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心跳或者激动-寻找心跳或者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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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矛盾的载体,人的自身有多得数不清的矛盾。我就是一个满头满脑矛盾重重的家伙。比如我很喜欢逛街,而我最害怕的也是逛街。因为一走上大街,我就会被行色匆匆的人和车辆晃得眼花缭乱。这且不算,更要命的是因看到别人的忙碌,反更衬出自己的无所事事,于是就常有一种惶惶然大难临头,茫茫然怅然若失的感觉。这使我很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是一个多余的人。我曾多次幻想自己变成一条鱼,箭一般射到深水里永远再不出来,那样我可以逃避一切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我始终一直不幸地以一个人的方式活着。我没有“下海”的兴趣或者胆量。我只有把无数个白天消磨在逛街和睡眠里,把无数个晚上用来在稿纸上涂抹文字。有时我也会用逆向思维来为自己的“固守清贫”自鸣得意。但那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往往在一瞬间被明天或者后天的柴米油盐水费电费煤气费等等一切无钱支付的费用变为忧愁。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在我身边悄悄滑过,平淡如冲乏了的茶水。因为平淡,竟使我的整个身心逐渐麻木起来。我的麻木不仅仅表现在反应迟钝和对一切的漠不关心上,而是比这还要严重十倍。比如说在该激动的时候我激动不起来,在该流泪的时候我却聒不知耻地傻笑。我怀疑自己的心像自己的身体一样被厚厚的脂肪包裹得太严密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触动它了。有一天,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结果大吃一惊。我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被什么激动过一次了,整整八年没有过激烈的心跳,整整八年没有流过一滴悲伤的或幸福的眼泪。有时候我很怀疑是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题,就多次到医院检查,但多次检查的结果都是一切正常。这使我又怀疑医院的医疗设施有了问题。

    我一直为这些事情苦恼着。于是我就想做一个试验,试一试自己是否还具备心跳或者激动的能力。当然,我指的不是那种单纯肉体上的激动。也不像那些猎奇者寻找什么全新的生命体验。我躺在堆满书籍杂志报纸稿纸的席梦思床上,回想以前曾被什么事情激动过,在什么时候有过激烈的心跳。想来想去只有两件:一件是刚学习写稿子的时候,接到编辑部的来信就激动,心就“嘣嘣”直跳,尽管那时候所接到的百分之百是退稿信,但这毕竟是从我心灵中最神圣的地方传过来的信息呵!有一次我接到一封寄自海南某文学研究中心的信,拆开一看当即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我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一百多遍,没错,那上面印着我的一篇题为《只有梦是真的》的小说获了全国一等奖,只要我按地址寄去二十元钱,他们就给我寄盖了八个大戳的获奖证书。哥们儿,二十元钱就买个全国一等奖,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吗!另一件让我激动的事与一个叫蓓蓓的女人有关。那是一种震颤心灵的激动,只要一看到或者想到蓓蓓,我的心跳得比接到退稿信时还激烈。尽管后来蓓蓓把我本人也像一篇稿子般退了,但我每次在街上看到她的倩影,心脏仍擂鼓般大跳不止。我很客观地研究了一下我自己,觉得目前再接到退稿信的唯一感觉只能是沮丧,要想寻找心跳或者激动,只有去找蓓蓓。

    蓓蓓是我的初恋情人,现在在一家合资企业任会计。我住的地方离那儿只有三华里,步行十五分钟就到。我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五点半,估计慢慢走到那儿正赶上她下班。我在写字台上给妻子留下了一张“不要等我吃饭”的字条,就匆匆出了门。

