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灵给凤尾草拍照

    不管生存条件如何艰难，凭着自己坚初不拔的意志，默默地生长繁衍，燃亮了翡翠般的生命之色。

    游览靖西通灵大峡谷，许多奇树异石怪洞美瀑秀水引人注目。但最让我震撼的是峡谷深处悬崖峭壁上恢宏壮观的凤尾草。

    峡谷距山巅数百米深，长一千多米。它的尽头横亘着一堵巨崖，这就是一百六十八米高的通灵大瀑布，是峡谷的最后一道风景。横越一座桥，迎面远远就可以看到它的英姿。时值秋季，瀑布虽然流量不够宏大，但却别具风采。只见一股瀑流凌空飞挂，状如悬练，此时刚好一轮东升的太阳挂在它的顶巅，光华四射，犹如“劈开青芙蓉”“星汉流珠落九天”，令人惊叹。

    再往前走，人们的脚底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牢牢粘住了，驻足不前，皆昂首翘望。瀑布前面两边耸立的悬崖上长满茂盛葱茏的凤尾草，像千千万万只凤凰翘尾翻飞，随风起舞，碧羽琼蕤，鲜亮夺目，摇曳出层层绿波。想不到在这深邃寂静的峡谷里能看到凤尾草如此浩大的阵容，如此磅礴的秀色。它深深地叩动了我的心扉，悠然的思绪便温馨在记忆里。

    凤尾草我早就认识，且十分喜爱。它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我与凤尾草初识，是在一个漆黑的暴风雨的晚上。那天深夜，我姐姐突然肚子痛，上吐下泻，折腾得死去活来。那时农村缺医少药，我们家离镇子远，且在这风雨交加的晚上，又恰巧两个哥哥都不在家，一个在城里上中专，一个出门在外，连夜送姐姐去镇卫生院是不可能了。村里有个懂些草药的老伯，我母亲领着八岁的我，背着竹篷（挡雨的用具提着风灯，冒雨敲开了他家的门。我母亲说明了来意，那老伯说：“找些凤尾草煎水给她喝，看看行不行。”母亲道过谢，拉着我急急往回赶。当时我对凤尾草一点概念都没有，幼稚地问母亲，“凤尾草是什么样子？”她说：“叶子像芒萁，但比芒萁叶长大。像小葵树。”回到家，母亲、嫂子和我三个人一起到我们家周边的树林里寻找，借着母亲手中那盏灯的朦胧光线，吃力辨认。林里灌木浓密，藤蔓缠络，荆棘丛生，雨水淋漓，哪里看得清。地上到处是水，落叶厚积，踩进去湿漉漉软绵绵滑潺潺的，我有时大吃一惊，猛然跳起，以为踩着了蛇，毛骨悚然。我们就这样提心吊胆，在树林里转了好长时间，一无所获，母亲急得抽泣起来。雨越下越大，树上坠落的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笠帽上滴落身上，进树林是不能再背竹篷了。我又冷又惊又怕，借故说避一避雨，便朝房子后面的墙阶走去，墙根下模模糊糊似有几丛绿色的东西，我走近蹲下细瞧，看清楚了，像妈妈说的样子，我惊喜得大叫，“你们快来，看看这几棵是不是。”母亲和嫂子快步走来，喜出望外，说就是它。现在想想，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姐姐喝了一碗凤尾草煎的水，慢慢就好起来了。凤尾草真神，我对它肃然起敬，爱意顿生。

    此后，凡是看到凤尾草出现的地方，我都牢牢记住。我们村里的人知道凤尾草可以用来治病，对它非常爱护，不让小孩折来玩耍，砍柴割芒萁遇到它都小心避开，生怕碰伤它。若干年后我从书里得到证实，凤尾草全身都可人药，具有多种功效，其中能治痢疾和止泻。凤尾草具有无私的献身精神，人焉能不爱？

    凤尾草在荒山野岭、沟壑石罅、墙脚井台，默默生长，谦逊低调，但姿态优美飘逸，叶子酷似凤凰之长尾，故称“凤尾草”，四季常青，生命力极强。进城工作，远离了故乡，也远离了凤尾草。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很难看到凤尾草的倩影。

    我在一所历史悠久的县级中学任教，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校舍越变越现代，高楼大厦相继崛起，教学楼特别雄伟壮观。有一年，我任教的班在六楼。一次上自习课，许多同学不时扭头朝北面即靠里的这边窗户看，我觉得奇怪，他们看什么呢？教学楼的两边都是高楼，墙壁相对，看不到什么风景呀？我走到窗前，往外举目扫描，一袭翠绿扑人眼帘，我愣住了。在对面实验楼六楼靠近楼顶的墙壁上，一丛青青的凤尾在风中曼舞，在阳光下闪亮，像一群调皮可爱的绿色精灵。这是我熟悉的凤尾草，想不到在这高楼之间与久违的它目会，更难以想象，它在水泥粘贴的瓷砖夹缝里，依然能从容地绽放生命的绿色，这是何等强大的生命力。它又一次深深地感动了我，那群绿色的精灵舞进了我的心间，舞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老师也被它吸引了。”“爱绿之心人皆有之。”听到同学们悄悄的议论声，我才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写作素材，便有意引导，笑笑说：“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丛凤尾草的？”“刚开学就发现了，眉目传情已有两个月，现在感情深厚。”一位同学抢着回答。“你们为什么喜欢这丛凤尾草？是喜欢它的形，还是喜欢它的神？或两者兼而有之？有什么感悟？我们以凤尾草为话题写一篇作文好吗？”也许写熟悉的东西比较容易，同学们都非常乐意。批阅此次作文时，发现凤尾草给同学们许多深刻的启迪“学习累了，看一眼窗外的凤尾草，它那青春般的光彩，让我激情澎湃，精神抖擞，干劲倍增'“凤尾草不怕环境恶劣，高唱生命之歌，我也要战胜困难，奏响理想之歌”；“凤尾草能在水泥墙壁上扎根吐绿，表现出顽强的生命意志，它像一束绿色的火炬，引领我在学海中，不畏风浪，扬帆远航。”……凤尾草坚不可摧的生命意志已进人同学们的心灵，升华为一种精神动力，像出征的战鼓、战斗的号角，催人奋进。

    在城里，凤尾草首次以这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形式和情景进人我的感情畛域。

    眼前峡谷深处的凤尾草，积聚蓬勃旺盛的生命，将两面斜插的面目死板浄狞的巨崖盖绿，使其生动得像两扇巨大的翠羽，仿若神鸟飞临峡谷，后面的通灵瀑布是它翘起的雪白的尾羽，鸳鸯潭是它碧玉般剔透的心脏。凤尾草将峡谷尽处点缀成一道最美的风景线，这是摄影的最佳背景，游客在此逗留时间最长，拍照最多。这里设有几个照相摊，摊檐下挂满做成挂历的照片，凤尾草人镜，充满诗情画意。就是自带相机的人，也要让照相摊的摄影师用广角镜头拍上几张，做成挂历，回家挂上墙壁当作画幅，慢慢欣赏。

    凤尾草绝不会想到自己的身影会走进千家万户。它人籍蕨科，属草类族，出身低微，甘于寂寞，不与其他植物争沃土，竞高标，在参天大树耸立的苍郁的森林之后，在挂着铭牌的婆娑多姿的珍稀树种之末，在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处，在峭壁悬崖上，不管生存条件如何艰难，凭着自己坚韧不拔的意志，默默地生长繁衍，燃亮了翡翠般的生命之色，默默地衬托风景、点缀四季，默默地为这方天地做奉献，这是一种人格化的崇高品格。那些感动中国的人物，那些道德楷模，那些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竭尽所能为社会做贡献的人，不也具有凤尾草的品格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凤尾草，我是用心灵把它拍下的。

    2012年2月

    潇洒走一回

    真想不到，就像做梦一样，在这方美丽祥和的山水间，不需任何手续，我们就这样潇潇洒洒出国走一回，心中充满喜悦。

    天蓝阳艳风清气爽的一天，我们趁到靖西县中学参观学习之便，来到归春界河，观看德天大瀑布。

    站上距景区大门不远的高高的观景台上，立即被前面一片璀璨夺目的冰雪之光所吸引，在那茂林、山丘、草坝自然层递组成的巨大弧弯之中，有玉龙飞腾，有白驹奔驰，有雪柱绽莲，有皎杯拱月，有素絹披挂，有银练垂落……千姿百态，蔚为壮观。

