七天。
从高耸入云的白岩峰,
从层层的云雾中,
突然猛飞来一只
怪叫着的黑色秃鹰。
秃鹰的一只黑爪,
抓着十头公鹿;
秃鹰的另一只黑爪,
抓着二十头母鹿。
它那只带钩的嘴,
喷射着两道红光。
它那对凶恶的眼睛,
蓝光闪闪摄人魂魄。
波日罕暗自思忖:
“秃鹰多么凶暴残忍!
竟是哪位主人,
驯养了如此凶猛的飞禽?”
他站在那里感到愕然,
惊异地盯着秃鹰,
紧握着手中的弓箭。
秃鹰突然从右边向下俯冲,
凶猛地扑向
波日罕·哈日·巴托的脸,
险些啄瞎了他的双眼。
波日罕抽出闪亮的宝剑,
用力将秃鹰拦腰砍断。
波日罕稍稍喘息片刻,
只见从白岩山峰上,
蹿出一条黄毛母狗。
身长三十庹,
尾巴三庹长,
它的崽子也要比三岁牛犊粗壮,
它颠跑着到了波日罕身旁。
黄狗“嗖”地猛扑过来,
咬住了波日罕的大腿,
波日罕把它两剑劈成三截。
“用屎尿喂大的鹰犬,
尚且如此凶恶,
它们的主子又当如何?”
波日罕不屈的心脏
好像在萎缩;
波日罕坚强的意志
仿佛变软弱。
波日罕又潜伏了一宿,
到了次日日落西山的时候,
那林·西日·哈日盖终于来了,
只见他身高八十尺,
头上垂下毛发八绺,
骑着的一匹黄金马细长干瘦。
他趁着酒后的热力,
策马飞奔到这里。
他不停地磕着马刺,
和迎面而来的波日罕,
面对面走到了一起。
“白天的强盗,
黑夜的窃贼,
为何跑到这里?”
他说着扬鞭朝波日罕狠狠抽去。
这一鞭没把波日罕抽中,
波日罕紧揪着马鬃,
才没从马前射出,
波日罕身向后倾,
黑驹翘起了臀骨,
将他的身躯扶正。
英雄的黑驹善跑有耐力,
它此刻大显神通。
波日罕·哈日·巴托,
怒火三丈大声吼道:
“趁主人不在,
掠夺别人的家园,
趁丈夫不在,
把别人的妻子霸占。
你这那林·西日·哈日盖,
罪恶的妖孽光天化日为非作歹!
你掳走了我的岳父,
你侵占了我的国土!”
波日罕向蟒古斯那林紧追不舍,
把黑色的战鞭高高举起,
冲着那林的天灵盖,
猛力地抽打过去。
醉醺醺的蟒古斯那林,
招架着皮鞭摇晃不停。
他死死抱住马颈,
才没从马前甩出;
他不由向后倾倒,
金黄马竖起尾巴将他顶住。
那林鞭打着黄金马狂跑,
拼命地向前方窜逃。
势不两立的两位枭将,
在河流的岸边,
整整周旋了三圈,
他俩都下了坐骑,
做了面对面的商谈。
他俩前额顶着前额,
他俩鼻尖顶着鼻尖,
问着对方是较量坚硬的弓,
还是比试锋利的箭。
“你这崽子丧了家园,
你这崽子胎毛未干,
你这个愚蠢无能的小子,
连妻子也被人霸占。
你若有报仇的本领,
我情愿把你成全,
使出你吃奶的劲头,
让你先向老子射箭。”
身高八十尺的
那林·西日·哈日盖,
边说边把身子摇晃,
坐着脱去身上七十层铠甲,
露出血红肥大的胸膛。
“我的家园富饶美丽,
却遭到你们的侵袭,
你浑身满溢着毒液,
你这黄发恶魔贪婪无比,
你那贪婪的黑心洞,
倘若还没填满,
我也想赐你良机,
快拉满弓弦朝我射箭!”
波日罕·哈日·巴托说着,
单腿跪地像头公驼一样,
他从身上一件件脱下
七十层铠甲戎装,
向对手裸露出
紫红色的胸膛。
*** *** ***
他俩推推拉拉,
互相盯着对手,
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波日罕·哈日·巴托,
把精制的弓弦扣紧,
用了整整一天,
才拉满了弓弦,
到了拂晓时分,
才将目标瞄准。
到了第二天,
天已大亮,
太阳高悬,
波日罕松开了弓弦,
弓柄的小孔,
冒出了一股白烟。
箭头吐着火舌,
飞一样射向那林。
那林·西日·哈日盖,
他的身躯,
被箭射穿,
他的心肺,
一下子炸开。
“我就像吞进一个小小虱虫,
现在已轮到我来拉弓?
小子,坐稳你的身子,
倒要试试你的骨头多硬!
小子,坐稳你的身子,
这回已轮到我来拉弓,
我也要把你的心肺射中。”
那林说完“嘿嘿”冷笑,
拿出一张带黄斑的长弓。
他捋了捋弓弦,
用了整整一天,
才将弓弦拉满,
到了拂晓时分,
才将目标瞄准。
等到第二天,
天已大亮,
金色的太阳,
在空中高悬。
那林松开弓弦,
弓柄的小孔,
冒出一股白烟,
箭头吐着火舌,
飞一样射向波日罕。
波日罕的身躯,
被箭射穿,
波日罕的心肺,
一下子炸开。
“你我都有爹娘赐给的身子,
倒不如赤手空拳比试,
在这空旷的荒野,
让咱俩决出个雄雌。”
波日罕·哈日·巴托说完,
像一头牤牛纵身跳起,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双手将那林死死揪住,
就像雄鹰抓住了野兔。
他俩激烈地摔跤,
相互揪扯扭抱,
他们都飞出外缠勾脚,
斗了十个回合胜负不见分晓。
那林·西日·哈日盖说道:
“都怪我那矮小白发夫人,
是她把事情弄糟,
那枚宝贝戒指,
被你悄悄偷盗。
倘若我手中有那枚戒指,
我不把你波日罕
用右手打成一堆狗屎,
用左手打得魂不附体,
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善跑耐力无比的黑骏马,
此刻开口说了话:
“啊,他说的果真不假。
说雄鹰当看它抓捕多少野兽,
论好汉当看他战胜多少敌手,
事理莫非不是如此明了?
这样一个醉醺醺的黄发魔鬼,
他已胆丧魂飞,
他已如此狼狈,
你若敌不过这个草包,
何谈降伏更凶恶的魔鬼?”
“长毛的畜生,
吃草的生灵,
现在连我的骑马,
也将我嘲弄,
我竟到了何种境地?
这成了什么事情?”
波日罕左思右想,
波日罕反复掂量,
他收拢起全身的力气,
紧紧攥握的双手,
蓦地生出十条龙的力量。
此刻宝戒指也显了神灵,
他手上的力量顿时倍增。
他向前猛地一扑,
一把将蟒古斯那林抓住,
举起来抡着将他抛出。
波日罕弓腿压住,
蟒古斯紫红肥大的胸脯:
“你有什么遗愿快快讲述。”
瘦长黄金马听到波日罕的吼叫,
一下子惊跳起来,
尥着蹶子狂跳,
蹿着挣开了腿绊,
把前蹄举得高高,
甩掉了缰绳嚼辔,
撒开四蹄逃跑。
黑色的神驹,
“嗖”地蹿了上去,
狠狠咬住黄金马的鬐鬃。
金黄马发出一声哀呜,
浑身一动不动。
那林将满腹怨恨诉说:
“你的国土虽被我侵犯,
但我未能将你们的香火绝断,
这是我第一个遗愿;
我虽掳走了你天配良缘,
居住在嶙峋山地阳面的
俺答可罕的独生女儿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我确想让她
作我胞弟的压寨夫人,
可终未逼成这门姻缘,
这是我第二个遗愿;
我未能杀死你的父母,
也未能抢走你的牲畜,
我没有蹂躏你的家园,
没能将阿尔泰杭盖霸占,
我没能用你的头颅,
来祭祀我的
沾满血污的战旗,
这是我第三个遗愿。”
波日罕抽出宝剑,
宝剑“铮铮”作响,
摁上了那林顽固的脖子,
波日罕砍下了他的头颅,
把他的身子肢解成了八块,
块块被波日罕填进了他的腹腔。
在瘦长的黄金马背上,
波日罕铺好了苫盖,
把那林的尸体和落叶松枝,
驮上了马背,
波日罕牵着黑驹,
走向了嶙峋的山峰。
波日罕煨起十三堆桑来,
祭祀了阿塔五天神,
波日罕点起圣火,
把蟒古斯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波日罕赶回蟒古斯的巢穴,
细心察看,侧耳细听。
洞穴中的铜炉银灶,
洞穴中的黑色小锅,
完好无损,一动未动,
看来蟒古斯已离开了妖洞。
“哎呀,我的天哪!
