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名人是最聪明的宁刚。他干啥啥行，弄啥啥成，没有他不懂的事，也没有他不会做的，很令巷人钦佩。二号名人是最傻的憨牛。他见啥拾啥，啥也不会，只是见人就叫长辈，不管认识不认识，姑姑姨姨，叔叔大爷，煞是亲热，很令巷人鄙夷。而他尤其对异性叫得最为亲切。或许是那点异性本能尚未泯灭，要不就是女人善辈居多，他最喜欢到医院纺织厂等女人多的地方去让她们给自己当长辈或长姐。她们便将那不太值钱的属于公家的东西送给他，他便能满载而归，每天都能卖到十块八块的。
傻子憨牛与聪明人宁刚是对门邻居。
宁刚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傻邻居。有这样一个街坊，简直让他的面子全没了。见了面就骂他，但那傻子一点也不生气，仍笑呵呵地叫他大哥。
“宁大哥，嘿嘿，吃了饭没，嘿嘿。”
他的脸灰黑灰黑，手里提着一只编织袋，傻望着一手拎着暖瓶，一手正看着化验单的宁刚。
“你这个愣脑，半前落后晌的，吃的什么饭？打招呼也不看个时辰。”
他母亲正住着院，要到医院去，急火攻心，一点也不愿和这傻子纠缠。
“嘿嘿，”憨牛仍旧傻笑着，伸出手说，“宁大哥，我帮你拎着。”
“你？”宁刚把化验单掖进口袋里说，“叫你狗儿能卖到马路上。”
他不敢吱声了，悄悄跟在宁刚后边，他也要到医院去拣拾东西。
他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骑车走过来，就热情地打招呼：“姐姐，干啥去？”
街上的人们哄地一声笑了。那时髦女郎大觉丢脸，骂道：“爬你妈x一边去。”
宁刚见得多了，笑不起来，但对这个小街坊生出些同情之心，回头开导说：“我说憨牛，你不能见人就给当干儿子呀。套近乎也得看认不认得，在什么场合，大街上乱叫，不是蚊子的嘴只招打么？傻x乎乎的，看你龟孙子这辈子就这倒霉样儿了，至死也不会有出息。还有，你家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你何必天天摸摸揣揣胡乱拾掇，见啥弄啥，丢人现眼。”
甭管他好话说上一篓子，憨牛总是意志坚定，一声不吭，默默地跟着他走，好象压根就没他这个人似的。他只好自觉地收起他的琴，闭上他的嘴。
这些日子病人特别多，护士忙不过来，或许是找借口，输上液顾不上给拔针头，让家属自己拔。
宁刚护理他母亲，液体眼看输完了，他笨手笨脚不敢拔，叫了值班护士几次，都说走不开，还说他太笨，连个针头也拔不下来。他急得没法，简直要叫她们姑奶奶了，但就是没人来给他拔针头。
聪明的宁刚没了辙，他想叫别的家属给拔一下，见憨牛在跟前站着，便没好气地说：“这是传染病房，你这个愣x脑，活得不耐烦了？”
“我来看看我奶奶。”他嘟哝着说。
称“大哥”的母亲为“奶奶”，足见其傻。
“去去去，别给我添乱。”宁刚挥挥手说，“那个狐狸精叫不来，针头拔不了，你看着有啥用？”
他的话没说完，憨牛噔噔噔就跑了。他跑到操作室，对一个护士说：“姐姐，给我奶奶拔一下针头。
“你奶？你奶住院了？”护士边疑惑地问，边往外走。
“嗯，”憨牛含糊地应道。
她跟着憨牛来一病房，却见是叫了她几次都没来的宁刚母亲，便没好气地说：“你给我胡诌什么？”
“就是我奶奶么，我又不哄你。”憨牛搓着手说。
她一想，也真是，憨牛到处都有奶奶，还缺这一个？
她只好给老太太拔了针，临走对憨牛说：“你别再哄人了。到我办公室来拿东西。”
憨牛咧开一张阔嘴笑着，跟在护士后边，一迭声地叫着“姐姐真好，姐姐真好”，高高兴兴地去领东西去了。
聪明人宁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诧异地望着傻子憨牛的背影，心里陡地升起一个大问号：
这世上到底谁是聪明人，谁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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