    我们快步走下河边，乘上有顶盖的大竹排，撑向瀑布，近距离观看。一束束水柱一条条水龙一挂挂水帘或插或射或倾或泻从高高的坝面落人河里，催开千万朵光华四射的雪葩。水雾扑面，如春雨飞洒。水声如擂鼓奏乐，似高歌低吟，若人喧鸟噪，浑厚而美妙，雄壮而温柔，热闹而和谐。也许是这个时节赋予瀑布的独特风采吧。若是其他季节，不知又是怎样奇妙的气象了。

    我伫立船上，仰望这挂珠披银的大瀑布，想起了它的形成。归春河源于我国靖西县，流经越南又回流广西，在德天屯遇断崖冲灌而下，便形成了这跨国大瀑布。德天瀑布与越南板约瀑布相连，宽二百零八米，落差七十米，纵深六十米，三级跌落，被誉为亚洲第一跨国大瀑布。从靠近彼岸的郁林里飞喷而出的，就是板约瀑布吧。两国瀑布相融相携，共同营造出这气势雄壮的奇美风景。

    在我们竹排的左侧，停着一张从对岸撑来的满载越南游客的竹排，他们和所有停在瀑布前的游客一样，面带喜悦，仰头静静观赏，不时朝我们露出友好的微笑，我们也回报同样的表情。

    我俯视归春河，清澈透明，欢快畅流，一衣带水，归去来兮，亲吻两岸，这是一条多情的河流。荡漾在它的上面，人自然变得柔肠百转，情感丰富起来。

    从竹排上来，沿游道溯源而上。

    跨过一座小桥，爬上一段陡窄的石阶，抬头看到挂在一枝横伸的巨柯上的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标题“二级瀑布”几个醒目的大字闯人眼帘。牌子的后面是用铁栏杆围住的小型观瀑台，台的右侧就是从远处看像一匹裹着一张垂着珍珠流苏的洁白羊绒坐垫只露出绿色臀尾奋蹄向上的骏马。近看却像雪融冰山，条条溪流往下淌，落到二十米的潭里，翻滚出另一番诗意。由于地势的局限，这层远处的瀑布只能从林木的枝丫间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闪动着的白色亮光，但能听到瀑布与潭水激情碰撞迸发出的共鸣。

    我们继续沿崎岖曲折的山道往上登。来到了三级瀑布前，我被眼前这湖翠绿碧波震撼了，是天宫瑶池？是佛界圣水？是绝世璧玉？是秋波流转百媚生的仙子眼眸？用尽世间最美好的词语也难以形容。我真想变成一尾鱼儿，投进它的怀里，尽享幸福快乐。忽然感觉旁边似有一位身穿雪羽云裳亭亭玉立的女子，凝神细看，才知道是一块直立的约四十米高的巨大石壁，层层叠叠洁白的泡沫潺潺往下滑，像有谁在上面举着硕大无朋的酒缸，把冷藏的香槟源源不断地向下倾倒，香波喷薄，给石壁缀满蓬松的羽绒。瀑布的周边树林茂盛，从树木间、从灌木丛里、从石笋石牙之中，到处可看到喷涌激溅的水流，像白鹤嬉戏，像玉兔撒欢，像银蛇追逐，像雪莲竞放。源头活水，汇成的这湖玉液琼浆，焉不动人心魄？

    传说这湖碧水曾引起古人的好生之德。唐宋年间，有一位驻守边关的大臣被奸人陷害，免官回乡途经这里，看到一只受伤的老乌龟被夹在岩缝中，于是前往解救并放到湖里。时过一年，奸人被巡抚大臣查办斩首，守关大臣再度受皇帝赐封官复原职。人们便纷纷传说是他的好生之德感动了上苍，得到了好报。

    清朝年间，钦差大臣李鸿章巡视两广边关时，曾到此放生为边关民众祈福，求上天赐予边关永远和平安宁。

    这级瀑布碧湖因这两个传说显得更加美丽神奇。好生之德，善莫大焉，我想人皆有之，莫愁天下不太平。

    我们看了瀑布，按路边指示牌箭头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寻观53号界碑。

    我们翻过了一座山，踏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这是景区的主要大道。大道的左边是一条长龙似的摊面，卖的是各色各样的越南商品，有药品食品饰品，林林总总，目不暇接。摊主都是当地人。摊前有游客驻足，有的精心挑拣物品，有的问物品名称和用途，有的讨价还价，南腔北调很是热闹。还看到一些戴着尖顶斗笠，用花手帕遮住半边脸挎着塑料包沿路兜售商品的越南妇女，她们走到客人身边，用夹生的普通话问，阿哥（或阿叔、阿姐、阿妹），买法国香水吗？买越南白虎膏吗？不买，她们也不会死缠硬磨，通情达理地走开。我觉得这条大道，有点像国际商道。

    走完了水泥大道，前面十来米的地方出现一个用竹木搭建、盖着条纹塑料顶面的小集市，我们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行。集市人口左边的灌木丛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我好奇地走近踮起脚跟朝里看，中间挺立着一块古界碑，上刻“中国广西界53号”，哦，这就是53号界碑。人们在争先恐后与界碑照相，几个手拿相机的青年男子，一边按动快门，一边大声招揽客人，忙得不亦乐乎。我是来自北仑河畔的，中越边境界碑见到过不少，不照也罢。转身刚想离开，一眼瞥见旁边竖着的一块介绍此界碑的牌子，我走近迅速浏览，惊愕不已。1893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受清政府之命，与法国驻越公使在天津订立协定，将53号界碑立在此地。现在成了一步跨两国、中越边境游的一处具有特殊意义的景观。我们已经踏上了越南的土地，不知不觉就出国了。

    我反身往回走，瞅了个空，深情而庄重地站在界碑旁，叫同事给拍了一张照片，体会一步跨两国的特别感受，也留下一份回味无穷的记忆。

    界碑前面的小集市，大概是附近越南边民随德天瀑布旅游景区开发而兴建的，集市建在一片荒坡上，后面是崇山峻岭，看不到村庄，只见一条逶迆的山道上不时有摩托车运送货物。

    集市的南面，想是德天瀑布的顶巅了，就是那处断崖了吧。我想看看归春河在异国的风姿和流过崖面回归的情形，疾步朝那里靠近，站上集市旁越南界碑的基座向远处眺望，在一片高高低低坡坡坎坎的草丘灌木中，有莹莹波光闪烁，水丰沛而含蓄。近处数道碧流如青龙蜿蜒，悠然向前。归春河应在断崖的背后，被草木挡住了，看不到。但在这里已领略到她的一段别样韵致。

    我们走进了集市，货物琳琅满目，大多是越南本国的土特产和商品，有绿豆糕、榴裢糖、椰子糖、菠萝酥、香蕉干、咖啡等食品；有红木筷子、牛角梳、红木小器具等物品；有白银、水晶、石榴石等做成的饰品……卖东西的越南人都会说中国当地边境的白话，对人礼貌热情。我们在铺面间慢慢逛细细看尽情挑。忽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吸引了我们的视线，看到一位越南姑娘边跑边急切地大声喊“中国阿哥请等一等”，气喘吁吁追上一位男子，把一样东西交给他。这位男子非常感动，连声道谢。原来是这样的，那位游客买东西时，把手机放在摊面，离开时忘记拿了，摊主发现后立即拿起手机追上去还给他。我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叹。

    从市场出来，没有人手是空的，都高高兴兴地拿着大袋小袋。出了一趟国，能不买些礼物吗？

    真想不到，就像做梦一样，在这方美丽祥和的山水间，不需任何手续，我们就这样潇潇洒洒出国走一回，心中充满喜悦。我诗兴勃发，情不自禁地吟诵：

    山水相连同碧黛，柴门自古相对开。

    历尽沧桑友谊在，和平发展添风采。

    2012年1月

    一个小镇的魅力

    芙蓉镇内涵丰富，天生丽质，多少年来，它像一棵千年灵芝，在深山中，在酉水旁，在天地间，默默地放自己的光华秀色。

    崇山峻岭之中，一个小镇，一新一旧两条上下并列的街道，一个码头，一条河流，却闻名四方。它，就是湘西芙蓉镇。人们都说芙蓉镇的出名，源自1986年在此拍摄的电影《芙蓉镇》。

    而后，慕名而来的明星方家接踵而至，《西游记》《乌龙山剿匪记》《湘西往事》《血色湘西》等摄制组纷纷前来采景，著名歌唱家宋祖英来此拍外景……芙蓉镇更加声名大振，游客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是明星名家名作打造了芙蓉镇的名气，还是芙蓉镇成就了他们的期冀？我想是后者。是芙蓉镇自身的魅力吸引了他们。