这分明是蟒古斯黄发女妖,
给她的同伙留下了记号。”
波日罕反复搜寻,
走到了灶火的跟前,
他一脚将灶火博兀乐腿踢翻,
发现了煮熟的羊肉,
他一脚将灶火哈日腿踢翻,
发现了美酒一坛,
他一脚将灶火合屯腿踢翻,
发现了一只黑箱金光闪闪。
波日罕上前打开了箱盖,
发现了一封家书,
他展开家书细读:
“祖乐阿拉达尔罕,
他那个小儿子,
布和·包日·芒乃,
砸烂了我们的铁栏,
把他们众多的骑士救出,
收复了他们的国土。
他们迁到水草肥美的牧场,
却要把我们赶到,
气候寒冷,乱石林立,
旷无人迹的荒漠。
他们不停地将我们驱赶,
他们不停地将我们射杀。
我们的蟒古斯可汗,
你们不是有锦囊妙计?
请火速赶回这里,
把我们从苦难中解救出去。”
这分明是向凶恶的妖魔,
向胡日勒·策吉,
向那林·西日·哈日盖,
向阿特嘎尔,
秘报军机。
“这蟒古斯黄发妖婆,
如此恶毒阴险,
我真后悔当初,
没一剑把她劈成两段!”
波日罕“格格”咬着牙齿,
波日罕“嘎嘎”攥着手指。
波日罕吃着煮肉喝着美酒,
日复一日地等待,
月复一月地等待,
却总也看不见
胡日勒·策吉的到来。
*** *** ***
布和·包日·芒乃,
骑着白鼻铁青神驹,
从妖魔手中夺回了故乡,
数十万牲畜和属民,
又回到他的手里。
把所有的牲畜,
把全部的属民,
交给了乌兰宝通的侄子,
布和·查干·巴托,
让他们在水草丰美的牧地,
让他们在牧草繁茂的平滩,
中午打尖休息,
晚间露宿过夜,
经过个个驿站向故乡迁徙。
布和留下了自己,
在蟒古斯的土地上,
他反复搜索
妖魔的巢穴,
寻找着四散的妖魔,
把他们圈住驱赶。
让妖魔穿过干涸的河床,
让妖魔踏着乱石林立的道路,
让妖魔径直前行不许回头,
一路腾起了漫天的尘雾。
英雄将俘获的妖魔驱赶,
不停地行走了七七四十九天。
胡日勒·策吉的夫人,
这妖婆长着尖嘴黄发,
她骑着一匹红斑马,
她张着珊瑚红色的嘴巴。
她突然溜进一片茂密的树丛,
钻进一片柳林的深处,
即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蟒古斯巢穴俘获的妖魔,
鱼贯而行黑压压一片,
队列前宽五十波尔,
队列后宽五十波尔,
英雄走进队列前面后面中间,
反复搜寻察看。
布和突然发现,
妖群中唯独少了一个,
那正是骑红斑马的
胡日勒的黄发妖婆。
布和顺来路回返,
走了三夜三天,
一路细心察看。
黄发妖婆仍没能寻见。
布和走进深山,
在茂密的森林中搜寻,
穿过了狭窄的山谷,
在一片浓密的松林间察看,
来到了河岸边,
只见灌木丛下面,
黄发妖婆把树枝编在一起,
用柳条把编成的树枝连成一串。
她手抓灰鹭躺在编好的柳条下面。
“你这凶恶的蟒古斯侍女,
像躲藏的一条母犬,
你怎敢如此偷懒?
悄悄躺在这里,
究竟想往哪里逃窜?
快快起来!
快往前赶!”
“我身患大病七种,
五脏六腑都出了毛病,
我今天肚子一阵绞痛,
突然跌倒在树丛中,
我的老病复发,
实在是智尽计穷。
哎呀,我的肚子好疼!”
她说着翻来覆去打滚,
声嘶力竭嚎叫不停。
布和飞起一脚向她屁股狠踢,
抓着毛发将她揪起。
只见妖婆脚一挨马镫,
翻身跃上红斑马背,
转瞬间跑出了
半天的路程;
眨眼间跑出了
一天的路程。
“这妖马如此飞快,
这女妖会给人多少凶兆!”
白鼻铁青马,
咬碎了嘴中的口铁,
咬住了紧勒着的银嚼,
向英雄芒乃开口说道:
“啊,我的主人,
你要倍加小心,
当心妖婆玩弄花招?
这女妖诡计多端,
她的肚子已挺到了嘴尖。
她已怀了十月的妖胎,
妖儿的四肢在蹬踹,
他已撑大了母妖的肚皮,
看来分娩期就要到来。
一旦妖儿呱呱落地,
只需三天三宿,
就能行走奔跑,
一口能将我们四个吞掉。
在吞掉我们的地方,
牛啃不到一根骨头,
在吞掉我们的地方,
狐狸闻不到一点腥臭。
我的主人,你要牢记心间,
我奔跑三次,
便能追上红斑马,
你挥舞三剑,
便能将红斑马拦腰砍断。”
英雄松开了辔嚼,
骏马如飞箭一样奔跑,
一路上腾起团团尘雾,
英雄策马追向蟒古斯女妖。
妖女的红斑坐骑,
腾跃着凌空飞起,
为给布和设下重重障碍,
她呼来狂风唤来暴雨。
白鼻铁青神驹,
如雄鹰一样矫健,
在空中翱翔盘旋。
英雄追上了,
妖马腾起的雾团,
红斑马的身影,
英雄已隐约看见。
高峻的山峰要崩塌,
粗壮的树干在摇晃,
眼看就要追上了红斑马。
红斑马穿过了山洞,
红斑马越过了峡谷,
跑进了低矮的丛林,
钻入了柳林的深处。
白鼻铁青神驹,
像牤牛一样跳起,
在红斑马一拃宽的脊梁骨上,
狠狠地砸下了前蹄。
英雄看准红斑马狠劈一剑,
就像将一块顽石砍中,
宝剑落处火星四迸。
铁青宝驹第二次追了上去,
在红斑马一拃宽的脊梁骨上,
狠狠地砸下了前蹄。
英雄挥舞着宝剑,
在红斑马头上劈进一尺多,
在宝剑抽出的刹那,
马头的伤口便即刻愈合。
铁青神驹第三次追了上去,
在红斑马的腰上,
狠狠地砸下了前蹄。
女妖的红斑马,
把脖子扭过胯骨,
在马鞍的后鞒上,
巧妙地贴住了头颅。
英雄使足了全身力量,
举起了宝剑锋利闪亮,
宝剑从红斑马的肩胛,
一直劈到它的膀胱。
红斑马的紫檀马鞍,
也被利剑劈断。
英雄纵身扑向
狂野的红斑马身后,
狠狠地劈开了妖妇。
罪恶女妖的腹中,
忽然蹦出一个
赤条条的妖童,
妖童落在一簇灌木丛下,
爬着哭诉着不幸:
“哎呀,可惜!
我若在娘胎呆满十月,
将会怎样?
我如果吸到了母亲的初乳,
将会怎样?
我尊贵的母亲若能逃生,
我会有怎样的境况?
我定叫你们这四个敌手,
不留一根骨头,
不留一点腥臭,
全都化为乌有。”
妖童抓耳挠腮哭着怒吼。
布和·包日·芒乃,
从白鼻铁青马上跳下,
顺手抓起他怒骂:
“你这蟒古斯小杂种,
如此凶狠毒辣!”
芒乃把他摔向林立的岩石,
小妖童被嵌进岩石里,
裸体妖童造化不浅,
浑身鲜血淋漓,
没有死去反将身子翘起,
仍张着嘴巴叫骂不已。
英雄挥起宝剑砍去,
妖童的身子没被劈开,
英雄挥起利刀劈去,
仍没割开妖童的肉皮。
该如何处置这妖孽?
英雄吼着抓起妖童四肢,
抡着他甩出了黄水。
拖着妖童行走在
山顶的锦鸡儿上面,
拖着妖童行走在
乱石林立的地里。
布和要把他拖得不能喘息,
布和要把他拖得咽气。
蟒古斯小妖,
抽泣着说道:
“布和·包日·芒乃,
请别再把我折磨,
这法子不能杀我,
简直像和我耍笑,
宝贵的时光,
你莫要白白浪费掉!
前面有我的同伙,
他们不停行走已受尽折磨,
他们快要饥渴而死,
你非要杀我不可,
我也无可奈何。
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我把杀我的法子告你,
你当还我肥美的草场,
你当还我广袤的土地。”
赤条条的蟒古斯小妖,
爬起来开口说道:
“请你仔细瞧瞧,
在我的右脚跟上,
有把锋利的快刀,
上面带着刮屎的铁锈,
若用这把刀杀我,
我就会立即死掉。”
芒乃按照小妖的说法,
把他大卸成八块,
打起火镰将他烧化。
英雄向原处回返,
在妖魔的阎罗殿,
一刀砍死了
妖妇青克尔查干。
此刻芒乃要履行
对妖童曾许下的诺言。
芒乃驱赶着
蟒古斯俘虏,
连同他们的牲畜,
向水草肥美的草场跋涉。
*** *** ***
波日罕·哈日·巴托,
骑着黑色的神驹,
神驹善跑耐力无比。
英雄久久地严阵以待,
时光一天天一月月流逝过去。
幽蓝深邃的天空,
朵朵白云静止不动。
云朵突然向两边分开,
仿佛什么东西由南向北而来。
云层由南向北涌动,
云朵翻腾从中间分开,
波日罕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看到
一个血红的胸脯顶着云朵,
若隐若现地在云层中游动。
波日罕又凝眸细瞧,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毛色红棕,
头昂得高与山齐,
正趾高气扬地缓步前行。
波日罕再细心观察,
透过白绸缎般的云朵,
他隐约看到一个马头,
马头高出云层一尺多。
只见一个凶恶的蟒古斯,
正用他肥厚的前胸,
顶着灰白的云朵前行。
这是匹怎样的骑马,
身躯如此粗壮高大?
