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除了笔试,还需要进行体育测试,两项必考,一项选考。其他倒也算了,主要是长跑这一项,女生八百,男生一千,绝对是大多数人的噩梦。
体育一共三十分,直接记录高考总分,决定分数线录取,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要在试卷上多拿一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体育这类运动吧,属于身体记忆,不出什么意外,只要勤加练习,就会有长足的进步,毕竟分数就是金钱,啊不,分数就是money,very very 多的money,每一分都至关重要。
于是早在开考一个月前,每天的最后一节课,初三的准毕业生们一定准时出现在操场上,男生一组,女生一组,练习长跑。要是碰上雨天,也不能懈怠,只是把场地换到体育馆,该跑多少还是跑多少,一步都不准落下。
光是书卷上的知识就已经学得焦头烂额,身体上的劳累又成倍地放大了压力,于是乎教室里终日弥漫着惶惶不安的气氛。
比起高考虐神伤心,中考真可谓是身心具残。
每当站在夕阳映射下的操场,塑胶跑道蹿着一股恶心的塑料味,荆年看着涌动的人群,那里有个剪了利落短发的少年,勾搭着另一个留着刘海的少年,她就不禁自责,原本周奕承是用不着遭这份罪的,都是她害他还得在这里忍受这份煎熬。
可是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没碍着周奕承什么事啊,他照样学他的,又没给他使什么绊子。
或许就是这一世的他没这个命而已,和她安荆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
这么想着,荆年立刻释然很多。反正都没心没肺这么多年了,也不怕这么一回。
日子就这么一板一眼地缓缓过着,花坛边上被修剪得方方正正的杜鹃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科技园里新铺的草皮也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五月底,体育中考过后,终于能够一门心思地把重点放到学习中去。
而这之中的一天,邹靳录取西临中学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一片哗然。
不需要再留在这里挣扎,邹靳收拾了东西搬到空教室和陶恬一起自习,说是自习,其实他想做什么都没人来管他,来不来都已经无所谓了,还管他看不看书呢!
邹靳很好心地留给荆年两册没有做完的模拟卷,然后干净利索地离开了……
荆年感动地将试卷摸了又摸,然后翻开第一页,一只已经风干的胖蛾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赶紧把那一页给撕得粉碎!
虽然邹靳人又皮又怂废话又多还不听话,但总的来说他还算个好人,毕竟做了两年多的同桌,荆年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难免有点舍不得。
中考前半个月,学校组织了一场家长会,大门再次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最高的楼层上俯瞰这一切,他们已经成为了昔日自己口中的应届毕业生。
这次家长会后,荆年明显察觉到妈妈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改变,从前周末一回到家就唠叨着赶紧去写作业的她这次居然笑眯眯地端上了一盘水果,还剥了两个荆年最喜欢的大肉粽放到她跟前。
虽然说从前也没饿着自己,但这么殷勤,还是头一次。
应该是家长会上有说不要给孩子施加压力什么的吧,荆年正这么猜测着,妈妈就拿着刚发下来的一本书凑上来和她分享心得。
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坦然面对!
这是以后都不再给她施加压力的意思吗?荆年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校领导们!
就这么盼着,等着,熬着,终于到了中考那一天,提着早就检查过无数遍的透明笔袋,满怀信心地进入考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进入到最后的决战时刻。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荆年抬头望着静止的风扇,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坐在这个教室,这个位置,写着一样的准考证号,贴着条形码。只不过物是人非,那一次,诚惶诚恐,而这次,却是心如止水。
最后一科结束的时候,外边下起了零星小雨。
回到教室,慢条斯理地整理课桌,每一本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曾经奋斗过的证明。
曾经.......是啊,已经成了曾经……像梦一样,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过去了……
背起书包,互相告别转身离去,然后,这一群人,这辈子怕是再也聚不齐了......
荆年走在路上,厚重的云雾盘踞在远山山顶,奔流着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天际沉沉,而她的心也似这多霾的阴天。
霍夕在分别之际,紧紧拥住了荆年,虽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但确实是“竟无语凝噎”。荆年轻声拍着她的背,说,“别怕,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玩。”最好的朋友,也是一辈子的朋友。
最后一句太过煽情,荆年想了想,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离别总是不舍的,即使知道日后还能再见,但有些人的情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好在,那些重要的人,总还是有再相聚一堂的机会。
同学会安排在中考后的第五天,一间空教室里。荆年因为堵车到的有些晚了,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里面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和大合唱前一样,空出了半个教室当作舞台,而其他人正在后面排得紧凑的课桌上奋笔疾书,写同学录。
“年子,这里!”从嘈杂的人声中辨别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荆年四下张望着,马上找到了坐在窗边朝她招手的霍夕。
“年子你终于来了,我的东西呢?买了吗?”还没等荆年坐下,沈沐清就急匆匆地冲了上来。
“买了买了。”荆年抽出怀里捧着的一本金黄册子递给她,“呐,你的同学录,特地挑了你最喜欢的颜色。”
“爱你么么哒。”沈沐清对着封面亲了个小嘴,转脸朝荆年皱眉道,“都怪我忘了,到教室才想起来,还好你还没到,不然我还得再跑一趟呢!”