    芙蓉镇地处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南端，镇区位于陡峭高山之中的狭长谷地，地势由东北向西南倾斜，清凌凌的猛洞河从中流过，土家吊脚楼沿河而建。

    芙蓉镇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芙蓉镇原名王村，现在的名字是随电影《芙蓉镇》而改的。王村，意为王者之城，秦汉时期是酉阳县县城，五代十国时称溪州。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公元910年，溪州刺史彭士愁建立土司王朝，辖湘、鄂、黔、渝四省市边区二十余县。定都王村，建造“酉阳宫”，成为湘西的军事政治经济中心。公元1135年土司王彭福石迁都老司城，“酉阳宫”就成为历代土司王避暑休闲的行宫。公元1728年清雍正六年“改土归流”，末代土司王彭景燧献土，历时八百一十八年的湘西彭氏土司政权宣告结束。此行宫后来被土匪占据了两百多年。现存的行宫为明代重修，距今已有四百多年。

    土司行宫，是芙蓉镇最恢宏的古建筑，坐落于河湾悬崖之上。隔河远观，一片黛瓦鳞鳞，飞檐翘角，吊脚长垂如林，像群鹰临渊。背靠陡峰绝壁，门吞长河千帆，檐下飞瀑鸣雷，似虎龙盘。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从河边通向行宫有一条曲折陡峭像立着几架长长竖梯的石级小道，旁边有巨柱形花岗岩扶手。登上王宫，无不气喘吁吁。房子皆木质结构，雕梁镂窗，格局森然。现在已成了博物馆，陈列有土司王世家有关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生活等方面的许多文物，展现了当时土司王朝的权势与辉煌。一间房子的墙上挂着几位匪首的照片和简介。从一个概况介绍中得知，解放初期，湘西剿除土匪九万多，大多数经集训教育改造后，回乡务农。也有一部分加人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抗美，不少人在战斗中壮烈牺牲，成了烈士。看了此介绍，我深深地感受到“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

    一座土司行宫，就是一部湘西的古老史书，是酉阳两千多年的历史缩影，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乌龙山剿匪记》《湘西剿匪记》《血色湘西》等多部影视剧中的许多场面就是在这里拍摄的。

    猛洞河原称为酉水，芙蓉镇位于酉水之滨，酉水由此往南流人沅水，最后汇进洞庭湖。乘水运之便，舟楫往来，码头上樯桅林立，商贾云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芙蓉镇自古为永顺通商口岸，素有“楚蜀通津”之称，享有“酉阳雄镇”“湘西四大名镇”之誉。一条连着码头贯穿古镇的五里古街，就是当年王村的繁华见证。这条窄窄的街道，路面全用厚重的青石板铺设，凹凸粗糙的石面已被打磨得水亮光滑，两千多年的人踩马踏，两千多年的风霜雨雪，是不倦的锋利磨床，同时也足显此地人气阜盛，生意兴旺。街道两旁古朴典雅的青瓦木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店铺舭连，牌号琳琅满目，有客栈、餐馆、特色小食铺、日用品店、特色商品店等等，洋溢着浓郁的土家族传统风情。徜徉此街，古意氤氲，时间仿佛倒流了千年。

    在一家米豆腐店前竖着一块木牌，上书：芙蓉镇正宗113号刘晓庆米豆腐店。哦，这就是电影《芙蓉镇》中的女摊贩胡玉音的豆腐店了。里面条凳方桌，跟当年胡玉音的摆设一样。这条小街以其卓尔不群的独特韵味，被著名导演谢晋慧眼发现，为他拍摄《芙蓉镇》的成功，插上了翅膀。

    芙蓉镇不但历史悠久，且自然风光殊美。山环水绕，景色如画。最令人枰然心动的是镇子北面的猛洞河大瀑布，如银河倾泻，挂珠垂玉，璀璨夺目。此瀑布高六十多米，宽七十多米，伟岸潇洒，气势磅礴。它不但可以远看近观，且可以穿行。从芙蓉镇码头沿着河岸，有条小道从瀑布背面一直延伸到河对面。钻进瀑布，里面是凹陷的崖壁，突兀的崖顶像屋檐，把瀑布挡住。外面瀑布如幕如帘倾泻而下，飘飞的丝丝线线晶莹剔透。瀑布冲到河里，雷霆轰响，雪浪腾空，水花绽放，溅珠迸玉，水雾苍茫，如烟雨弥漫，清凉扑面，惬意爽心。导游说，这是电视剧《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人穿越的“水帘洞”。几位青年游客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西游记》的主题歌，“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斗罢艰险又出发……”这样的奇山秀水，怎不令人纵情而歌？河对岸瀑布的旁边，就是著名歌唱家宋祖英的歌台。她曾站在瀑布旁，面对绦水苍山，面对古镇父老，遥望猛洞河彼岸的故乡古丈原，心潮翻滚，倾情而歌。她唱红大江南北的成名曲《小背篓》，还有脍炙人口的《古丈茶歌》《家乡有条猛洞河》等音乐电视的外景地都曾在芙蓉镇拍摄。她的足迹数次踏上这片土地，可见她对这片山水的喜爱和眷恋。著名影星刘晓庆于2008年重返芙蓉镇，品茶观瀑，深情回味。

    猛洞河瀑布既有“飞流直下三千尺”“冲波逆折”的雄豪之气，也有贤淑温柔之姿。瀑布的上面宽阔的崖面波平如镜，柔软如绸，很难想象，如此绵绵的潺潺流水，在落差数十米高的断崖面前，一往无前，奋然跳跃，形成了惊天动地的壮美大瀑布。刚柔并举，令人叹为观止。在盈盈碧水中，有一行曲折交错的石礅连接两岸，当地称为“石跳”，看到几个背着背篓的土家族姑娘像凌波的仙子轻盈而过，河水便又多了灵秀之气。回到镇子这边，走上高高的河岸石级道，蓦然回首，惊感处于瀑布之上，难怪芙蓉镇有“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之美誉。

    芙蓉镇内涵丰富，天生丽质，多少年来，它像一棵千年灵芝，在深山中，在酉水旁，在天地间，默默地绽放自己的光华秀色。它的价值终于在一天被一位名家发现，从此它的名字便随着名家的作品走红神州大地，令人神往，使人景仰。

    芙蓉镇，镇小名声大，主要靠自己的潜质和魅力，外因是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的。一个枯燥乏味的地方，很难受人青睐。

    人也是如此，即使再卑微，也不要自暴自弃，只要有真才实学，蕴涵丰厚，精神饱满，总有魅力绽放的机遇。

    2012年9月

    非常之观在险远

    战胜艰险赏到奇景的喜悦，心情不亚于穿越茫茫沙漠看到绿洲、闯过惊涛骇浪看到海上仙山、经历急风暴雨看到七色彩虹。

    武夷山九曲溪二曲南面有一个幽邃的峡谷，丛竹簇翠，林木攒绿，百花争媚。峡谷两边巨岩壁立，怪异奇妙。南面有一座陀螺状的岩石，岩壁层层枣红色的纹理清晰可见，其中散布大大小小的洞穴，远看像窗口，传说这是神仙居住的楼阁，故称为“楼阁岩”。它的左边，有一岩，岩壁石刻琳琅满目，书香若兰，因名“兰岩”，照理说这是神仙的书院吧。“兰岩”下面，一石斜撑岩壁，石径蜿蜒伸人其间，如同一道天门，谓称“天门”，这就是神仙出人的门洞了。有神仙居住的地方，一定不同凡响。这不，“楼阁岩”的对面，就是以奇险闻名全国的一线天。

    一座巍然屹立的摩天巨石，长数百丈，高千仞，名曰“灵岩”，大概是“有仙则灵”之意吧。岩顶像坡形的屋顶向南倾斜而出，覆盖着三个舭邻的岩洞，左为“灵岩洞”，中为“风洞”，右为“伏羲洞”。

    到这里观赏一线天的游客很多，又恰逢7月旅游旺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们从“伏羲洞”进人岩内，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我匆匆瞥了一眼立在人口旁的告示牌，上面写着参观注意事项并告明“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者，谢绝进洞参观”。其中一些重要内容，导游事先作了说明。我不在谢绝者行列，欣然前行。

    洞内，一条石级小道穿岩绕壁曲折纵深，我们手撑岩壁辗转拾级向前，走了大约五六十米，转右，下梯级数十步，这时我已走得大汗淋漓，口出粗气，感到压抑憋闷。忽然习习凉风迎面扑来，顿觉神清气爽，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别有洞天。听导游说，此洞是“风洞”，洞口石壁醒目的“风洞”二字为宋人徐自强所书。他再次提醒我们，说前面的路更难走了，有哪位同志不想往前的，可从这个洞口出去。若继续往前走，道路狭窄，想折回头就难了。“不到长城非好汉”，无人愿意离队。我想，开发旅游的地方，险不到哪里去。

