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晋虚城北门外的“小五金”厂,以及上西街街尾的供销社废品收购站,成了我们三天两头必进的地方。
“小五金”厂里面有铁,有铝,有锑……还有铜。供销社废品收购站里堆积的金属更多,关键是还有一杆过磅的秤。它承载过我们卖废铜烂铁时的诸多喜悦。
供销社里的杆秤,比锁悌小铺子里那台台秤大得多,也不准确得多。为此,所有弄来准备送废品收购站的金属,锁悌需先用他家铺子里的秤,帮我们过过。
弄来的东西比较多时,为了保险起见,锁悌还会想办法先偷偷藏在他家铺子里某个隐秘的旮旯处,再慢慢分批过秤,然后弄到废品收购站。锁悌做这件事时,十分谨慎,就像他称的秤一样,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小五金”占地面积挺大,这片房子不知何年就已经盖好。曾是青砖琉璃瓦房,后来被改造,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生产车间,成为晋虚城唯一的、古典建筑与现代设备结合的工厂。
每天从早到晚,厂里各种机床和形状各异的机器,发出很大的混杂噪音。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许多人,工作服常和其他本地仿造的古滇王国时代风格的服饰混搭,显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车间里,电动马达带动铁砂轮飞速旋转,只要有坚硬的金属凑近,马上就粲出一条条细碎的火舌,红得发黄的唾液觊觎着,似乎随时可以吞噬一切。
玉老瓜和汤只鸡的爹妈,就在里面上班。在他俩的掩护下,我们的人,才得以顺利把厂里废旧边角料偷偷带出来。锁悌尽管不参与偷运,但是,他家的秤,比所有人的行动都显得更重要。他仍然算我们行动中的一员,并作为核心成员,参与分钱。
弄到他那里的东西,锁悌一开始就有某种特别的兴奋感。有时运气好,弄来的东西里面,有黄铜或紫铜(铜自然是当时弄出来所有金属中最值钱的)。他两眼笑成一条缝,一面摆弄称量着,一面计算着有几斤几两,总共能卖多少钱。
锁悌特别喜欢一堆摞得高高的铜,把白色的秤盘压得低低的。那些铜,好似他天生黄中带点紫白的皮肤。这种肤色,据说是晋虚城某些原始部族的遗传,具有大智者才可有的颜色。根据对锁悌的了解,我们怀疑和调笑过这种说法,锁悌也不以为然。称铜时,有铜常常从他手上或秤盘上不由自主掉落,砸得脚痒痒酥酥的,也不见一点伤痕,好像砸下来的,是一坨自己身上离开很久的肉。
对于铜的特别感受,丝毫不影响锁悌高超的称秤技艺。我偶然间发现,这些金属,特别是铜放在秤盘的一瞬间,他通过某种隐秘力量的传递,物品的重量已经了然于胸。加秤砣、拨秤杆,这些日常动作,只不过是为了走一下这个世界规则里不得不走的过场而已,物品精确的重量,都在他手上。
晋虚城的历史,最先也是通过青铜传递出来的,再由一颗金印一压,便印证了下来。青铜贮贝器,几乎记载了所有看得见的过去,这不是最重要的。青铜贮贝器,隐藏了一切看不见的曾经,才是那段历史真实的关键。
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金色骑马人百般追杀,想真正置我于死地,或许就是为了阻止我找到那把钥匙,插进那个隐秘的锁孔,继而打开历史看不见的那部分。这部分中,必然包藏着锁悌。
当我预感到,铜,几乎就是锁悌身体的一部分的时候,我就完全理解他故意隐藏高超称秤技艺的原因。我未尝不也如此,在少年某段时期,我和把一一道,带领这群人,从“小五金”偷送出那么多金属,为只为其中的铜即将带来的启示。只有启示,才会让晋虚城一切罪恶的救赎之路,别具意义和希望。这也是锁悌手上和秤盘上那些铜,不由自主掉下来,暴露的秘密之一。
台秤,贯穿晋虚城“小五金”少年派时期。锁悌之前的游戏和之后的命运,因为称秤,被某些力量平衡着。他在称量不断增加的救赎重量之时,也把自己放置在晋虚城日益现代化的秤盘中。供销社废品收购站那台总“多斤多两”、极不准确的秤,最终成为现代化发展的一个主流向度。
无数个废品收购站在晋虚城涌现时,许多年以后的电子秤,逐渐取代了曾经实实在在的白漆秤盘、金黄秤杆与黑灰秤砣。这个小镇对于铜的狂热与依赖程度,也慢慢退却。取而代之的塑料制品,成为另一种历史意义上的时代之铜。
