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光秃秃的石头竖立在宽阔的平原上,旁边是一座又一座精美的房屋。可是,再向远处一看,却是一片无尽的废墟。
这时,一个人类走了过来,他板着一副面孔,对羊娃子说:“我叫冷酷公子,昨晚看见你在野地里躺着,就把你救了回来,这是我的家,没有倒塌的家,前面那是已经被地震毁灭了的家。”
羊娃子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人,惊讶于他的话,惊讶于他的衣着,一时愣住了。冷酷公子再次说话了:“你的那位同伴快不行了,你快跟我来看看吧。”
“同伴?”羊娃子喊了起来,“伊娃?你是说伊娃吗?”
羊娃子跟着冷酷公子,跑进了一个由巨石支撑的屋子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伊娃。
此刻,伊娃静静地躺在一层枯草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伊娃!伊娃!”羊娃子跑了过去,拽着伊娃的袖子,不断地喊着,“你不能,你不能死……”
“她还没死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只是她流血太多了。”
随即,从屋子里面走出了一个披着绿衣服的少妇。她边说边迈着小步,似乎每走一步都非常谨慎。“孩子,你们是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她问。
羊娃子惊奇地看着这位少妇,看到了那年轻漂亮的脸蛋,看到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你这个同伴,昨晚闹腾了好几回,她似乎很害怕我们。”少妇说。
“孩子,你的家在哪儿呢?我送你们回家吧!”少妇继续道。
“九层楼!我家就在九层楼,阿姨,你知道吗?你能带我回家吗?伊娃也要回家,她也要回家啊!”
“九层楼?”少妇沉思了。
这时,躺在枯草堆里的伊娃突然喊了起来:“回家……回家……”她在无比艰难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羊娃子兴奋地喊叫起来:“伊娃,伊娃……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羊娃子蹲在伊娃身边,但伊娃浑身不断地哆嗦着,把头深深地埋在枯草中。
“她现在还死不了!”冷酷公子冷冷地说,“但是,我们不赶快离开这儿的话,我们就都会死在这里的。”
“死在这儿?”羊娃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酷公子继续说:“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提高了声音,“这里是城市啊,这里曾经是最美好的地方,住满了我们的同胞……”
他走向门口,对着那一片废墟感叹着:“就在前天,就一场地震,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他说着,就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是在哀号。
少妇走了过去,用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肩头,把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冷酷公子低低地哭泣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冷酷公子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羊娃子……”羊娃子胆怯地说,“她是伊娃……”
但是,还没等羊娃子说完,冷酷公子就走出了石屋。他回过头来说:“哦,我知道了,现在给你们拿些吃的。”他的话一说完,就很快地消失在羊娃子的视野中。
“你们还是孩子啊,怎么会来到这里呢?”留下来的少妇又说话了,“我叫安妮,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就在这里养伤吧,等你们把伤养好了,我就送你们回家。”
她说着就向门口走去。但当她走到门口时,也回过头来说:“九层楼吗?你们的家在九层楼吗?孩子,我记下了。”
整个屋子里,就剩下羊娃子和伊娃了。
伊娃突然激动起来:“九层楼!九层楼!我要回去,快让我回去吧,我要回到九层楼里面,我要去找黑木耳,我要找莫妮卡,我要和格林花在一起,我要……”她呼喊着,再次咳嗽起来。
羊娃子紧紧地按着她,说:“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九层楼没有了,他们都死了,死了啊!”羊娃子喊了起来,他的面孔因愤怒和痛苦而狰狞可怖。
伊娃怔住了,她久久地望着羊娃子,然后就猛然挣扎起来:“不对!不对!你是人类,你是人类!我和你们有血海深仇!”她想尽一切办法挣脱羊娃子的手,可是,她太虚弱了,刚一站起来,就又倒下了。
“什么血海深仇?”冷酷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冷酷公子把两只红彤彤的东西放在了羊娃子的手里,说:“孩子,吃吧,吃了这苹果就不饿了。”
羊娃子怔怔地捧着这两个红彤彤的苹果,不知如何是好。冷酷公子走开了。羊娃子放下苹果,跟了上去。在不远的空地上,躺着几个人类的身影,安妮正在那边低头看着他们。
羊娃子回过头,看见伊娃正在囫囵吞着苹果。他就走向这片空旷的土地。
这是一片堆满着废墟的平原,没有树木,没有山脉,也没有鸟儿和野兽,只有极少的野草。野草在废墟里面使劲地探着脑袋,看着外面这个荒凉的旷野。羊娃子从它们身边走过,踩上了一片又一片废墟。
“老天啊,快睁开眼睛看看这儿吧,看看我们吧!”安妮呼喊着。
羊娃子发现了许多躺在废墟中的躯体。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他感觉到一种恐惧向自己袭来。他喊了起来:“他们死了——他们死了——”
安妮看到了这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她也紧张起来,开始在废墟上疯狂地奔跑着,边跑边喊着:“我们完了,我们完了!人类就要完了!”
