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洲-寻找灵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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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仔从天鹅洲搬到青苔后,整个儿变了。时不时暴跳如雷,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前怕虎后怕狼。青苔虽不及天鹅洲繁荣灵活。但青苔田亩广阔,人口众多,五谷杂粮丰厚。与天鹅洲相比机遇更多。可对陆仔来说,却是个绝境。天鹅洲运用自如的收购生意,在青苔,也变得寸步难行。那些商贸关系仍在那里,那些稻谷杂粮仍旧一样,做起来为何就不一样了?这儿的天空仍是自由富足的,可他怎么就进不去呢?鹿女无法理解陆仔心灵的禁锢是什么?他总不能在一个新的地方展开,总沉浸在痛失天鹅洲的悲痛中。那种痛失的悲壮与悔恨刻刻都写在他脸上心上,叫他情绪起伏。

    他总担心青苔村下有个大老虎,他去了的话,老虎就会吃掉他。起初,鹿女还不知道他害怕什么,原是害怕青苔村下人地生疏,容不下他这个外来人。鹿女不明白他这种害怕从何而来。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鹿女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来商量得好好的,到青苔村收购点油菜籽去的,不知怎地又不去了!他们手头还有几万块钱的积储,青苔镇一般人家还没有。他在此有房屋,亲人,有家,有做生意的本钱,有稻谷杂粮的广阔农村。并非一无所有。就在荆江大堤的广阔大农村,旱涝保收、不怕水淹。怎么就无路可走呢?他怎么不能把青苔当做天鹅洲一样,在此也建立一份家业呢?

    鹿女不只一次梦见自己在此办了米厂,开了大型收购站,门前是车龙水马,热闹非凡,……这些完全可以现实的。可为什么到陆仔这里,就成了痴心妄想?阳光还一样洒照,大路一样宽广,只是异域的阳光大道总没被他看到,他自意味已到了人生的极限与死亡。只要鹿女就这些跟他谈论,他就对鹿女尖刻无情的说:我不想想这些事,我还活得了几天?在鹿女听来,还以为他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其实从到青苔后,他身体的确好很多了。难道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家长,就不能负担得起一点责任?哪怕你生命只有一天,你也要认真的过完它,怎么能对家人开口闭口就说死?再说,离开天鹅洲失去原有的一切,鹿女愿得吗?若不卖掉家业,搬到小镇来,解除他心上的贪然与身体的劳累,到如今,他坟墓上的荒草都长人把高了。而他自己竟丝毫不知?鹿女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不可思议了。每天情愿在树荫下与邻居的妇人打情骂俏,与六妹子下跳棋。也不思前面的路。她却还不敢吱一声。

    邻居妇人的男人是小镇渔民,住在长江边岸,由着移民新村,政府补助了些钱,由此迁到街上来。男人每天早去晚归,江上打鱼,妇人每天早晨去菜市场卖鱼,卖完后就无所事实了。六妹子本嫁了户好人家,但却没嫁个好男人。她的公爹是青苔镇电站的站长,在青苔镇有着很好的口碑。而她的男人却是个荡子。有两次还将别的女子带到堂妹凤子那里去了。第一次,凤子害怕家人知道,没做声,还做了一顿饭给他们吃。第二次,凤子就给大姐打电话问该怎么办?大姐说,你说你怎么办?你是站你妹子一边,还是站你那不藏生的妹夫一边,或者这样说,你是跟你妹子亲些,还是跟你妹夫亲些,你还做饭给他们吃,还不一扫帚扫死他们啊……凤子自觉办错了事,就不理睬他们。他们自坐了会,就没趣的回去了。

    父亲去世后,六妹子在技校谈的男友有次过年来玩,没碍事谁,却被村上混混打跑了。再也不敢来。六妹子技校毕业了,一时未找到好工作。就此嫁了。她家的电器设备成套的,屋里装修的富丽堂皇。鹿女送亲去见了,只感叹。就她出嫁时的家境与之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没想六妹子订婚结婚的盛大场面,会是如此衰败的结局。没两年,六妹夫就将家业败光了,将出租车都卖了。每天就在街上鬼混。六妹子在青苔某村下教书,时有就住三姐家,不回去,正闹离婚。鹿女搬来后,开了小店,六妹子有时间就来帮忙。其实小店太小,根本用不着帮忙。来了再回去,就要陆仔送。毕竟还有一个女儿嘛。

    有次鹿女实在忍不住了,就对母亲说:六妹子再回去,不要陆仔送了吧?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母亲便对六妹子说:你再无事就不要到你鹿姐家来,没看见她现在日子不好过,不如在乡下了,还有你哑巴姐姐在这里,你就不要再给她添乱……六妹子听了,打着哇哈哇哈走了,第二天照常来。鹿女真不知道六妹子做了两年的小镇居民,居然变得如此了?

