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挂着的时钟会有因为没电而停转的时候,可是时间并不会因此停滞不前。语数外,政史地,按着课表上的顺序有条不紊的推进,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一节课上完换了教科书接着上另一课,一天连着一天,一星期又是一星期,没完没了。
可是……生活远远不止这些,年轻的孩子是成年人无法企及的,他们拥有饱满的灵魂,用不尽的活力……可能会有对未来的迷惘,但是坚定向前的意志不会消磨,期盼着未来的生活,对未来的渴望,灼烧着左胸里那颗通红的心。
荆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身边的人都在马不停蹄地朝前走,而她却大有沉溺在“当下”的趋势。或许只有经历过一次的人,才会懂得珍惜吧……
望着窗外刚抽出嫩芽的樟树,耳边突然传来的欢声笑语,她的心会莫名涌上一股难言的滞涩,她突然幻想,在这之后的某一年,某一天,她独自一人走在纷纷扰扰的街上,那时,这些人会在哪里......
还会在身边吗?还会.......有交集吗?
一天晚上,沈沐清问她,“年子,为什么小说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是帅气又多金,阳光又温柔?总是千篇一律,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还用问吗?你难道会喜欢一个又丑又穷脾气古怪又暴躁的男生?”荆年很快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沈沐清带了些犹豫的眼神看着荆年,“我比较......相信缘分这种东西。”
“哦?那你现在缘分到了吗?”
本来荆年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沈沐清竟然沉默着红了脸。
她不是个扭扭捏捏会拐弯抹角的人,荆年扬起一抹坏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是谁?”
“我们班的吗?”
很快,嗅到八卦气味的室友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四双灼热等待答复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沈沐清。
“没有啦,没有啦......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沈沐清逐渐涨红的小脸审视着环绕了众人一圈,“别说你们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总会有一个“他”,多多少少占据了些分量吧。
“你别扯开话题,拿我们当挡箭牌。”付茵筱逼近一步到她身前,“有情况的人是你,快从实招来,你到底看上谁了!”
沈沐清只是抿嘴摇了摇头,任凭其他人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算了,至少我们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了,平时多注意点,肯定能抓到把柄的。”荆年奸笑着朝沈沐清挑了挑眉。
她笑得更厉害了,“年子,我问你,如果要你现在写一本自传,你会把谁当男主角?”
荆年片刻就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哼”地挤了挤鼻子,“你想问我现在喜欢谁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沈沐清扶额,嘴角的笑意不减分毫,“行行行,那你说,你喜欢谁?”
荆年摇摇头,“没有。”
“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沈沐清狐疑地瞥着荆年,“你骗人!”
“没有骗人,真没有,我们才多大啊,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荆年露出坚定的神色,“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
霍夕趴在床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听着。
“哎呀你这个好学生别说话!”付茵筱朝荆年甩甩手,继续逼问沈沐清,“是谁?我们班的吗?”
“......”
“啊!她没说话!她默认了!”陈锦儒兴奋地跳起来指着沈沐清。
“是谁?”未及沈沐清开腔,付茵筱就急急忙忙问道,“是谁?是周奕承?”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荆年心里一个咯噔,紧紧注视着沈沐清的反应。
“怎么会,那是小梁还有……嗯哼……我怎么敢去抢。”沈沐清意味深长地看了荆年一眼。
荆年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反驳,她只觉得松了口气。沈沐清心里的那个确实不是他,从她自然否认的回答就能看得出来。
“那是谁?”付茵筱几乎把班里长得入的了眼的,成绩好的都报了个遍,可是沈沐清就是一个劲的摇头,嘿嘿笑着装傻。
她一定有所隐瞒,清楚这点的付茵筱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
可是一直到到熄灯,付茵筱还是没能从她嘴里打听出个所以然,只能失望地睡去了。
夜深人静时,有清透的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地上,荆年侧身望着被映得锃亮的地面,像是复读机似的大脑不断重复播放着沈沐清的问题。
“你会把谁当男主角?你喜欢谁?”
荆年想起她话音刚落时,脑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影子。
周奕承......
又是他,还是他......
到底是自己没出息,还是他于自己有太大的吸引力?