    过了风洞，拾级向上，越往前，石阶越窄，越潮湿，光线越弱。走到深处，若闪电划过，抬头仰望，只见高高的岩顶裂开一条缝，像利斧劈开，像电鞭抽裂，漏进天光一道，长约一百多米，相距最宽处不盈一尺，狭窄处如钢线、银针，若非子午，不见月日，真有如古诗所云“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天路，一线青天万丈长”。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夷山一线天。

    嚓、嚓、嚓，按动相机快门声响成一片。岩顶不时有白色的东西掠过，速度太快，距离太远，看不大清楚。导游指着头顶说“请大家细瞧，这是白蝙蝠，我们遇福了。待会儿我们还能获福呢。”哗！人们惊呼起来，叹为观止。我第一次看到白蝙蝠的身影，十分惊奇，瞪大眼睛极目而视。开始，许多人急不可待伸出手掌想承接蝙蝠的粪便，说是纳福，却不可得。这一说法，是有缘由的。当地民间有这样的一个传说：很久以前，此洞住着伏羲大神。一天，一位村妇，怀抱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来到岩洞前跪拜哭求大神保佑。伏羲大神用玉剑往上一划，岩顶便裂开长长的一条缝，他招招手，一群白色的蝙蝠扑簌簌从天外飞来，他指一指洞口，这群白色的精灵立即朝那里飞出去，雨点般的粪便落到那对母子的身上。然后又从岩顶罅隙飞回洞里。那村妇回到家，孩子就好了。原来蝙蝠是伏羲大神召来的白衣天使，蝙蝠粪便是天使施药赐福。从此，这带山民有什么病痛，都到这里祈神赐福，皆非常灵验，后来此地成了长寿之乡。人们把这座巍峨巨岩，称为“灵岩”。传说终归为传说，也许人们是根据“蝙蝠”谐音祈愿吉祥吧。

    梯道越来越狭窄，两边的岩壁越来越靠近，只能一个跟着一个走，能见度越来越低。我们走走停停，停的时间比走的时间多。前面昏暗一片，不知情况如何。驻足久了，有人便不耐烦大声催促“前面的快走，不要老顾拍照，耽误大家。”催促丝毫不起作用，队伍依然是这样滞缓。“呜呜，我怕，我要回去。呜呜……”忽然前面传来一个小孩惊恐的哭闹声。此时想返回已是不可能了，道窄人挤走不出去。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后面再没有人催促了。

    队伍像蜗牛般缓慢向上，磨磨蹭蹭了许久，只见两边岩壁逼近得就要相拥了，相距七十三厘米左右，得一个一个小心翼翼慢慢挪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得不拉远。前面黑咕隆咚，深不可测，别说小孩，我也有点害怕了，侧着身子在黑暗中摸着湿漉漉的阴冷石壁擦擦碰碰向前移，仿佛走在曲曲折折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一线天”，我以前游览过的几处也算险要：两座逼近的巨峰高耸人云利刃般把青天切成一线蓝的浙江江郎山一线天；峭壁凌空、谷深涧幽的峨眉山白云峡一线天；两块摩天巨石互相支撑顶罅漏光的连云港一线天。但石壁再高，夹缝再长，最狭处最少也有三米，走过不觉得十分吃力。想不到武夷山一线天，奇险却大大出乎意料。

    处在逼仄的崖壁夹缝里，呼吸非常困难，有时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几乎就要窒息。不知还要走多久，不知前面的路还有多狭多险，惊得冷汗直冒，心噗噗狂跳。若事先知道如此惊险，打死我也不进来。蝙蝠扑腾腾地在头上飞，粪便星星点点撒落下来，慷慨赐福。这里蝙蝠特多，看来蝙蝠喜欢隐居险处，不事张扬曝光，处世低调，颇有“真人不露相”的隐士风度。不深人其险，焉能受其馈赠？“哎呀，我被卡住了！”突然，后面传来了一个男性的惊叫声。此人大概是个胖子了。“收腹，双手向上举，踮起脚跟，把身子尽量拉长。”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大概她是搞舞蹈的吧。过了好长一阵子，听到：“啊，多亏你的好点子！”那位男子解困了吧。好险呀，我庆幸自己不算胖。

    提心吊胆走了很久，石级宽了些，呼吸轻松多了，可以正着身子走。但前面静悄悄的，没了人影，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在这幽暗的石洞深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下子孤单落寞，胆战心惊。但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

    终于走出一线天，漫长狭迫的一百四十米！我仰天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到身上的蝙蝠粪便，哑然失笑，心中却充满战胜艰险赏到奇景的喜悦，心情不亚于穿越茫茫沙漠看到绿洲、闯过惊涛骇浪看到海上仙山、经历急风暴雨看到七色彩虹。人生的美丽风景不也是在奋斗开拓的路上吗？

    2013年10月

    翰墨流香的大芦古村

    由于劳氏祖宗重视训导子孙，使劳氏家族人才辈出，科举成就的官宦之士众多，书香传世。

    灵山大芦古村，未见其面，先闻其名。从明朝嘉靖年间到清朝光绪十三年，三百四十余年之中，大芦村劳氏总人数累计不到八百人，却输送出国学生及府、县文武职官生员一百六十四人，考授举荐、捐纳例授的文武职官四十七人。受到朝廷封赠的有七十八人，其中有官拜朝廷三品大员。这个古代地处桂南蛮荒之野的小村，何以出现如此众多令人刮目的科举及第的官宦之士？为寻找答案，我和一群旧日中师同窗前往大芦村。

    未进村子，单看外观，就感到一种非凡的气质。村前池塘清亮如明镜，旁边古树环绕，树、樟树和荔枝树，树龄在两百多年至四百多年间，虬干华盖，浓荫蔽日。村后七棵古榕拔地摩天，枝繁叶茂，婆娑雍容，葳蕤生光。七棵古榕布局如北斗星，与村前的池塘相互映衬，据说意为“七星抱月”，引申为“团结兴旺，光彩夺目”。清清的池塘水，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朱熹的那首劝学勉进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池塘边的树、樟树和荔枝树寓意为“文章显世，红顶当头”。想不到古人连居住的环境，也精心营造如此励人的氛围，寄托着如此深的教育意义。

    大芦村古建筑鳞次栉比，规模宏大，气势恢宏，有沙梨园、镬耳楼、三达堂、东园、双庆堂、东明堂等九处建筑群，占地总面积达二十二万平方米，皆是明清时代的建筑。我们重点参观镬耳楼、三达堂和东园。

    “镬耳楼”为劳氏始祖劳经（明朝灵山县儒学生~于明朝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创建，后经几代扩建，至清朝康熙五十八年完成整体规模，这就是大芦村劳氏祖屋。此屋由前门楼、主屋、辅屋、斗底屋、廊屋和围墙构成，占地四千四百六十平方米。主屋大门前有五级宽阔的花岗岩石阶，意为五进。每进房子依地势由低到高逐级递进。主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石级甬道，供下人出人。主人从大门进出。当时长幼起居、男女主仆的进退都有严格的规定。辅屋、廊屋为长工、丫环、使妈、账房先生和教师等仆人和客人居住。镬耳楼名字源自劳氏第四代祖先劳弦，他自小聪慧好学，才华出众，明朝崇祯九年（1636年）拔贡，考授内阁中书科缮写文书的中书舍人，后升至兵部职方司主政，官拜三品，得以敕授儒林郎，其夫人、父母和祖父母也得到朝廷的封赠。他将祖屋前门楼的封火墙建成铁镬把手状，镬耳楼即由此得名。镬耳楼又名“四美堂”，大芦村劳氏第六代长房祖先劳协一，为清朝国子监太学生，被封为修职佐郎，不幸英年早逝，遗下四个幼子。他的贤惠的妻子潘氏（被敕赠孺人），含辛茹苦，侍奉高堂，抚育幼子，晨昏劝勉，不惮训诲。后来四个儿子相继成才，仕途显达，他们深受其母嘉德懿行的影响，忠厚仁爱，深得乡亲敬重，当时称他们的祖屋为“四美堂”。屋内房梁、柱座、檐廊、门窗……雕饰精美，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楹联、牌匾。门口、厅堂、门楼、顶檐柱、屏柱、屏封、顶梁等处，都贴挂着楹联或牌匾。一至四进房子的厅堂，高高悬挂着赐匾和贺匾，其中一块“奉天诰命”是明代朝廷的赐封赠匾，授予五品以上官职。其余有“奉天敕命”匾，明清朝廷授予六品以下官职。有两广总督、巡抚等政要的贺匾。楹联内容体现修身、立德、创业、持家、勤俭、好学、忠孝等家训思想。如“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资富能训惟以永年”“读书好耕田好识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知稼穑之艰难克勤克俭，守高曾其规矩不愆不忘”“惜食惜衣不但惜财兼惜福，求名求利须知求己胜求人”。

