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213与961312-等待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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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1

    台阶,一、二、三、四,大理石材质,显而易见是劣质的,有着繁复的、比土黄略为明亮的纹路。是的,形式很常见,写字楼或是普通的宾馆。台阶前,左右两边,各有一只石狮子。装饰在这里,总是显多余,不够朴素,当然也不够豪华。

    她登上台阶的速度正常,不快不慢,居中,于是在台阶消失的地方,脚尖将正对不锈钢包边的旋转门。居左或是居右,将会面对的则是表面看起来一模一样、镶有黑色把手的玻璃门(无论往里或是往外,都既可以拉,也可以推)。

    第一晚,她从车上下来,选择与停车地方距离最短的台阶最左侧,推开玻璃门,沿着与台阶平行的直线前进,从最左侧到最右侧,再走上两级材质与室外相同,但是宽度不及一半的台阶,将身体转过九十度,继续往前,一步,两步,三步,在空气缓慢腐蚀下,银色已经黯淡的电梯门在红色数字1出现后徐徐开启。第二晚,她从车上下来(同样的车,同样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必须躬着腰跨出一步,伸出右手用力横向拉开车门,仍旧保持躬腰姿态,将两只脚中的一只,对她而言通常是右脚,小心试探到地面后,再将另一只脚放下,站稳。此刻身体自然挺直,返身,再一次弯腰,幅度比刚才减少接近三分之二,用同一只右手,用力横向拉上车门),转身后居中而上,狭窄的旋转门使她原本规律的脚步失去了规律。室内的两级台阶缓冲了脚步的跌跌撞撞,但是紧张感已经形成,无法立即得到消除。

    直角三角形,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但是第三晚,她在另一个城市。

    2

    一个高个年轻男人,一个矮个中年男人,一个小男孩,他们和她一起拥挤在电梯里。小男孩的左手在矮个中年男人的右手里,完全被遮蔽。电梯间银色六面中的五面,没有任何复杂装饰,视线可以绕开眼前高矮胖瘦的身体轻易地看清这一点。剩下的一面被他们踩在脚下,是一方暗红色的地毯(究竟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因为多次洗刷导致?),毛毛拉拉的表面上,居中排列了三个大字——星期六。

    数字2在“丁”一声后褪去红色,高个年轻男人从她的侧面慢慢走过。我有你房间的钥匙,你不会不在那里吧?男人的嗓音相当低沉,语调很平淡。这是普通的、中间没有停顿的两句话,没有带上特别的感情色彩。她听懂了,但是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很容易听清楚的两句话,难道不是吗?),背影在打开又合闭的长方门框中消失。电梯继续运动,在四楼再一次停顿,她的视线扫过地下,红色的地毯看上去不算低档,左右延伸,明显比电梯里的红色鲜艳许多。电梯门在她身后保持合闭的静止状态,门背后的机械运动仍将符合规律。

    3

    早晨八点,她左右撩开餐厅塑料门帘时,上身共有四件衣服。草绿高领线背心、暗绿亚麻七分袖衬衫、米色毛线开衫、淡蓝牛仔外套。下午,她站在一个貌似花园的地方(实际只有几棵树、一个被石头栏杆围起的亭子、一个可以拍照留念的地点、或许还有些她没有看到的景致),上身只剩下草绿高领线背心。阳光灼烤地面,白光之下的水泥地上,寸草不生。她站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不久前才铸成的一座大钟,大钟前立着一个手持喇叭的年轻女孩,高高的马尾侧对着她,黑色的长衣长裤看起来密不透风。汗水还没渗出那白皙的额头,但是应该快了。女孩的身旁散开一些中年男女,姿态集中、表情游移。类似她一路所见的古代人物塑像,站在高高的长方形底座上,名字总在书本上出现,浮在空气里的动作似乎含有某种意义,但并不值得琢磨。

    山区的早晚温差太大啦,这句话她会对不同的人说上多少遍呢?