荆年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得了吧,你就是喜欢他。”
好吧……那她承认,她喜欢他,喜欢周奕承。那个会给她使绊子,会顶嘴,会骂人的男生。
她又再一次地喜欢上了……
莫名其妙的,毫无征兆的。
***
周奕承腿摔断了。
他出现时正在上语文课,整齐的朗读声在他叩门的那一瞬间骤停。
“继续念,继续!”王羲向大家摆手示意,自己下了讲台去开门。
结果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教室里只回荡起邹靳一个人突兀的声音,不过很快,意识到没人附和的他也住了嘴,跟随着整个教室的视线一同注视着门外。
周奕承在他妈妈的搀扶下站在门口,左脚膝盖下打了石膏缠了厚厚的绷带,低垂的脸上没有笑容,连耳朵也好像没有生气似的耷拉着。
“没事了,妈,我自己能走。”丢下这一句,周奕承缓缓迈开步子。
“那你当心......”他妈妈担心的想要上前一步,却还是停住了。
王羲伸手去扶了他一把,周奕承说了句“我自己来就好”便一个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踱到了自己的座位。
荆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他一路,周奕承好像还是第一次给她这么窘迫又小心翼翼的感觉。不可思议的怜爱感不知从何时涌上了心头。
王羲和周奕承妈妈说了几句,大概也就是让她放心的话,就关上了门。
“好,大家继续上课。”他走回讲台,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接着让同学们齐声朗读刚刚没有读完的课文。
荆年滥竽充数地咋吧着嘴,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课本密密麻麻的字上,而是猜测着他究竟因为什么而受的伤。
一整节课过得浑浑噩噩。
一下课,周奕承身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大群人,他也一改有家长在时的拘谨模样,大大方方地聊扯起来。
乐熙明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挪过去给他腾点位置出来,周奕承很听话地坐到边角,乐熙明一屁股坐下,搂住他的肩,“承承,你是不是被打了?”
“是啊,我在路上看到一群大汉在欺负小朋友,我挺身而出,就这样......”
“谁听你鬼扯。”乐熙明呿了声,“我还不知道你嘛, 遇到这种事情就你跑得最快。”
“谁说我会跑,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周奕承嘴角勾起一抹淫*笑。
“所以你是因为偷窥才被打的?”余玮接着问道。
周奕承摊手,“受伤就受伤了,难道一定要被人打吗?”
“那你究竟怎么搞的?”
“打篮球。”周奕承给出简单的三个字。
“你少来,我昨天喊你去打球你不是说你表姐结婚要去当伴郎没空吗?”乐熙明一语道破真相。
周奕承愣了愣,皱眉,“是吗?那让我再想想......”
“实事求是不好吗?”余玮抱起手,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周奕承刚想反驳,上课铃响起了,似乎是踩准这个点,英语老师楚莹抱着一大摞新鲜出炉刚改完的试卷走了进来。
“遭!老妖婆!”随着邹靳一声低低的惊呼,原本聚在一起的同学像是被捅了老窝的蚂蚁,纷纷四下散开,各自回了座位。
结果还是没能得知周奕承脚伤的来由,大家纷纷猜测了一个星期,什么版本都有。一说他走楼梯时候滚下来的,二说他给家里换灯泡,木梯子踩空摔倒的,还有更离谱的说他抢别人女朋友被黑帮老大给揍瘸的......
奇葩版本听得耳朵充血,最后还是梁子意道出了原委。
她妈和周奕承妈妈认识,一次偶然碰面说起,周奕承当完伴郎之后闲着无聊,大晚上去小区里遛狗,月黑风高看不清,一脚踩到了正在维修翻起的井盖里,摔了个狗吃屎,顺便把脚也给扭了。
好在伤得不重,但也需要好好休养,不然伤势加重就不妙了。
荆年听完梁子意一席话,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出周奕承在地上捂着脚踝,蜷得像个烧红的大虾,嗷嗷呻吟声混着一旁狗吠的场景。
虽然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难怪他不乐意明说。
要说周奕承伤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一届的篮球赛就在下个星期,人手本来就不足,现在他一伤,能出场的人就更少了......乐熙明是急的不行,可是没办法呀,这世上又没有神药能让他立刻就能痊愈的,除了无能为力,没有更好的作为。
荆年倒是有点心疼他,原本为了比赛辛辛苦苦练习了好久,现在一朝残废,都成了无用功。
都说女生爱看篮球赛,其实谁都知道,她们看的不是球,而是人。
没有了周奕承的球赛,自然少了很多看点。
荆年看着小伙子们在球场上追逐,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拄着拐杖站在框下的周奕承,他一脸严肃,适时地给出场上队员指导,在进球时用力鼓掌,球在对方手里时大声提醒防守,给大汗淋漓的乐熙明递上一瓶打开的矿泉水。
即使不能动,但他的心应该早已跟随着队员们一起驰骋在红绿色的球场间了吧……
荆年突然觉得,她和他的世界,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年子你快看,最近很流行这样的花苞头。”荆年流转的思绪被梁子意打断,她伸手指了指前方,荆年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栏杆外,有两个小姐姐正驻足停留,朝这边看来。
一个留着利落的短发,很是清新,一个高高扎起花苞头,十足少女。
她们笑嘻嘻的,掩着嘴对球场上奔跑的男生指指点点。
荆年想起自己大学时,也曾踮起脚尖朝中学的操场上张望,那时的她已然明了,宽松校服下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青春。
“真想早点毕业,就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梁子意满怀憧憬地看着前方。
真是个怪现象,一墙之隔,隔了一个芳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一个渴望着未来,一个想要回到记忆中去。
荆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梁子意,觉得她和从前的自己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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