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转型期的湖北散文研究-诗意的延伸——湖北诗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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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写作散文,赋予了散文独具一格的气质与特点。诗人游走于在“诗”与“散文”的世界,有机融合了诗歌的表现技巧和散文描写要素,大胆吸收两种文体的特质——既汲取诗的精悍、凝练、隽永之美的基因,又继承了散文的灵动、潇洒、自由的独有魅力,并且以物我相参,动态的双向交流的方式,营造出散文的超拔和灵性之美。

    谢克强、刘益善、车延高,便是这种“诗而优则文”的湖北作家。诗人谢克强在诗歌领域已有相当的影响力,但在九十年代开始创作散文诗,对他而言,写散文诗并非方向的转换,只是把不易表达的东西通过散文诗这个载体来呈现。他的散文诗着重用短小凝练的语言,用各种再现型意象将自己所感悟到的人生哲理朴实无华的表现出来,追求散文诗内在的风骨,不流于平白的低吟唱叹,脱离低级的平庸和浅薄,去测量生命的厚度。作家刘益善,在湖北文坛同样是以激情的诗歌而闻名。在本质上他是个诗人,所以即便是他的散文也不可避免的具有多种诗的特点,诗的美感,诗的语言,诗的情怀——对于山水总是怀有激动的情绪和无限的遐思,常常把自己融入大自然的山水中,将充盈的情感和富有诗意的语言结合在一起,塑造出富有情趣和生机的景象,使得他的散文充溢着积极乐观的情怀,并给读者带来巨大的审美冲击力。车延高一直爱好诗文,将自己的业余时间全部投入到了诗文的创作之中,近年来他的诗歌散文都获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诗歌《日子就是江山》等关注底层命运,将普通人的生活、劳作化为诗意,他的散文也是以诗为文,写诗人李白的生命历程与诗歌想象,恣肆磅礴而激情回荡。

    一生命的盐——谢克强散文诗论

    诗人谢克强在他的诗歌领域笔耕不辍,有相当的影响力,但是九十年代开始也陆续写散文诗,已出版散文诗集《缘韵》、《断章》、《远山近水》等。对谢克强来说,写散文诗并非诗歌已遁入困境需要转换方向,而是把不易表达的东西通过散文诗这个载体来表现,最终是为了更好的回归到诗歌本体中。作者曾说过,它(散文诗)汲取了诗的精悍、凝练、隽永之美的基因,又继承了散文的灵动、潇洒、自由的独有特色,从而形成的一种散文形体、诗之魂灵的一种新文体。他的散文诗就是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最好诠释者。

    “散文诗的洞察力与穿透力,就在于诗象之后,诗情之中的那种灵魂审处折射出的思想之光。”作者的散文诗就是一种生命的盐,“它来自诗人骨子里的灵光,是生命的呼吸,以及对社会的透视,对历史的反思,使之凝聚、冷却、提炼与升华的透明的晶体。”谢克强的散文诗优势在于思想深邃,闪耀着哲理的光辉,没有现在一般作者躲进小楼,无病呻吟强说愁的姿态,无论是对景,对物,对生活,对人生都不只是瞬间灵感爆发后的情感和意念的宣泄或冲动,而具有睿智的思考和探索。

