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中过去的一半时间里,我丝毫没能改变和牧云间若即若离的状态,但这一年半的时间对于她成为学校中的明星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在上次的联欢会的独唱后,牧云就成为了中学里的话题,她的名字短短时间就尽人皆知,一举一动都成为了学生们视野中的焦点。有关她的流言四起,我在自己的班里就曾听到过两个版本,一个是她与高中足球校队的前锋是男女朋友,另一个是教她的物理老师喜欢她。看起来,这些传言并未给牧云带来什么困扰,她的游泳练习、钢琴弹奏和来去匆匆的骑行都还在按部就班,学习成绩总是排在同年级每位家长领到的成绩榜上的第一位。但这些传言却叫我烦恼。
十二月底,牧云过生日那天,我带着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恋恋风尘》正版CD去学校,打算放学时瞅准时机“碰见”并交给她,那时候中学生还在听磁带随身听,我想CD唱片会给她一个惊喜。叫我大跌眼镜的是,那一天里,前来给她送生日礼物的男生络绎不绝,大部分不是她们班的,有的甚至是其他年级的。每个课间,我都站在自己的教室门口远远地计着数,当然计数的不止我一人,班里的很多男生都在围观起哄。她一共收到了十二个生日礼物,毛绒玩具熊、钢笔、玫瑰花、围巾等,不一而足。
那一天的课程,我没有听进去哪怕一纳秒,不断地将那张CD悄悄拉出书包,又推回去,我的手里汗津津的,心脏在剧烈地跳个不停。有那么几次,我鼓起勇气,抽出唱片,打算待下课铃声响起,就冲到班门口塞给她。但到了下课铃声真的响起时,看到众多早已等在教室门口准备送给她礼物的人,我不由感到铃声是那么的尖利,像柄锯刺在我的心上,叫我呼吸受阻,头痛欲裂,痛苦难言,脚上好似绑了重达千吨的沙袋,连走出教室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回到椅子里瘫坐着。几节课后过去,我被这个不断循环的过程折磨得快要虚脱,只能趴在课桌上,用双手使劲按住脑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要晕厥过去。
到了放学时,我抱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像一道迅雷冲出了教室,当然,不是冲向我该去的地方,而是冲出校门,我害怕被骑车的牧云超过,我不愿也不敢看到她,不断地加紧脚步,直到追上一趟回家方向的公共汽车,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几天后,时间进入新的一年。午休时,一个男同学在教室门口扯着嗓子大喊着:“芒种,有人——找!”我站起身,满脸困惑地走向教室门口。我思索着,连同班同学都有一半没说过话的我,会有哪门子外班的人来找呢?与此同时,我看到喊我的那个同学边向我坏笑着边向班里其他同学使着眼色。
走到门口时,我发现牧云站在教室门外,看得出她刚刚剪过头发,短发整齐地垂在耳际,正笑吟吟地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那一刻,我觉得在她生日那天,我感受的痛苦都被这笑容融化掉了。
在我不知所措之际,她递过来一个信封,说道:“新年好,芒种!”看得出是一张贺年卡片。
我的头脑里有些混乱,本该回复一句“谢谢”或“新年快乐”之类的话,但我脱口而出的却是:“你真的认识赵某某(高中足球队前锋)吗?”
“谁?”牧云有些诧异。
“噢,没什么。”我接过贺卡,问道,“对了,你都给谁送了贺卡?”
“班里的同学们,还有几位学长和老师。”她的笑容有所收敛。
看到她的手里确实还拿着一摞贺卡,我嗫嚅着:“同学们……”本来还想问一共要送出多少张,但我发觉自己和牧云此时已经被我们班一群围观的男生包在了中间,便没有继续发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牧云不断被周围的人挤到,便费力地和我摆了摆手,说,“快上课了,我得走了!”
我和牧云被围观的人分开了,我被挤回了教室,几个男生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面带坏笑,艳羡地说着“哥们儿,行啊”“隐藏得够深的啊”“悄没声地勾搭上校花了”之类打趣的话。
我甩开他们的胳膊,拿着贺年卡独自回到座位,心里不断思忖着“同学们”的含义。
瞬间,我竟突然感到十分庆幸,庆幸我没有将唱片送出给牧云作为生日礼物,既然我在牧云的心中只是“同学们”中的一员,如果礼物送出的话,我也只是等同于那十二个送礼物给她的人,而我心底是那么羞恨于扮演这种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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