    “三达堂”，为大芦村劳氏老二房祖先于清朝康熙三十年至五十八年（1691年一1719年）建造，二五布局，占地四千四百平方米。原名“灰沙地院”，在清朝乾隆十一年（1746年）大芦劳氏开基二百周年之际，当时他已有子孙三人，希望他们德才兼备，科举致仕，光宗耀祖，故把宅第名改为“三达堂”。取达德、达才、达智之义，寓意“三俊”，与祖屋老长房别称“四美堂”对应。屋内存设布局也尽显富贵荣华，但吸人眼球的，依然是楹联、牌匾。朝廷赐封赠匾和达官显贵贺匾多达七块，辉耀门庭。有一块挂在正厅门楣上的巨匾特别惹眼，上书“全国第一名拔贡”。那是朝廷赠给道光十七年考取全国第一名拔贡的劳念宗的贺匾。在众多的对联中，有几副我印象特深，“荆树有花兄弟乐，书田无税子孙耕”“文章报国，孝悌传家”“撑拄檐柯凭介质，琢磨事业忆名山”。鼓励读书成才意味深长。

    “东园”围墙门楣悬挂的“外翰第”牌匾异常醒目，书香扑鼻。此园为大芦村劳氏第八代祖先劳自荣兄弟三人建于清二十二年（1747年），以劳自荣的号“东园”命名。占地七千七百五十平方米，围墙后面是宽阔的青砖铺设的场院，场院旁边是三位一体的老四座、新四座、桂香堂属建筑，设计巧妙，匠心独运，布局如迷宫，局部设置典雅别致，装饰工艺精湛，一些双层的木条窗、花格瓷窗、铁木房柱，历时几百年，现在依然完好无损。整个建筑体现了古代法式和书香世家的建筑理念。里面文物丰富，有主人和其母的画像，有主人出人乘坐的黑蕤锃亮的轿子，但分量最大的还是楹联、牌匾。悬挂的牌匾有六块，也多为朝廷赐封和地方权贵贤达所赠。楹联内容特别注重文化训导，如“书田种粟，心地栽兰”“涵养功深心似镜，揣摩历久笔生花”“鱼跃鸢飞皆性道，水流花放是文章”“东壁书有典有则，园庭诲是训是行”“东壁列图书任从教子教孙善教家齐终有庆，园庭攻翰墨当勉成仁成义名成身立自流芳”，等等。

    这三大建筑群，从规模、布局、装饰、陈设，无不反映劳氏家族昔日富贵辉煌的历史。它们虽然建筑风格各具特色，但最大的相同亮点是，挂贴的楹联、牌匾众多，目的一致，皆为训育子孙后代。据有关资料说，大芦村创作于明清朝代并流传下来的楹联共有三百多副，获“广西楹联第一村”的荣誉称号。劳氏之所以兴旺发达，历久不衰。我想，重视家庭教育是主要原因，常言道，坐吃山空，富不过三代。劳氏祖先“资富能训”。他们家资雄厚，富甲一方，那时从大芦村到广西横州百合镇的成千上万亩良田皆属劳氏家族。但他们绝不让子孙坐享其成，做寄生虫。训育子孙知稼穑之艰难，守高曾之规矩，守成创业，读书立身，法祖德，建功业。教育方法体现出足智远谋，村居环境的寓意，府第的取名，众多楹联、牌匾的贴挂，营造出浓厚的文化氛围，子子孙孙在熏陶中潜移默化。长者不只言教，更是以身作则，“善足开先，谋能裕后”。劳弦在朝廷任职期满回归故里，路经湖南洞庭湖，他不想招摇，只雇三条小船，湖中遇到暴风骤雨，险象环生，他终于战胜惊涛骇浪，回到家乡。他位高而守俭，被传为佳话，为子孙后人树立了榜样。劳自荣任广东广宁县训导期间，一切馈遗和新进印金都推却不受，但非常珍视前贤的字画，亲自到肇庆府学宫外墙上，拓下摹刻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题的“忠孝廉节”四个大字，送回东园做镇宅之宝，起到不令而从的作用。由于劳氏祖宗重视训导子孙，使劳氏家族人才辈出，科举成就的官宦之士众多，书香传世。他们的教育思想难免受到一定的历史局限，但也不乏可取之处。为人父母者，可从中有所借鉴。

    今天的大芦村人，依然能继承和弘扬先辈的优良传统，好学重教，克勤克俭，开拓奋进，创出许多辉煌的业绩。

    2013年7月

    浪迹鼓浪屿

    鼓浪海浪拍岸，浪击洞天，涛声如鼓，在高奏时代大风中，有着岁月和历史的回响，让人激动，让人感奋，让人沉思！

    站在厦门鹭江边轮渡码头上隔江远眺鼓浪屿，蜿蜒逶迤的岸线，波涌浪吻，鸥鹭翱翔，岛上岗峦起伏，礁石峥嵘，峭壁嵯峨，岩峰耸拔，树木苍翠，风光撩人。

    漫步在鼓浪屿清幽静谧的林荫柏油小道上，鸟语啁啾，芳菲播香。绿树修篁中掩映着方顶、坡顶、尖顶、圆顶等许多规模宏大的异国风格的建筑物，有白宫式、罗马式、哥特式、伊斯兰式、巴洛克式等造型；有方柱、圆柱等结构；有浮雕墙壁、铁艺钩栏、镂花阳台、拱窗回廊等置饰。异彩纷呈，争奇斗胜，可谓“万国建筑博览园”。我纳闷，这个面积仅！平方公里的小岛，何来这么多气派的洋建筑？

    导游指着一片洋楼说鸦片战争后，英，美、法、曰、德、西班牙、葡萄牙等十五个国家曾争相在鼓浪屿设立领事馆，建公馆、别墅，设教堂，办公司，开银行，办学校，建医院等，他们强迫清政府签订《厦门鼓浪屿公共租界章程》，鼓浪屿沦为他们的殖民地。这些就是他们当年的领事馆。抗日战争胜利，中国人民把鼓浪屿最后一个殖民统治者日本赶跑，鼓浪屿主权回归，殖民统治宣告结束。”目睹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赫然建筑，就像是阅读一部沉重的史书，令人心中产生无限的感慨。

    我们继续前行，在幽径、小道上，在屋檐、小楼旁，不时听到悦耳的钢琴声、悠扬的小提琴声、轻快的吉他声、优美的歌声。也不时看到一些民间乐手在道旁熟练地倾情演奏。音乐声伴着涛声在飘荡，充满怡人的浪漫情调。

    一座钢琴式的典雅建筑吸引了我们的视线，这是鼓浪屿钢琴博物馆。此馆建于2000年，占地四百五十平方米，两层楼。迈进大门，美妙动听的钢琴声摄人心魄，一楼大厅中央，在铺着红地毯的演奏场中，一位年轻的女琴手坐在一台黑蕤锃亮的钢琴旁，手指在琴键上跳动，身子随着节奏像波浪般起伏，如醉如痴。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旋律荡气回肠，扣人心弦，场子周边站满了凝神倾听的游客。楼上楼下，沿墙摆满各式各样的钢琴，有古老的手摇钢琴，有产自一百年前的八个脚踏的古钢琴和脚踏自动演奏钢琴，有世界最早的四角钢琴和最早最大的立式钢琴，有稀世名贵的晶光耀目的镏金钢琴等，其中有四十台古钢琴是澳大利亚爱国华侨胡友义捐展的收藏品。令人大开眼界，惊叹不已。沿着这些陈列品走一遭，我感受到钢琴近二百年的演变和音乐的发展历程。

    鼓浪屿有悠久的音乐文化传统，殖民时期，又受到西方音乐文化，特别是钢琴演奏的影响。钢琴在民间渐渐多了起来。从有关资料得知，现在鼓浪屿居民有钢琴六百多台，密度居全国之冠。鼓浪屿有一百多个钢琴世家，节假日常举行家庭音乐会，有的祖孙三代一起演出。岛上有音乐学校、音乐厅、交响乐团。国内外一些重大的音乐比赛和音乐活动常在这里举行。鼓浪屿充满浓厚的音乐气氛，具有深厚的民间音乐底蕴。