    我认识蓓蓓的方式很浪漫,并且这与我的业余嗜好有关。前面已经说过我把白天的大部分时间用在了逛街上。因为长时间的逛街,使我养成了一个不太高尚的嗜好:喜欢“蓦然回首”。只要看见前面有步行的女孩或年轻女人,我就会足下加紧赶超过去。在超过女孩或女人的一刹那间,装作不经意地一回首,就把女孩或女人的容貌寻进脑子里,然后再在脑子里细细品味。闭目思过的时候我也感觉到自己的这种嗜好有点无聊甚至卑鄙。但我管不住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没有办法。况且经我多年的细心观察,有此嗜好的男人绝非我一个,只是他们没有我的艳福罢了。有一次我看见一位身条特别正,背影又很性感的高个女孩在我前面急走,就拿出长跑的姿势,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赶了上去。就在我超过女孩蓦然回首的一刹那间,我为女孩的绝色而吃惊的同时,两只脚不知怎么竟互相别了一下,“扑通”就把水泥路面狠狠砸在了身下。那个女孩因为走得急,来不及躲闪,便一下趴在了我的背上。那是一个幸运的夏天,我仅穿了件短袖衫,隔着薄薄的衣料我感到一个极其柔软的东西压在后背上,我一动不动地继续趴着,并祈祷那柔软的东西永远压在我的后背上,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但最终,我们还是都爬了起来,同时说了声“对不起”,就拉开了相识的序幕。那个女孩就是我最亲爱的蓓蓓。我和蓓蓓从相识到相爱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她提出分手时我正对她爱得如痴如狂。蓓蓓和我分手的理由简单得犹如一张白纸。她过早地发现了我“蓦然回首”的嗜好。由此她推断出我这个人不值得托付终身。蓓蓓的穿着打扮与气质在这个城市绝对新潮,但她思想却很传统,我想这大约与她的父母是农民有关。

    蓓蓓的离去对我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调整自己,反省自己,但最终也没能戒掉“蓦然回首”的嗜好。我与我的现任妻子恋爱时,为使悲剧不再重演,白天我从不和她上街,居然蒙混过关。但婚后不久我原形毕露。妻对我进行了长期的观察和研究后,很严肃地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你身边,在这期间,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勾引你,你能不能抵挡住诱惑?我义无反顾地摇了摇头,说如果你真的离开我一年半载,我会主动去诱惑比你糟糕十倍的女人。妻款款地笑了,妻说真看不出你这块料还挺诚实,我琢磨着你就是这副德性,你们这些搞文学的没几个好东西!我说你骂我就骂好了,别株连别人,打击面太大了会引起公愤的。妻说我说得不对吗?瞧你交的那文友净是些什么货色,特别是那叫“活人”的狗屁诗人,见了女人就不错眼珠地瞅,眼神还一剜一剜的,透着七分不地道。