    在描绘自然风光上,作者在《远山近水》下卷里分北京,延安、西京、峡江、神农、武汉、南京、厦门、青岛九个分章讲述了自然人文景观。即便是这些游记散文诗,也不在于回忆旅途的痕迹,不在于走马观花的风景介绍,而在于旅途的思绪和思考。在圆明园遗址上,作者触摸着冰凉而缄默的石头,除了愤慨,还有叹息与悲哀,但是作者没有停留在一味的悲痛中,而是希望保留这“烙上耻辱印记的残败”,因为它“是历史馈赠给我们的一笔原本巨大的精神财富呵”。(《圆明园遗址》)登上黄鹤楼,听着千年的吉祥钟,作者的思绪飞扬起来,想到“那些为我们的自由和解放、文明与富裕的思想者、殉难者、创造者、开拓者、领袖、士兵以及一切为我们神圣而崇高的事业鞠躬尽瘁的生命”,“因为他们的生命是屈原诗赋的延伸”,原来是文化敲响了作者的灵魂。(《黄鹤楼千年吉祥钟》)在托物喻志上,作者把理性光辉与感情抒发有机结合,淋漓尽致的表达了自己所感、所思、所悟。刘业超说过:“真理,是美的光芒;诗是真理的预感。科学——理智的诗,艺术——情感的诗。二者既有相异性,又有相容性,都是人类智慧的标志。”谢克强的散文诗就具有这种诗性的智慧。悬崖边的树“孤立无援地立在悬崖上,立在尘土都不能到达的高度上,成一种风景。”作者惊叹它的葱郁苍劲,它的不屈不挠,它的气宇轩昂,发现它无论条件如何恶劣,“依然笑临深渊、傲视长空,默默地守望着,守望寂寞、站成孤独,然后,在不断升华的精神里,开拓生命的深度树起生命的标志。”(《悬崖边的树》)作者从悬崖边上的树上,看到了顽强不屈的意志,而且升华到英雄的孤独。生命的标志,已经从感性、理性层面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作者在《门》中表现的更为具体,他分十五个小节深刻的分析了平凡的门:“门,只会依附着墙”,“门,实在是对墙的一种否定”,“这半开半掩的门…诡谲地半掩某种阴谋,开半某种诱惑”,“门有时是一种拒绝”,“人生有很多悲剧或喜剧,常常就在你关门开门的瞬间拉开了序幕”,“有关着的门,也就有敞开的门”,“进门,出门,有时是人生严峻的选择”,“门在,门第之见犹在”……作为工具的门被作者引申出十五种哲理,每一节都是从灵魂深出折射出的思想之光,也是对生活、人生的理解和探索。

    散文诗也如诗歌一样,借助意象来传情达意,串联起文章整体。散文里很多意象是一种现实的再现,忠于客观事物的原生状态,然后声色并茂的形象描绘,但是谢克强通常是寻觅能间接表现自己情感的客观或者主观对应物,这是一种主观化的意象表现,更耐人咀嚼,有较大的思想空间。比如航标灯就像情人守望的眼睛,在无边黑暗里闪亮,默默带来温暖;悬崖边的树顽强的抗争,是孤独的象征,也是生命的一种象征;欲望的巨大诱惑力,不知道用什么才可以抵挡,既思念它,又害怕它将我引向迷惘的沼泽。这些抽象的思想通过代表某一实体或虚幻的个体意象表现出来,给文章带来浓郁的诗性化色彩。黑格尔说过:“把在意识中显得很清楚的意义表现于一个相关的外在事物的形象,用不着让人猜测,只是通过譬喻,使所表现的意义更明晰,使人立即认识到它的真相。”作者正是力求达到这样的艺术效果。

    语言,是文章的载体,再精湛的思想也需要机智的笔锋来表达。谢克强或许是诗人的缘故,语言精雕细琢,讲究音律和音乐的美感,追求语言的流畅自如。比如“在夜的那岸,在苍茫的山谷,是谁在巨大的黑夜里燃起一道篝火,血一样的火光从柴火的骨隙里喷涌,喷涌的血光使夜微微颤栗……”(《环境》)每一句主体词都紧随上一句用词,联系紧密,语句畅通,读起来也不生涩,同时“苍茫”、“巨大”、“喷涌”、“颤栗”几个形容词的贴切使用,使语义得到较好表现。“黄昏,太阳缓缓敛起金色的翅膀,炊烟袅袅,消融在远山的云雾中。沿着长长的思念的路,我缓缓向秋天的苹果园走去。风,送来苹果成熟的香馨;香馨,浸染着我的思绪……”(《树赋》)缓缓、袅袅、长长等叠声形容词的使用,不仅缓解了语言的紧张,而且符合黄昏的语境,这样漂亮的语句在文章里俯拾即是。

