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山河-杀卒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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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据点,高洪元躺在床上养伤。大马札送水进来,赔着笑脸奉承道:“高副旅长,伤没事吧?”

    高洪元说:“死不了!子弹离心脏还远着哪!”

    大马札说:“这就好,这就好,高副旅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洪元冷笑道:“你不用奉承我。我知道,我高洪元在你眼里是什么身份的人。可惜了,我被人耍了、受人暗算了,还得强掩笑脸。”

    大马札察言观色地说道:“高副旅长的为人其实弟兄都清楚。你是国民政府的军事科长,到十一旅干个副旅长,本身就委曲求全了。只是有些话弟兄们不便讲。高副旅长,没说的,我大马札敬佩你的本事,今后你有什么事,只要吱一声,我保证执行。”

    高洪元假装感动地说:“好,大马札,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的副旅长,你也不是我的兵,我们兄弟相称!”

    大马札受宠若惊地说:“高副旅长,这可不好使。自古兵是兵、相是相、将是将。我怎么好和您称兄道弟呢!”

    高洪元说:“没什么,据我得到的战报,国民政府军正组织大反攻,被日本人占领的国土即将光复,我们早做盘算也是应该的。”

    大马札说:“兄弟我不懂得军事政治,只懂得侍候好长官,今后你还是我的兄长和上司,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讲!”

    通往据点的道上,一个人孤独而傲气凌人地走来。他头戴斗笠,腰挎中正剑,衣衫褴褛,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哨塔上的伪军老远就发现了他,大声喊着:“站住!干什么的?”

    来人抽出腰间的剑来,挥舞着,大声道:“我是任剑飞,当年的童子军教官,十一旅的传令官。我要见张旅长!”

    伪军不认识他,大声道:“我咋认不得你?叫花子,快走开,不然,我可开枪了!”

    任剑飞再次大声嚷嚷:“我再说一遍,你叫张文龙出来见我!”

    高洪元听到外面的吵嚷声,对大马札说:“去看看,谁在那里吵闹?”

    大马札走到院子里,爬上塔哨,搭手向外张望。任剑飞仍然挥剑手舞足蹈:“张文龙,你杀了我全家,我是来报仇的!你放我进去,别当缩头乌龟,我们一对一单挑!”

    大马札大惊失色,慌忙对伪军道:“没我的命令不准开枪,也不准开门,我去报告高副旅长。”说罢,飞快地顺着扶手滑下,朝高洪元的屋子跑去。

    大马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叫道:“高副旅长,任剑飞上门寻仇来了!”

    高洪元猛地坐起来,惊愕地说:“谁?任教官?他不是早跑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大马札说:“是啊,我也纳闷啊!张旅长杀了他一家十三口啊,按说他早该吓得跑到天边去了,可是,刚才我看到就是他!”

    高洪元问:“他来寻仇?”

    大马札说:“他手里挥着剑,嘴里叫嚷着就是来报仇的。可是……”

    高洪元问:“可是什么?”

    大马札说:“他穿得可是杂七麻八的,该不是疯了吧?”

    高洪元披上衣裳:“走,看看去!”

    据点外,任剑飞仍旧挥舞着剑,大声骂着:“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缩头乌龟,为什么不敢开门?”

    伪军被骂得格外恼火,说道:“小子,你再敢骂,我可开枪打你了!”说罢,拉开枪栓,照准他的脚下开了一枪。

    任剑飞并不害怕,而是一脚跳开,笑骂道:“你打不着我!我这里有蒋委员长亲自发的中正剑,上可以斩昏君,下可以斩庸臣,中间可以打你这样的人!有种的你出来!”

    高洪元爬上塔哨,喊着:“任老弟,还认识我吧?你怎么来了?”

    任剑飞哈哈笑道:“是你啊,高洪元,你咋还活着!我想见张文龙,找他报仇雪恨!”

    高洪元灵机一动,吩咐伪军:“放他进来!”

    办公室里,任剑飞大口大口地吃着鸡和馒头。高洪元颇为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这个人。

    任剑飞发现他在瞅自己,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饭?”

    他吞下最后一口,又“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水,这才满足地抺了一下嘴角,说道:“酒足饭饱!”