    4

    他在向前走,灯光昏暗的走廊,一折接着一折。走到她的房间,无论是从电梯口开始,还是从楼道口开始,都需要至少折上四次。红色的地毯连着红色的地毯、以一定规则编织其间的四瓣黄色小花一眼望去,一片连着一片。走廊并不宽敞,他将经过男洗手间、女洗手间、办公室、会议室、一间又一间房间——相同的浅棕黄木门,不同的名称或是数字。在一些房门背后,空无一人,寂静的黑暗里,深棕色、绣有银色小花的床罩饱满下垂,使两张床头并排靠墙放置的单人床略显臃肿,之下是驼色的毛毯、寡白的床单。在另一些房门背后,寡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人,或是两个。

    他向前推进的速度十分迟缓,在没有最终到达她的房门之前,是否可以忽略不计?她已经从里锁上了房门,是的,她确实听见了上锁时金属发出的“咔哒”声,并且,在她躺着的位置,即使房门大开,她仍无法看见走道。但是这个行走中的高个年轻男人,在她紧闭的双眼之下,依旧清晰可见。

    这里真绕。是的,很容易迷路。她将穿着睡衣,和他这样开始。

    5

    剧场里的空座位不多,但是作为客人,她得到了事先安排好的,不错的位置。舞台上两个报幕员,一男一女,都在二十到二十五岁,西装与小礼服,面朝台下观众,……欢迎……现在开始……声音嘹亮,吐字清晰,略有用力过猛导致的颤抖。剧场四周爆发出掌声,帷幕降落。灯亮幕起,两个报幕员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一束射光从后往前,她仰起头,灰尘密布,像被光吸住了,一时走不开。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手和脚扭曲,摆出雕像般凝固的姿势。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匆忙调整步伐的小女孩很引人注目。

    每一个舞蹈节目都有差错,但是掌声不断,非常热烈。最后,所有演员站成几排谢幕,来自同一所小学的两位女老师并肩站在一起。但是另一位,一眼可见更年轻些的,在一阵耳语与手势后,转身退入后台,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张脸在最后转身前的愤懑。留在台上的女老师和小朋友们一起,脸上鼓起明亮的笑意。

    掌声停止,剧场现在灯火通明,观众起立,人们三三两两地向出口处走去。一些人仍旧留在舞台上合影(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她不会再看见)。她的两眼正对舞台方向,但是眼神是茫然的,她在站着发呆吗?将近一个小时的演出,能让她继续处于回味状态的节目会有几个呢?

    6

    她突然坐起身,掀开白色的床单,连同上面沉沉压着的驼色毛毯,铺有地毯的地板不冷,不热,她赤裸的双脚一直点到门边。门锁被温柔的方式轻轻转开,她踮着脚尖往外看去。

    底楼大堂,柜台后的服务员随意打量了他一眼,没有任何针对他的举动发生。他正沿着长廊走来,与她见面,毫无任何阻碍的(她的房门已经为他开启)。

    走道空空荡荡,陌生的房门背后,不同频道的声音连成一个声场。

    7

    关于散文发展态势的讨论(严格意义上只是各自发言)并不激烈,上午十点摆放的果盘(每两人共享一盘)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直到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在她对面的脸,以不同的方式打起呵欠。惟有一位女士举止高雅,手背微曲,窝住大张的嘴,双眼眯起。她在飞机上曾经数次这样打过呵欠,耳膜似乎突然得到疏通,轰鸣声一下近在咫尺。对面的这组呵欠相继发生,终于有人伸手,拿起了果盘里黄澄澄的杏子。

    她在桌下放了一本书,发言只言片语地进入她的听觉。三年前……真实……梨上的斑点……

    有一段比较完整的:

    谁能证明朱自清的父亲真的翻越了栅栏?难道一篇好的散文需要得到一个铁道片警的证明?