    语言上除了斟词酌句,还使用大量排比、对称、比喻、象征等多种修辞手法的灵活运用,不仅使语言在较小的物理空间中获得较大的语言和情感张力,而且整体结构上富有建筑美,有些篇章简直可以说就是一首诗。比如《向往》:“石缝云隙里沁出的滴水向往山溪的灵动;峡谷沟涧中跃动的溪水向往小河的充实;山路战刀旁歌唱的小河向往大江的气魄;风云际会后奔流的大江向往大海的浩瀚……没有向往的水,是一潭死水。”

    作者用排比的手法使文章整齐对称,同时章节的短小更现语言的鲜活和灵动。为了便于抒发情感,作者一般采用“你”或“我”来寄托情思。这两个称呼可以代用任何一物或者某人,或者一种理念,比如失败,情绪,风筝,孩子等,没有第三者的插足,作者想要表现的事物或感悟的哲理可以直接表达,既畅快又形象具体。

    谢克强的散文诗由于重在表现博大精深的思想,而不仅仅局限在对美的感悟和想象上,因此很少使用叙述、描写等手法,而大量采用各种各样的议论。当然,这些议论既不是事实逻辑的推理认证,也不是抽象的理论说白,而是把理趣和情感完美融合,寓哲理于艺术于一炉,同时大量比喻象征等手法的使用,使议论更加形象,委婉,达到美的较高境界。比如在《牌局》中,作者通过形象的表现牌桌上四个人的运筹帷幄,冷酷残忍,在结尾处画龙点睛,“有人说,人生,就如同这个牌局。”在童年记事里,作者一般采取夹叙夹议,孩子的每一个细巧的动作都会引起父亲的心动和关爱,将自己的父爱通过孩子每一个动作的变化抒发出来,既符合当时情境又不至于使议论变的苍白虚假。

    谢克强的散文诗着重用短小凝练的语言,用各种再现型意象将自己所感悟到的人生哲理朴实无华的表现出来,追求散文诗内在的风骨,不流于平白的低吟唱叹,脱离低级的平庸和浅薄,表现了生命的厚度,他的散文诗正如生命的盐,是艰辛和痛苦的结晶,是作者深邃的思想和诗化的语言的结晶。

    二情满山水——刘益善的散文论

    刘益善在文坛上是以他富有激情的诗歌而扬名的。至今已出版诗集《我忆念的山村》、《雨中玫瑰》、《飞在天上的人字》、《情在黄昏》等,也出版过多部长篇小说和纪实文学。但是散文同样在作者妙笔下生花,已著有散文集《玛瑙石》、《红帽子黄帽子》、《野菊花》等。刘益善在本质上是个诗人,所以即便是他的散文也不可避免的具有多种诗的特点,诗的美感,诗的语言,诗的情怀。偶尔听到这样一句话,诗歌的对立面并非散文,纯粹的散文如同诗歌一样是有诗意的。刘益善作品亦如此。

    正如碧野所说“刘益善同志是农民之子。他纯真,情系大自然。”他对于山水总是怀有激动的情绪和无限的遐思。独看文章篇名就知道他喜欢讴歌大自然的山水风光,如《秋天的小树林》,《野菊花》,《玛瑙石》,《崖畔水滴》,《神农架》等数不胜数的篇名。他写秋天小树林是淡泊而成熟的,写野菊花是宁静而蓬勃的,写玛瑙石是玲珑而晶莹的,写崖畔水滴是顽强而壮美的,写神农架是古老而神秘的。诗人总是不缺乏美的眼睛去挖掘美,每一处风景在作者的挖掘下都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在游览山水的所有文章中,刘益善自认为:“我与神农架是心灵相通的……”。因此他写神农架是最多的,某种意义上也是最好的。他写香溪河因为神农架母亲的宠爱而变得更美丽芳香,他写金丝燕是神农架山中的一群精灵,他写酒壶峰是神农架老人遗漏的酒壶,他写在神农架山中公路上感受到的绿色的压力,他写神农架山中那道苍褐色的脊梁,他写神农架无名小溪给路人的陪伴,他写神农架灵敏的耳朵。总之,“刘益善同志对神农架寄予热烈而深沉的爱。神农架的险峰峻岭融入他的生活,融入他的血液,融入他的笔。”神农架在作者笔下熠熠生辉,也赋予读者无穷的回味和遐思。