那是个怎样的蟒古斯妖婆,
竟生下如此庞然的恶魔?
英雄坚强的意志,
似乎变得软弱;
英雄不屈的心脏,
仿佛在萎缩。
“我的枯干的尸骨,
可在任何一个山坡埋葬;
我满腔的热血,
可在任何一座山冈泼洒!”
波日罕重焕发出英雄气概,
波日罕的意志又变得无比坚强!
面对凶恶的蟒古斯,
他“噔噔”地将脚镫蹬踹,
冲着逼来的妖魔严阵以待。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骑乘着高与山齐的红棕马,
挺立着高与天齐的身躯,
吹哨哼歌面目阴森可怖。
他大模大样地策马逼了上去,
到了波日罕身旁凶恶地叫嚷:
“被猎获的野兽活该自投罗网!”
他说完将波日罕·哈日·巴托,
连人带马,
顺手提拢到身旁,
塞进马肋和脚镫的夹缝,
颠跑而去发出一阵“嗒嗒”的声响。
蟒古斯向前奔跑片刻,
夹缝中掉下了波日罕·哈日·巴托。
蟒古斯向前奔跑不息,
夹缝中掉下了黑色神驹。
身躯庞大的恶魔,
却没发觉人马已经掉落。
波日罕骑马向前奔去,
跑到了蟒古斯的前头,
默默地在那里站立。
蟒古斯大模大样地颠跑过来,
经过波日罕身旁时凶恶地叫嚷:
“被猎获的野兽活该自投罗网!”
他说着将波日罕连人带马,
顺手提拢到了身旁,
夹进了他的腿腘,
颠跑而去发出一阵“嗒嗒”的声响。
蟒古斯向前奔跑片刻,
腿腘中掉下了哈日·巴托。
蟒古斯向前奔跑不息,
腿腘中掉下了黑色神驹。
身躯庞大的恶魔,
却没发觉人马已经掉落。
要战胜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看来不能单凭力量勇气,
想到此波日罕钻入了柳林,
迅疾地向前驰去。
来到蟒古斯棕红色的营地,
他勒缰下了坐骑。
波日罕指了指神驹,
神驹变成一根羊胫骨;
波日罕指了指自己,
英雄变成一头牛。
波日罕摇身变成的
胡日勒·策吉的衰老红牛,
走近蟒古斯的营盘,
卧在了宫邸墙壁的下头。
凶恶的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见营地空荡荡惊愕不已:
“哎呀,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我的营地遭到了敌人的洗劫?
还是我的营地已经迁徙?
如若迁徙怎会等我不及?
胞弟那林·哈日盖遭了什么不测?
我那已有身孕的夫人现在哪里?”
胡日勒说完牤牛般地咆哮,
又像公驼似的发出怒号,
他坐在地上前扑后仰,
气恼得疯狂嚎叫。
他飞脚踢翻了灶火,
抱出了一坛美酒;
他飞脚踢翻了灶火,
拿出煮熟的羯羊肉。
吞食了肥肉,狂饮了美酒,
胡日勒·策吉已醉得酩酊,
他站立起来,身子摇晃不停。
“我可怜的红牛,
你怎么离开了牛群?
你为何孤独地留下?
或许是它的腿被打拐?
或许是它的眼被戳瞎?”
他说完把红牛抚摸亲吻,
然后转到了红牛的头前。
老红牛突然昂起头来,
对准弯腰过来的蟒古斯猛顶,
一角挑出了他的一只眼睛,
愤怒地发出“哞哞”吼声。
老红牛冲着蟒古斯两肋猛顶,
愤怒地发出了“哞哞”吼声。
老红牛冲着蟒古斯狠戳,
犄角在他的身上挑个不停。
啊,真也是上天显灵,
说时迟那时快,
波日罕又神奇地复了原形。
波日罕·哈日·巴托,
纵身跃起和蟒古斯厮杀,
噼里啪啦地和蟒古斯摔起了跤。
他俩互相抓着对手的腿腘扭打。
“唉,我的天哪!
如果我能早些知道,
何至被你挑去一只眼睛,
怎会被你戳伤我的前胸!”
凶恶的蟒古斯,
把脑袋转了过去;
波日罕·哈日·巴托,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两人摔打得分不出高低。
波日罕足智多谋,
和蟒古斯搏斗了十天十宿。
胡日勒力大无比,
从波日罕身上,
揪下一块块皮肤大如锹头,
从波日罕身上,
扯下了一把又一把的肉。
他俩扭打得难见分晓,
交替着把对手高高举起,
他俩相互揪扯下的皮肉,
喂饱了飞来的乌鸦喜鹊。
厮打了几夜几天,
波日罕·哈日·巴托,
身子如晚生柳丛不停抖颤,
他那尚未硬实的身躯,
遭蟒古斯揪扯撕抓,
已变得无力瘫软,
小英雄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的骨髓也快要枯干。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终于把波日罕打翻在地,
在波日罕紫红的胸口,
跪压上坚硬的双膝。
胡日勒抽出了钢剑,
正向波日罕的脖颈狠戳,
波日罕·哈日·巴托,
猛力从蟒古斯手里挣脱。
波日罕神速将十八颗牙齿喷吐,
十八颗牙齿立即变成
无数粒扬撒着的红谷。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伸着他长长的脖颈,
捡起了一把把红谷,
把它们投进熊熊烈火中。
拾了一天又一天,
捡了一月又一月,
转眼已过去三年,
只三粒糜谷,
留在了地面。
波日罕·哈日·巴托,
又奋然跃起与蟒古斯厮打,
他俩搏斗数月,
仍是难分高下。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全身生出了更大的力气,
他瞅准波日罕的锁骨,
猛力推去,
他瞅准波日罕的肋骨,
狠命一击,
他甩起技艺高超的双腿,
飞起凶狠的外缠勾脚,
他抓住了波日罕用力背起,
把波日罕翻压在身底。
他抽出了黑色的钢剑,
朝准波日罕坚硬的脖颈,
狠狠地劈砍下去。
智慧的波日罕·哈日·巴托,
张嘴将十八颗牙齿喷射,
射出的牙齿化作数不清的马粪,
撒遍了原野,撒满了山坡。
严寒中马粪已冻得硬实,
蟒古斯一颗颗不停地捡拾,
他用衣襟将马粪兜放成堆,
为烧掉冻马粪他燃起松枝。
粪堆冒出有毒的黄烟,
波日罕的双眼,
被熏得疼痛难言。
冬天过去,
春日来临,
蟒古斯仍不停地拾捡着冻粪。
两年过去,
到了三年头上,
蟒古斯拾起了最后三颗粪蛋。
波日罕·哈日·巴托,
施展法术恢复了原貌,
奋然跃起与蟒古斯厮打扭抱。
他俩互相扯嘴揪耳,
将一个个勾绊使出,
搏杀了几个寒暑,
仍争斗不出胜负。
胡日勒·策吉虽力大无边,
此刻他终于开口说道:
“越是与你摔跤
你的筋骨越是强健,
越是与你厮打,
你的力气越是增添,
与你较量这番,
方知你这勇士果真身手不凡。”
蟒古斯“嘿嘿”狰狞冷笑,
猛将波日罕背起摔倒。
蟒古斯抽出了锋利的宝剑,
猛将波日罕的脖颈砍断。
在山间空旷的土地上,
波日罕化作陡峭的褐色巨岩。
“见鬼,活见鬼!
这次又让他逃走。”
蟒古斯欠着身子叫骂不休。
蟒古斯终日将褐色巨岩敲砸,
口吐着妖风将岩石吹成粉渣,
西风卷起碎岩粉渣肆虐地吹刮。
在冰雪中度过严冬,
在寒风中度过春天,
在酷热中度过夏日,
在朦胧月色下度过秋季,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三个寒暑转瞬即逝。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他的双鬓,
如霜的白发增添了一根根,
他的胡须,
已变得秃短,灰白如银,
风吹日晒,
磨损了他的后腰,
强劲的西风,
磨损了他的前身。
他的双眼已经凹陷,
他面色苍白塌着两腮,
他皮肉消瘦干瘪,
他的法术日趋枯竭。
他那塌陷的后颈上,
乌鸦喜鹊建起了家园,
在他凹下的眼窝里,
猫头鹰已筑巢产卵。
正在这时,
从遥远的天边,
涌出片片鞍垫大的云团,
微风习习吹来,
淅淅沥沥落起了雨点。
“我的红棕宝驹呀,
是否就要来到我身边?”