    (忘记交代的是,我早年虽随鹿女一起到了郭家,并没有成为郭家的成员。不久我将拥有自己的新家,与朱云成婚。在青苔镇中学教书,与弟弟一个学校。朱云也在教书,我们同是大学同学。另我早年是哑巴过,但哑巴病于哪个我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冬天不治而愈了。但家人叫惯了口,一直改不了。)

    母亲一直是个闷鼓佬,对儿女的事从来不管也不问。现在搬到了青苔更加漠然。貌似一个青苔镇的市侩小镇民了。

    记得母亲初来小镇,没一个月,就回去寻鹿女,对她说:四女儿,我就在你家,给你做炊事员,看你,米厂,酒厂,猪厂的,也需要个帮手,母亲老了,帮不了什么,就帮你做家务吧?鹿女也极希望有个帮手,但母亲不等同他人,倘若她与陆仔有个争吵,那岂不是被禁锢了?处于何种的禁锢对鹿女来说都是不合适的,她也不希望母亲为自己伤心落泪。或母亲亦想起了曾经的某日,她去鹿女家,碰见她与陆仔吵架,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日子长久的相处,真会是种禁锢。母亲不喜欢这种禁锢,鹿女更不喜欢。由此话头才打开便关住了。母亲住过两日原回青苔了。

    鹿女心里真是无限的凄然,却毫无办法,为着母亲的晚景担心。在乡下住了几十年,在小镇过得习惯么?那未回乡下住间小屋吧。只是弟弟尚未成家,她要照顾弟弟或孙子,所以就留下了。至今也算脱尽了乡土气,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镇民。每次回乡,就穿着花绸子外衣,带着钞票,见到乡亲就人发一张,少则五十元,多则两百,几千块钱,没做个啥,就没了。住不了几天,就回小镇,心情好得不得了。乡亲们无不都说,母亲苦尽甘来,到街上享清福了。母亲听到这样的话,高兴得合不拢嘴。外加娘家离得近,时不时就回娘家,少不了七姑八婆,舅侄外甥的,又见人发一张,几千块钱又没了。为着这个,大姐还找弟弟二姐商量,只要母亲高兴,就一个一个转着给钱吧。后母亲发觉不对头,怎么一年上头没做个什么,就自用去了上万元呢?弟弟教书的,工资并不高,在小镇还没有房子,还未成家。由此母亲就不再回天鹅洲了,一心在家准备房子好接媳妇抱孙子。

    有次来了一位远方堂叔,堂叔是大城市人,在武汉某大学任教,说是要把母亲嫁了。对方是一位退休教授,丧偶,现年六十七,身体硬朗,子女都安排了,条件好得不得了,正需母亲这样深厚达意的女人照顾。加上父亲生前也是搞教育的,老教授非常乐意,故托堂叔过来问问。

    正是六月天,我们姐弟六个坐在弟弟的小套间前乘凉呢。不知怎地听了这话,很想哭。

    鹿姐,你觉得呢?也许这对母亲是好事,弟弟迟早要结婚,现在哪个还兴婆婆跟着儿子媳妇一起住,以后一边一样孤单…六妹子说。弟弟许久没出声,我也不想说话,也不知六妹说的是否是真心话。鹿女也不说话。