    在描摹自然山水时,作者是以全知全能的角色进入到作品中,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在景物中,把自己融入所描摹的山水画中,以求达到寄情于景,“有我之境”的效果,因为有“我”在画面中的存在,景物才更显生机和活力,因为有“我”在秋天树林中漫步,才体会到我的恬淡、宁静和悠闲,就如身边这片秋天的小树林,因为我在树林中享受到了四周的宁静幽远,才衬托出树林的风采,树林和我互相融合,相得益彰。因为我寻求平静,所以我发现了野菊花,因为野菊花的微笑绽放,才点燃了我思想的柴薪。作者不仅在文章中加入自己,而且喜欢把一些人物传说或淳朴的山民点缀其中,让山水笼罩一层神秘而古朴的气息。比如香溪河水是因为王昭君回乡省亲,在河边洗过手脸后变香的。又如关于黄鹤楼来源的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

    刘益善除了写景,写景中情,写山里美,更写人间情怀,尤其是淳朴的大山和山民。在《小院的黄昏》中,他写小院的黄昏是浓郁而醇香的,鸡公鸡婆晃悠着腰板挺向温暖的巢窝,老汉忙完后舒适的坐在竹靠椅上啜着老伴递过来的茶,儿女们从田地回来,带着稻香泥香土地的气息,孙子用书包敲着屁股报告一天的生活,小院的方桌旁围着一个喷香的黄昏。作者用简单的笔墨勾勒出山民的安乐祥和的生活,。在《扛楠竹的女子》中写山里女子的青葱灵秀,她们扛着楠竹,闪闪悠悠的走着,“在山里舞蹈着秀美娴静,舞蹈着一种生活的独特体验”,走完属于她们山女子的人生。在《水埠头》中,女人们在水埠头挥动着棒槌奏起一只和谐的乡村晨曲,水埠头,那是女人们拉家常,自由自在表达情感的独享天地……大山是美的,山中淳朴忠厚的人们待客既热情又舒心,让人倍感亲切坦实,但山是属于山里人的,山行者只是作为大自然美的欣赏者和寻求者,因为拨开那片绿色,藏在大树底下生活的是一群淡泊淳朴的山民,所谓“仁者乐山”正是他们才给山赋予了安然恬静,赋予了幽深和闲适,也是大山的庇护,让他们懂得了纯朴和真诚。

    作者思想开阔,内容涉猎广泛,他还写了家庭琴瑟和谐,天伦之乐,小儿陶陶,妻子劳劳。也歌颂了一些平凡人白手起家的艰辛创业史,为读者构建了美好生活的蓝图,其实作者文章一般都洋溢着积极乐观的健康情怀。跋涉者即便要穿过沼泽地,经历骄阳和严寒,也坚定一定要走过去。心里即使有乌云和霉点,太阳也依然升起,读者从文章的点滴中可以感受到作者温暖的情怀和顽强的信念。

    刘益善在状景时惯用简约的白描手法,白描是中国画的一种传统手法,特点在于径直、直观,寥寥数笔的简单勾勒,就呈现出景物的内在神韵。虽然诗人观察人和事物总是那么细致和敏锐,但是他并没有尽其所能的描摹景物,而是把物象和场景感觉化、心灵化,突现一定的情感张力和语言张力。在《坛子岭抒怀》中作者这样描述:“我在坛子岭下已经看到了一切。声音,一种轰鸣撼地的呼吼,浑厚低沉;场面,开阔博大起伏,山石咧嘴,土地敞怀;颜色,褐色深红紫绿。”作者从声音、场面和颜色三个角度,用潇洒活泼的笔墨,勾勒出热火朝天的三峡工程工地场面,寥寥几个形容词既概括到场面的物质状态,同时也张显了场面的精神面貌,在这里只能感叹作者用笔的精练和成熟。作者在《自行车的河》中语言更显活泼和精湛。“清晨,河水陡涨,一条向南,一条向北,满荡荡地流。流转的轮子,轮子上闪烁的光亮。奔流,旋转,七彩的光束,在波面荡漾。骤然一阵铃声响起,那时急流溅起的浪朵,在晨空中展翅,翱翔,最后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一小段文字没有自行车三字的出现,也没有描摹车河乱哄哄的拥挤场面,而是用“陡涨”“满荡荡”、“奔流”、“旋转”等词来形容自行车的行驶场面,富有情趣,同时有巨大的想象空间来回味。