    高洪元笑道:“好啊,任教官,酒足饭饱,下面你可以谈谈你干什么来了。”

    任剑飞说:“干什么?张文龙杀了我全家,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能这么就算了,我是来找他报仇的。”

    高洪元问:“你想怎么报仇?”

    任剑飞说:“我跟他决斗,亲手用蒋委员长赐的剑杀了他。”

    高洪元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用这么一把短剑,恐怕你还没到他跟前,就让他一枪崩了。”

    任剑飞茫然地问道:“那你说我用什么才能杀了他?”

    高洪元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用心!”

    任剑飞喃喃地重复着:“用心?”

    高洪元说:“是啊,用心杀人!”他突然大叫一声,“任剑飞!”

    任剑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双脚并拢,站起来:“到!”

    高洪元冷笑道:“你不要装疯卖傻了,这一招在别人眼里还好使,但在张文龙眼前就没那么管用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装的。”

    任剑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支吾着说:“你怎么看得出来我就是装的?”

    高洪元说:“是人都能看得出来。你不要把自己当成精,把别人都当成傻瓜。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傻人,只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任剑飞呜咽起来:“高副旅长,我冤啊!我一家十三口人啊,连老人带孩子,都让十一旅杀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高洪元警惕起来,站起来透过窗子朝外观察着……

    室外,大马札正蹑手蹑脚地凑近门口偷听。高洪元不动声色,回身对任剑飞说:“任教官,借你的剑一用。”

    “好!好!”任剑飞捧剑过来,高洪元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持剑猛地刺向他……

    任剑飞倒了下去。高洪元拉开门,大喊着:“来人!”

    大马札装作什么也不知地跑进来,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任剑飞时,脸色顿白,惊骇地问:“高副旅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洪元道:“任剑飞疯了是假,他是来打探张旅长的行踪,准备行刺张旅长的。另外,他已经向八路军通报了张旅长家人的情况,八路军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去张旅长家里抓人。你马上带上这把剑,把他亲自交给张旅长,就说任剑飞私通八路,我已经把他杀了。张旅长如果回来救他父母,务必不能走许家茔地,绕道浒山堡回来。”

    大马札接了剑,慌里慌张地走了。高洪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出一丝冷笑。

    黄昏,山上。战士们躲在大石头后面或者灌木丛里休息待命。哨兵警惕地注视着山下。

    鬼子在山的周围点起火,远远望去,到处是火光。

    借着暮色,冯少卿躲在一片草丛里观察着敌人的动静。崔连长忧心忡忡地说:“鬼子把整个白云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怕是很难冲进去。”

    冯少卿态度坚决地说:“那也得试试!”

    崔连长点头道:“好,我去把鬼子引开,你带队朝里冲。”

    冯少卿摇摇头:“不行,崔连长,临出来的时候,我答应过张团长,带你们下山以后,就放你们走,找你们的部队去。”

    崔连长微微一笑:“我早猜测到了!谢谢你们长官的好意,我既然跟你们出来,就要完成战斗任务。我和郝排长负责把鬼子引开,完成这项任务后,你们想留我们都留不下!”

    冯少卿还想争辩,崔连长摆摆手:“就这么定了!”

    冯少卿看他坚决的样子,只好点头,说道:“你们可要小心啊!”

    郝排长可爱地笑起来:“我们连长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三人挥手告别,钻入夜幕里,夜幕下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一个鬼子喊着:“有八路!”

    枪声朝那边移过去。冯少卿带领战士们朝另一方向的夜幕奔去。

    崔连长和郝排长边开枪边跑。突然,眼前亮起明亮的探照灯光,两个人被交织的灯光围住。

    无数鬼子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朝他们开枪射击。两人倒了下去……鬼子冲上来,翻看着尸体,惊诧地说:“国军?”

    夜晚,张文龙正在帐篷里闭目养神,大马札钻进来,叫道:“旅长!”

    张文龙惊醒了,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侍候高副旅长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马札说:“高副旅长让我回来的,有要事禀报。”

    张文龙一惊,问:“什么要紧的事?”

    大马札凑过去:“今天白天,任剑飞到据点去了。”

    张文龙吃惊地说:“他到据点干什么?我正愁抓不到他呢,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说,他现在在哪儿?抓起来没有?”