锁悌能够通过自己的身体,提前预感到未来的变化。当我一再在救赎之路上越陷越深时,官井街上的小铺子,早不知去向。锁悌,只是作为铜的另外一个符号,存在于我未来的大脑中。尽管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记忆的零碎片段,照样会敲打我的脑袋,提醒我,我的那些铜,曾经在锁悌的秤盘上称过,更在他的心中精确地储存于他独特的算式中,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光靠这一点,晋虚城上西街街尾供销社废品收购站的大台秤,就算是再乘以一百倍一千倍,也承受不住那些铜发青的反光之重。
黄色与紫色背后,锁悌承载着青铜重量的一部分。他精确称量过晋虚城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纷繁复杂、跌宕虚假的线条起伏中,说什么我都得向锁悌和他的小台秤致以敬意,为其诚实与坚守,也为虚幻的启示和希望。
天宝丽并没有坐落在官井街,也不在我居住的南玄村。锁悌和我在更小年纪时,常来此地。尽管年代久远,天宝丽一直保持着原貌,青石坚硬的建筑,抵御住了岁月流逝和时光变迁。
晋虚城土改后,天宝丽内外院子里,住了八户人家,锁悌的奶奶是其中之一。她独自一人,居住在内院一间不大的屋子。
天宝丽外院有一个大天井,地面铺满青石条。每年春天,石条和石条缝隙间会长出不知名的小草小花。锁悌的奶奶甚至跟我俩说过,晋虚城更老辈的人和她说过,天宝丽下面,还埋着一个小宫殿。
这个小宫殿,与石寨山下面的大宫殿之间,修有秘密通道,可以互相往来。或许正源于此,这里的石缝能够长出那么多不知名的漂亮花草,像打了胜仗的士兵直板着腰,目光骄傲。不仅在天井地面上,甚至于天宝丽内部房子之间的缝隙里,以及房子屋檐上都不例外。远远地从进门口望去,天宝丽宛如坐落在人间的天宫,白字蓝底街道铭牌,在夕阳照射下反射出灿烂的光。
能吸引我们那个年纪的,当然不会只是这些非同一般的景致。锁悌和我常来这里玩,还有其他重要原因。
由于互相不服气,“弹玻珠”成了锁悌与吕元宝之间的一场争斗。因为和锁悌关系亲密,我也被卷了进去。被卷进去的,还有吕元宝的跟班二牛。
青石板经过漫长的踩踏,变得光滑异常。原本青石板表面就布满凸凹不平的纵横线,再在露天下,经过许多年风吹雨打,有些小凹点逐渐变大,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形凹坑,这就是弹玻珠所需要的天然母洞。
本来,弹玻珠只消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用石头划一个大框,掏一个母洞,就可以开始比试。后来大家觉得,在地面弹来弹去似乎丧失了难度,体现不了水平。凸凹不平,且光滑得就要冒水的青石地面,成了高手间真正决定胜负的最佳场所。
锁悌和吕元宝,无疑都是玩这种游戏的高手。而我,更多的是靠运气。
吕元宝亮出了一颗银光闪闪的玻珠。跟随他的二牛,摸出一颗红色花纹的圆形琥珀珠。锁悌指缝间铜绿显现的古老气度,随着他手指不慌不忙翻动。青石板上,浮现交替出几缕青铜特有的光泽。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摸到一颗滑溜溜几乎没有重量的骨头。
经过包剪锤排好顺序,琥珀珠先弹出,并在离母洞口只有几毫米处停稳。锁悌似乎运气不佳,青铜珠弹出后,被一块青石板凸缘弹了一下,珠子偏离母洞口十几厘米。
吕元宝满心欢喜,急不可耐把银珠快速弹进了洞。由于激动,用力过猛了点,银珠在洞中旋转了几下,又从洞里缓缓弹出来。母洞边缘,正好把珠身一分为二。阳光照射下,银珠的一个面,闪闪发光,另外一面的阴影,被光线拉长,完全覆盖住了洞口。
锁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场比赛,胜者只能有一个。在天宝丽青石的世界里,深埋地底的是与石寨山地下宫殿息息相关的小宫殿,虽然只是个传说,天宝丽非凡的建筑气度,任凭时间和风雨也消耗不掉。
这场比赛,尽管扭转不了两千多年前那几场大战的结果,但在探寻救赎的道路上,锁悌作为我的亲密战友,天宝丽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呢?我预感到此次比赛他能有的态势,对于我,何尝不意味着更为广阔的秘密呢?