    诗人总是富有激情的,感情就像决堤的长江之水,汹涌而澎湃,通过语言载体表现为真挚而热烈的基调。语言在作者激荡的情感支配下,也变的直率而大胆,同时原本在诗文中出现的语言也在自觉不自觉的状态下流露在散文语句中,给散文增添了诗化色彩。“永远在阳光下,抬头就见太阳,那是多么好啊!”,“世界长久的存在,太阳天天升起,人们啊,不要辜负了阳光。”(《太阳天天升起》)“啊,七里坪,你是红色的土地,你的烈火燃烧在大别山区,你的革命影响遍及神州大地。”(《大别山二章》)“啊,我看到神农架山中的那座酒壶峰了。”(《酒壶峰》)看来,一般的语言已经无法承载作者厚重的感情,只好用“啊”来直接抒发心中的感慨了,也只有用强有力的感叹号来总结,作者在文章结尾处喜欢直率大胆的抒发自己的感慨。“啊,铜锣,粗嗓大吼,发布党的号令,指挥着百万农奴,几十年风风雨雨,和革命共着荣辱。今天,我们似乎听到你仍在呐喊:想四个现代化进军,大别山的儿女,快参加战斗!”(《大别山二章》)“请保护这群燕子吧,不要让它们消逝。”(《燕子洞》)或者用简洁有力的字词来加强深度,同时又达到辞约意丰的效果。如《玛瑙石》中“苦苦寻觅,踏破铁鞋,全无踪影”,“我们寻求吧,苦苦地”,“崖崩石陷,河水冲击,遥远的旅程,悠久的等待”。《崖畔水滴》中“嘀嗒!”“不!”,等简短的词句,言简而意赅。

    作者直率大胆的语言还表现在文章内容很少带描述的语言,更多的是抒发心中的感慨,或者是抽象的情感宣泄。即便是《崖畔水滴》,作者也没有详尽的状写水滴的状态,而是高涨热情的歌颂了水滴的精神。归根结底,作者是以一颗澎湃而富有激情的诗心来写他的散文的。他的感情是不加掩饰的,不论是对大自然,还是对生活中的人。在今天,文章直接称赞某个人时,不免让人有矫揉造作和商业炒做的嫌疑。但是作者用他的真诚和真挚的情感打破了读者的顾虑。在《我望东天一颗星》中,作者满怀深情的歌颂了东星,“你是从大地深处走来,从菜花黄艳一片金麦苗青碧一片海从小河唱悠悠乡曲处走来。你是个真斗士,坚韧不拔,用你的双手捏碎了懦弱捏碎了困难捏碎了一次次失败。”在其他篇章中,作者也毫不避嫌的歌颂了那些他认为值得歌颂的人,同时自己也怀着感恩的心来思念那些曾经给予他绵薄之力的生命过客。比较当下一些写作者谨小慎微的处理自己的感情,刘益善直抒胸臆的大胆作风让许多人敢敬而不敢为。

    刘益善怀着赤诚而热烈的心,满怀激情的把自己融入大自然的山水中,作者充盈的情感和白描式的富有诗意的语言结合在一起,塑造出富有情趣和审美特色的景象,给读者带来巨大的想象空间,同时文章充溢着积极乐观的情怀,也让读者感受到生命的力量,美的力量。