    因为时间很充足,我走得就特别慢,这使我又大饱了一番限福。来到蓓蓓所在的那家合资企业的门口时,已有人陆陆续续从门口往外走了。我站在一个挺显眼的位置上,认真地扫描着一个个年轻的女性。我的目光一定很犀利,否则她们不会在我面前低下高贵的头,灰溜溜地从我身边擦过。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蓓蓓了,这四年之中我的变化很大,不知道她是否能认出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耐心,只要能寻找到我所需要的,她认识我与否并不重要。随着人流的逐渐增密,我眼睛的工作量开始大幅度增加,同时我还在不断加强着心理防线,以免见到蓓蓓后做出有损作家形象的蠢事。人流开始稀落下去,还没有蓓蓓的影子。我仍然满怀信心地等待着。直到人都走光了,大门“咣当”一声合上,我仍在等,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见到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当我对自己的直觉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您在等谁?我慢慢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女人是蓓蓓,尽管她与几年前的蓓蓓已判若两人,但我仍然一眼认出了她。原先那张明媚的笑脸因过分肥胖显得臃肿不堪,优美的线条也被过多的肥肉淹没了,已丝毫没有动人之处。我绝望了。不为蓓蓓的变形,而为自己没有找到所要找的那种渴望已久的感觉。不认识了?蓓蓓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想做出一个纯情的表情,但她失败了。我含糊地支吾了一声,忽然想起给妻子留的那张纸条,心里很后悔,我想赶紧摆脱她赶回去,兴许能赶得上吃晚饭。我说蓓蓓你发福了,日子一定滋润得不行吧。蓓蓓却避开我的问话,很认真地问我,你在等谁?好像这对她很重要。我傻笑了一下说我只是随便走走,好了,再见!说完我转身就想大步逃跑。蓓蓓在背后忽然大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大喝俨然还是几年前那清脆的声音。我站住了,却没有回头,脑子沿着声音这条线索搜索几年前蓓蓓的样子。但由于刚见到的蓓蓓对我的脑神经刺激得过于强烈,原先的那个蓓蓓怎么也回不来了。这时候蓓蓓赶上来柔声说,一块走走吧,我挺烦的。我说老婆还等我吃饭呢。蓓蓓说我请你吃饭,算是雇你陪我走走,行不行?我一想初恋情人请我吃饭,味道一定不错,就装出不情愿的样子皱了皱眉说,我们家今晚上可是炸的对虾。其实我家的菜橱里只剩下了几根焉不拉叽的烂黄瓜,妻子又绝对不会往家里买菜。蓓蓓“哼”了一声说,我家的冰柜里有的是山珍海味,尽你吃。我一惊。说你想在家里请我?蓓蓓点了点头。我说那可不中,你老公一见你领回个这么潇洒英俊的作家回去,还不喝了敌敌畏。蓓蓓说我老公现在恨不得让我赶快找个外遇嫁人,况且现在他零点以前决不回家。

    蓓蓓的变化不仅仅表现在外貌上,性格也由以前的开朗明快而变得絮絮叨叨了。我一边走一边进行着我的业余嗜好,对她的絮叨半句也没听进耳朵里。走了有喝一杯扎啤的时间,我发现前面有一个身条儿很好的背影,这个背影比之以前的蓓蓓毫不逊色,而且臀部较以前的蓓蓓还要丰满、性感。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想象着这个女人的容貌及气质。蓓蓓用月巴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我,笑骂道,怎么你还是那副狗改不了吃屎的臭德性!蓓蓓的比喻令我对她更加失望,蓓蓓以前说话从不带一个脏字儿。我努力想挣脱她,但甩了几甩没能奏效。这时候前面的女人却突然回过了头,天!我几乎死去。这个有着一副好身条儿很性感的女人却长了一对斗鸡眼,且塌鼻梁豁嘴一脸大疙瘩。危急时刻蓓蓓用力拥住我,才使我没有摔倒。我稳住心神时发觉蓓蓓投过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

    蓓蓓住的是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由此我推断出她老公绝非一般人物。

    我陷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了一会儿电视,蓓蓓已把六个拼盘端了过来。蓓蓓打开了一箱“汉莎”啤酒,一边开启一边说,今天你就放开量喝,醉了就睡在这儿,反正有的是房子。我说那你老公回来还不得把我撕了?蓓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蓓蓓说没准儿他不但不撕你还请你撮一顿呢。我意识到蓓蓓和她老公的关系肯定有问题,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跟着瞎掺和。我抄起一瓶啤酒一气灌了下去,想速战速决。蓓蓓不错眼珠地瞅着我大吃二喝。我不在乎,只管风卷残云,我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吃过这么高档的菜了。蓓蓓忽然问,你今天到底去那儿干什么来?我毫不犹豫地说等你,在黄昏的早晨。蓓蓓撇了撇嘴说,你别哄人,还当我是小孩呢。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三番两次问我去那儿干什么,我知道你最希望我说是去那儿等你,我说了你又不信了,烦不烦呀!蓓蓓眸子亮了一下,又问,你等我干什么?我一边夹着菜,头也不抬地说,寻找一种属于真正的人的感觉,结果一无所获。蓓蓓说你是不是闲得有点无聊了?我说并非如此,只是想做一个试验。就把自己八年没有过心跳,八年没流过一次泪的事儿给她详细说了。蓓蓓听后沉默了一段时间,摸起旁边的电话机打了个传呼。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九点多钟了,我便想个理由开溜。蓓蓓看出我的心思,警告说你别像条喂不熟的狗,吃了就想溜号,今天我不放你,你别打走的主意。说着,暧昧地拍了拍我的脸,转身进了卧室。我无聊地拿起遥控器,不停地变换着电视节目。接连换了七八个台,不是已放了几一遍的《我爱我家》就是新加坡的言情剧,都很没劲。我索性将声音关闭,让荧屏上上演哑剧。这时间卧室里传出充满诱惑的声音:你进来一下。我艰难地从沙发上挣扎起来。一步三晃地穿过客厅,来到卧室门口,推门撞了进去。蓓蓓全身赤裸着仰面躺在床上,两只仍很清丽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我。我心静如水,因为这是我预料中的情节,我缓缓脱下所有衣服,像上自己的床那样坦然地上了初恋情人的床。