蟒古斯胡日勒·策吉,
坐在地上长吁短叹。
黑色的神驹,
生来善跑,
耐力非凡,
在云层的下边,
在树梢的上面,
它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
带着呼啸的风翱翔盘旋。
抬眼定睛望去,
只见黑色神驹飞奔驰骋,
它和另一匹马追逐撕咬,
渐渐来到他俩的上空。
两条汉子举头凝望天空,
疑团弥漫在他俩的心中,
只见一匹骑马,
体大如山毛色红棕,
此刻它被黑驹咬住了胎鬃,
发出马驹般声声哀呜。
黑驹撕咬揪扯着红棕马,
拖着它盘旋在两条汉子的头顶。
黑色的神驹,
把红棕马甩到了地上,
然后咬着口铁,
像人一样开了腔:
“你也不嫌日月久长?
你也不嫌妖魔衰老?
怎么时至今日,
你还酣睡在梦乡?”
波日罕·哈日·巴托,
闻声即刻从地上站起,
施展法术恢复了原貌,
他聚拢起全身的力气。
英雄攥紧双拳,
手上顿生二十条龙的神力;
英雄猛跺双脚,
腿上顿生雄风的神力。
英雄雄健的四肢,
雄狮巨象般力量无比。
他又和蟒古斯扭抱,
他又和蟒古斯摔跤。
他冲向力大无比的蟒古斯,
冲向衰老的胡日勒·策吉,
波日罕发出牤牛般怒吼,
像一头公驼猛扑上去。
冲着蟒古斯的外脚,
他飞出个勾缠脚绊,
把蟒古斯拖上左胯掂了几下,
然后拖放到右胯上面,
蟒古斯挣扎着四肢,
被摔了个仰面朝天。
波日罕用坚硬的双膝,
跪压上蟒古斯肥大血红的胸膛,
波日罕“嗖”地抽出宝剑,
宝剑闪着道道寒光,
朝准蟒古斯的脖颈,
英雄狠狠劈砍下去,
蟒古斯棉花般的胡须,
扬撒在空旷的荒野上。
蟒古斯的肥胸扩张,
宛如两座相连的山冈,
波日罕把两座山冈撕成一块块,
火镰燃起的烈火熊熊放光,
蟒古斯终于被焚烧身亡。
在胡日勒的红棕马背上,
波日罕驮上一捆捆松明,
英雄登上了嶙峋的山峰,
点燃起十三炷香火,
祭祀了天地神灵。
波日罕向嶙峋山峰的下面走去,
心中将阿拉坦甘珠尔公主惦念,
他策马奔驰了足足一月光景,
来到了山泉喷涌的河湾。
波日罕边卸着鞍嚼,
边对黑驹说道:
“多年的征战,
你未曾伸展过身腰,
多年的搏斗,
你未曾饮水吃草。
我可怜的黑驹,
快歇息身躯消除疲劳,
饮足清冽的山泉,
吃饱青翠的牧草,
快快长满你身上的膘。”
波日罕拍拍它胯骨,
放开了黑驹,
让它自在逍遥。
波日罕将整头的鹿肉烤熟,
他尽情咀嚼填充着饥腹。
英雄驱除了浑身的疲倦,
感到格外轻松舒畅。
在山泉旁响着鼾声,
英雄进入了梦乡。
*** *** ***
骑着黄骠骏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在阿尔泰杭盖的山上,
尽情地围猎野兽,
他美丽的夫人,
恬静地牧放着牲口。
突然,美丽的夫人,
仿佛预感到什么说道:
“我的阿拉达尔罕务听我进言,
快向你的领地发布命令,
快向你的属民把使者派遣,
一个跛腿白发妖魔,
他能力拔七座高山,
他的坐骑是一匹枣红马,
他发动了大军足足七十万,
他带领着暴戾的西拉巴托,
他夸下的海口如天,
要四方生灵全跪在他的镫下。
他骑马已奔驰了七七四十九天。
一年的路程,
一月飞驰而过,
一月的路程,
一日飞驰而过,
一日的路程,
半日飞驰而过,
半日的路程,
一个时辰飞驰而过。
他正咄咄逼来,
已靠近我们家乡的边缘。”
骑着黄骠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听了此言雷霆大发,
气恼得变了容颜:
“你这女人怎如此昏聩下贱!
莫不是在梦中信口胡言?
哪方敌人能与我抗衡?
哪个勇士敢来把我冒犯?
在这美丽的杭盖上,
你不引吭高歌尽享人间欢乐,
却在这大好时光絮絮叨念,
偏要说起不祥灾祸,
难道你甘愿去蒙受苦难?”
祖乐阿拉达尔罕,
训斥着夫人气汹汹地吼喊。
美丽的夫人,
收养了鳏寡孤独,
收养了贫苦的人们,
在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
她犹如一盏佛灯光照万民。
祖乐罕怒不可遏,
把夫人痛打了一顿,
可怜的夫人哪,
身上布满了伤痕。
美丽的夫人,
失声痛哭,
伤心地骂着祖乐罕:
“你阿尔泰杭盖的家园,
要遭受蟒古斯铁蹄踏践,
你那高贵的头颅,
会被恶魔的矛枪挑穿!”
*** *** ***
人皮战鼓,
擂得震天动地,
四面逼来的矛枪,
寒光闪闪如丛林一般稠密,
跛腿白发蟒古斯,
把七十万人马调集,
他里外布兵七层,
阻断了祖乐罕的一切信息。
妖魔鬼怪在狂吼,
牛鬼蛇神在疯嚎。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夫人料事如神,
我却斥责了她的忠告,
啊,我为何如此多难?
要是早听夫人的忠告,
何至让凶恶的蟒古斯,
把我的家园这般围困骚扰?”
祖乐阿拉达尔罕说完,
纵身跃上黄骠马,
手握百庹长矛,
和蟒古斯拼杀,
疾驰着冲出血路一条。
凶恶的蟒古斯拼命堵截,
狠狠刺中了祖乐罕的腿脚。
只眨眼工夫,
蟒古斯蹂躏了他的家乡,
杀了个净,
抢了个光。
祖乐阿拉达尔罕,
活活落入了蟒古斯的魔掌,
他被妖魔用六月的皮条捆绑,
又被装进巨大的皮酒囊。
蟒古斯威逼着美丽的夫人,
当了拾捡牛粪的奴隶,
塞给她一只牛皮口袋,
驱赶她去各营地遭受奴役。
祖乐罕的家园辽阔广大,
阿尔泰杭盖也难以容纳,
他的所有属民牲畜
被圈进荒无人烟的山崖,
遭受蟒古斯肆意奴役虐杀。
*** *** ***
布和·包日·芒乃,
骑乘着白鼻铁青神驹,
率领属民赶着畜群返来,
此刻已到了阿尔泰杭盖。
跛腿白发蟒古斯,
有拔起七座高山的膂力,
他掳走了芒乃的双亲,
又把他家乡的属民统统抓去。
芒乃找到了四岁的乌兰宝通,
宝通把四散逃亡的属民聚集,
他们用卧牛石砌成了围墙,
宝通和属民暂在墙中栖息。
布和·包日·芒乃,
帮助宝通收复了失去的故土,
把阿尔泰杭盖交给了宝通,
让他重做了那里的领主。
芒乃把俘获的蟒古斯领地,
交给乌兰宝通,
把蟒古斯的奴隶和自己的属民,
向一地归拢。
布和·包日·芒乃,
佩挂着黑色的钢剑,
骑乘着白鼻铁青神驹,
不停地跟踪着
十年蜘蛛精的丝痕,
不停地跟踪着
二十年毒虫精的足迹,
为降伏跛腿白发妖魔,
七七四十九天不停寻觅,
马不停蹄奔驰不息。
布和·包日·芒乃,
被掳走了双亲,
被劫掠了故土,
他登上与宝通约定的山头,
望到远处扬起的团团尘雾,
看到一片晃动的影子恍恍惚惚。
芒乃骑着白鼻铁青宝驹,
疾驰如飞,
向着跛腿白发蟒古斯的宅邸,
雄鹰般地俯冲,
飞箭般地射去。
跛腿白发蟒古斯,
是七十万人马的统帅,
他带领着暴戾的西拉巴托,
招揽了七方的妖魔鬼怪,
为掳掠征服天下七洲,
他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众多的妖魔鬼怪,
聚集在七座雪白的宫殿,
他们拥坐在一起
疯狂饮酒作乐寻欢。
喝光了醇香的头锅奶酒,
又喝起了浓烈的二锅奶酒,
众妖魔已醉得浑身发烫,
正声嘶力竭地狂吼。
突然天摇地晃,
山岳发出崩塌的声响。
“是哪方敌人袭来?
天地为何如此摇摆?”
跛腿白发蟒古斯,
询问着手下的鬼怪。
外面跌跌撞撞走进一个更倌,
她是白发矮个子妖妇,
她用鞣皮木棍,
不停地敲打着锁骨,
咧开大嘴如狼嚎鬼哭,
她跌撞着到了蟒古斯跟前,
慌里慌张向主子禀诉:
“来者是布和·包日·芒乃,
他的坐骑,
是白鼻铁青神驹。”
众妖闻报此信,
抱头四散腿软骨酥。
有的钻入
低矮的树丛;
有的逃进
幽深的峡谷。
白鼻铁青神驹,
迅猛地驰骋,
它的额鬃与皓月交相辉映,
它奔腾的气势,
仿佛要把世界吞噬。
神驹迅猛地驰骋,
它的额鬃与繁星交相辉映,
它奔腾的气势,
似乎要把宇宙占领。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
河水发出呼啸,
大地震颤高山动摇。
“我的主子你曾夸下海口,
不知你现在有何高招?”
