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声音-一座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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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学期的必修课程,主要是一些基础课,如《大学英语》《高等数学》《C程序设计》《毛泽东思想概论》等。除了陈大欢,宿舍里的几位,压根儿没有好好听过课,进入期末,不免都有些着急。不过,首当其冲要干的还是补作业,因为学校规定,作业没有交齐的学生不允许参加期末考试。其他课程的作业,尚可以现学现做,糊弄交差,唯有“高数”作业,实在让人挠头。宿舍里只有陈大欢的作业一次没落,全部完成,他的作业本自然就成了我们争相抄袭的目标。相对其他两位我行我素的家伙,估计陈大欢还是更喜欢我一些,便将作业本先交给了我。

    那些完全不理解,对我来说看似天书的题目只要字迹清晰,我便流畅地抄了过去。但糟糕的是,我前半学期多多少少去听了一些课,还是懂得一些知识的。抄到半途,难免遇到作业中一知半解却又不完全明白的,或者字迹潦草看不清的地方,我便停下笔,询问陈大欢,让其解释。陈大欢便耐心地为我讲解,由于口音太重,每句话要反复说上多遍,我才能听懂。

    显然,这引起了宿舍里等候作业本的另外两位的愤慨,石磊不停在我身边溜达着,直到忍无可忍,便对我抱怨:“我说,你懂得什么叫抄作业吗?英文里‘抄’和‘复制’是同一个单词,既然是‘复制’,就不要过脑子,只管复制即可!”

    “可是有些地方,我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总要问问吧?”

    “问了又有什么用?这不过是个获得考试资格的固定动作罢了,老师才不会去看千篇一律的作业本,你也不会因为现在多问两句,就把逃课落下的东西全部理解。”

    我顿时被石磊的严密逻辑驳得哑口无言。

    “让抄作业的行家示范给你看吧。”说着石磊抢过陈大欢的作业本,坐在我的书桌前,翻开一个崭新的作业本,开始从头誊写。对于“高数”一窍不通的他,不理解的数学符号或者不会写的希腊字母简直比比皆是,但笔尖上却丝毫没有迟滞,就像在美术课上画花一样,一一临摹而过,速度果然快得惊人,中性笔的潺潺出水给人以流畅之美感,看得我叹为观止。不一会儿石磊便抄完了第一章的习题。

    “好了好了,我不再过脑子,快些抄便是。”我反应过来,不甘心就此将抄作业的优先权易手,用力将陈大欢的作业本从石磊手中抢回,并将其从座位上推开。

    而陶毅由于平时不爱和我们讲话,此刻抹不开面子张口求助,却也焦急地伸长着脖子,嘴唇一开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

    抄作业这种机械劳动很快完成了,参加期末考试的资格是得到了,三天后的“高数”考试也迫在眉睫了。我决定跟着陈大欢去上自习,并默念着让宿舍里的另外两个竖子自生自灭去吧。

    作为制定学习计划的高手——尽管上中学时制定的诸多长短不一的学习计划,无一例外地全部泡汤而没有落实——我将“高数”上册的九个章节的知识按照已掌握、模糊、完全不会三种层次,周密地制定了一个三天的复习(等同于从头学习)计划,立刻燃起了信心。

    陈大欢拿起了书包和水壶,靠着宿舍门,催促我开始行动的时候,我把他叫过来,告诉他少安毋躁。他无奈地坐下来,看着我往书包里一样一样地装着复习时需要的东西:书本、文具、草稿纸、闹钟、水杯、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器、MD随身听和碟片、速溶咖啡、运动饮料、饼干、抓绒衣、手纸、湿纸巾、眼药水、止泻药等。

    “你要把宿舍搬到自习室吗?”陈大欢不解地问。

    “你知道古谚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吗?”

    “我有听过,但你带着运动饮料、止泻药和防寒的抓绒衣做什么?我们是去自习室,又不是去爬珠峰。”

    “这你就不懂了,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复习效率,我学习两小时后,要去操场跑两千米,再接着学,运动饮料可以补充消耗掉的电解质;若是因此肚子受凉而腹泻,黄连素就派上用场了。”

    “自习室的暖气比宿舍还要暖和,你带防寒服干什么?”

    “如果我学出了状态,可能会上通宵自习,深夜里,教室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孤独会加剧我的寒冷感……”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趁着教室还能找到座位。”陈大欢焦急地打断了我,帮我拎着电脑率先出了房门。

    晚上六点钟时,我们首先来到了主楼,按照设想,在八个可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中,总会找到容身之所的。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光线、桌椅条件最好的主楼,上座率已达八成,剩下的座位都被书包、书本、水壶等物品占住了,居然一个空座都没有。

    我们只得离开主楼,前往南楼和北楼,情况和主楼类似,只不过每个教室,虽然稀稀拉拉地只坐了一半人,但是剩下的一半空座还是被各种物品占住了。这让我俩很是愤懑,不住地诅咒这些空占资源之人,天知道他们此时是在吃饭、睡觉、玩电脑还是泡妞!我对陈大欢说,这种自私的方式简直成为了大学里的一大顽疾,严重影响了我学习的热情。陈大欢无奈地说,再去其他教学楼碰碰运气吧。