    鼓浪屿音乐人才辈出。有蜚声中外乐坛的钢琴家殷承宗、许斐平、许兴艾等；有中国第一位女声乐家、指挥家周淑安；有著名歌唱家林俊卿、吴天球等；有著名指挥陈佐湟、卓一龙等。可谓群星璀璨，光彩夺目。鼓浪屿不愧“音乐家摇篮”“钢琴之岛”的美誉。

    鼓浪屿音乐文化传统在当代得到更好的继承、发展和传播，自豪的歌声、琴声成了鼓浪屿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们登上鼓浪屿最高峰日光岩，海拔92.7米。它是由两块一竖一横的巨石相倚而立。在日光岩山门处，看到一块凌空屹立高四十多米的巨岩峭壁上横刻“天风海涛”四个大字，为1915年许世英题刻。这四个大字的下方两侧还刻有两行字，右侧为“鼓浪洞天”，左侧为“鹭江第一”，分别为明万历元年江苏丹阳人丁一中、清道光年间福建长乐人林针所题。

    日光岩上有水操台、石寨门，这是当年民族英雄郑成功驻军留下的故迹。明末清初，郑成功以包括鼓浪屿在内的金门、厦门为抗清根据地，在鼓浪屿日光岩等要地安营扎寨，设水操台练兵。把鼓浪屿作为重要的军事要地。郑成功率师驻鼓浪屿前后四年，后挥师东征，驱逐荷兰侵略者，收复台湾。奏响了一曲气壮山河抗击外侮的胜利凯歌，高扬了中华民族之威。眺望矗立在覆鼎岩上郑成功雕像那坚挺的脊梁、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那锐利如剑瞻视海天的目光，我肃然起敬。这座雕像，体现了不屈的民族魂。鼓浪屿托起这位名垂千秋的民族英雄。

    站在日光岩上，可望得见台湾金门。过去，两岸关系紧张，金门厦门曾硝烟阻隔，咫尺天涯。2005年之后，两岸开始了经济文化的交流与合作，架起了“和平之旅”的桥梁，两岸同胞密切来往，和睦相处。此刻，许多游客情不自禁手做喇叭状对着金门大声向那里的兄弟问好、祝福。我也不由自主像他们那样做。

    鼓浪屿海浪拍岸，浪击洞天，涛声如鼓，在高奏时代大风中，有着岁月和历史的回响，让人激动，让人感奋，让人沉思！

    靖江王府翰墨香

    从隋朝至清朝实行科举制度的1297年，全国能够取得“三元及第”的俊杰只有区区十三人，桂林居然占了一个，不得了。

    明朝洪武九年（1376年），朱元璋的侄孙朱守谦被封为靖江王。靖江王府位于桂林独秀峰前，煌煌宫城，恢宏壮观，大气磅礴。

    徜徉靖江府，正阳门上“三元及第”几个醒目的大字，令我大为震惊，谁这么厉害？从隋朝至清朝实行科举制度的1297年，全国能够取得“三元及第”的俊杰只有区区十三人，桂林居然占了一个，不得了。

    一座大殿的大门上方正中悬挂“贡院”牌匾，两边对联为“十年寒窗诵四书看五经习六艺只为龙门一跃，三考得志官七品威八面谒九尊全因河鲤重生”。大门两边墙壁挂有“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字匾。贡院无疑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历代封建王朝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官吏。明清时科举考试分为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分别由县、省、礼部、皇帝主考。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清政府在靖江府旧址设立广西贡院，是省一级举行乡试的考场。贡院内建号舍，即考室，为考生日间考试、夜间住宿所用，每人一间，用“千字文编列”，写有“设字号”“席字号”在号舍门之上。当时的号舍有五千多间，成为西南地区最大的乡试考场。各地前来赶考的秀才云集桂林，考试前，他们寓居的科第堂（现桂林市西华里'成了读书一条街。清代广西贡院出进士五百八十五位，其中状元四位。科举成绩在全国排名第五，名声很大。

    现在的贡院是按照清代建筑规格修缮的。我走进了贡院。前殿为两间大厅，一间为商店，主要销售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纪念品；一间为展厅，介绍科举和贡院有关情况。大厅的后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场院，场院后面和左边，是一排排号舍，这就是考场了。导游在这里举行了一个有趣的活动，让游客体会一下科举考试。三个人为一试室，依次进入号舍。舍内面积大约五六平方米，狭窄局促，没有窗户，8月天气酷热，憋闷难耐，令人窒息。过去乡试也在8月份举行，每次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开考前，考生经检验所带用品后进人贡院，对号人座。考试开始，贡院大门关闭，考期结束前不得离开贡院，吃喝拉撒睡都得在号舍内，足见考试之严格。但难以想象，考生在笼子般的考室里，受着怎样的煎熬，需要怎样的意志毅力。房子中间对着门口摆放一张案台，案台后面放有一条木凳子。考试钟响，一身清朝服饰的考官用木托盘捧来了试卷毛笔墨砚，要求用毛笔答卷，三人共同完成。用毛笔答卷我们都有出乎意料的惊愕。毛笔是古代的书写工具，随着时代的发展、书写工具的进步，它渐渐退出了主位，只在书法和绘画方面继续发挥其特有的作用。现在人们写字通用的是钢笔、圆珠笔、水性笔，还可用电脑打字，古老的毛笔已被许多人遗忘。两位“80后”“90后”的同室考友都说从来没有拿过毛笔，不会写。这不奇怪。她俩硬推我执笔，我拗不过她们，只好硬着头皮上。我也有很多年没有碰过毛笔了，过去也极少拿。小学只学过一会儿，那时三四年级有毛笔习字课，俗称为大字课，即按簿上大大的方格学写毛笔字，但学的时间不长，大约一个多学期，文化大革命来了。以后大字课没有了。青少年时期，偶然也写写。高中毕业那年冬天，我和村里的十几位青壮年被生产队派去参加公社的长岐水利大会战，指挥部安排我们在工地附近的一个村子住宿，村里群众给予我们很多帮助。完成任务准备收队的前两天，领队叫我给住地群众写一封感谢信，用毛笔红纸抄好，贴出来。感谢信很快写出来了，但毛笔字不会写，只好临时抱佛脚，苦练了两个通宵，用去了我父亲单位的一大摞旧报纸。字才能勉强见人。回乡的几年，生产队有时出墙报，矮子选将军，也叫我帮写写抄抄。我就只有这一点点肤浅的毛笔底子了。现在拿起生疏的毛笔，虽然手腕僵硬书写笨拙，却闻到了久违的墨汁香味，心中渐渐漾起快意。

    从考室出来，往前走不远，一所房子门口的对联吸引了我的脚步。“一县八进士，三科两状元”，横批8“蟾宫折桂”，这是一间展室，在里面有临桂历年科举俊杰的介绍，看了令人惊叹。

    桂林古称桂州、临桂，民国初年改为桂林县，1940年始建桂林市。科举制度下的临桂共出了五名状元、两名榜眼、二百九十一名进士。状元中有一位是“三元及第”，什么叫“三元及第”？就是在乡试、会试、殿试三级考试中都获第一名，连中“解元”、“会元”、“状元”，因此称为“三元及第”。摘取桂冠的人是谁？他就是陈继昌。陈继昌在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中状元，他是中国古代科举史上的最后一名“三元及第”状元。在整个清代二百六十多年，能够“三元及第”的只有两人，陈继昌是其中之一。正阳门上“三元及第”四个大字，蕴含的就是陈继昌的故事。

    临桂县曾经一年中了八名进士。光绪年间的三次科举考试，临桂就出了两个状元，创造了科举神话，震动了当时的大清朝野。临桂县被视为“状元、进士之乡”，闻名全国。展室门口的这副对联就是临桂县流传千古的科举佳话。

    临桂县古代为何能成为“状元、进士之乡”？追溯其历史，我认为主要原因是：文化教育源远流长，读书之风甚盛。

    南朝时，著名诗人颜延之任始安郡太守，在独秀峰下修岩辟室，读经习文，开了临桂学风之先河。隋唐时期，临桂兴私塾，办州学。隋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桂州总管令熙“开设学校，推行教育”；到了唐大历年间，独秀峰下建起“桂州府学”，成为当时广西较早的官学，学风日渐浓厚。宋代扩建府学，聘请名师讲学，著名理学家朱熹就曾被邀作过《重修靖江府学记》。至清代，桂州府学得到皇帝御书赐匾，影响巨大，名声大振。

    桂林古代大小书院有十三个之多，其中著名的书院有宋代的宣成书院（桂林第一所书院），清代的秀峰书院、经古书院、桂山书院等。浓厚的文化教育之风，使“粤西以贤达称者代不乏人”。

