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个虽然叫柳大个,但他一点儿也不大个。在新金太阳酒店项目部,瘦猴是公认的小个子第一,轮下来便是柳大个。
柳大个经常恼怒他的父母,姓柳的什么名字不好起?偏偏叫什么“大个”。虽说天地合,万物生,但万物都是逆着生的,名字叫大个了,个子怎能长呢?农村里那些叫狗欢黑蛋的娃仔,就比叫习儒学文的娃仔易养活。人嘛,活一辈子,都脱离不了一个名字,所以,最怕起错了名字。柳大个认为,大个、习儒和学文都不是好名字。他在刨木头的时候,手是推动着电刨子的,但脑瓜儿却在溜溜地转,狗剩,泥牛,二蛋……能想到的名字,都在他的脑海里似刨花般,刷地刨了一片。
在对面给刨好的木材刷油漆的诗人挺瞧不起柳大个的,他认为柳大个是没有志气的,想出来的名字也是土不拉叽,俗不可耐。他告诉柳大个,古往今来,姓柳的因起了个好名字而有出息,千古流芳的可多着呢!如柳永,柳宗元、柳公权,柳如是,柳下惠,柳亚子,等等。诗人说,他列举出来的几乎都是古时候能吟诗作对,通晓诗词歌赋的能人儿,好多诗到现在还流传着呢!如多情自古伤别离,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大个对柳永等诗人没兴趣,他只晓得拿弓形锯羊角锤开电机床,那些晓风残月干他屌事!诗人又说,最出名的还是那个叫柳下惠的,他可是美女抱在怀里一夜,也不动歪主意的。柳大个丢下刨机跳起来,不干了,瞪着小眼睛说:“丢,这个柳下惠分明是阳痿了啊!拿这事儿来出名?真丢我们柳姓先人的脸面啊!”
诗人气得直翻白眼,都说三巷佬没素质,看看,都低劣成什么样子了?柳大个还恬不知耻地挠两下裆下,下流地问:“那个女的,肯定是丑得让我的先人下不了手吧?”
诗人完全崩溃,举起油漆刷子,一刷子就甩在柳大个的脸上,实在是无可救药。柳大个从地上操起一条粗粗的木棍,举起来,向着诗人打下去。棍子下到半空,又停下来了,转念一想,丢他妈的,要是一棍子打下去,这个四眼田鸡肯定得哭半天鼻子,他那么小气,说不定还三天不说话,那就没得柳下惠的故事听了,光锯木头,没人陪讲陪说,可能闷得死人的。想到这里,柳大个把棍子一扔,一抹脸上的油漆,啐了诗人一口,吐一个字:“丢。”
诗人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把眼睛往鼻梁上托了托,红着脸说:“柳下惠是个君子,坐怀不乱,古今传颂。”
“鸡巴都立不起来的货,传颂个屌!”柳大个呸了一口,拿汗布擦脸上的油漆。诗人上的是光油,用来防脏防燥的,涂在柳大个的脸上,似涂了一层猪油,滑腻腻,亮堂堂的,柳大个本来的一张瘦黑的脸,突然间亮堂丰润起来。诗人看他越擦越亮的脸,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光油的美容效果比迪奥还好使,改天让冯珠珠也试一试。”
柳大个又啐了一口:“丢,她那黑脸,还能涂白么?我想,王五哥给她抹一层石灰,也抹不白她。”
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柳大个,不带这么损人的。”一笑,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柳大个又搭着诗人肩,亲密得似一对儿般。
木工房里四周都堆满了木材和涂漆,虽然大厦的外墙还在贴,内部装修已经密锣紧鼓地进行了。木工在整个装修工程中,所占的比重是最大的,从顶棚的吊顶,墙体的隔墙,门套,窗套,玄关及大厅的背景墙等等。新金太阳大酒店的内部装修全都仿古设计,那些雕了祥云和龙凤的仿古木门套、窗套,漆上褐红的油漆,再漆上光油后,便古色古香地呈现出来了。用来做隔墙和大厅背景墙的大板木材,被柳大个锯成大小合适的板件,拖到工地外面晾晒,木工房外东一块、西一块搁着的板材,就像痛风病人贴着的膏药片,凌乱,拥挤,怪味冲天。诗人每天提着油漆桶走过来,经过时,都忍不住捂着鼻子,骂柳大个是屌养的,白金五星的大酒店,竟敢用发霉过的板材,也不怕天打雷劈。柳大个缩缩肩,遭天打雷劈的是老板,他不过是个打工的。
诗人拿柳大个没办法,挎着油漆桶,倒提着大刷子,推推眼镜,抬头眯眼睛望着这栋三十六层高的大厦,真高啊!真雄伟啊!这栋全用钢筋水泥沙土浇筑起来的大厦,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主体工程了,果然快啊!比得上深圳速度了。
可是,快,就是好的吗?