    我们依次前往了位于教学区四个角落的1、2、3、4号楼。运气简直糟透了,在前三座楼中,情况还是如出一辙。想不到期末时期,大学自习室里的空座位竟一票难求,如果有黄牛党涉足这项业务的话,只要收费合理,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在我们略显丧气地来到位于东南角的最后一幢教学楼,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俩一直找到顶层时,透过窗子看到一间有大量空座的教室!我们不由分说地跑着冲了进去,并学着那些被我们咒骂的人的样子,将书包和书本摊开,占上座位,去做学习前的准备工作——小便和接开水,生怕自己回来时,踏破铁鞋寻来的座位被别人抢走。

    我们的担忧多余了,在我俩踌躇满志地回到教室准备大干一场时,空座还是很多,根本没有人来抢我们的座位。我们翻开书看了有二十分钟,我发现教室里为数不多的自习者还在陆陆续续收拾书包离去,便对陈大欢说,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明天我们还来这里复习。陈大欢眼神里充满坚定地冲我点了点头。我似乎感到我制定的三天复习计划,终于可以实现了,心中不由信心大增。就在这时,一个拎着飞机模型的家伙,无礼地推开教室门,带领着一群人喧哗着走进来,他们有的直接坐在桌子上,有的在教室里肆意走动,交谈的内容里涉及气动外形、马赫数之类的航空术语。这大大影响了我的心情,我强忍住愤怒,站起身,对为首的那个人尽可能礼貌地说:

    “同学,能安静一些吗?我们在上自习呢!”

    “这教室七点半有会。”拎着个小飞机的浑蛋粗鲁地对我说,“黑板上写着呢,长着两只大眼都没看到?”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真的在黑板上看到粉笔写就的一行小字:本教室晚七点半有会,谢谢合作!——航模协会。

    我看了看自己带着的闹钟,指针指向七点二十八分,我和陈大欢面面相觑,悲愤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桃花源”被占领了,只能重新收拾好书包,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走出教室。

    学校里的教室被我们全逛了一遍,在一筹莫展之际,陈大欢提出放弃寻找自习室,返回宿舍去复习,我当即表示反对,理由是宿舍里留守的两位,一个在玩游戏,一个在看电影,在他们旁边学习“高数”,无异于自虐。在枪声中看书,把效率低下放在一边,很可能会加入其中一起玩,这样一个宝贵的晚上就泡汤了。陈大欢听后觉得有道理,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离开学校,去附近其他大学寻找座位。

    我们首先想到的是距离我校最近的医学院,出了东门,翻过过街天桥,就来到了医学院。让我们失望的是,医学院主楼里为数不多的亮灯的教室,座位同样紧俏。出了主楼,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一座牌子上写着“解剖楼”的建筑前,我想进去继续寻找,被陈大欢拉住了,他带着颤音对我说他胆子小,万一看到墙上挂着一具尸体标本之类的,一整晚便都没心思学习了。

    医学院简直就像一所中学一样小!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仍然没有结果,便决定去对面的钢院再碰碰运气。我们出了北门,过了马路,来到了四环外的钢院。钢院里面的教学楼倒是名目繁多,包括什么冶金楼、机电楼、理化楼、信息楼等,听听这些楼的倒霉名字吧,和我们自己的理工类大学相似,这儿的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坐满了愁眉紧锁的正在苦读的男生,此外就是有书无人的桌椅,只是没有一个空位。我站在一个阶梯教室的后面,看着争分夺秒的学生们,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高三生活。难道熬过了高考,迎接自己的仍然是这样的一个又一个期末考试吗?即便在高中,我在教室中还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固定座位呢,如果我想学习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始,但大学的情况,让我很是气馁。

    走在钢院的校园里,我感到肩上的书包越来越重,事实上,我们离开宿舍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了,其间像印第安纳·琼斯那样不停地找寻,估计走了至少有五公里的距离,我整理书包时的学习热情已被耗掉大半。我和陈大欢再次发生了分歧,这回是我想回宿舍看书,而陈大欢不愿行百里而半九十,希望去钢院对门的地质学院再找找座位。我们抱着人各有志不必相强的态度,就此分道扬镳。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步履沉重地返回了宿舍。石磊头戴耳麦,在“反恐精英”里指挥着队友包抄、集结和射击,而另一个角落里的陶毅则在和一位网友大谈着卡夫卡和昆德拉——他最近总是把在网络论坛上认识的人带到宿舍,他那位贼眉鼠眼、长发油腻的网友坐在我的椅子上,虔诚地听着跷着二郎腿的陶毅侃侃而谈,不时称赞一番。疲惫不堪的我将鼓鼓囊囊的书包放在地上,掏出闹钟,定好一小时倒计时响铃,之后把自己扔到床上,盘算着先休息会儿,恢复精力再起来学习,否则效率也不高,便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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