骨头珠在微微冒汗的手心,被我搓了又搓。蹲下身体,再把头勾下来,几乎碰到青石地面。然后,我对着青石板上的三颗珠子瞄了又瞄,向最后找准的一个角度,一用力,拇指和食指间夹紧的骨头珠,急速旋转飞了出去。
骨头珠贴着青石地面,磕磕碰碰朝着母洞口边上的银珠奔去。青石板仿佛知道珠子的意图,尽管有几处凸缘碰弹得珠子跳起老高,却丝毫没有改变珠子的运动轨迹。
骨头珠就像一颗火力十足的子弹,汹汹而进,很快就砸到了银珠上,发出“噼”的一声脆响,借着力道,又反弹向琥珀珠,“啪”,另一声脆响,并没有消解完骨珠上的力量。它继续在碰撞后,折向石寨山的方向飞奔。
经过两次碰撞后,骨头珠旋转度被打乱,飞行也是虽有力但无轨,与青石板凸凹边一阵小磕碰后,完全乱了方位,径直越过了比赛的范围线。
我捡起来时,它在手上碎裂成几瓣。银珠与琥珀珠,由于受了不小的撞击,一颗停在左面界线边,另一个在它正对面,离右边界线,只是一颗珠的位置。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锁悌的惊叹声中,包含着对我这一弹的无限感激与惋惜。他抓住机会,一弹进洞。随后,一个漂亮的定弹稳稳地把银珠弹飞,青铜珠自个儿在银珠原本所在的那个位置高速原地打转。面对超长距离的琥珀珠,锁悌高高支起来的右手,从左手上放了下来。他看了又看,瞄了又瞄。随后,把右手紧紧贴在青石板上。
铜珠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与青石板相似的光泽,两种光色相互叠交、纠缠、融合。
锁悌若无其事地伸指一弹。
铜珠缓慢的速度,让我担心起来。待仔细再看,着实令人吃惊,铜珠前行速度尽管慢,但是自身旋转的速度超过了我原来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锁悌用一种兴许是刚刚才发现的极致手法,弹出了看似平淡、实则石破天惊的技艺。
铜珠高速旋转,向着琥珀珠缓慢前行。青石板不平的凸缘磕碰,甚至都没能让这条运动的直线被弹高一点。可是,意外还是在离琥珀珠大概两三厘米时出现了。
当时,我的眼睛被阳光突然戗得花了一下。吕元宝的银珠,似乎在铜珠即将吃掉琥珀珠前,从青石板一处小凸缘里冒出了一点点,朝上狠狠地顶了铜珠一下。
铜珠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得跳了起来,歪朝一边,刚好与琥珀珠擦肩而过。幸好高速旋转的力量,并没因此而减弱,就快要压到边界的时候,铜珠发出了“叽嗞叽嗞”激烈的回旋声音。
显然因为某种力量的注入,铜珠旋转速度更快了,快到让人看到的几乎只是一团影子。在边界前一飞丝处静止的瞬间,铜珠即刻又被高速带着一点点折返而回。这一折返力量的转变和相抵,也令铜珠旋转速度慢下来了,在即将返回碰到琥珀珠的几毫米处,近乎停了下来。
这时,晴朗的正午,从石寨山方向刮来一阵凉风。铜珠,正拼命越过青石板最后一个小凸点,极其缓慢地吃向琥珀珠。我感觉天宝丽似乎被什么拉着抖了一下,空气随之静止下来。青石板把几个影子拉得长长的,铜珠刚刚越过了自己的影子,停了下来,牢牢地紧贴稳了琥珀珠。
晋虚城国营百货公司(统称百货站),把北门街与关圣宫、三关庙街连成一片。锁悌的表姑曾经是里面的负责人。他们家小铺子进货,全靠表姑帮忙解决。锁悌也在尾随父亲来百货站找他表姑办事独自个玩耍时,无意中在一堵墙下,发现了一条地下秘密通道。
国营百货站,是当时晋虚城唯一最大的日常用品销售商店。晋虚城逢双日是赶街天,百货站各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经济困难的年代,只有少部分人有能力买。大部分人,总是干瞪着好奇的眼睛,四处观看。
我们就是在某个拥挤的赶街天,进入那个地洞的。锁悌从家中偷偷带来两根红蜡烛。地洞狭窄,只有我们这个年纪或者比这个年纪小的身体,才可能猫腰进入。
长长的过道,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在梦中我似乎来过这里。梦中的地道,远远比这里宽阔得多。那条藏在石寨山青铜器上最隐秘的通道,也许只有梦才能打开的锁。这把锁,就在我前面举着蜡烛。
烛光幽暗,地洞深处,似乎有我苦苦找寻的答案。想到此,心中不免一阵兴奋。一不小心,头碰到了地洞上部坚硬的石头,疼得我怪叫一声。锁悌被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地洞深处有一个回音远远传了回来。蜡烛的火焰激烈跳动,锁悌转了下脸,我们对看了一眼,同时感到了不安。
后来又有几次进入这个地洞。为了节省有限的蜡烛,锁悌想出一个绝妙的好办法。我们从学校偷来粉笔,将粉笔头头圆圆地旋转掏空,把用过的蜡烛,一点点舂进去,再用火柴点燃,不仅发光效果好,而且,粉笔蜡烛一点儿不漏,里面的原料可以烧得干干净净。
