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的花季-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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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终于完成了民调的任务,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单位。

    但是也有少数人的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比如老大吧,他下决心回去搞业务了,到农林大学当了教授,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本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嘛。

    刘有呢,也下决心和那个已经不爱他的太太离婚了。不过当我们一身尘土从面包车上下来挥手道别的时候,刘有还没有作最后决定呢。

    我们建了一个民调群,在QQ上互通信息,刘有的事情,是他自己交代出来的。

    小汾也坦白了一件事情,一件他曾经做过的很娘的事,他把同事陆林的名字写成陆玲,说人家是兰花指,又说颈脖子里没有喉结,暗示小陆性取向有问题,慌得小陆只好马马虎虎找个对象赶紧结婚。张小汾看到他们的结婚照了,又说,小陆,你和你妈合影留念啊。结果真把小陆气走了,但是小陆走了,张小汾也没当上项目经理,落得一肚子的空洞和愧疚。

    切,喊他张小粉还真没喊错,真是因果报应啊。

    我的同事阿美、阿切他们也要求加入进来,和我一起分享民调的故事。只有我们老大,很少上线,不知道他算是有身份,不与我们为伍,还是一直在潜水。

    有一天,老大上来了,告诉我们,小蒋走了。

    其实我们先前就有预感的,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真的就来了,我们在网上一起悼念小蒋,并且共同寻找小蒋的女同学。

    但是小蒋的女同学一直没有再出现。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她是不是知道小蒋的情况,或者她是自始至终一切都不知道,或者她是早就知道了一切,无论怎样,她曾经是小蒋生命中一个重要的部分,我们也一样想念她。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的,我关闭了我的丢人现眼的贾春梅微博,以“西地村”的名字又重新开了,很快我的粉丝已经有好几万,我现在真正地变成了一个花痴,而且是专痴牡丹。我只是没想到有那么多的人和我一样喜欢牡丹。

    我从家里带到西地村,又从西地村带回家的那盆牡丹开花了,我实在忍不住要显摆它,我请同事,请同学,请各种各样的熟人来我家看牡丹,不喜欢串门的人和对花不感兴趣的人我也都死皮赖脸地弄来了,最后能请的人都请过了,我还没过瘾,我干脆带上它去了花鸟市场,我把牡丹往那个卖种子花肥的摊贩面前一搁,我激动地说,你看看,你看看,有碗口大——啊不,比碗口还大,差不多是一口小锅了,是不是?你见没见过这样的牡丹?不料那摊贩却一点也不惊讶,淡定地跟我说,这有什么,那地方的牡丹都这样。我心里一惊,脱口问他,那地方?你说的那地方,是哪地方?那摊贩说,哪地方,就是西地村呗。我大惊失色说,你也知道西地村,难道你也是西地村人?可是你的口音不对呀。那摊贩说,我不是西地村人,但是我的那盆牡丹,是西地村的老蒋送给我的,那一年,老蒋来花鸟市场考察行情,我们就聊上了。

    我这才注意到,一直搁在他摊前的那盆牡丹不见了。那摊主见我寻找他的牡丹,告诉我说,给一个女的买去了。我说,啊?一直以为你是做样品的,原来你肯卖噢。摊主说,我哪里肯卖噢,那女的要买西地牡丹,别人介绍说,我这里的一盆最好,就找来了,我才不肯卖给她,可是她居然哭起来了,我只好卖给她了。

    摊主一边说话,一边掏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我一看,是摊贩本人、老蒋,小蒋三人的合影。我奇怪说,这小蒋是老蒋的儿子吗?那摊贩说,才不是,你仔细看看,他们长得可是一点也不像。那时候小蒋大学毕业在研究所研究牡丹,老蒋在西地村种牡丹,他们本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结果却在我这里碰见了,小蒋听了老蒋的介绍,就跟老蒋说,他一定帮老蒋把西地牡丹推出去。我以为小蒋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到西地村去了,还当了村官。