在工地上,诗人和沙尘扬的关系最好了。沙尘扬跟诗人说过,混凝土浇灌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凝结,待终凝完毕后,还必须要做起码十四天的护养,才能继续往上施工的。这短短三个月就盖出来的三十六层的大厦,若每层楼面都经过十四天的护养,还能按时完工么?
诗人读过不少书,也常上网看新闻,网上经常曝光一些虽说已经拿了省优甚至是鲁班奖的桥梁或路段,却会莫名其妙的因为一辆超载的车或一艘沙船的碰撞而断裂坍塌。问责起来,相关部门都拿着一叠厚厚的验收证明出来,言辞凿凿地说,都是经过验收,工程质量是没有问题的,之所以出现事故,责任都在超载的车和撞桥墩的船上。
诗人和沙尘扬谈起这些事故,沙尘扬就不屑地挖着鼻孔,眼睛往上斜瞟着,说:“验收的结论是没有问题,但验收的过程就难说了。一伙屌人负责验收,连水泥和沙都分不清,还指望他们能验收出个屁啊?”说着踢着脚下的砂石,哼哼吱吱地对诗人说:“这些灌楼面主体的混凝土,按要求是要用白石子的,你看,这些全都是红石了,哪够硬度?最屌的是这沙子,你晓得这是什么沙吗?”
诗人推推眼镜,凑近那堆沙子,一股咸腥的味道冲了上来,冲得诗人往后退了几步,诗人捂着鼻子,指着沙堆说:“这河沙掺了死鱼么?”
“丢,连这是什么沙子都分不清,你还做个卵工地啊?”
沙尘扬用手捧起一捧沙子,沙子唰唰啦啦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下来,待手中的沙子漏完了,才拍拍手,说:“这些黑心肠的,用的都是海沙,而且都是刚抽上来的海沙,都没经过处理,直接就运进来了,能不臭么?”
诗人吓得脸都白了,只要有一点点常识的都晓得,海沙含有大量盐酸,极容易腐蚀钢筋,海沙是绝对不能用来调配浇灌主体楼层的混凝土的。工地上一定要用海沙,那也要经过几度清洗、调配和淡化处理后,才能使用。
沙尘扬见诗人吓得半傻的样子,笑笑说:“红石,海沙,粉煤灰调的混凝土,里面混着的是铁耙手轻轻一扭就能扭断的钢筋条儿,恐怖小说也不敢这么写的。哈哈,诗人,在工地混长了,你就晓得了,为什么现在的工程,都能这么低价投标,又为什么工程的进度越缩越短了。”诗人看着沙尘扬大笑而去的背影,呆了半天,也缓不过来。
诗人高考没考上理想的大学,读野鸡大学觉得浪费钱,于是便出来找工作了。像他这样只会之乎者也,空有理想,却连螺丝刀都倒着拿的毕业生,要在人才市场上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是很难的。碰了几次壁,诗人便恹恹的。
有一天,诗人经过水都新城工地,突然一台混凝土滚筒车飙了出来,扬起一幕滚滚黄尘,诗人捂着鼻子往工地大门躲去。黄尘散去后,他扇扇鼻子,抬头望了望,就望见工地大门上贴着的一张黄黄旧旧的招聘告示,上面说,要招一批油漆工人。条件只需年满十八,身体健康。诗人摊开双手看了看,他以为油漆工就是给物件刷刷油漆而已。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喜欢写写画画的,给物件上遍油漆描轮金,应该不难吧?于是,诗人正了正衣冠走进工地。朱五毛歪着脑袋看诗人半天,突然伸手将架在诗人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问:“能看见么?”
诗人眼前一片模糊,像晕开了很多白花。诗人老实地摇摇头,近视还不能当油漆工么?朱五毛翕翕鼻子说:“看不见就好,你往后刷油漆时,最好不要戴眼镜。”能留下来混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诗人唯唯诺诺地应付着,跟着油漆班的班长走进了工地工棚。
怪不得朱五毛让他不要戴眼镜上班了,工地上的事情,还是看模糊一点儿好。
诗人走进木工房,柳大个和几个木工在机床前面锯木条,木屑纷飞。诗人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罩在脸上,柳大个嬉笑着说:“你也学沙尘扬讲究起来了么?”诗人才懒得理他,沙尘扬说过,不仅水泥粉末能将肺浆起来,木屑儿也能将心肺堵起来的。生命是最矜贵的,宁愿热点,也得戴上口罩。
柳大个见他不理自己,耐不住了,抛下木材,走过来说:“诗人,还是帮我再想个出彩点儿的名字吧,我昨晚想了一晚,你给我起的柳建军这个名字也不好。”
诗人笑道:“怎么不好了?你不是建设大军中的一员么?”