矮个子白发女妖,
说完已神志不清,
“扑通”一声向下栽倒。
跛腿白发蟒古斯,
听后暴跳怒吼:
“我的草上飞枣红马在哪里?
我的儿子灰通哲别在何处?
已经过去了十天十宿,
难道他还在寻欢饮酒?
莫非他正在猎场,
围堵追杀野兽?”
他嗷嗷地嚎叫,
从哈拉察伸出了脑袋,
把雪白宽敞的毡包往肩上一套,
朝着山野的深处,
拼命地奔跑,
他钻进茂密的松林,
拼命地窜逃。
暴戾的西拉巴托,
手持长柄七叉矛枪,
凭借着奶酒后的热劲,
踩镫跃马迎面冲上。
铁青马奔驰而来,
蹄下腾起迷漫的尘埃,
布和·包日·芒乃,
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暴戾的西拉巴托,
头锅奶酒已喝得酩酊,
二锅奶酒也喝得过量。
他手持锋利的长柄矛枪,
在铁青马腾起的尘埃里,
如坠入五里云雾周围一片茫茫,
此刻他已不辨方向,
信步前行跌跌撞撞,
布和·包日·芒乃,
没能看清他的去向。
跛腿白发蟒古斯,
向着岩石峡谷山坳,
不顾命地奔跑,
朝着茂密的松林,
不顾命地窜逃。
草上飞枣红马他没能寻见,
儿子灰通哲别他没有找到。
他掉过头来向芒乃扑去,
发出魔鬼的嚎叫,
犹如野兽在咆哮。
布和·包日·芒乃,
骑着白鼻铁青神驹,
他左右摇晃不已,
是骏马奔驰如飞,
他在马鞍上难坐稳身躯。
他挪坐到鞍鞒后面,
策马奔驰只刹那间,
仿佛一阵旋风席卷。
芒乃朝着蟒古斯
侧脸怒目相看,
冷冷地笑了两声,
咔嚓嚓响着手中的宝剑。
芒乃在高山脚下,
迎头拦住草上飞枣红马,
他挥舞着锋利的宝剑,
向白发蟒古斯刺杀。
“你这罪恶的妖魔,
为何掳去我的父罕!
你这罪恶的妖魔,
为何让我的母后受尽痛苦!
你这罪恶的妖魔,
为何蹂躏我的故土!”
芒乃说着举剑刺向孽畜。
跛腿白发蟒古斯,
施展法术摇身七变,
芒乃施展法术放出了洪水,
却未能将他冲淹,
芒乃施展法术放出了野火,
却未能把他熔炼。
两条汉子,
厮杀较量,
矛剑相撞,
叮当作响
矛头剑刃,
闪闪发光,
长剑挥舞,
刷刷鸣响。
手中的飞刀利剑,
都已碰撞出豁口,
两条汉子斗得难分难解,
不觉时光逝去几夜几昼。
恰在此刻,
两只白色的天鹅,
带着上天的旨意,
鸣叫着从他们上空比翼飞过:
“你莫非不是
智慧可罕的骄儿?
你莫非不是
阿尔泰杭盖的骄子?
你的故土,
遭受了蟒古斯残暴的掠掳,
你若不火速去将家园收复,
怎能将你的亲人救出?”
白天鹅嘎嘎叫着从头顶飞过。
包日听后暗自揣度:
“就连天上的飞禽,
也张开了嘴,
肆意将我羞辱,
我竟到了何种地步?”
他害羞地把矛枪抄起,
他气恼地把长袖挽撸。
说时迟那时快,
他扑向跛腿白发妖怪,
揪住他坚硬无比的脑袋,
摁着压在马镫下面,
一刀劈下又驮上了马背。
包日骑着铁青骏马,
腾起的尘埃迷迷茫茫,
骏马疾驰如飞,
前边突然出现个偌大皮囊。
他从大皮囊中拯救出,
圣明的领主父罕,
他四处搜寻,
找到了洪福齐天的母后,
他率领着所有的属民,
返回阿尔泰杭盖,
返回阔别已久的故土。
白天来不及打尖,
夜里顾不得歇息,
他们日夜兼程迁徙。
美丽的哈腾额吉,
能诉说百年往事,
能预言阴晴风雨,
她此时又说起凶吉:
“跛腿白发蟒古斯,
已被我们踩在脚底,
他那坚硬的脑袋,
也被我们驮上马背,
我们的耻辱,
虽已得到雪洗,
但残暴的西拉巴托现在何地?
蟒古斯营地上的更倌,
那白发妖妇现在哪里?”
祖乐阿拉达尔罕的黄骠马,
六个月的路程,
飞驰而过势不可挡,
刀枪剑戟,
休想靠近它的身旁。
此刻祖乐罕开口言讲:
“哎呀,我的孩儿,
这可如何是好?
蟒古斯的将帅,
蟒古斯的更倌矮个子白发妖妇,
早已被我们忘却,
他们必是去寻找,
骑着枣红马的灰通哲别。”
布和·包日·芒乃,
听后哈哈笑个不停:
“难道你们的儿子,
已从你们身边没了踪影,
莫非世上已没有了
骑棕红马的四岁的乌兰宝通?
时间紧迫,
情况危急,
我即刻就去援救胞兄,
万望二老多多珍重。”
*** *** ***
俺答可罕的独生女儿,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居住在嶙峋高山的南麓。
她在梦中遇到了蟒古斯,
惊醒后忙向牧牛老人求助:
“我的牧牛老人,
你的心地忠厚善良,
像佛爷一样仁爱慈祥,
我的福寿好运的老人,
请快跨上那匹怠惰的淡黄马,
快拿起那二十五根抽棒,
在北山的顶上,
在山泉的近旁,
有一匹马正鞲着鞍,
有一个人正遨游梦乡。
你快快赶到他的身旁,
将他唤醒,对他言讲:
力大无比的蟒古斯就要来犯,
他的属民畜群要遭祸殃,
他那紫檀木构筑的府邸,
将遭到妖魔残暴的掠抢。
他的属民若已遭不测,
当速去拯救莫再迟延,
待平息了故土的战乱,
当火速赶到我的身边。”
牧牛老人,
欣然接受了公主的重托,
纵身跃上了淡黄马,
用力击打着这匹怠惰的家伙,
不怕将二十五根抽棒打折。
赶到了北山顶上,
来到了山泉近旁,
老人向远处眺望,
他看到一匹黑色骑马,
马旁一勇士睡得正香。
老人的抽棒此时已全被打断,
淡黄马再不肯迈动蹄子,
老人无法赶到勇士的身边,
只得从远处高声呼喊:
“喂,我的孩子,
莫再睡得如此昏沉,
我给你捎来了,
阿拉坦甘珠尔的口信。
凶恶的蟒古斯,
要将你的属民领地掳掠,
你那紫檀的府邸,
也将遭到残暴的洗劫。
你的属民此刻若已遭不测,
当速去拯救莫再迟延,
待平息了故土的战乱,
当火速赶到公主的身边。”
牧牛老人说完转身离开,
勇士却仍然没能醒来。
又过了七七四十九个昼夜,
勇士拉皮条似地伸臂踹腿,
他的脸仿佛红柳那般红润,
波日罕·哈日·巴托,
一直未醒仍在酣睡。
黑驹听到了老人的呼喊,
它咬着辔绳,
来到了勇士的身边。
黑驹紧紧咬住主人的衣襟,
把主人拽了又拽,
昏睡着的波日罕,
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黑色宝驹一声长嘶,
像人一样地开了腔,
它把公主的口信,
一一向主人言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为何酣睡在这里?”
勇士一跃而起,
他摇身一变,
化作一个秃头小儿,
小儿指了指黑色的坐骑,
将它变成一匹长癞的黑驹。
秃头小儿打着黑驹前腿,
黑驹一瘸一瘸地跑了跑,
秃头小儿打着黑驹后腿,
黑驹一拐一拐地颠了颠。
黑驹跑跑颠颠,
到了紫檀宫殿,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恰在里边。
啾啾马鸣,
嘈嘈人声,
殿中众妖满座酒宴丰盛,
十五个妖头蟒古斯阿特嘎尔,
其貌丑陋不堪形容,
他要娶阿拉坦甘珠尔为妻。
要把公主霸占成压寨夫人,
此刻他正要接公主离宫。
一个长癞的秃子,
走近一顶破旧的毡包,
他迈过门槛钻了进去。
一口熏黑了的大铜锅,
里面满盛着
肥嫩的羯羊肉,
羊肉正在火上炖熬。
一个黑胖子正在这里,
秃儿为要一碗肉汤向他乞讨。
黑胖子札玛奇用火棍向秃子狠捅一下,
黑胖子札玛奇用灰勺向秃子连连击打。
“这肉是可汗公主的佳肴,
这肉是高朋贵宾的食膳,
这些羊背羊头,
是婚礼的盛宴。
你这长癞的秃儿
竟也敢眼馋垂涎?
废话还是少说,
顺来路回返快快滚蛋!”