    我四下里一看,真有些惊呆,以为自己眼花了,其实我眼没花,西地牡丹已经在这个花鸟市场遍地开花了,难怪我捧着我的惊艳的牡丹进来的时候,他们都视而不见呢。

    那摊贩说,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停顿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说,你们三个人合影,你还记得是谁给你们拍的照片吗?那摊贩立刻说,当然记得,那个人是搞花木经销的,是小蒋的朋友,姓、姓——

    我替他说出来了,姓季,叫季一斌。那摊贩高兴地说,是季一斌,就是季一斌,你也认得季一斌啊?他们说得真不错,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哎。

    原载《小说月报·原创版》2013年第6期

    原刊责编 唐嵩

    本刊责编 吴晓辉

    作者简介:范小青,女,江苏南通籍,从小在苏州长大。1978年初考入江苏师范学院(现为苏州大学)中文系,1982年毕业留校任教,1985年调入江苏省作家协会从事专业创作。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主席、党组书记,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全国政协委员。以小说创作为主,另有散文、电视剧本等。出版长篇小说十八部,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女同志》《赤脚医生万泉和》《香火》等,发表中短篇小说三百余篇,代表作有《嫁入豪门》等。短篇小说《城乡简史》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得第三届中国小说学会短篇小说成就奖,《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多种奖项。有多种作品翻译到国外。

    创作谈:不一样的风景

    范小青

    前些年QQ聊天十分热闹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孩子一直在网上跟人聊天,觉得好奇,问他说,你们聊些什么呢?他似是而非地说,没什么,瞎说说。我以为他是在隐瞒我。我还自以为聪明地猜测他可能网恋了,否则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在网上跟别人说,永远也说不完。

    对于我的猜疑我孩子十分不在意,也懒得跟我解释,大概我这样的老菜鸟,不值得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耐心辅导的。只是我的好奇心还在,还是希望能够多少了解一些。又有一次我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说些什么,你让我到你的电脑上看一看,打消我的妄念吧。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准备遭到拒绝的,却不料他很随意地答应了,你想看就看吧。

    我就凑到他电脑跟前去看了。

    我终于看到了他们在聊什么。

    但是我仍然没有搞明白,或者说我甚至更不明白了。

    他并不是和一个人在聊天,他是和一群人在聊天。我先扫了一眼那些人的网名,发现每一个名字都很有创意,很有内涵,很有吸引力,直让我眼睛发亮。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他们的聊天内容,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一长串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呵呵”“哦”“哇噻”“吼吼”

    还有字母和数字的:

    “CC”

    “0437”

    “04551”

    还有许多只是一个脸谱,或者是笑脸,或者是苦恼的脸,囧的脸,等等。后来我还到网上专门去看了看“QQ聊天表情大全”,真是奇思妙想,太有才了。

    在觉得很赞过后,我又彻底无语。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玩呗。

    说心理话,他们的玩法真的很好玩,才华横溢,创意迭出。

    又过了些时,微信又狂热起来,我又问我孩子了,微信有什么意思呢?

    他照例似是而非地回答,没什么意思。

    即便是没什么意思,还是涌现出那么多的微信控,据说有微夫妻双双躺在床上玩微信,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一玩就是大半夜。

    那又是些什么内容呢?

    有方便之门,有危险陷阱,或精彩绝伦,或乏善可陈,摇着了神仙眷侣,摇来了杀身之祸,等等等等。

    等等等等加在一起就是时尚。你微信了吗?

    许多因微信而发生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毕竟有那么多人在使用它哦。

    经常会有一群人集中在一块儿,面对面,肩并肩,他们每一个人都低头摆弄手机,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在和远方的朋友说话,他恰恰就在和并肩而坐的那个人交谈着呢。

    他们是被网络养大的一代人,被现代社会教化的一代人,我非常想走近一点,倾听他们的声音,感受他们的感受,我也很想和他们说说话,但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我们的身体正在老去,但我们的内心还是十分向往年轻,向往青春,只是我们现在已很茫然,什么是年轻,什么是青春,一切都不如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样,我们只有试着去了解,去接近真相。

    或者我们永远也接近不了真相,但至少我们尝试过了,努力过了。

    以上说的这些,和《屌丝的花季》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它们却是我写作这个小说的内在的因素。心里有话,想说又说不出,不说又憋得慌,就写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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