一直站立在废墟上的冷酷公子,也向安妮飞快地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天上的太阳不见了,起风了。
废墟上开始弥漫了灰尘。这些灰尘在无际的空间里,飞舞着,蹿动着,一会儿涌向这儿,一会儿又涌向那儿。羊娃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转过身子,看见了伊娃。
伊娃从石屋里走出来,她一步一步地向荒野走去。风一遍又一遍地吹拂着她的头发,吹拂着她破烂的衣衫。
羊娃子痴痴地看着,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女,不是一个受尽苦难的少女,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她是那么坚强,那么有魔力。
“伊娃——你要去哪里?”羊娃子喊了起来。伊娃头都没回,她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去。羊娃子跑了起来,就像被狂烈的风吹起来一样,在田野里飘荡。
“格林花……格林花……”伊娃在旷野里喊了起来,漫天的灰尘一下就席卷了她。羊娃子奋力地向前跑着,来到了伊娃的身边,拉起已经摔倒在地上的伊娃,艰难地原路返回。
这次,伊娃不再挣扎,她顺从地跟着羊娃子走回了石屋子。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伊娃就静静地躺在草堆中,一句话也不说,总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也只有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在屋子里面走,一边吃饭,一边朝屋外望去。
一天晚上,屋子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下起暴雨。伊娃兴奋极了,她一下子就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暴露在雨水下,尽情地享受着雨水的洗礼,还不断地喊着:“快下吧,让雨下得更大吧,就让树木都长出来吧,让生命都绽放吧!”
羊娃子呼喊着,也跑了出来,他想尽办法来阻止伊娃的疯狂行为。于是,他就跟着伊娃在狂风暴雨中一路狂奔。在第二天,羊娃子大病了一场。
当羊娃子还发着高烧时,伊娃就出发了。她毫无征兆地行走在了漫无边际的田野上。安妮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冷酷公子追赶着阻止,还是没有留住这个已经从病中恢复的少女。他们惊奇于伊娃的奔跑,她有节奏地交替着四肢,在田野里疯狂地奔跑着。
“她从小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她是被豹子养大的。”羊娃子终于忍不住告诉了这两个人实情。
“让她走吧,她不属于我们,她的家在森林里面。”羊娃子无比感慨地说。
羊娃子只是远远地望着伊娃,看着一个被豹子养大的孩子,在恢复活力之后的狂奔。他看到,伊娃在跑出去很远的时候,爬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站在石头上面,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是个人类……你是个人类……”羊娃子低低地说着。伊娃从巨石上跑下去,然后就消失在空旷的田野中。“她会找到家的,伊娃会找到家的……”羊娃子呜咽了。
后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羊娃子向冷酷公子和安妮讲述了一个被豹子养大的小女孩儿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羊娃子哭得更加伤心了。冷酷公子和安妮静静地坐在地上,好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
“伊娃走了,我也得走了,我也要回家!”最后,羊娃子对他们说。“你是个好孩子,回家吧!”安妮说。
羊娃子热泪盈眶:“可是,我的家在哪儿呢?我要去哪儿找我的家呢?”
羊娃子还是启程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羊娃子精神饱满,昂首挺胸地在田野里走着。在他的身后,是冷酷公子和安妮不舍的目光。
“可怜的孩子!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啊?”冷酷公子说着满是温情的话。但羊娃子没有听见,他眼睛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野草,一片绿色的世界。
“你看,草儿都长起来了,快看哪,安妮。”冷酷公子又说道。不远处,安妮正用双手在废墟里挖掘着什么。冷酷公子走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她。她说:“石头压住了小草,我要搬开这石头,让小草把头尽情地露出来,让它们尽情地享受阳光。”
冷酷公子脸上露出笑容,他说:“是呀,让小草尽情地生长起来吧,让树木也在这里扎根吧,让我们重建家园吧。”
“重建家园!重建家园!”安妮喃喃着。这时,羊娃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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