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晚报》的记者宁可欲前不能,欲罢不忍,站在人群外义愤填膺地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罪囚如此惨无人道,民众如此麻木不仁,国势将何兴,国风将何振!”
他一遍遍地背着法律条文却也无可奈何。
忽然,只见一个矮矮胖胖的红脸汉子大吼一声冲进人群,以一个漂亮的老鹰抓小鸡的动作将那个按腿的婆娘掀了个朝天翻,又飞起一脚踢在俯身打人的另一个婆娘嘴上,嘴唇立刻裂开一道缝,鲜血直流。他一手揪住一个女人的头发还想打,两个泼妇吓得一齐跪下叩头求饶。他骂了句什么,放开她们,头一昂,双手叉腰,撞开连声喝彩的人们,三拐两绕,大步流星,便不见了踪影。
“太好了!”宁可大声赞叹道,“正义是不可战胜的。这真是绝好的题材。”
他立刻有了腹题:《弱女遭欧街人呆如木鸡;一勇士制止犯罪大义凛然》
我要立刻见诸报端,他心里说。
他向散开的人们打听勇士的住址,很多人都摇头说不知。一个中年人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说:“他叫韩拴柱,住在杀鞑子巷五十三号。他一见人打架就冲上去了。”
他拐弯抹角打听了很多人才算找到了五十三号。
这是座小小巧玲珑、古色古香却又破败不堪的四合院。院子里很静,几只鸡在花椒树下觅食,一个老太太在台阶上洗衣服。那个他要寻找的勇士——韩拴柱同志正在台阶下面劈柴。
他穿一身深蓝色中山服,但好象好长时间没洗了,领口、袖口油亮亮的。花白头发,酱紫色的脸上有少皱纹。
宁可很激动,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韩拴柱同志,太好了,太感谢您了。我是《黔首晚报》的记者,我想请您谈谈您见义勇为、制止犯罪的动机是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宁可,目光有些呆滞。
“是不是想到她是我们的阶级姐妹,我们有责任保护她?”宁可启发道。
韩拴柱没理他的话,低头看着没劈好的棒子。棒子两边有斧头砸下的坑儿。他忽然生气地将斧头扔在地上说:“日他老先人!这棒子坏家伙,老是劈不开!”
“哎哎,你要回答我呀!”宁可涨红了脸,急切地说,“我是记者呀,我只占您很少一点时间。您当时难道不怕报复么?您是否觉得为了正义去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说着下意识地拉一拉他的袖子。韩栓柱显然生气了,他一脚踢开棒子怒道:“你有井没有?你吃水么?你有婆姨哩没有?看我不打死你哩!你没婆姨,你没婆姨!”
“你你……”宁可气白了脸,厉声说,“你怎能怎么不识抬举?你怎么能骂人?”
一直在注意他们的老太太听着,弯腰岔气地笑着说:“你甭问了!啥韩栓柱、李栓柱的!他是个憨子,叫憨酸杵——憨子的‘憨’,酸臭的‘酸’,棒杵的‘杵’!”
宁可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世上的人难道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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