    有人在窃窃私语,模糊不清,她抬起头,看见一些蠕动的嘴,离开了它们淡然凝视主席方向的眼睛。似乎只有她在左顾右盼,这从后来的记者照片上得到了显示。

    8

    她的双手捧着一本书,背后垫着三个枕头,枕套与床单一个颜色。齐视线的尽头正前方是一面有着弧型边缘的梳妆镜,床头灯映在镜中,在镜面上形成一块明亮区域。这是两盏中靠近她的一盏,比较昏暗(与靠近另一张单人床的另一盏相比),它们都无法调节亮度,将旋纽转开一点或是一直转到底,没有任何变化。镜中的女子神情呆板,头发蓬松(一个小时前刚洗过的缘故),红色睡衣(只能看到胸部以上)有两条不算太细的吊带,因为缀了荷叶边的缘故,看起来不算撩人。

    崭新的书页在她的手指底下翻过,发出如同饼干碎裂般清脆却并不明亮的声音。窗外有个工地,单调的、不清楚如何产生的单音累积成一片瓮瓮,像一个怪兽正在低低地呼吸。她向下滑了滑,比先前更舒适的姿势,脑袋顺势滑向左侧,右耳,比左耳更为接近房门的,完整地裸露在空气中——从那里传来的,是万籁俱寂。

    地毯十分厚实,在这片绵延不绝的红色上行走的人,脚步声都将被它吸收得干干净净。几个小时前她曾经穿着黑色高跟鞋走过,尖细的鞋跟击打着红色,偶尔也会击中其间黄色的小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是,总会有其他声音,在远离地毯的地方出现,即使小心掩藏。它们将会给出暗示,高个年轻男人正以缓慢而不停的速度向她走来,没有什么可以抑制住他的脚步,她在自己的大脑中反复重复着这个意象。

    9

    下山的山路一拐接着一拐,她将脑袋搁在扶手上,虚弱或是慵懒,邻座的男孩,声音始终进行着。在来到这个山区之前,她对自己的生活充满言语上的抱怨,它们总是一个样子(连着去菜场三天,就会为换不出花样而发愁),需要完成的稿子将她牢牢圈在电脑前。但其实并不那么糟糕。她的工作就像她的一日三餐,日复一日。此外她还有一些网络上的朋友,每天深夜他们近在咫尺,但不会靠近一寸。有一次她和其中的一位异性网友单独见了面,她先到了餐厅,一个十分嘈杂的环境,选择稍稍离群的靠窗座位坐下,将包打开,拿出一本书。她的手握住书的两边,手臂自然弯曲,略微侧着身子,冲着门的方向,但是视线前方是一根粗大的石柱。他走来时她看见了他的半边脸颊,趁他四下寻找的时候她飞快地低下头,直到他的脚步声以及一只簌簌作响的塑料袋在她的面前停下,她才像突然注意到一般抬起头来。他们面对面坐着,相距一张饭桌的距离。网上的行云流水变成了默不作声,地板被油烟浸润,没有地毯。

    为了打破沉默,他们拿出了安全的话题,谈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书和碟,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但是,她不记得他们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

    网友的女友在一个小时后匆匆赶来。她感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为此忽视了已经发红的脸。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分别从两个方向离去(不同的,但并不是相反的,更接近于一个直角),她继续默不作声,直到对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坐进出租车不久,汪峰的新歌响起,高架上因车速而来的夜风将完整的音符打散,支离破碎,不算浪漫,更像一些若有若无的心事。二十九岁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可以要求他吻她,一个仍旧年轻的女人,他们的指头,难道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打字吗?互相碰一碰……一首歌的长度有限。她不得不将眼睛从窗外挪开,落到计价器上,将指头伸进钱包里。

    10

    他走到她的床尾,稍作停留,继续向她走来……她的脸微微侧向一旁,眼睛合拢,因为毛毯的缘故,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靠在床头,因为见到他,表情从呆板变成生动,眼睛专注地凝视;她背对着他,因为瘦而凸显出的骨骼看起来冷漠而僵硬,在他轻轻将她的身体拨转过来时她没作任何反抗,她向着他的嘴唇伸过手去,但是她的眼睛,它们在别处,不,她的手臂会推开他,就像推开一扇门一样;她慢慢地将手环放在他的腰里——她究竟要用怎样的方式?