“没事,要不是你发短信要我带我也记不得这茬,好在学校门口多的是文具店,但是也就这几种,挑不出好看的。”荆年无奈地摊手。
“够好看了啦,那个钱待会给你,我先去发啦。”
沈沐清比了个剪刀手,蹦跳着跑开了。
霍夕把一大叠五颜六色的彩纸递给荆年,“你带笔了吗?这些同学录是他们来发的时候我帮你收着的,左上角写了名字,你一个一个写吧。”
“天呐,这么多!”荆年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啊?”
“快点写吧,余玮还准备了节目呢。”
“节目?”荆年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被冠上“余玮制造”标签的活动,大多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霍夕点点头,“就是互动节目,玩游戏什么的,等这些玩完就去KTV开包厢唱歌去。”
“哇哦。”荆年不禁惊叹,“这么充实?”
“对啊,所以你就赶紧写吧。”霍夕说完,继续低下头写个不停。
荆年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开始写第一张。
哦,是陈锦儒的。
姓名,安荆年;性别,女;出生日期,95.6.27;星座,巨蟹;手机,你有存过的;电话,已拆机;血型,不明;最想做的事,包小白脸;理想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对我的第一印象......
荆年愣了愣,停下已经写了个人字旁的“作”,硬生生改成了“任性”两个字。
唉!她突然觉得惆怅,这时候都不能说真话,那写这个同学录还有什么意义!
手像被施了魔咒似的停不下来,反复把自己的基本信息写了十来遍,也顾不得上头余玮主持节目,四处拉人,进入互动环节。最后还是柳零丁指名道姓地要这些没参加过的同学都参与一下,荆年这才和霍夕一起去玩了个“提示猜谜”的活动。
两个人为一组,一个人用一个词语来描述这个物品,但是不能说出这件东西中的任意一个字,一共有四次机会,猜不着就跳过,看五分钟内哪一组猜得更多。
这个项目进行需要四个人,两组,正巧,另一对是周奕承和乐熙明,已经满面春风地站在了台上,他们两个今天穿得很清爽,一件白T,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短裤,外加一双拖鞋。
还真够标新立异的,荆年无奈地瞟了他们一眼。
“哎等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余玮上前一步,把霍夕和乐熙明两个人对调了个位置,这下就成了荆年乐熙明一组,霍夕周奕承一组。
“嗯,这样才对,开始吧!”余玮满意地点点头。
荆年看着对头站着的楞头楞脑的小少年,不禁扶额,余玮,你乱点鸳鸯谱了你知不知道!
“噌”大屏幕里跳出一台洗衣机。
“周奕承先说一个。”余玮朝荆年抛去一个“不用谢我”的表情,先说的那一组掌握的信息少,猜出来的几率就更少点。荆年笑着挑了挑眉,接受他的好心。
周奕承愣了半天,才吐出一个词,“电器。”
霍夕摇了摇头。废话这能猜出来才有鬼了!
“安荆年,该你了!”余玮提醒道。
荆年想了想,不能说“衣服”,也不能说“搓衣板”,那......
“滚筒!”滚筒洗衣机嘛!多么形象的描述!荆年满怀信心地盯着乐熙明,眼里冒着光。
“啊......额......油,油烟机?”
滚你妹的!你家油烟机是滚筒的吗?荆年真想一巴掌呼到他脸上!都已经提示到这份上了还猜不出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蠢的人吗?
“立白!”
“洗衣机!”
“恭喜霍夕同学,答对了!”
欢呼声中,荆年恼恨地瞪了乐熙明一眼。可他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还是保持一贯傻笑的样子,嘿嘿嘿个没完。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荆年总算是见识到“低智商”的可怕,乐熙明居然一个也没有答对,荆年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和周奕承串通好故意装傻的,如若不然,那就是他真的蠢了……
心里骂着“妈卖批”回到座位,荆年看到那一大堆空着没填的同学录,差点又一个暴躁要把东西给撕了!还是霍夕把拿到的两个小礼品分了一个给她,荆年才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燃烧的那一团怒火。
继续写啊写,写到手都快抽筋了……原本一丝不苟回答的问题到现在也只是胡乱地写上几笔,很多都是答非所问。
直到她到看到了那一张。
左角上写着他的名字,周奕承。
她认认真真地填完空格,转过纸条的背面。
想对我说的话......
荆年抬起头,看到了被围在一群人中的他,三年蜕变,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孩,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阳光的笑脸,哪一样,都是好的。
荆年漾起慈母般的微笑,突然脑袋里冒出一句话,想着给他正好,于是转动着酸涩的手腕,提笔写下:
愿你鲜衣怒马,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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