每次进去二十多米,我们就不敢再往里走,老是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这东西,也许在石寨山地下宫殿饥渴了几千年。
这个地洞,和天宝丽传说中的地下小宫殿,以及石寨山地下宫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呢?谁也无法说清楚。锁悌有一次说,他看到粉笔烛光后,好像有个影子,一直盯着我们。那个影子在微暗的烛光下,发出明晃晃的金黄色。但是他不敢吭声,害怕一出声,影子就跟着声音追过来。
锁悌说当时甚至看到我在那个影子的盯梢下,脸部跟着全变成了金黄色。我不由得大惊,回想起是有那么一次,除了锁悌捏着粉笔蜡烛在前首,我后首仿佛还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轻飘飘的,发出青铜一样有质地却无声的催促。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果然在进入洞里约五十米处(进洞最深的一次),发现了一串串崭新的铜梭镖扣,不知被谁,特意插在洞里的石缝中。此时,粉笔蜡烛开始闪烁着泛青的金黄色光。
由铜梭镖扣加工打造成真正的铜梭镖,并没有花去锁悌太多工夫。他成为了我们这群人中,独一无二练习梭镖的少年。他喜欢在穿着花衬衣的少年派老大把一和我面前,表演他新学会的招式。铜梭镖被他耍得密不透风,在我眼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如此驾驭这条自制的特殊武器。
锁悌天生就是玩铜的命,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铜的质感。这在早些年他帮我们称铜时,我就有这特别预感。后来天宝丽玻珠大战,那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还带着铜绿的青铜珠,让我见证了晋虚城深厚历史的诡异轮回。
没有一个战士能够像这个人一样,如此冷峻地舞动铜器,即使在出土的青铜贮贝器上,那些获胜的军队将领,尽管由青铜铸造留下了不朽的瞬间,但是,锁悌却是活生生的眼前人。这个人甩出铜梭镖的时候,就像收回他的手一样自由放松,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伸缩自如的武器,究竟是一副梭镖,还是一双手。
青铜的光泽,严严实实掩盖住两者之间的区别,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痕迹。锁悌俨然像一个随时会动的、青铜贮贝器上的将领,在石寨山地下宫殿静静等待着,准备为青铜王国的荣誉重见天日。
晋虚城一代少年,尚武好斗,除了我们这群,北门街在一个叫老口水的半大小伙子带领下渐成气候,是唯一可以和我们叫板的人。
或许这也是一个传统。更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北门街武林高手大铁锤,深夜锤击连杀几十人的骇人之事。这个老口水,据说就是民国大铁锤家族中的后裔。
虽然是在少年之间,格斗也格外讲究规矩和义气。
把一和老口水最先在高石坎上,打斗了十多分钟,不分胜负。他俩大汗淋漓,徒手而博。随着时间推移,老口水体力不支,把一渐渐占了上风。终于他瞅准机会,连续反腿,正中老口水左边脸颊。
“哎哟”几声,老口水从高石坎上滚落下去。
两伙人立刻躁动起来。此刻,把一也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高石坎台阶上,喘着粗气。
老口水这伙人里,突然跳出一个叫细色的小弟,一把长刀径直向把一砍去。锁悌第一个反应过来,火速跳将过去,顺手将把一手上的铜梭镖甩出。只听见“哐当”一声,细色的长刀被铜梭镖击飞,接着“嘭”地一声闷响,一根钢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斜打在锁悌的后脑壳上,发出金属撞击的沉闷声音。钢管随即也被反弹得脱手震飞。
锁悌怔了一下,回头看见细色的哥哥麻五,也被震得全身筛糠似地颤抖着。
没等我们赶到,把一已起身连飞几腿,把吓破胆的细色和麻五几脚踢下高石坎。老口水那伙人见势不妙,四散而逃。
锁悌受了重创,却一直呆呆站立着,鼻子、眼睛、嘴角,都有鲜血溢出。这些血乍看暗红,凑近却发现,青幽青幽泛着黏稠的亮光,顺着锁悌的面部,血流到了手臂上;再顺着手臂,血汇集到紧紧握着铜梭镖的手心。
直到如今,高石坎那时站立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座埋葬了几千年后,刚出土的古滇重器,在我回忆的破碎中,无法再区分得开。
责任编辑 李国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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