    微微一笑,也许这就够了,她保持平躺的姿势,眼睛对着天花板。等待依然进行,他也许仍在什么地方犹豫不前,也许他正站在这有着不同楼层,路线却几乎完全相似的迷宫入口,无目的地挑选着他的方向。

    11

    人们三五成群站着说话,头部微微向着某一个地方倾斜,没有人落单,她也在其中,抱着胳膊,表现积极,这可以通过她左右晃动的脑袋得到判断,这些人,几天前她不认识任何一个。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刻意这么做的,这样的行为,在她整个青春期,一再重复。仔细观察她的眼角余光,将能跟踪出一个对象,一切的努力,一颦一笑,高谈阔论,都只是为了迫使对方最终看见她。偶尔她的眼睛也会正式经过对方,但却在一定秩序之内,一个挨着一个的。这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实验来证明,五分钟前她都具体说了些什么,她是否能回答?

    但是这一次是个例外,她只是不想在大太阳底下,看起来那么孤单。如果孤单不能给她带来夜晚拒绝室友打牌的邀请,一个人呆在房间床上,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的宁静,她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呢?

    谈笑风生,但其实没人知道她究竟是谁,除去身份、名字,她自己知道自己么?提出问题,或者回答,加以点头应和,如果从一个稍远的角度旁观,会因为总体的喧哗而感觉相当热烈。偶尔有些对话清晰可辨地跳出这片混沌:

    翠有活翠死翠……长在椴木上的木耳……实际上这件事本身没什么,但是他做得太没技巧了……您跳现代舞?……三万块钱就能买六分地?

    笑声与感叹声,啊——是嘛——怎么这样——真有意思——也有她自己的笑声,不高不低,盖不住任何声音。

    睡眠有浅层睡眠和深层睡眠两种,浅层睡眠属于身体睡眠,肌肉能得以松弛,但是大脑的活动仍旧很活跃。回忆白天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该忘的忘,进行的是一种情报处理的工作……她突然想起她曾经看过的一篇科普文章。断断续续的、令人似懂非懂的对话,她真的只听到了这些吗?

    12

    我一定要等下去。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用不着着急。时间对她而言,应该是宽裕的,谁说不是呢?

    13

    清晨五点起床,更换衣服,护肤程序与化妆程序,共需一个小时。六点钻入车厢后座,十一点五十分,在摇晃与颠簸中,从山区进入市区。走进电梯,从阳光进入昏暗,她的身子突然晃了晃。轮到她跨出时,电梯门开始合拢,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上的拎包落地。有人从她的背后走前一步,替她按住了保持打开状态的按纽。她拎起包,跨出时被地毯绊了一下,没有摔倒,所以没有手臂准备托住她。她继续跟着人们往前走,等待午餐的另一群人在大厅里,他们向她微笑致意,高声招呼,她一个劲地笑,说话。这天下午,她不得不放弃了去名陵的计划,小心看着脚下的路,一直走回宾馆,自己的房间。

    14

    日光灯下的电梯。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走廊。紧锁的房门。扔着衣服却无人落座的椅子。外层为透明白纱里层为古铜绣花的窗帘。完整无缺的两只玻璃杯,一只空的,一只装有半杯水。床头柜。电话。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标着房门号码的房卡:408。床头灯。镜子。没有任何声响的走廊……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这张床的表面眼下已被身体的翻来覆去弄皱。另一张床,相隔不远,仍旧保持上午整理好时的状态。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眼睛看着驼色的毛毯。他今晚不会来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几秒钟的寂静无声之后,从她的嘴里吐出三个字:

    他妈的。

    是的,他去任何一个房间都很容易,每个人都会欢迎他的到来,一间接着一间地进入,再一间接着一间地退出。但是他忘记了她。

    接下来的动作在这个夜晚(准确来说,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不再陌生。平躺后向右侧转身体,狂躁地拉扯自己头发,数一二三四五……跳起来,镜子中出现她的身影,朝浴室走去,打开灯,关上。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水杯。将白色被单一直拉过头顶。

    15

    我打算结婚的时候,会回来找你。

    你是想离开我吗?

    不,……是的……我有些……

    (打断)我知道,你只是想考验我,对不对?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不会。时间,算得了什么?

    手指抚摸脸庞,细长的,弹琴的手指,经过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片刻后闭上。嘴唇微启。头发散乱。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无力地松开,又抓紧。后来她将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好让自己不喊出声来?但是,这是很难做到的)。

    两年后,她和别人结了婚。谁会长久地需要分离,需要孤独,需要没完没了的等待呢。

    时间,算不了什么。

    16

    只要我再等待一会儿,几分钟,几页书,甚至只是几秒钟,他就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他在和别人告别,握手,为了离开,他知道他将去一个地方,不需要任何犹豫……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强烈的心情。在不同的地方,他向她走来,跟她见面,那些夜晚,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他。有一晚,他没有如常出现,她才在害怕中确定了他的存在(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害怕会失去这个原本以为与生俱来的联系。当然,在另一些阶段,她将害怕他把她永远带走)。这一类的心情就和恋爱的目标一样,一旦产生就成了束缚。

    因为摘下了隐型眼镜,她无法看清自己的面容,憔悴的脸色,黑眼圈微微外凸,嘴唇有些地方开裂,一个苍老的,等待睡觉的女人。

    她等待过他,她和他的距离,从来不曾如这一晚般如此遥远。他会再来,但是这一晚,他不会出现了,不可能出现了。从帷幔般深重的左右两幅窗帘缝隙间,突然跃出了一团亮色。天亮使他们的这一晚永远分离。整个等待的过程现在已经过去了,她平摊在床上的四肢,因为一整夜的挣扎,酸涨无力,像一只蝴蝶,美丽的羽翼被钉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起伏着。

    醒着的。

    B

    ——昨天晚上我看完了,很难受。

    ——你难受什么?

    ——莫名其妙的。甚至做了不愉快的梦。

    ——什么样子的,能说说吗?

    ——故事与意象,当然,梦境都很意象。你说你在铁轨上和别人做爱,梦里。

    ——那么妖娆而生机勃勃的意象?

    ——在一个码头,我们一起去的,你却在我未上船的时候划船而去(可能和我白天看电视“西游记”有同样镜头有关),回来后你就说上面那故事。梦中的你,身份不模糊,形象稍微。难受。

    ——一直延续到醒来?

    ——是啊。

    ——没有其他的吗?

    ——而且在梦里你很有快感——船离去,以及说故事。是故意的。在梦里你肯定是有伤害欲望的。

    ——梦里的我,是微笑着的吗?

    ——快感的笑。

    ——快感?

    ——很邪的骄傲。

    ——这是你担心的?

    ——嗯……想你。很想很想。快流泪了我。我想走了,这样面对面地想你,我很难受。

    ——你真的看明白了吗?你知道“他”是指什么?那个高个年轻男人的意象是指什么?

    ——是个男性的第三人称。模糊的代词。

    ——他是指,睡意本身。

    ——……我只是猜测,他是否真的存在?

    C

    1

    喜欢你,就像是个主题。这样想。真想把这个主题藏起来,用各种各样的技巧化解这个主题。用各种各样的叙事,无限靠近主题,但又不触动它,就好了。

    2

    又听到鸟叫了才睡。应该又是宁静安详的一天了。遥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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