    大马札道:“何止抓起来,他让高副旅长亲手给杀了!”

    张文龙颇感意外:“你亲眼看见高洪元把他杀了?”

    大马札说:“那还有假!高副旅长不但亲手杀了他,怕你不相信,还把他的中正剑让我带来给你看。”

    张文龙拿过剑端详着,笑起来:“没错,是他的剑!”

    他又不放心地问:“高副旅长还说什么?”

    大马说札:“高副旅长说,任剑飞是上门诱惑你的,说八路军今天夜里要去你的家,抓你的老爷子、老太太。他已经约了八路,在许家茔一带埋伏你。”

    张文龙狐疑地思索着。

    夜色浓重,冯少卿带领战士悄悄地移动。同一时刻,在同样的夜幕掩护下,高洪元骑一匹黑马,披一件黑色的斗篷,独自驰出据点。吊桥上的伪军看见了,问道:“高副旅长,这么晚了,您这是……”

    高洪元说:“闭嘴,当官的事,不该管的就不要管,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小心问多了自找麻烦!”

    伪军吓得哆嗦着:“是是是!”

    高洪元一抖马缰,消失在夜色里。

    夜晚,张文龙突然惊醒了,他一跃而起。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满头大汗。

    他怔忪地出门,招呼门口站岗的大耳狗:“去,马上去给我抽调三十个人来,骑马,跟我回一趟家!”

    大耳狗不解地说:“旅长,这么晚了,路又远,再说皇军那边,你怎么交代?”

    张文龙说:“派个人去通知皇军,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天亮就赶回来。现在你陪我走。”

    大耳狗问:“我们走哪条路?”

    张文龙答:“走许家茔。”

    大耳狗不解地说:“高副旅长可是说……八路军有可能在许家茔设伏。”

    张文龙冷笑道:“走哪里我有数,少啰唆,快去!”

    夜更深了,高洪元骑马独自在野地里转悠着,黑马裹了脚布,跑起来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宛如幽灵一般。

    树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格外凄凉。高洪元的马走走停停,似乎在等什么人。

    冯少卿等人从夜色中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王大大听到了动静,他趴到地上用耳朵细听着,悄声地说:“队长,有人骑马朝这边来了。”

    冯少卿问:“你能确定?”

    王大大说:“确定,我的耳朵最灵!”

    冯少卿低声嘱咐战士:“注意观察!”

    高洪元的坐骑已经远远地停下了,说道:“朋友,你们可是八路的人?”

    牛得枪道:“是又咋样?你是谁?”

    高洪元说:“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来告诉你们重要消息的。你们口口声声要抓张文龙,他今天晚上一定路过许家茔,你们可以在那里埋伏。”

    冯少卿问:“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高洪元说:“因为我太了解他了。另外,这是我给他设的一个套子。”

    冯少卿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设计要杀他?而且,你怎么确信我们就相信你的话?”

    高洪元说:“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把消息告诉你们了,这是你们杀张文龙的唯一机会。希望你们不要放过。”

    说罢,不等回话,就拨马而去。牛得枪举枪想打,冯少卿一把按住他:“不能开枪!这里四周都是鬼子,会惊动他们!”

    牛得枪把枪插回腰间,疑惑地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说话的声音也这么熟悉。”

    冯少卿说道:“刚才他不是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现在就去许家茔。”

    夜色中,一队骑兵趁着夜色飞奔而去。马队来到一处岔路口,张文龙停下,跳下马来,细细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大马札赶过来,问:“旅长,找什么?”

    张文龙不答反问:“高副旅长说过八路要在许家茔埋伏?”

    大马札信誓旦旦地说:“那还有假?我说啥也不能假传圣旨啊!”

    张文龙思量着:“你现在带两个人,走在前面,侦察一下,有情况开枪报警!”

    大马札畏惧地说:“还走许家茔啊?那地方白天都阴森森的,这大半夜的,更吓死个人。再说,高副旅长明说八路在那里埋伏等着,我们从那儿走,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文龙训斥道:“怎么这么多废话呀!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这年头死人不怕活人怕。你就走许家茔,不管见了死的活的,只管开枪!”