    我例行公事般在蓓蓓身上忙碌着,我把和蓓蓓做爱的整个过程当作一种劳作,里面掺杂着一大半“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成分,或者说是一种义不容辞的职责。蓓蓓做得很投入,表现得既温柔又主动,这使我很快败下阵来。我瘫软在蓓蓓的身边,离了水的鱼般大张着嘴喘着粗气。蓓蓓意犹未尽,幽怨地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说比你老公怎么样?蓓蓓说当然比不了他,不过,他已经整整一年零六个月没有碰我一下了。说着话蓓蓓忽然哭了,整个肥胖的上半身在我的怀中瑟瑟抖动。

    良久,蓓蓓才控制住自己,仰起一张泪脸问,你真的想寻找点心跳或者激动?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蓓蓓说我可以帮你找到,你就这样抱着我,一直到我老公回来,他有防暴手枪。不过你放心,他那人很理智,决不会真的杀死你,至多打断你的胳膊和腿。我说虽然我想找点触动自己神经的刺激,可我并不喜欢残废,更何况我又讨厌在自己身上出现桃色新闻。说着我推开蓓蓓肉乎乎的双肩,想穿上衣服走人。蓓蓓猛然往上一窜,搂紧我的脖子狂吻起来。这时我听见一种特殊的声音,紧接着门上的暗锁动了动,门便开了,一个高大的胖男人出现在门口。蓓蓓停止了她的动作,挑衅地望着门口的男人。胖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问,你打传呼给我,就是为了让我看这出好戏?说完冲我友好地点了点头说您忙着吧兄弟,即摔门而去。蓓蓓的整个身子在我怀中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就软了下来。我忽地明白了自己今天晚上扮演的角色,有点恼怒地推开她,匆匆穿好了衣服。蓓蓓斜歪在被垛上,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直到我走进客厅,才听见她一声凄婉的呼唤。我没有回头,急步走出这幢住宅楼。

    我很沮丧。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还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这世道真他妈的。