波日罕·哈日·巴托,
指了指自己,
施展法术恢复了原貌,
他一把抓过黑胖子札玛奇,
把他投进了炉灶,
微微火焰烧死了小妖。
他将煮肉吃净,
又将肉汤喝干,
他将铜锅砸烂,
又将炉灶踢翻。
他把长癞的黑驹,
又变成自己黑色的坐骑,
来到蟒古斯可汗的门前,
他把黑色的宝驹,
往金马桩上拴系。
黑色的神驹,
比桩上所有的马匹
都高出一头,
威风凛凛分外神气,
它紧咬着口铁,
甩着额鬃欢快地嬉戏,
跃跃欲奔刨着前蹄。
波日罕·哈日·巴托,
身强力壮膀大腰圆,
他和颜悦色,
口吐蜜语甜言,
他瞪大了两只眼睛,
不住地向四处察看,
目光掠过在座人的脑袋,
目光掠过站立人的肩膀。
波日罕来到一座殿前,
这正是阿拉坦甘珠尔的宫殿,
殿堂里共有十八根哈那,
柱子全用紫檀镶嵌,
殿里人群拥挤,
站满了女佣丫环。
波日罕靠近了宫殿,
在宫殿外绿色的草坪上,
满铺着雪白的羊毛毡,
只见男女二人,
一起跪在羊毛毡上面。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她身着蟒缎艳丽生辉,
她那美丽清秀的脸上,
流淌着道道泪水。
胡日勒·策吉最小的胞弟,
身子紧贴着公主,
与公主跪坐在一起,
他就是十五妖头蟒古斯阿特嘎尔,
容貌奇丑无比,
他高兴得龇牙狂笑,
手握着一根羊胫骨,
正准备和公主叩拜天地。
波日罕·哈日·巴托,
在紧要关头赶到,
他赶忙在蟒古斯右边跪倒,
将羊胫骨的一端,
抢先抓住紧紧握牢。
公主美丽的头颅,
已用柔弱纤细的丝绸蒙住,
波日罕用身子挡住公主,
代她和蟒古斯把天地拜叩。
丑陋无比的阿特嘎尔蟒古斯,
此刻开口说道:
“我的喜事,
决不允许他人拦阻,
我美丽的夫人,
决不允许他人触摸。”
“你这白天的匪徒,
你这夜晚的贼盗,
你的欲望也真不小。
趁男人不在,
将人家情人抢到,
趁主人不在,
把人家家园掠掳杀烧,
你快快滚到后边,
婚礼的主人是我,
岂是你这凶残的孽妖!”
拜天地的羊胫骨,
是用绸缎细细裹缠,
波日罕顺手把羊胫骨抢过,
将它折断挺身起站。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跪在地上哭泣不断,
她终于认出了情人波日罕,
激动得露出了笑颜,
她撩起了衣襟,
起身走进了宫殿。
婚礼即将开始,
主婚人请岳丈起驾高声呼喊,
从皮囊中获救的俺答可罕,
此刻早已脱险,
他要当众宣布,
向天下承许诺言:
“良缘本是上苍的旨意,
我要说出该说的话语,
我定要说清人伦天理,
把女儿许给她天配的夫婿。”
阿特嘎尔蟒古斯站了起来,
唤来他的长者参加婚宴,
雪白宽敞的宫殿,
新婚即将在这里举办,
蟒古斯身旁的众妖聚集殿中,
殿堂里早已拥挤不堪。
波日罕·哈日·巴托,
坐在右席,
他面朝阿特嘎尔蟒古斯,
威风端坐凛然大义,
波日罕把手放在蟒古斯的右膝上,
突然猛力向下按去,
脸上故意微露歉意。
他突然攥住蟒古斯的手掌,
用力拧断了他的肘臂。
蟒古斯疼痛得已不会“哎哟”,
连“怎么回事”也不能说出,
他木然呆坐动弹不得,
他胆肝俱裂六神无主。
蟒古斯竭力不使众妖晓得,
自己的肘臂已被英雄拧折,
可他的心怦然剧跳,
早已经失落了魂魄。
正在此刻,
天地震颤,
山岳崩塌,
树干摇撼。
阿特嘎尔蟒古斯,
面临绝境神志昏昏,
晃着笨重的身子醉得沉沉,
他咧开大嘴“嘿嘿”苦笑,
伸出长舌舔着鼻尖嘴唇。
“大地在颤抖,
我的第三个胞兄,
长着二十五颗头,
他是个厉害无比的蟒古斯,
他赶到这里只需一宿。”
他气势汹汹,
跛着脚向众人高吼,
他坐下来起伏着身子神气威风。
俺答可罕的独生女,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她正值十八岁花季,
带纹的丝绸做成她的缇帷,
公主端坐在缇帷后面,
此刻她开口述说着凶吉:
“这大概不是
蟒古斯传来的声息,
这声音可能来自
母鹿耳铁青马的四蹄。
这大概不是
天空响起的霹雳,
这声音可能来自
膂力过人的包日·芒乃的步履。”
波日罕·哈日·巴托,
喜悦的神色布满脸上,
“不必畏惧莫再惊慌,
听这声音,
仿佛是青驹驰骋疆场,
相信胞弟布和·包日·芒乃,
紧要关头会赴约赶到我的身旁。”
波日罕的话音未落,
擦着站立人的肩膀,
从在座人的头顶上,
布和·包日·芒乃,
闯进了宫殿来到胞兄下首,
连连向胞兄恭请安康。
他稳坐在胞兄右侧,
双手扶膝威如山冈。
阿特嘎尔蟒古斯,
是长着十五个脑袋的魔妖,
此刻他看到勇士兄弟的雄姿,
虽吓得心惊肉跳,
但仍故作镇静上前说道:
“别看你们容光似火,
别看你们目光炯炯,
这两位昏聩的勇士,
莫非生来就这么不聪明。
想较量那般武艺悉听尊便,
快给你们的黑驹把鞍子鞲好,
快拿起你们的武器,
快给你们的坐骑戴好辔嚼。
在高峻的红岭峰山口,
我会日夜将你们恭候,
双方切莫失信负约,
到那里咱们再拼杀角斗。”
妖魔推开镶嵌美玉的紫檀府门,
发出了一阵吱吱的声响,
妖魔手下所有的勇士将领,
尾随在他身后走出了殿堂。
*** *** ***
把剩下来的属民召集,
举行了婚礼无比隆重,
把身边的属民召集,
举办盛大的那达慕格外喜庆。
天定的良缘,
波日罕和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两人同握着一根羊胫骨,
在虔诚的叩拜天地,
互将爱恋的衷肠倾吐,
两颗恋心紧紧贴在一处。
真也是喜上添喜,
真也是福上加福。
福贵的公主貌美品端,
对波日罕·哈日·巴托,
她内心坦荡毫无隐瞒,
此刻她毫无忌讳地开口预言:
“在这些蟒古斯的身后,
还有个蟒古斯更为凶恶,
过不了多少时日,
你就将与他厮杀拼搏。
阿特嘎尔蟒古斯,
已吓得逃走,
定去寻找他凶残的胞兄,
他那胞兄长着二十五颗妖头,
他必向胞兄将恶言启奏。
对你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们会再较强弱再比高低,
咱们必须火速迁徙,
时间紧迫切莫迟疑。”
布和·包日·芒乃
让故乡上的属民,
到他的身边聚集,
在自己队伍的前面,
驱赶着俘获的蟒古斯奴隶,
把一匹白鬃黄马,
当作阿拉坦甘珠尔嫂的坐骑,
他们启程向阿尔泰杭盖迁徙。
骑乘着黑色神驹的
波日罕·哈日·巴托,
远跟在人群的后面压阵警戒,
远跟在队伍的后面以防不测。
波日罕孤身一人,
行走了几夜几天,
一个高与天齐形状如山的
黑色的怪物,
出现在他的眼前,
突然黑怪物上下起伏逼近波日罕。
波日罕睁大了双眼,
定睛向黑色怪物凝视,
他看到了二十五颗妖头,
那正是凶残的蟒古斯。
波日罕指指黑驹,
黑驹变成一只小虱;
波日罕指指自己,
将自己化作一只小虫。
小虫跳进茂密的草丛,
隐蔽好自己察看着动静。
凶残的蟒古斯,
背着手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紧握,
大片树林,他两步跨过,
小片树林,他一步迈过,
他边跑边哼唱着歌:
“波日罕·哈日·巴托,
你是我中午的小吃,
还是我晚上的宵夜?