    古人云:“情不深则无以惊心动魄,垂世而远行”。情到真处才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相信在湖北文坛有“老哥”尊称的刘益善能凭借他的情深和情真惊文坛,泣读者,“垂世而远行”。

    三金樽月影的凝望——车延高散文论

    车延高是以诗人的身份走进文学的视野的。他善于从不大为人观注的草木、儿时的记忆、庸常琐碎的生活碎片里去捕捉诗意瞬间,书写对日常生活的独特感悟,用清丽、典雅的语言,积极地构筑自己的审美理想。在努力维系自己创作与古典诗歌血脉联系的同时,仍不忘观照现实,抒写对历史、人生的幽深思考。近几年,车延高又将其诗歌创作中的审美理想延续到了散文的疆域中,尝试着跨越文本界限的散文创作实践。《醉眼看李白》就是这样一部充溢着诗性诗情的散文长篇,作者用诗化的语言,现代的视角,展开了对诗人李白祛魅式的独特诠释。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言,“它并非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散文,空灵的散文语言中充满了犀利深刻的现代杂文笔调,对当下文化与生命之间的矛盾进行了深刻而浪漫的思考。”

    诗人童稚般的天真想象,穿越时空隧道,远离世俗尘嚣,纯粹、随意的笔墨,挥洒盛唐江山,勾勒“谪仙人”浪漫风骨;诗人智性的探寻,通过对其生存境遇的考察,洞开了李白身世的神秘源地;诗人评说诗歌长短处、化抽象枯燥的学理透析为生动、新颖的叙述,点染了诗歌与散文的交互光亮;诗人冷峻的思索,由自我心灵故乡的多维度,向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建构层层荡开。于是,这样一本集合诗化语言、史料探究、哲理阐发与现代视角的多重性文本,带给读者别样的审美体验。笔者在此试图通过以下几个方面的阐释,探寻这本诗化散文所造设的审美意蕴所在。

    一、“谪仙人”的多重拷问

    车延高借“酒”,驾着“明月”乘风从发黄的泛着月华的故纸堆中一跃而起,在洒满清辉的一轮圆月的夜空之上与李白一起游弋,梦回大唐,创作了诗意的散文。正如有人曾评说的那样,作者“试图通过叙述而不是抒情,来关注历史进程中诗人或者说文人的命运。还原或构建了一个时代的诗人的精神世界和生存境遇。”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车延高追随着李白踪迹,用散文的语言、诗话的方式、比较研究的手法,实事求是评价了李白的诗歌成就。对于李白的诗胆与才华,同样作为诗人的他虽钦佩与羡慕,但并未膜拜,热情颂扬中浸透着沉静的思索与拷问。

    “灵感不是吹来的幻想”一章从被赋予特殊天赋的诗人的灵感出发,探讨了“神灵凭附”之说对天才的眷顾与青睐。作者结合个体创作经验和李白创作经历,寻求偶然的灵感迸发背后必然机制。他认为“李白能够佳句迭出,横披六合,并不是天降神思,凭空而得,它来自于诗人孜孜不倦的‘苦读’与‘苦行’”。长期的诗歌创作探索,让作者清醒地看到,即使是“天生我才”的诗仙,若无潜心修炼,也难铸就佳句偶得背后的坚实依托。“灵感的形成到迸发需要一个积之厚、发之猛的酝酿和发酵过程。“一双会思考的眼睛结伴于一双以苦为乐的脚,一个善于加工的大脑”才能释放出灵感的芬芳。所以,我们在车延高清新朴素、畅达纯熟的诗文中亦能洞见其精心打磨和锤炼的风姿。

    “古体诗的叛逆者”一章对现代新诗是对欧美诗歌的移植和照搬这一观点产生质疑,萌发关于诗体变革的思考与叩问。作者认为古板高深的文言句式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和正常言说脱离,需要变革与创新。在古体诗缘起、成熟至辉煌的浪潮中,李白甚至其身前与身后的许多古体诗中都出现了现代新诗萌芽的浪花,有白话新诗的端倪。它们来自民间、切近生活,在民族广博厚重土壤里生长,汇流,成为五四新诗运动中重要的一支清流。车延高从李白对古体诗的叛逆和探索中延宕开去,开启了一段根植于民间厚土、发端于岁月风骨的新诗寻根之旅。这不仅仅是一位诗人对另一位诗人创作魂灵的寻觅,更是当代文人对民族文化变迁与传承的神情忧思和理性探索。

