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点亮煤油灯-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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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礼拜后,我们在距离连队十余公里的一个沙包上找到了他——真实,他已不存在了,仅仅保留着一个砍土曼,它仍保持着四十五度挖掘的姿势,而贾重生却没了踪影。砍土曼的一侧是一陶罐金币,只是虚虚地掩了一层沙,大概荒漠的风又静静地覆盖起即将露面的历史遗迹。

    我们的沙包附近出现了一段厚厚的残墙,我便想到贾重生这两年一直阅读的一本本西域遗址方面的资料,或是猎奇那些传奇片语里隐含的宝藏。砍土曼保持的那个角度,仿佛有个无形的他在抓着它操作,而达到了预期的目标,显出疲倦的样子了。

    长长的砍土曼已被磨得光光亮亮,像抹了清漆,而且,不沾一点儿沙子;而偌大的沙包似乎被一颗炸弹掀开了那样,沙包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坑。除了松虚的沙子里觅得两个褪了漆的军用水壶和一个帆布挎包(包里还剩两个?)之外,贾重生仿佛消逝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漠里了——像一滴水。

    我们失望地返回了农场的连队,带着那个砍土曼和那罐金币——我可开了眼。过去,曾在贾重生常翻的资料里看过金币的记载。

    贾重生和我们住在一个集体寝室里,他的床铺在寝室的最里一方,蚊帐将那隔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天地。现在,床铺空了,砍土曼摆在他的床头。我觉得贾重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何况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我常失眠。半夜,我听得室内有响声,似乎是木头撞击的声音。可拉亮了灯,又恢复了平静,我疑心是不是失眠过度产生了幻觉。

    我的木床跟贾重生的床并排。早晨,我起床,绕过去,发现砍土曼靠在墙壁上,像有谁拨拉过一下。我拎起砍土曼,将它摆回原处——立在床头。

    这时,我觉得自己的手握的不是木柄,而是一种肉质感。我感觉,砍土曼的木把儿微微晃动着——其实,我摆定那会儿,它早该不动了。可是,它仍像醉了酒的汉子那样晃动。

    我就喊。伙伴们闻声起来,砍土曼把儿一丝不动了。他们说:贾重生的阴魂附在你身上吧?

    我自语:真的,我亲眼见呢,不会错。

    接着的夜晚,我失眠严重了。半夜,分明听得响动,我悄悄地赤脚下地,像捕捉猎物、凭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我看见砍土曼在不安地颤抖。我吓得悸动了,我担心砍土曼发现了我的窥视,弄不好飞过来砍了我呢。

    我屏气窥视着砍土曼的舞蹈——那确实像舞蹈。我猛地拉亮电灯,它又纹丝不动了。我决不在梦境之中,这一点我十分清醒。夜里,一切都静止了,这一点我还能看错?只是,大家决不会相信,可能还取笑我的失眠呢。

    这么说,贾重生变成了砍土曼?或者说,他在挖掘金币的过程中,过分沉浸,过于投入,以致……我回到床上,开始了猜想,我的结论是:毫无疑问,砍土曼已有了灵气。他一门心思地挖,仿佛他就是那个砍土曼了,而挖出了金币,砍土曼的功能到此为止,它不可能携带那罐金币。

    现在,我只能记起这段奇异的见闻。我知道,连同一个寝室的伙伴都不相信它,我没有必要要你也相信。我只是说出贾重生的失踪——他超出常人的理解范围了。

    至于那把砍土曼,早被同一个寝室的伙伴甩到脑后去了,像取笑我的失眠那样。现在,我离开农场二十年了。不久前,我在政协黄建舟同志那里借阅了《阿克苏市文史资料》(共三册),其中有关地方货币的记载,重新勾起了我对那段奇异见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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