    要是母亲愿意,我不会阻拦,正如六姐所说这对母亲或许是件好事,教授之家当然不会刁难母亲。弟弟沉默了会低沉的说。大姐与弟弟一样的话…

    要是母亲愿意,兴许是件好事,兴许对你也有帮助,你也是搞教育的嘛?有机会就调到武汉去。三姐不知以何种的情感说出这翻调侃的话。

    弟弟听完三姐的话,情态突然十分感伤:做梦也未这样想,这是母亲独自的事情,与我没有干系。

    母亲最后当然没同意,理由是弟弟还未成婚。

    可母亲情绪明显比从前开朗了许多,也许母亲第一次感到自己对大家是多么的重要。母亲是种信念依靠。母亲没读多少书,却懂得这个道理,母亲尽管表面看上去没起作用,而实际上这些年来,一直是大家精神脆弱时的支柱。

    都快六十的人了,还没娶儿媳妇,没抱孙子,谈什么重新嫁人之事,你们的堂叔是昏头了才来说这些话的。然后再对堂叔说:去服侍别人,不如在家服侍儿子儿孙,想你嫂子嫁人啊,你哥不会怪你,但也不会反对我做这种决定……

    母亲没有答应,堂叔感到很遗憾,人家是教授,好多年轻女子都不嫌弃,母亲尽管乐中于儿女们,儿女们却成天自各忙自各,心里还是会孤寂,再说这边的情况教授又非常了解……母亲是有点动心,从母亲突然的活泼笑容看得出。毕竟父亲去世时,母亲还只有四十二。一晃父亲去世十年了,我们当不觉得,可这三千多个日子对母亲来说就太艰难。这些年了,母亲总是一幅安详温厚的样子,迎接我们这些来去匆匆的儿女。要是弟弟结婚生子了,母亲更不能缺少。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包括母亲自己。

    母亲这样遭遇的人,也适应改变,可陆仔怎么就不适应呢?每天只想着如何堕落麻痹自己。这是一个男人的作为吗?

    鹿女在回家的车上想起回去面对的是这样一个男人,不想回去了。

    有次,陆仔与六妹子在楼下看电视,六妹子的衣服太露,坐在地板上,三角短裤都露在外面。鹿女实在看不惯就说了他两句。没料他竟然大发雷霆,将放着的电视剧轰的一响摔到门前。吓得楼上做作业的儿子忙下来问:妈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响?见着儿子,鹿女半天没出声,然后才对儿子说:没啥没啥,人家放冲天炮呢。儿子已读初二了。鹿女心中想着儿子进了高中,就随儿子去市里住。在她心上,她早与陆仔隔绝了。这样一个男人,她早就对之心灰意冷了。

    就那次摔坏电视剧的陆仔,不仅没有丝毫抱歉,还跑到楼上大声的对她嚷:你给我二万块钱,我离开,不再回这个家了。他几时把这里当过家,他心底的陌生与变迁,不能面对或不自信都是他自己的,他没有权利把自己的无用无能与愤怒转嫁到别人头上,特别是与自己同样处境的家人身上。鹿女看穿了他的懦弱、无能,看穿了他身体乃至骨子灵魂里的小农自私主义。它在他身上如癌症一样扩散,吞噬着他的灵魂与骨子。他整个儿消亡了。

    鹿女听到陆仔说出这样的话,死盯着他,说:你离开还要两万块钱?你手头有多少钱?这一家三口,你分得了多少?你家不管,儿子不管,事儿不做,我们靠什么生活,你一个男人有手有脚,一个人抛家离子出去,还要两万块钱吗?你自说得出口……鹿女真想恨恨的骂他一顿,那刻,她的心完全冷却了,只待儿子进高中,就走,就与他离婚。

    这个念头那样的决绝,因无所希望,已彻底绝望。只有靠自己,到市里,打份工,照顾儿子,直到儿子上大学。那个念头让她无比的冷静。一时天空广阔亮堂起来。自到青苔,她的天空就是嘈杂黑暗的。陆仔的暴戾与阴郁已将所有的光明淹没。就陆仔的世界何尝不也是黑暗嘈杂的呢?但他没有权利将这种黑暗淹没到别人的世界。鹿女之所有被他淹没,是因她怀念天鹅洲,怀念天鹅洲的那个人,相信那个人会回来。而如今这个人毫无希望的将自己毁灭了。寻不回了。她疲惫了,不知道在天鹅洲好端端的一家人,到了另一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分裂而痛苦。

    小秋,金木,周一,菊菊,她,陆仔……无不一一陷入这种黑暗。再也没有家了,也寻不到那个家了。天鹅洲的那个家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们亦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那些单纯美好的人儿也没有了,消失了……死亡了……