    作为诗仙的倾慕者,其诗歌风格是否完全获得这位伯乐的接纳了?拿着显微镜的车延高“于长处看李诗之短”,检索出李白诗歌的不完善。在作者看来“有生命的诗歌需要呼吸吐纳”,而一气呵成、直抒胸臆,会丢失了诗歌中珍贵的含蓄和朦胧。“这种不会拐弯的直抒胸臆,如果信马由缰,废弃门窗地直奔主题,那么就可能把诗歌的意境情态、语言技巧和字义后面的画面破坏掉了。”作者将诗歌比作海潮,认为“海潮应在一进一退间回肠荡气,少了一轮又一轮的潮起潮落,对诗歌而言,就少了隐藏于委婉含蓄中的荡起回肠。”诗歌应有回环往复、一唱三叹和前呼后应的起伏跌宕。值得一提的是,车延高也是一个有着自省意识的诗人,他认为可怕的不是道路的曲折坎坷,而是不能正视自己的长处和不足,结果走不出自负的影子,最后耽误了赶路的时间。所以在创作过程中,他反复要求自己用心熬血,熬到一定浓度再去写。

    车延高以其诗化的语言,开拓了散文创作的疆域,展示了一位当代诗人对另一位古代诗人的审美共振。作者从中国诗歌发展的历史经脉中寻根,铺展开一了幅晕染了时代底蕴和风骨的卷轴。整本集子处处洋溢着作者怀古幽情的灵感迸发,两个不同世界的跨越性对话在两位诗人的诗情共鸣中延宕。

    二、“故乡”的多维追寻

    对于故乡的认知,历来是诗人们观照世界、抚慰心灵、抒发诗情的另一个焦点所在。作者结合李白的创作和生活,俯拾起记忆的碎片,向诗人心灵世界的多维度溯源。母亲——诗人生命的故乡、马蹄——诗人记忆的故乡、妻与子——诗人亲情爱情的故乡、月亮——诗人灵魂的故乡、酒——诗人赊借诗胆的故乡、土地——诗人落叶归根的故乡,这六个维度恰恰组成了中国古代文人重要的精神构架。

    “他心里住过的女人”一章,作者将焦点定格在了昏黄墙壁上一个走针的身影,诗人生命意义里的故乡被镜头缓缓拉进,暮鼓晨钟里传来了悠悠之声:“江河处底,能环群山;溪水无色,可润万物。”母亲的言传身教抚平诗人复仇心绪的裂痕,亦警醒了镜头之外的芸芸众生。对于妻子许宗璞,则从古代女子姓名的考究里,从有限的史料中,补白、点染。在车延高的笔下,许氏的贤淑与豁达被李白当成了默许与放纵。作为伟大诗人与作为男人,李白在创作上的成就遇到了道德上的矛盾。“作为一名情感充沛的诗人,李白把爱和血流进了诗歌让我无数次激动和共鸣;而作为一名丈夫,李白对徐氏的冷漠,和对情感的放纵实在是给自己的人格打折。”作者深沉的真情在自然流溢中,也给予这一历史悲剧独特的价值判断,闪耀着理性的光辉。

    月是李白的诗魂,酒是李白赊借的诗胆。现代诗人车延高与古代诗人李白惺惺相惜,一轮照耀过李白的皓月把酒倒入静夜,“解释着世界,诠释着时代所造就的新文学亮度,当今灵魂迷茫流离的理想主义者们通过李白找到了一个永恒的月光下的故乡。”那是无欲、无念、无尘的天地之魂,虚光顿悟,其生若浮。“清辉落地,身影近人。空间无限放大,罢黜了时间刻度。”伸缩盈亏中,诗人们诉说着灵感的归隐,诗性的轮回,乡情的寄托。