    大马札应着:“是!”然后骑马朝一条小道摸去。张文龙找个隐蔽处,独自点着烟吸起来。

    大耳狗凑过来:“旅长,你为什么非要走许家茔不可?”

    张文龙嗤鼻道:“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深夜,茔地古树参天,石碑林立。冯少卿打量着周围的地形,满意地说:“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牛得枪怀疑地问:“张文龙狡猾无比,他能从这里路过吗?”

    冯少卿说:“一半的机会吧!再说,同志们都跑了半夜了,也该休息了。”他吩咐道:“除了留下站岗的人员,其余的人抓紧睡觉。”

    乌云遮月,树上的猫头鹰鸣叫着。夜幕里闪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这是牛得枪,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牛得枪突然发现了异常情况。

    月光下的乡间小道上,两匹马朝这边跑来。牛得枪警惕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两个靠近的不速之客。

    骑马的人在茔地边上停了一会儿,便拨马回去了。冯少卿露出惊喜的神色,悄声吩咐战士们:“准备战斗!”

    拨马回去的是大马札,他对张文龙挥挥手道:“团长,没有情况!”

    张文龙扔掉了烟蒂,翻身上马,其他人也紧紧随行。

    茔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一队骑兵黑压压地朝着战士们埋伏的方向奔跑过来……月亮一瞬间被乌云浓重地包围住了,只能听到杂乱马蹄声和伪军的喘息声。

    月亮重新出来了,在月亮露出亮光的一瞬间,冯少卿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打!”

    顿时,从茔地里喷出一道道火光,伪军纷纷落马。跑在最前头的张文龙侧身俯在马背上,躲过致命的一击,然后双腿猛夹马肚子,马受惊了,高高跃起前腿,然后双腿一蹬,拼命朝前跑去。

    短枪吐出愤怒的火焰,在张文龙的前后左右追逐。张文龙惊恐万分,拼命俯身猛跑。

    茔地里,战士们各种长短武器一齐开火,伪军几乎没有反抗就全被打倒在地。

    这时候,正好有一匹战马从火网中挣脱出来。冯少卿看准机会,一把抓住缰绳,顺势一提,翻身上马,朝张文龙追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狂奔追逐……

    马背上,张文龙惊恐失色,冯少卿则越追越勇。

    天亮了,两匹马追逐在原野上。张文龙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战马也已经跑不动了,他一屁股跌落马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当他转身面对冯少卿的时候,发现冯少卿早已把枪口对准了他。

    冯少卿冷笑道:“张文龙,你这个狗汉奸,没有想到吧,你会中了我们的埋伏!”

    张文龙面无惧色地说:“冯少卿,你就是八路短枪队的队长?”

    冯少卿道:“是我!我们打过多年交道。不过,不知道是张旅长的记性不好,还是吓得掉了魂。我们上次就见过面,在你杀死我陈叔的时候。”

    张文龙装作恍然大悟地说:“是啊,我忘了!我们打过一场交道,冯队长,你设埋伏打我的黑枪,这算不上真英雄。有本事你跟我刀对刀、枪对枪地干!”

    冯少卿说:“张文龙,我都用枪指着你的胸口了,这还不叫刀对刀、枪对枪?叫什么?你不用耍什么花样,今天我之所以追你到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作恶多端,到头了!我是代表邹长地区的老百姓、代表八路军来执行你的死刑!张文龙,你死期到了!”

    张文龙眼盯着冯少卿手中的枪,手偷偷地伸向腿部:“冯队长,我的命不值钱,你打死我什么也得不到,我们可以谈谈交换条件!”

    冯少卿冷笑道:“我跟汉奸谈什么条件?”

    张文龙的手已经悄悄摸到枪,趁冯少卿不注意的一刹那,他飞快地拔出枪来……冯少卿眼疾手快,一枪朝张文龙打去,击毙了他。

    后续的战士们赶到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文龙。

    牛得枪惊讶地问:“他真是张文龙?”

    冯少卿得意地把枪插回腰间,说道:“那还有假!”

    王大大说:“张文龙可号称有一万人马啊!怎么我们十几个人就把他打败了、打死了?”

    冯少卿说:“说明我们的战士以一当十、以一当百!”

    战士们高兴得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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