    后来,小秋还是将金木从郑州弄了回来。周一与金木的家具厂已步入正轨,金木就等着分红吧,算是原始股份。每年能分得四万块,日子勉强过得去。用小秋的话说是:我怎么能这样过六年呢?我想男人,我要男人啊,我要他回来,哪怕喝天0天水……

    男人亦是有着一个家,一个女人的渴望的,由此就回来了。

    小秋到超市去上班,不做麻辣汤了。麻辣汤是他们家最忌讳的一个词。金木在家教育孩子。因教育方式有问题,两个孩子无人照顾时成绩还好些,小秋越照顾还越差。周一也考虑到小秋的教育方式,就将金木放了回来。可家具厂的红利年底才分,这平常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小秋一个月就七八百块钱,一家人怎么够用。

    小秋说:这不,自己在家就知道一个月用多少钱了吧?原先他们一个月就寄我一千块钱,还说我用多了,真不知那些狗日们心里怎么想的,我替他们看孩子,一没工钱二没功劳,投什么?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周小秋出去,怎么一个月也挣得两千块吧,以为我愿呆在家里,沾了他们什么便宜……当鹿女听到小秋大声叫骂抱怨周一他们时,不仅哈哈大笑。小秋性情的确比在天鹅洲大有改观。想必那时在天鹅洲得了神经,都是性情的拘谨与现实的压迫。现今的她真是开阔了很多,欲火重生了。但有金木在身边,往后还会如此开阔?

    有次鹿女给小秋打电话,是金木接的。

    鹿女说:是金木啊,小秋哪里去了?

    金木说:小秋不在,到超市上班去了。

    哦哦,怎么没听她说?鹿女忙哦了几声,才知金木回来后,小秋去超市上班了。金木在家招呼孩子。那天天下点小雨,鹿女知道小秋养的那盆文竹放在窗台上,那窗台没有盖,文竹会被下湿的。那盆文竹很哀小,却很翠绿。小秋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那文竹,心情就好了。它虽哀小却作用重大。于是忙对金木说:下雨了,小秋养在窗台的文竹搬进去了吗?没料金木听到这话,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搬了……

    鹿女听了大吃一惊:金木,你哪里不舒服吗?

    金木便含着哭音说:我心底悲伤啊……

    鹿女知道他心底为何悲伤,与她才来青苔镇时的悲伤一样。却装作不知的问:有啥悲伤的,如何悲伤的?金木就说:是心里心外,肌肉骨子都悲伤,看我现在,钱,钱没有,房子,房子没有,家,家没有,事,事没有,若是我能多有点,小秋亦不会这么辛苦,还要去超市上班,就可每天跟你一起玩,接你电话了……说着说着,他竟在电话里抽泣起来。

    小雨仍在淅沥,鹿女还以为是雨下的声音?第一次,她听见金木在电话里压抑的抽泣,真是万箭穿心。96年,梨园被淹,他是嚎然大哭。即使那刻亦没有这刻让她感到如此的锥心疼痛。泪水止不住扑落下来。忍着哭音对他说:金木,别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坚持。鹿女自己也不知道要他坚持什么?只是金木并没回过话来,就将电话挂了。

    窗外淅沥的小雨将青苔远近的景物蒙在一片薄雾中,鹿女的心亦浸在一片迷雾的遥远的怀想。就是从前,无论多么的艰辛痛苦,甚至摧毁,都没让她感到如今小镇的那种艰辛与痛苦。痛苦的不是物质也不是现实,而是流浪的精神与灵魂。他们失去了家,失却了家园。生养他们的家乡,无论处在何种的难堪与绝境,都是生养他们的地方,他们在那一样可以生存,寻到希望。那份骨子里的亲切与血液里的亲情,让他们坦然自信的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而离开了那份土地,就如离开了骨子与血液的源头,失去了血液与骨头,还能活么?

    中国的农村男儿,无论走到哪,他们骨子与血液里仍旧流淌着那座村庄陈旧古老的血,永远流不进新的血。无论他们的外表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实质却一点也未改变。

    就在鹿女与金木通电话后不久,她又接到小秋的电话。

    小秋在电话里哭:你身边没人吧,说话方便吗?