    我决定抄僻静的近路回家,以便于编好理由搪塞妻的审问。近路是一条鸡肠样的小巷,很长且九曲十八道弯儿。我鬼魂一般飘在这条胡同中,苦苦构思着今天晚上的理由。编造一种理由来对付妻的盘问,对我来说比写一篇小说更加艰难。我的一篇篇小说都像孪生姐妹,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在东南西北的杂志上分别亮相。而编造对付妻的理由绝不可以雷同,雷同的东西都不真实。就在我的理由基本完成的时候,不远的前方传来女人尖利的呼救声。我心一沉,随即有点儿兴奋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帝赐给我的一次绝妙的机会。我便小跑着向前奔去。才跑了几十米我便看到了电影电视上上演了几千遍的一个镜头。三个家伙正持刀围住一个女人,猴急地在女人身上乱抓乱摸着。我的业余嗜好此刻也没有放弃,我借着昏暗的路灯欣赏着身陷囹圄的女人,结果发现这女人竟是我傍晚见过的斗鸡眼塌鼻子豁嘴一脸大疙瘩的那位。真难为这三位兄弟居然对她发生了兴趣。这时候三个家伙都发现了我,一个走近几步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很江湖地说,哥们,走你的路,别趟这遭浑水!我很奇怪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我想我已经麻木得不可救药了。我说哥儿仨,你们瞧清楚点,别看这妞儿条不错,可脸上的大疙瘩能绊到人。离我近的那个家伙说,哥们你外行了不是,晚上千这事俊丑一个味儿,只要X上没疙瘩就行!我竖了竖大拇指说哥们真是行家里手,这么着,我请三位抽支烟,叫兄弟入个伙,赶最后一遭怎么样?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先给了离我最近的家伙一支,又抽出两支走到另外两个家伙面前,把烟轻轻递过去的一刹那间,我一把抓住两人之间的女人,喊了声“跑”!女人很机灵,蹭地一家伙就跟我窜出三人的包围圈,顺着胡同向前狂奔起来,我想只要跑出这条胡同,上了大街,我这英雄救丑女的戏就算完成了。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才跑几十米远,背后便响起了发动摩托车的声音,随后几道光柱一齐向我们追来。我明白自己纵使退化为类人猿手足并用也跑不过车轮,就甩开女人的手说,你快跑!女人狂喊着救命一个人向前奔去。我有点悲壮地转过身,面对着迎面开来的三辆摩托车。第一辆摩托车对我不加理会,想从我身边擦过,我在和摩托车处在同一条横线上时,猛然窜上几步,双手同时用力,狠狠推那家伙的肩膀。摩托车一歪,正顶在胡同边的墙上,然后反弹回来,连人带车摔在路面上。第二辆车已近在咫尺,而且是直接冲我撞过来的。我来不及躲闪,出于本能往上蹦了一下,结果被摩托车撞得飞了起来,“叭”的一声摔在墙壁上,随即又反弹到路面上。一种很轻松的向上飘浮的感觉在我的大脑中停留了片刻,我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我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弄醒的。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睁开眼,顿时,我被看到的一切惊呆了。我躺在一张床上,双腿、双臂上缠满了绷带,床边站满了陌生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鼓:你醒了大哥。我艰难地扭了扭头,寻找着声音。后来我发现那个声音是从一个很丑的女人嘴里发出的。那个声音又说,三个流氓都被抓起来了。我明白自己一不留神捡了条命。我奋力站起来,双腿双臂同时火辣辣地痛了一下,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我向门外走去,那个很丑的女人拽住我,真诚地说,大哥,您叫什么名字?我淡淡笑了笑,说如果是五年之前,如果你长得特别漂亮的话,接下来我们肯定还有故事发生。说完,我默默走出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如故。我已经没有寻找心跳或者激动的勇气。我想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真是一种难言的痛苦。寂寞时,我便独坐窗前,静听时间在我身边掠过时发出的那种神秘的鸣响。一个无聊的上午,我伸着懒腰走出屋门,想到街上继续自己的业余嗜好。这时候我发现无数个手持花环的孩子排成两路纵队迈入我家的门,然后他们很规则地在我的小院内站成方队。我正愕然不解,孩子们忽然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同时院内响起一片童稚的声音:向英雄叔叔敬礼!向英雄叔叔敬礼!孩子们的左手都舞动着五彩缤纷的花环,随着“敬礼”的呐喊声幻化出一片花的海洋。随后,孩子们都涌到我的身边,将他们手中的花环高高举过头顶。一刹时,我被淹没在花的海洋里,同时闻到花的清香和孩子们的馨香,看到的是一张张纯真的笑脸。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了几下,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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