    独秀峰下自古以来是桂林文化教育的中心，加之山峰奇特，拔地摩天，气冲霄汉，如一支直插天地间的巨笔，因此民间传说桂林为文脉之地。在靖江王府里，我闻到了悠悠翰墨之香。

    科举制度废除距今已一百多年，但桂林不失为一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优良的读书之风代代传承，桂林人才辈出，绵绵不绝。

    2014年8月

    我坐上马车了

    有时回味传统，能获得一次精神的回归、灵魂的皈依、情感的升华。

    晨曦里，漫步曲阜古城，青砖瓦舍、石板街巷、高耸的牌坊式的石碑石门、翘角重檐朱墙黛瓦的鼓楼、顶上连着堞儿的巍巍城墙、典雅壮观的孔府孔庙、参天绽绿的庭院古树……悠悠古风扑面而来。走到一条横街，突然眼前一亮，“啊，马车！”我情不自禁地大呼。看到街巷的左边，停着一排马车，马皆高大健壮，金黄色的鬃毛，闪闪发光，拉的均为四轮长方形木车，车厢都带有装饰美丽的篷盖，盖顶四周垂着锦绣流苏。我心枰然一动，与我童年想象的马车形状颇为相似。老实巴交的车夫站在马旁，等待顾客。

    我来自南方，第一次亲眼看到实实在在的马车，有说不出的惊喜。过去对马车的了解或是抽象的或是间接的。

    “马车”，这一名词，最早闻知，是从一首歌里。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教唱一首歌叫《达坂城的姑娘》，“达坂城的石头硬又平呀，西瓜是大又甜呐，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呀，两只眼睛真漂亮，如果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妹妹，带着你的嫁妆，坐着那马车来。”那时我想，载新娘的马车一定很漂亮，把它想象成马拉的锦绣轿子，轿的帘子缀满鲜花，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坐在里面的新娘像仙子，歌声赛过百灵。我什么时候能坐上这样的马车呢？这是我对马车的最初印象，全凭这支歌的意境想象出来的，充满幻想，充满希冀。但马车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点也不知道。

    数年之后，偶然在一部电影中看到了马车，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上映的《青松岭》，影片中有这样一个场面，一条若白色飘带蜿蜒伸向苍山翠岭间的大路上，一匹匹骏马拉着满载粮食的长长板车，扬鬃奋蹄，从远处朝前奔来，赶车的青壮年男女，神采飞扬，一手执缰绳，一手把鞭子甩得叭叭响，满怀豪情，放声高歌，“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场面是感人的，但马车普普通通，像我家乡人力拉的大板车，与童年想象的马车形状大相径庭。这是载物的车子，也许载人的不一样吧。

    后来，在法国的一部历史影片中，看到了巴黎十九世纪载人的马车，那时，马车是欧洲城市重要的交通工具。车子漆得黑蕤锃亮，车厢有敞篷的，有像玲珑房子的，形状精巧别致。马车载着衣冠楚楚悠然自得的达官贵人、盛装华服戴着面纱的小姐太太，嗒嗒嗒，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敲出一曲曲轻快活泼的音符。上流社会的马车充满浪漫情调，连马和车夫都拾掇得干净体面，动作优雅，具有绅士派头。载物的马车与载人的马车真不可同日而语，但这种载人的马车还是与我童年想象的马车形象不吻合。很想看到我国载人的马车。

    马车在我国具有悠久历史。据古文献记载，车的发明始于黄帝。《艺文类聚》曰3“黄帝作车，引重致远，少昊时略加牛，禹时奚仲加马。”马车在我国古代，除了作为引重致远的主要交通工具外，曾是战争中的重要装备。用于战斗的马车称为战车，一般为独辕、两轮、方形车厢，一车套四匹马或两匹马。古人认为车战的好处是“行则纵为阵，止则横为营”。战车最早在夏王启指挥的甘之战中使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纷争，战争频仍，战争的胜负常取决于战车的数量。因此战车的多少，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实力强弱的标准。当时出现了“百乘之国”“千乘之国”“万乘之国”。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战车显得尤为重要。《孙子兵法》中说“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意为0凡兴兵打仗，出动战车千辆，辎重车千辆，军队十万，还要千里运粮……然后十万大军才能出动……所以在战斗中，凡缴获战车十辆以上的，要奖赏最先夺得战车的士兵，并更换旗帜，混合编人己方军队之中，对俘虏来的士兵要给予善待和使用，这就是所谓战胜敌人而使自己愈加强大。孙武的这些论述，也彰显了战车在战争中的举足轻重。

    到了汉代，随着骑兵的兴起，战车逐渐退出了战争舞台，主要作为载客运货的交通运输工具，在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

    社会发展到机器大工业时代，汽车、火车、飞机等先进的交通运输工具相继出现，交通越来越发达，速度越来越快，世界变成了地球村。至此，马车的历史使命基本完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毋庸置疑，马车的发明和利用，和其他发明一样，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我原以为马车已成了明日黄花，家在大西南，几次想去北方旅行，都未能如愿，看来是无缘与马车相遇了。对马车的了解，只能局限于以上的一知半解了。

    出乎意料，我与马车不期而遇，现在我就站在马车旁，仿佛一下子穿越历史时空，置身于两千多年前周朝的鲁国国都，马车辚辚，人来人往。仿佛看到孔子带领他的一群得意门生坐着马车，扬鞭催马出城门去周游列国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跳上了马车，车夫问：“去哪里？”我说0“哪里都行。”“我们只去孔林，其他地方不去。”“那就去孔林吧！”车厢内铺着枣红色地毯，靠边镶有两条铺皮垫的凳子，洁净雅观。车夫等我落座坐稳，便登上驾驭座，执起缰绳，扬了扬鞭子，“驾！”的一声，喟、响起了马蹄叩击石板街面的声音，像珠落玉盘，清亮悦耳。车厢微微晃动，像轻荡秋千那样惬意，像坐轿子那样颤悠，我终于实现多年的愿望，坐上马车了，愉快的心情不亚于新娘子。起初，街道两边的房屋缓缓向后移。马车出了城门，车夫“叭”的一鞭，马撒开了四蹄，加速奔驰，马头扬起，颈上长长的金黄色鬃毛迎风飘动，若飞天仙子飘逸的染霞秀发。马尾随着蹄声有节奏地抛举，像技艺炉火纯青的书法家在大地上运腕飞毫，奔驰的骏马，堪为天地之间的精灵。我感到被一股强壮之力拉着往前奔，激动、亢奋。车厢颠簸起来，我抓牢扶手，目视前方，云树田野急遽往后退，前路飞速扑面而来，一掠而过，我仿佛在飞，兴奋地感受到原始的雄劲之力创造出的特别速度。这源自远古的交通工具，在旷野在平坦的大道更能充分发挥它的威力。忽闻车夫“吁”的一声，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响过，车子便停了下来，两三公里的孔林，眨眼就到了，我意犹未尽。我想，南方人第一次坐马车无异于北方人第一次乘船，感觉同样新鲜，刺激。跳下车，往后一瞥，哇！载客的马车络绎而来，接踵而至。从古镇到孔林交通十分方便，有公交车，有的士，有机动三轮车，但大多游客选择坐马车，是出于好奇想过把瘾，还是出于崇古之心？这时我听到了一老一少的问答，少年问：“爷爷，我们为什么不坐小车而坐这老土的马车？”爷爷说7“今天发达的交通，是从马车一步步发展而来的；今天的康庄大道，是我们的民族从筚路蓝缕一代代开拓出来的。我们不能忘祖呀！”说得真好啊，有时回味传统，能获得一次精神的回归、灵魂的皈依、情感的升华。

    2012年10月

    五更阳光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人一旦脱离集体，脱离人群，就会感到空虚惶恐。

    一觉醒来，满室亮堂，窗外阳光灿烂，“糟了，睡过头了，快起床！”我鲤鱼打挺般跃起，室友小叶闻声也触电般弹起，一阵手忙脚乱，你碰我撞，几分钟后，我们拖着行李箱，匆匆穿过寂静的走廊，急急走进空荡荡的电梯，下到宾馆大堂，赶到柜台前退房，咦，服务员哪里去了，怎么没一个人坐台？先去看看我们团的旅游车还在不在，回头再说。