    落叶归根,土地是每个人永恒的故乡。在作者看来,无论是湖北的安陆还是四川的江油,诗人脚下横亘绵延的泥土都叫中华大地,都是诗人灵魂的安顿之所。“对于后面的每一个脚印来说,前一个脚印所站立过的地方都叫故土。当最后一个脚印把自己踩进泥土,就是生命的归宗。”所以李白的故里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尘埃与灵魂对话,传承与创造更为灿烂的民族文化。

    跟随作者充满灵性的目光去探寻诗人们的多维故乡,而不是拘泥于板上钉钉的存在物象,就会发现,家乡和故里早已抽象为了不同事物,一片屋顶,一声吱呀响动的推门声,一片咬破寂静的蛙鸣,一位在村口举目张望的母亲……它托付了多种情态和意境。这一次诗人故乡的寻访也是作者自我心灵的对话与理性反思。

    三、文化价值的思虑

    时今,消费主义浪潮下,社会各界对文化标签追捧式崇尚,造成了消费市场对名人故里的开掘及发扬的种种争执。实际上,围绕李白故里的争执纯粹是狭隘和多余的,作者呼吁应该在以李白的诗歌文化为基石,创造出更加灿烂的民族文化上面下功夫。真正具有社会担当意识和社会批判意识的文人,在回顾传统民族文化的同时,会反思我们今天的社会现状,直面民族、时代的困顿与焦虑,其人文关怀不会因时代变迁而褪色。

    当传统的价值体系遭遇崩塌和瓦解,如何在构建新的价值体系时存留精神家园的图腾?车延高用诗化的笔调进行了浪漫而深刻的思考。“该不该种植李白”一章,麦苗和油菜花的世界里刺绣出来的诗仙李白让作者震撼和敬佩,游客的言论也引发作者深深的忧思。作者深知“文化在疼痛中临产”。在当下日趋多元化的环境里,人们把文化、艺术的价值体现和物质价值体现等同要求,用经济眼光衡量一切,而忽视了文化的附加值。从而导致而人才流失、人文资源流失的局面。忧虑之余,作者寻求古往今来可资借鉴的标杆,渴盼更多文化和艺术的伯乐,为文化呐喊,为文化倾力,挖掘和放大更多的文化价值。“大唐盛象铸就浪漫风骨”一节,作者就梳理了大唐经济文化的多重变像,“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的政治、军事和文化艺术高度,给天下诗人们营造了“吐峥嵘,开浩荡”,“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的文学艺术创作空间。车延高借诗仙风骨创造性地开掘了一次传统文化的现代演绎,建构起一座跨越时代文化的沟通桥梁。大唐与当代互相打开没有城池的大门。在诗歌、杂文、散文的境界里,历史与现实碰撞的回声在我们心中回荡。

    湖北——这片曾经滋养过“楚狂人”的沃土,也让诗人车延高钟情不已。吟咏着不朽诗句的滔滔江水,蕴藏着楚风流韵的山峦,历久弥新的亭台楼阁……车延高从史书典籍中,从自然山水中,挖掘李白行走湖北留下的宝贵精神文化财富。在作者看来,湖北的山水是有灵性的,它教会你去发现,去聆听。对人文资源的争夺显得功利和苍白。只有发自骨髓地去热爱这片曾激发过灵感和诗情的热土,才能于浮躁喧嚣中营造悠然温厚的人文环境,让岁月的尘埃与时代新声展开对话。

    车延高充分发挥了其诗人身份的优势,无论是分析李白的诗歌艺术,还是叙述李白的情感人生,都融入了作者对人生命运的深切关注,人生旅途中的独特感悟。作者时而引用古代诗人的诗歌,时而穿插作者自己以及当代诗人的新诗,将诗情溢满平淡的讲述之中,将哲思渗透在娓娓的评说里,使得看似沉重又具有学理性的话题,充满浪漫的诗意、灵动的色彩和鲜活的时代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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