你们这两个厉害的婆罗门,
结果了我两个胞兄的性命,
又将我的家园掠夺,
不知在哪里能与你俩遭逢。”
他边走边哼唱不已,
上下不停起伏着身躯,
他从波日罕眼前经过,
继续向前走去。
化作小虫的
波日罕·哈日·巴托,
“嗖”的一声腾空而起,
飞向高大的蟒古斯,
在妖头林立的间隙,
找到了自己的立身之地。
对准蟒古斯一颗颗妖头,
使足了力气狠狠劈砍。
蟒古斯猝不及防,
正得意地把头摇晃,
突然挨了劈砍,
暴跳着捂头蹿向前方。
恼怒的蟒古斯愈是暴跳,
勇士劈砍得愈是凶猛,
冲着恶魔那二十五颗妖头,
一剑接一剑地劈砍不停。
重生在肩上的妖头,
被劈下来扔了出去,
耷拉肩下的妖头,
被挑了下来抛了出去,
勇士一剑剑砍劈,
决不让恶魔得以喘息,
搏击了一天一夜,
勇士耗尽了力气,
虽砍下了恶魔十五颗妖头,
但仍有十颗妖头在他肩上耸立,
蟒古斯尚不到垂死的境地。
蟒古斯举起他的两只黑爪,
捂着脑袋蹿跳,
抓不住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气急败坏心如火燎。
波日罕的黑色宝驹,
忽然化作一只肥大黄蜂,
在恶魔的鼻子上不停螫咬,
忽然又变成一只马蜂,
用毒针刺向魔妖。
蟒古斯正要睁眼细瞧,
毒蜂飞上去狠狠螫咬,
蟒古斯刚捂上眼睛,
他的这颗妖头被勇士砍掉。
蟒古斯再没有喘息之机,
眼看要命归地府阴曹。
蟒古斯最后一颗妖头,
连着那坚硬的脖颈,
一起被波日罕砍下,
这颗妖头掉在地上,
阻断了十条河水的流动。
蟒古斯仍张开他的胸膛,
继续吞噬着生灵,
蟒古斯仍张开他的胸膛,
妄图将英雄吸进腹中。
波日罕拔起一株株松树,
聚积成十三炷香火,
祭祀天地家神,
熊熊燃烧的烈火,
把蟒古斯的尸体焚成了灰烬。
蟒古斯的尸骸,
冒出的浓烟散发着腥臭气味,
天上的苍鹰秃鹫,
窒息在滚滚的烟海,
纷纷从高空坠落下来。
*** *** ***
波日罕·哈日·巴托,
骑乘着黑色的宝驹,
宝驹善跑耐力无比,
勇士已征服了顽敌,
将身上七十层铠甲脱去,
他叠好铠甲驮放在马背,
在阿拉坦甘珠尔公主后方紧跟不离。
他扬鞭催马驰骋,
奔向自己辽阔的牧地。
阿特嘎尔蟒古斯,
长着十五颗头颅,
此刻他扬起漫天的黑雾,
又拦住了勇士的去路。
他网罗了四方魔鬼,
妖魔遍地,
多如蚂蚁,
他们将宽阔的道路,
里外层层包围。
敲着抽棒的妖婆,
排成了一行,
传播疾病的阴鬼,
站成了一队。
狼头豺身的
妖魔鬼怪,
排成了一行,
牛头豹身的
饿死鬼,
站成了一队。
在他们的身后,
仍有无数妖精跟随,
狐精,
马怪,
绵羊精,
山羊怪,
白骨妖,
他们依次站好,
他们列队成行。
在他们的后面,
飞精,
跑怪,
火精,
水怪,
风妖,
排成一队队的魑魅,
把大路层层包围。
妖魔狂嚎,
唤来暴雨呼来狂风;
鬼怪乱舞,
挡住了太阳遮蔽了天空。
纵使长着千条腿,
也休想从这里外逃;
即便生出八十双翅膀,
也休想从这里飞掉。
波日罕按约定登上山冈,
向四周极目眺望,
他低头俯瞰着
黑压压的魑魅魍魉。
“我的葬身之地,
如果正是这里,
我宁愿留下自己的身躯。”
波日罕说完写好遗书,
要送交布和·包日·芒乃胞弟,
于是将心爱的黑色宝驹,
放进了悠悠的云朵里,
黑色宝驹腾云飘然离去。
妖魔蜂拥群起,
遮天蔽日地向黑马追去,
却怎能追上早已飞远的神驹?
*** *** ***
波日罕磨了磨钢剑,
波日罕抚了抚箭囊,
他勇猛地扑向群妖。
魔鬼在叫嚷,
更倌在喧嚣,
鬼怪在哭喊,
妖婆在号啕,
他们逼向勇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一群群妖婆,
撅着瘪嘴丑不堪言,
她们从冰上溜过,
她们从雪上滑来,
他们来回跑跑颠颠,
白晃晃的影子时隐时现。
勇士挥剑向妖魔劈砍,
从这端杀向那边,
血流成河,
奔流滚翻,
尸体纵横,
白骨成山。
勇士迎面劈中的
一个个魔妖,
变成一匹匹鞲鞍戴嚼的骑马,
向远处奔逃。
勇士从侧面劈中的鬼怪,
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瞬间又变成一匹匹拖着缰的骑马,
飞也似的向远处逃亡。
一枪枪刺戳挑甩,
那一个个被抛出的妖精,
变成长有羽翼的飞怪,
直飞向辽远的苍穹。
妖魔鬼怪的血流汇聚,
变成熊熊燃烧的野火,
一团团野火紧紧围住
波日罕·哈日·巴托。
堆积成山的尸首,
变成一个个妖魔鬼怪,
纷纷从地上蹿跃而起,
向波日罕凶恶地扑来。
勇士与群妖搏斗了三十天,
勇士向后退却了整整三天。
波日罕数了数身上的伤口,
只见一个个长矛枪头,
仿佛一根根尖利的针头,
扎进了他的皮肉,
刺穿了他的五脏,
扎进了他的六腑。
波日罕数了数身上的伤痕,
妖魔的刀剑,
划破了他的皮肉,
深深的伤口向外张翻,
正在肿胀溃烂。
妖魔的一支支毒箭,
射中了波日罕的心肺,
勇士受到了致命的创伤。
波日罕把矛头飞箭一一拔出,
积成一堆铁,
积成一堆骨,
积成一堆石,
积成一堆木,
积成一堆箭镞。
波日罕再次冲上前搏击,
挥舞着宝剑砍劈。
妖魔,
越劈越多,
妖婆,
越杀越多,
不停地厮杀,
黑夜连着白昼,
拼命地搏击,
不知又过了多久。
波日罕有些心神恍惚,
摇晃着身子快要昏倒,
他挣扎着猛地清醒过来,
此刻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胞弟布和·包日·芒乃,
在千钧一发之际骑乘青驹驰来,
波日罕的黑色神驹,
在性命攸关之时衔着偏缰驰来。
芒乃下马正要和胞兄说话,
波日罕·哈日·巴托,
开始昏厥,踉跄着倒下。
蟒古斯的妖气已渗进了他的骨髓,
波日罕的生命垂危;
蟒古斯的妖气钻入了他的脑髓,
波日罕失去了智慧。
除了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再没人能把波日罕拯救。
波日罕·哈日·巴托,
他那高贵的身躯,
被驮放在黑色宝驹的背上,
芒乃让黑驹腾云驾雾快快离去,
黑色宝驹,
紧咬着口铁开了腔:
“遥远的路途,
众多的顽敌,
万一有个闪失,
你英雄胞兄的尸骨,
他那高贵的身躯,
他那圣洁的魂灵,
再到哪里寻觅?
我们两匹坐骑,
如能并辔同往,
千难万险也挡不住我们的铁蹄,
定有办法冲杀出去。”
布和·包日·芒乃,
踌躇良久,
他终于依了黑驹,
将两匹心爱的坐骑,
一同派往公主的住地。
布和·包日·芒乃,
目送着两匹骏马奔向远方,
他凄然落泪,
心中充满了悲伤。
“在世界上,
我离开了唯一的胞兄,
让我多么孤独飘零?
在人群中,
我离开了唯一的胞兄,
怎让我遭群魔如此追杀?
怎让我这么孤独飘零?”
芒乃如凤鸣般失声痛哭,
苦涩的泪水在流涌,
他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他深情地思念着胞兄。
*** *** ***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刚在金黄马的鞍上坐稳,
她要跟着弟弟包日·芒乃,
前往他美丽富饶的故乡,
正要启程的时辰,
公主察觉自己已怀身孕。
在狭窄的地方打尖,
在宽阔的地方露宿,
经过十夜十天,
方才歇息一次,
经过二十夜二十天,
方才歇息两次。
光阴荏苒,
转眼时过半年,
突然,黑色的神驹,
腾着尘埃,
飞驰着来到眼前,
将一封家书向公主递传。
公主读过家书,
向布和·包日·芒乃,
忙说明详情,
叫他火速返回。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带着余下的属民,
朝着阿尔泰杭盖,
继续向前行进。
几个月时光匆匆逝去,
在荒野的灌木丛里,
公主的长子呱呱落地。
公主将婴儿擦洗,
用皮毛裹住了他的身躯,
公主剪掉婴儿的脐带,
用旧羊皮裹住了他的肚脐。
奔波在征程,
怀抱着乳婴,
若遭遇顽敌,
该在何处藏匿小童?