    鹿女正在市一中门口的一家书店,荞儿子考上了市一中奥赛班。鹿女亦在市里租了房子,搬来与儿子同住。鹿女本想陆仔一起来住,一家人就算在市里有了个家。她本也在小镇住厌恶了,都因陆仔无限制的吵闹与抱怨,她都害怕了。吃尽了离娘家近的苦痛。可陆仔怎么也不肯来,他平时住在青苔,也无事做,哪里不是住呢?鹿女怎么也说不通他,也想不明白。就荞儿子,他是非常希望父母能跟他一起住的。在那租屋里只说没有青苔镇的家里好。鹿女便开导儿子说:往后青苔的家,你不会常回了,往后,你要在社会上立足,有自己的家的,就不要想青苔的家了。其实鹿女知道儿子所谓的家,并非某个地方,而是一家人的团聚。而陆仔怎么就不满足孩子的这个心愿呢?

    就这个男人,她真是不抱一点幻想了。但他仍旧是她的男人,孩子的父亲。他不能走出第一步,她又有啥办法?想一个安静的家已不可能。想当初来青苔,他是那样的迟疑不决,想这刻来市里更是痴心妄想了。

    在他心中,每往上走一步,无不悬在半空中又高了一层。他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的感觉,都来自天鹅洲。他以为天鹅洲才是踏实的地面,那里才是他扎根的地方。离开它,任何地方都不足以成为根基。至于最终鹿女想将家安到武汉的时候,他可被吓死。

    鹿女只心想,儿子上了大学,原回天鹅洲吧。若还在一起过的话。可陆仔也不肯回去。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没有脸面。这在鹿女又是不大理解的。既然那么怀念,不能面对不能展开,那就回去好了。生活总得有一条路一个天空,不至于将己闭死吧。可陆仔就是不,都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将来该怎么过?鹿女都不知道自己与他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不是她要抛弃他,而是他要抛弃一切。

    想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听到小秋的哭音,鹿女直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秋说:不知该怎么说?真是没想到,金木才回来不久,就要跟我离婚,说我孩子孩子管不了,事儿事儿做不了,还要他老守着,一个大男人守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这样捆死吗?那样还不如解脱?就这样,他跟我提出了离婚……

    鹿女听了,不觉的冷笑了下,真是好神似的两个男人。干什么?自己痛苦难受也不让别人好受吗?可是这个别人是你的妻子,你的家人,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奈不何这个世界,就奈得何你的家人吗?什么男人?想到此,她忙安定小秋,说:你不要慌,不要怕,金木说的不是真的,他现在有什么啊,不就还有你吗?离婚了,他就什么也没了,他不会的,不会的……

    没料小秋在电话里哭得更厉害:他会的,会的,至今他口口声声在后悔,后悔当初娶了我,他还爱你,现在还爱,他后悔,后悔极了……

    说什么呀,小秋,你冷静点,他就是要跟我好,我也不会跟他好,这样的男人我受够了,大家都一样……鹿女不想深说,就转移了话题:他有说去什么地方吗?

    小秋说:他想去他侄儿的夜店当服务生,那个活儿轻松些。你说那夜店都是些什么人干的活,年轻人呢?他道自己还只有十八岁,夜店服务生会要他吗?

    听到这,鹿女忍不住扑哧一下笑起来:他不当真的,你就让他去好了,包管过不了几天,就会撞得头破血流的回来。然后就老实了。

    可小秋不这么认为,她认为金木还是显得很年轻,尽管三十了,去夜店总是很危险,哪里什么女人没有啊,她怕他去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她在南国的经历如梦魇一样盘绕着她,好不容易解脱,她不能让梦魇重新缠绕。

    鹿女听完小秋的话,觉得很好笑。但笑过之后,又无限的悲伤。想当初陆仔提出给他两万块就走的时候,她亦没勇气说:你走,我一分钱都不给你。而是在那苦苦的哀求,不要他走。且向他重复着从前他要与她过完今生今世,白头偕老的话。真是毫无玩尊严与希望可言。女人常是如此的悲情。即使毫无作用也死依赖着。即使一颗枯树,也要在上面吊死。男人心上或许也是悲痛的,但这悲痛相对他们心上的卑贱,就太渺小了。他们为何不能在悲痛中奋起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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