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黎莹

    我做事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却也没有痛下决心改掉。人的一生，谁没有一些不好的习惯呢？这种想法在我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后来，我凭着自己的脑子好使唤，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全国有名的合资企业工作。

    有一次，我给公司做一张报表，结果做错了一组重要的数据。被老总发现后，我及时地检查了错误，并做了纠正，但还是被老总揪住小辫不放，非要让我停职三天，写一份书面检查交到公司。如果不写的话，我很有可能被老总炒了。

    那三天我心情坏透了。

    母亲知道后，一脸郑重地把我叫到她的身旁，说：“人不怕犯错，就怕知错不改。你的坏习惯如果长期不改，迟早会酿成大祸的。知道你的父亲是如何牺牲的吗？”

    我脱口而出：“当然知道。是叛徒出卖了父亲。”

    母亲长叹一口气，说：“那只是一个原因，但绝不是致命的原因。”

    我一时怔在那里，以为母亲上了岁数，脑子有问题了。于是，母亲给我讲了父亲牺牲的经过。

    当年，我的父亲是共产党的一名情报员，长期潜伏在国民党的一个重要军事情报机构。

    当时，父亲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国民党方面虽然怀疑父亲，但试探了几次，都被父亲识破。

    后来有一次，父亲被叛徒出卖了。父亲应邀去参加一个酒会。席间，父亲正在和他的一个上司推杯换盏，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人在叫他。当时父亲一直用着化名，父亲的真名在国民党这边从没人知道。

    是谁会在这种公开场合叫父亲的真名呢？

    父亲当时的确了不起，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父亲的镇定自若，让和他在一个酒桌上谈笑风生的人都露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迷茫。父亲虽然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这种瞬间的迷茫和犹豫，但父亲已经知道了看起来轻松自如的谈笑风生里，已有了刀光剑影。

    父亲绝对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情绪，他想起身到舞池跳舞。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时，一个很急促的声音从父亲的背后再一次传来。这次的声音不像刚才，这次的声音一点也不陌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父亲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喊他的这个人是他平时工作中的一个要好的搭档。这位要好的同事喊的是父亲的化名，他说：“李建，接住！”

    声到东西到。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从父亲左侧飞了过来。父亲小的时候练过武功，因此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伸手接过了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接过后，父亲看清楚了，飞过来的这个黑糊糊的东西竟是同事的一个放水杯的黑色小皮包。

    随着这个小黑皮包的到来，父亲听到了同事发出的笑声。这笑声一听就是喝多了酒的笑声。这笑声会给人一种轻松。

    但父亲不会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就在父亲正想把这个黑色小皮包再以轻松的方式从空中回抛给对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黑皮包还没有抛出去，只听见一声枪响，父亲摇晃了几下，倒下去了。

    血，鲜红的血，汩汩地从父亲宽大的胸膛里流出。

    父亲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

    父亲永远合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当时，血不光洇湿了父亲的上衣，还把父亲手中那个没来得及抛出去的小黑皮包也洇湿了……

    母亲哽咽着，讲不下去了。我一边为母亲擦着总也擦不完的眼泪，一边问母亲：“这些不是你在我很小的时侯，都给我讲过的吗？”

    母亲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当时叛徒不敢肯定你父亲是不是共产党的情报员，但却知道你父亲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那就是你父亲是左撇子。尽管你父亲平时非常注意，干什么都不用左手，尽可能地像常人一样用右手，但有时人的下意识的动作是很难克服掉的啊……”

    我不知道后来母亲又说了些什么，因为我早就跑到书房里写检查去了。那份检查，是我流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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