于是用檀木做成一只摇车,
在婴孩的前额涂抹了圣油,
把护身符挂在了孩子的前胸。
又把一块马头大的水晶石,
填入孩子的嘴中。
米黄骒马是马群的首领,
它生下的一匹小驹,
和孩子结拜成弟兄。
孩子被留在一座小孤岛上,
公主带领着随从的属民,
继续迁徙日夜兼程。
*** *** ***
布和·包日·芒乃,
不停地弯腰攒射,
群妖魔数目不减,
反而越射越多。
芒乃飞快地挥舞着
金光闪闪的宝剑,
向着群妖魔的脑袋,
狠狠地劈砍。
将近一个月的厮杀,
飞镞已尽,
再用山石对砸,
又拔起平地上的树木对打,
遍体鳞伤的勇士与妖魔搏斗,
鲜血洒满了荒野山崖。
漫山遍野的妖魔,
把芒乃层层围困,
蟒古斯嘶叫,
就像羊怪咩咩,声声逼近,
就像牛精哞哞,
声声刺进耳根,
群魔乱吼,
一片嘈杂喧嚣。
众怪尖嚎,
仿佛一群耗子吱吱乱叫。
阎罗狂呼,
如一阵狂风嗖嗖席卷,
妖妇乱叫,
嘈杂刺耳像攒射的飞箭。
芒乃手持被折断的宝剑,
芒乃身佩被砸扁的箭囊,
他的神志已模糊,
他的身体在摇晃。
此刻该如何对付群魔?
突然白鼻铁青神驹,
宛若一颗璀璨明星呈现天幕,
在黑夜中熠熠闪烁。
铁青宝驹犹如飞箭,
“嗖嗖”地奔驰而来,
芒乃定睛望去,
芒乃凝神细看,
宝驹在踢咬群妖战得正酣。
青驹的鞍鞒上,
挂着宝剑闪着金光;
青驹的嘴里,
横衔着斑纹长柄矛枪;
青驹的鞍座上,
驮载着各种铠甲戎装;
青驹鞍梢系满了飞箭,
箭头都是上好的钢。
青驹发出长长的嘶鸣,
疾驰到芒乃的身旁。
芒乃与心爱的神驹重逢,
力量倍增浑身已无法容纳,
他伸手抓住辔嚼,
连连夸赞着宝马。
芒乃搂着青驹的脖颈说:
“我心爱的坐骑!”
芒乃搂着青驹的腰身说:
“我出色的神驹!”
布和·包日·芒乃,
将满腹的疑惑,
向心爱的宝马诉说:
“妖魔被我一一射倒,
却变成一匹匹鞲鞍戴嚼的马跑掉,
妖魔被我一一砍死,
却复活成一个个剽悍的勇士。
他们又起来与我格斗拼搏,
我该怎么对付这群恶魔,
现在我已手足无措。”
青驹开口答道:
“在如此繁多的恶魔中,
你是否将一个妖婆看清?
她的坐骑是一匹灰白马,
她的前额上长着一只眼睛,
脸上布满了斑星。
被你杀死的妖魔,
是否被她全吞进嘴里?
众妖魔所有的骑乘,
是否被她全吸进腹中?
让众妖与坐骑复活的,
难道不正是这个妖婆?
从腿腘腋下放出众妖坐骑的,
难道不是这个恶魔?
你当先将这孽妖射死,
而后方能降伏群魔。”
英雄跨上了心爱的宝驹,
将他那宽展的白弓拉满,
瞄准起他那坚硬的黑箭,
箭头火光闪闪,
弓柄孔冒出了一股白烟。
妖婆长着一张星斑脸,
一只眼长在了前额,
她骑着一匹灰白马,
此刻她中了飞箭从马上跌落。
妖婆身躯肥胖臃肿,
长着一副布满星斑的面孔,
这时她已现了原形,
变得浑身赤裸,
英雄已将她认清,
她是矮胖黄发蟒古斯的女儿,
她伸蹬着四肢断送了性命。
芒乃抽出金光闪亮的宝剑,
不停挥舞用力劈砍,
众多的妖魔,
被他一一砍倒,
妖魔再不能死灰复燃,
一具具尸体堆积成山。
芒乃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停挥剑劈砍着魔妖,
众多的妖魔鬼怪,
被杀得越来越少。
芒乃举起金光闪闪的花柄矛枪,
这矛枪是兄嫂让神驹为他捎带,
矛头对准了十五颗脑袋的蟒古斯,
对准了这个丑陋无比的妖怪,
狠狠戳进了他的后背,
矛头从他的前胸扎了出来。
芒乃抽出了宝剑,
将蟒古斯的脖颈砍断。
宝驹驮着
参差的松明,
登上了嶙峋的山峰,
芒乃点燃了十三炷香火,
把罪恶的蟒古斯焚成灰烬,
祭祀了天地神灵。
英雄降伏了顽敌,
威名天下传颂,
英雄征服了妖魔,
跨上他的铁青宝驹,
朝着自己的故乡,
山呼海啸般地驰骋。
三个月的路程,
锐不可当地奔驰过去,
在广袤大地的胸怀,
英雄单枪匹马奔腾不息。
突然芒乃遇到一个小童,
只见小童浑身赤裸,
骣骑着一匹金黄色的马驹,
马驹也没有嚼辔缰绳。
小童满脸春光,
长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芒乃追赶上去抚摸着小童,
小童神情烂漫天真,
边走边对芒乃问安并述说真情:
“我的叔父大人,
您的贵体安康?
您征服了顽敌,
是否正返回阿尔泰杭盖故乡?
我也正赶赴沙场,
去和敌人拼杀较量。
当我还孕育在母腹,
当我还是玩耍投石器的毛孺,
有人便把跛腿白发蟒古斯
征讨降伏,
有人便把阿尔泰杭盖故乡收复,
那人不正是您这位叔父?
让您的坐骑慢慢奔跑,
让您的骏马养精蓄锐,
祝您平安到达阿尔泰杭盖,
愿您一路吉祥顺随。
跛腿白发蟒古斯的儿子,
他名叫灰通哲别,
他正骑着枣红马草上飞,
在我们的故土上,
大肆行凶作孽。
快去与蟒古斯决一死战,
我的祖父已被蟒古斯掳去,
我的祖母正遭蟒古斯驱赶,
两位可怜的老人,
正在经受磨难,
我的父亲如能复活,
定会赶去将您助援。”
孩子边走边说,
满脸天真烂漫的神情,
可爱的小童飞奔离去,
骑乘带起了一阵清风。
布和·包日·芒乃,
冥想苦思,
可无论怎样,
也认不出离去的孩子,
他望着小童在尘埃中渐渐消失。
小童的坐骑毛色金黄,
他就是阿拉达尔罕的嫡孙,
此刻他已赶到阿尔泰杭盖故乡。
他骑在金黄马的背上,
佩挂着花柄金剑,
抄起了长柄矛枪,
背起了雕花金箭囊,
囊中满装了白色的飞箭,
他合掌为父母祈祷吉祥。
金黄宝驹腾起的红尘在空中弥漫,
宝驹驰骋宛如离弦的飞箭,
向蟒古斯灰通哲别追赶。
妖魔死死驱赶着
他的祖父,
妖魔肆意驱赶着
他的祖母,
阿尔泰杭盖的属民,
正被蟒古斯逼着离开故土,
财产遭到掠抢,
人被肆意杀戮,
蟒古斯灰通哲别,
在后面押解着队伍。
出生不久的小童,
振臂跳跃猛扑向前,
噼里啪啦和蟒古斯摔起了跤,
推推搡搡和蟒古斯扭抱成团。
他俩转了几遭几圈,
他俩揪拽了数回合,
交替着把对手举到半空,
相互抓住肩膀揪扯。
两人上扭下踢,
苦斗了几昼几夜,
决不出胜负,比不出高低。
父母赐给小童的十根手指,
越战越是坚硬,
他抓起蟒古斯崽子
凶恶的灰通哲别妖童,
背起他向远处用力抛扔,
他终于骑坐上妖童肥大的红胸。
小童多福多贵的慈父,
波日罕·哈日·巴托,
恰在此刻赶到杀死了妖童,
焚烧了灰通哲别的尸骨。
他俩为俺答可罕的弟兄,
他俩为故土阿尔泰除了灾难,
父子俩就要向故乡回返。
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流淌着慈母的泪珠,
紧紧搂抱着爱子巴拉卓尔,
母子尽情享受着天伦之福。
夫妻二人,
也会心地将微笑露出。
俺答可罕,
骑着烈性灰白宝驹,
此刻也赶到了这里。
布和·包日·芒乃,
骑乘着白鼻铁青神驹,
腾着团团尘雾驰来,
他跳下马向亲人问安施礼。
四岁的乌兰宝通,
他的坐骑毛色棕红,
尾巴粗大蓬松,
他也赶来向亲人问候祝颂。
布和·查干·巴托,
骑着一匹白沙宝驹,
他和小童巴拉卓尔,
幸福地相逢欢聚。
骑着黄骠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和他美丽的夫人
一起从魔爪下脱险,
可罕抱起小孙儿巴拉卓尔,
不停亲吻着孩子的小脸。
大家一齐平安返回了故乡,
返回了阿尔泰杭盖牧场。
召集起众多的属民,
赶来了所有的畜群,
阿尔泰杭盖的人们,
喜无比,乐无尽。
故乡的人们青春永葆,
故乡的土地永远富饶。
搭起了洁白的毡包,
家乡所有的属民欢聚一堂。
喜宴要延续八十日,
人们要尽欢一百天。
骑着黄骠马的
祖乐阿拉达尔罕,
和儿孙欢聚,
和属民重逢,
这片土地上从此再无战争,
这里的属民永远幸福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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