柳大个“逑”地吐了一口说:“建个卵,老子就想要个响亮点又有福气点的名字。”
“柳建军”已是诗人给柳大个想的第一百零八个名字了,这个柳大个真真无聊得透顶了,除了改个体面一点的名字外,他真的一点儿追求和志向都没有了。诗人无奈地仰面朝天,却看不见天,只有几个星铁撑着的简易棚顶,星铁的交接间,挂了几个灯泡和中横交错的电线。
诗人自认是个有抱负的人,他觉得,此时暂在工地上当一名油漆工,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当苦完心志,练罢筋骨后,便能羽化成翼,冲天一飞的。因了这样的想法,诗人便觉得,即使每天都只是机械地挥动刷子,和这些弥漫着甲醛味的油漆木头没玩没了地打交道,也不委屈。
每天下班后,诗人不屑和其他工友去抢饭堂新鲜出来的饭菜,也不会拧着水桶和工人一样,吆喝着,横冲直撞地往冲凉房跑去。像他这种肩负大任的有志之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偷偷开了冯珠珠的施工升降梯,上到第三十六层,坐在刚浇灌完,还没完全凝固的水泥地板上,双手盘着膝盖,望着脚下遥远的远方。那弯弯曲曲,似琉璃般透明的是缈江,它从西而来,绕了大半个缈城,又奔东而去,只要在缈城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都会对这道水产生感情的。稍近一点,便是缈城城区,经过这几十年来的城市建设,缈城已颇具现代化都市的规模了。楼层高高低低,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马路将城市的高楼分割开来,城市更显得错落有致,几个主题公园点缀在城市中间,创造出来的凹陷感,总能让诗人由衷地发出一声长叹,这才是城市啊!
现在在建的水都新城,据说比缈城城区还要做得宏大,气派,科学,成熟,时尚。诗人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新城?缈城用了三十年,才将原来破旧的城区改变成今天这样子,但已足以让世人赞叹。而今的水都新城,从规划立项到备案建设,才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城市规划建设的设计者们都是经验丰富,业务老到的专家,所以才不需要太多的时间用来考核论证?要不,哪能规划方案一出来,便马上用于工程之上,一个新城市的大项目,还没有正式招标,就急急火火地动工了?旧城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建设的,但也用了三十年。新城是推山填水,平地而起,从无到有,才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新城区已具规模,一栋栋高楼大厦,新颖、挺拔,时代感极强地林立起来,有住宅楼,有商业大厦,有星级酒店,有购物广场,有公共社区,有小学中学大学,有医院有办公大楼,功能齐全得让人咋舌,这就是速度,这就是变化,这就是经济实力和正确决策的引导和推动下的必然成果。
每次坐在高层上,俯视这个城市,诗人都觉得胸潮澎湃,诗意大发。他站起来,张开双手,大声朗诵:“脚手架高过云天,这是你演绎人生的舞台,黝黑的肌肤被烈焰切割,粗糙的大手,在城市上空舞个不停……明天,当太阳升起,你又立在了,高高的脚手架上。”这首《建筑工人之歌》是诗人成为一名建筑工人之后,专门在网上搜的,现在,他已经倒背如流。但每背一次,他依然热血澎湃,激动不已。反复背诵多了,便被其他工人发现了。大家端着饭盒,嚼着猪油炒出来的菜肴,仰头看着高层上那个还戴着安全帽,正忘我投入地朗诵着的人,觉得真不可思议,工地上还有这种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朗诵诗歌的傻子?真是奇葩啊!有人便讥讽说:“看这傻逼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真的是诗人不成?”
于是,诗人便成了他在工地上的代号,工人们看到他,都笑嘻嘻地叫他诗人,他也不反对这个称呼,他觉得这是将他和其他工人区别开来的一个标识,所以,乐滋滋地接受。
柳大个不停地缠着诗人,诗人又勉为其难地给他起了几个名字,什么柳有食,柳丰足的,但是柳大个还是不满意。诗人开始懊恼,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告诉这个呆子,说人的名字至关重要呢?这呆子还真上心了,没完没了地缠着。推不掉缠人的柳大个,诗人就转身专心对木材上漆。
柳大个可不放过他,一把扯下他脸上的口罩,笑嘻嘻地说:“再起一个,再起一个,我就满意了。”诗人直摇头,柳大个靠上来,死皮赖脸的,诗人烦了:“你到底是来做事的还是来起名字的?”柳大个嬉皮笑脸地说:“工作起名两不误。”
柳大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死脑筋,他谈不上,做事时,他就很懂得推重避轻的,说他不是死脑筋么?他却会因为一个名字,磨上半个月。
诗人都给烦的快吐血了,恰好这时,瘦猴喘着气跳了进来。诗人像找到了救兵一样,大声喊:“瘦猴,你又来找大个陪你去樱桃妹妹那里吧?”
樱桃妹妹是瘦猴新近认识的一个发廊妹,虽然个子小小的,但小得眉目清秀,小巧玲珑,瘦猴和柳大个一下子便被这个樱桃妹妹迷住了,三天五天就相约去樱桃妹妹的发廊洗头按摩,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大个听到“樱桃妹妹”四个字,眼睛一亮,一按开关键,电锯床“嗞嗞嗞”地叫唤了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瘦猴却摆着手说:“丢,你关机床做什么啊?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诗人,昨晚你在上面写诗时,有见过王五哥么?”
不是来找他的,柳大个又怏怏地启动了机床。诗人想了想,昨晚他上过三十六层时,天已经暗得几乎看不到脚下的建筑物了,天空上布满脏台布般的云絮,四周静得一丝声响也没有,打鸣的虫儿也没一个,更别说有人了。诗人就着顶层上面的灯光,写了半天,才写了两行诗,今早起来再读了读,觉得还是不满意,又将它格式了。瘦猴没有耐性听他回忆细节,急火火地问:“有没有见过王五哥?”诗人摇头说:“无啊!”瘦猴骂一声:“丢那妈!”诗人问:“你凶个卵啊?”瘦猴急得抓腮,说:“铁耙手突然胃痛,痛得倒在切割机前面了。”诗人大惊,铁耙手似铁塔般的人物,得有多厉害的疼痛他才扛不住啊?诗人进工地的第一个月,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铁耙手看他可怜,掏了两百块给他。平常铁耙手话不多,只闷头做事,瘦猴他们总爱拿他来打趣作乐,但诗人却将他当父亲般敬着。
诗人丢下刷子往外跑,边跑边叫:“你还找王五哥干屌啊?快找朱五毛啊!”瘦猴追出来,急吼吼地说:“铁耙手的身份证银行卡全都在王五哥那个屌菊花的那里啊!”诗人一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昨晚他从三十六层下来,刚走出施工升降梯时,抬眼瞥了瞥工地大门那边,恰好有个修长的身影在大门前一闪而过,诗人一拍大腿,工地上还有谁有这么修长婀娜的身材啊!王五哥!瘦猴跳过来,一把提着他的衣领。这猴儿,急起来就用起以前混江湖的路套,诗人急红了脸,说:“王五哥出工地了,昨晚出的工地,手里好像还挎了个包的。”
“丢!”瘦猴眼里曝出寒森森的光。痛得蜷缩在地上的铁耙手,还挣扎着告诉瘦猴,明天就要参加技能比赛了,王五哥可能还在某一层楼上练手法呢!练个卵手法,这个屌菊花的,平日对铁耙手好得……比瘸子还上心,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瘦猴还一度以为他有“基”的倾向,没想他竟是演戏的,把戏演得天衣无缝,骗过了工地所有人,更骗了憨厚老实的铁耙手。王五哥够狠的,将铁耙手的身份证银行卡都骗走了,然后悄悄收拾包袱走人,铁耙手却到死都还蒙在鼓里。
瘦猴推一把傻呆了的诗人,说:“你去帮朱五毛送铁耙手去医院,瘸子是无办法照顾铁耙手的,消息告诉她了,她只会干着急,你就留在医院照顾铁耙手吧。老子挖地三尺,也要把王五哥这屌菊花的找出来。”诗人点点头,撒腿就跑了。瘦猴三跳两跳,就出了工地。
混江湖的就是混江湖的,关键时刻,就是拿主意的主儿,怪不得朱五毛一定要将瘦猴留在工地。
诗人边跑边想着,还没到工棚,就听见朱五毛的怪叫了:“铁耙手,铁耙手,你给老子挺住啊!急救车马上就来了哇!”
一向讲究的朱五毛,此时已是手足无措,乱了方阵。朱五毛失态也是正常的,现在工地最见不得的就是工人出事故,要是工地上莫名其妙的死了个工人,特别是像铁耙手这种,有人缘又能干,且一直身体壮健得像头牛般的工人,要是突然死亡了,工地肯定马上谣言四起,猜测纷纷的,搞不好记者律师明天就来工地找茬了。
朱五毛宁愿痛得满地打滚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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