    宾馆门前宽阔的场院，西边有序地停着一排大大小小的旅游车，锃亮的车身闪耀着太阳的光辉，交织成一片苍茫的华彩。我们疾步走去，依次快速扫描车牌，一眼瞥见我们团乘坐的大巴，谢天谢地，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飞脚奔向车门，门窗关住了，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往上看，车内空无一人，怎么回事？仔细环视整个场院，阒寂无声。这时才想到看时间，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腕看表，也不谋而合地拿出手机来看，猛抬头，四目相对，说出同一个时间，凌晨四点四十五分。不对，一定是我们的手表手机都出问题了。踅回大厅，朝挂在墙上的一排大钟看去，北京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钟点。时间确信后，随之而来的是惊讶，太阳这么明朗，在我们南方的家乡已是早晨八九点钟了，想不到这山东蓬莱市太阳出得这么早，是东临大海，优先得阳吧。

    太阳让我们产生错觉，早起了，离本团集合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经过这么一阵啼笑皆非的折腾，回房再睡已经是不可能了。既然太阳将我们唤醒，我们就到外面走走，欣赏欣赏这五更之阳光吧。小叶有点犹豫，但还是勉强同意了我的提议，但强调不能走远，在近处看看就返回。

    街上静悄悄的，店门关闭着，看不到一个人影，太阳像雪白的颜料倾泼在向东的楼壁上，渲染出一片醒目的荧光，墙上大幅广告画中的人物更加魅力绽放。人行道旁的花树，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空气异常清新。太阳照在身上，像是温柔的抚摸，虽时值盛夏，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灼热。

    只走了一小会儿，小叶说“回去吧，我怕。”“怕什么？前面有人，去看看。”她踟蹰不前。不由分说，我拉起她继续往前走。前面不远处，花木扶疏中，依稀有一列人挺立着，警察？卫兵？那是什么地方呢？是市委市政府抑或是驻军所在地？慢慢走近，这列人渐渐清晰起来，高大起来，生动起来，那是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等八仙的铜铸塑像，太阳从侧面给他们镶上银边，绽放出神奇的灵辉。我被他们吸引住了，跑上前去，一尊尊细瞧，逗留了许久。小叶再三催促，说“这是夜间，清街冷巷的，不能待得太久。”“青天白日怕什么，再看看。”“你不怕，我怕。你不回，我回。”噔噔噔，她又气又怕地走了。

    她一走，孤独落寞感陡然摄住了我，抬头环顾，周围空无一人。整座小城还在酣睡中，万籁倶寂。此时，我才实实在在感到夜的恐惧。忽然想起孤身一人走夜路的情景。十九岁那年，初为人师，在故乡中心小学任教。一日，学校决定，晚饭后全体老师分任务分头下村家访。我来到一位学生的家里，等了很久，家长很晚才从地里劳作归来，看到我这位不速之客，惊讶中充满歉意和热情。在与他们交谈中，相互了解该生在学校家里的学习、思想、表现等情况，并沟通了对他的培养教育方法。告别出门，天完全黑下来了，浓墨般的夜幕笼罩四野，山山岭岭物象模糊，像鬼影幢幢。我摁亮手电筒，急急往回赶，眼睛盯着阡陌路面，不敢旁视。忽然前面传来“唔、唔、唔”的声音，像重病者痛苦的呻吟，我骇然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刹住脚步，举起手电筒往前面扫射，不见有人影，只闻凄凄呻吟声。我额上冷汗直冒，刚想车转身子往回跑，一只猫头鹰扑地从路边的灌木丛飞起，那呻吟声随即消失了。哦，原来是猫头鹰栖息时的低鸣。我悬着的心放下了，继续朝前走。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些闪闪烁烁时明时灭的光点，我以为是萤火虫，不以为意。越近，光点越大，像鬼魅的眼睛，闪着诡谲怪异的蓝幽幽的光。电筒往前一照，吓了一大跳，看到了一片隆起的坟包，上面飘忽浮游的蓝光，不是萤火虫，是鬼火（磷火7我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背脊生凉，身子抖得似筛糠，手脚瘫软，脑子一片空白，僵住了。许久，才有意识，怎么办？路已走了大半，回头已是不可能了，得硬着头皮闯过去，为了壮胆，我大声背诵古诗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三万里河东人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用这些大气铿锵的诗句驱去心头的恐惧。

    现在虽然是五更天，但阳光朗照，又不是黑夜，我居然也害怕起来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人一旦脱离集体，脱离人群，就会感到空虚惶恐。我大声呼喊：“小叶，等等我！”飞快往回追。

    2012年10月

    雪乡童话

    置身于这个安详、静谧、圣洁的白色王国中，我享受到了那种最原始、最纯粹、最透明的快乐，像孩童一样陶醉在冰雪童话里。

    踏人“中国雪乡”，梦幻般置身于一个银装素裹，冰雕玉琢的童话世界，视觉尽享一场自然馈赠的原汁原味的冰雪盛宴。

    木克楞房子八字坡顶上层层叠叠的积雪，酷肖覆盖着数张洁白的棉被。徐徐升起的缕缕炊烟，像素洁无瑕的轻纱，虚无缥渺。从房檐悬挂到地面的“雪帘”，宛若瀑布倾泻。房子周围的木篱笆，变成汉白玉围墙，突出的柱子，戴着厚厚的白色鸭舌帽或圆圆的厨师帽。皑皑白雪，随物赋形，堆出一个个有趣的雪堆，有的像蘑菇，有的像灵芝，有的像蛋糕，有的像骏马，有的像神龟，有的像云朵……千姿百态，精妙绝伦。孩子们在其中挖城堡，堆雪人，夹雪球，攻雪仗，摸爬滚打，欢声笑语，伴随雪花飞扬。

    三条雪带，把雪乡划出一长两短三条街。长街约两三百米，由东向西南穿乡而过，叫雪韵大街。两条横街皆在大街的南面。大街两边的屋檐上斜支出串串红灯笼，像枝枝红梅绽放，红颜映雪，妩媚与灿烂揉合，气韵奇特。店铺门前的牌子，冰雪给镶上晶亮的银边，风采别致，引人注目。山货店雪帘下摆卖的山参、五味子、灵芝、鹿茸、林蛙、猴头、薇菜、木耳、刺老芽等雪乡特产，品质、魅力诱人。街上踏雪而行的游客来来往往，踩出吱吱的雪声。载着游客的马拉爬犁和狗拉爬犁来往奔驰，奏响欢快悦耳的铜铃声。车夫飞扬着点缀红绸小花的鞭子，神采奕奕。狗拉爬犁，我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十分惊奇。两条淡黄色个头不高玲珑温顺的牧羊犬，形体与南方一般家狗差不多。拉着四五个游客，昂首甩尾，神气十足，并驾齐驱，速度还真不算慢，力量更是不可思议。有时被马拉爬犁超过，它们不服气地汪汪大叫，更加奋力奔跑。坐在爬犁上衣着雍容的游客，怡然自得，目视前方，神采飞扬。

    一条横街中间，有条银桥，桥下看不到流水，只见静静地卧着一条蜿蜒不见首尾的冰雪长龙，近桥底的一段特别晶莹剔透，青玉般的光泽令人心旌摇动。那是天然的溜冰场，一群脚穿冰鞋的游人，像展翅的鸟儿在飞旋。

    雪乡不大，只有百余户人家，占地面积一平方公里左右。原名“双峰林场”，位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境内的大海林林业局辖区内，坐落在长白山的张广才岭与老爷岭交会处的一个小盆地里，像一块剔透无瑕的白璧，镶嵌在群山之中，因有两座高耸人云海的山峰而得名。山上积雪很厚，树干深深陷进雪里，冰雪把树木装点得奇丽多姿，雪松像白塔，在阳光照耀下，银光闪烁。红松、白桦、水曲柳、紫椴、胡桃楸、裂叶榆、山丁子等，千树万树，繁花绽放，有的像棉花，有的像梨花，有的像白莲……玉容仙姿，勾魂摄魄。倾斜的树干上面，有的像长满硕大的银耳，有的像攀附着成群结队的玉兔，有的像偃卧着长长的琼蛇。挂在枝丫下的条条冰凌，像串串晶光闪烁的钻石项链，又像银簪玉坠。粉妆玉琢，美不胜收。这是冰雪描绘的空中画廊。

    雪乡东南面的一座高山，乍看，几条醒目的白练，从山巅直挂到山脚，定睛细看，原来是滑雪道。滑雪的游人，个个如雪山飞狐，络绎从天而降。

    滑雪是众多游客喜欢的一项娱乐运动，雪乡具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八一”滑雪队就在此建立了训练基地，培养出许多世界级的滑雪名将，于淑梅、王锦芬就是从这里走向世界冠军领奖台的。雪是雪乡人的骄傲。

    我从南方第一次来到这北国雪域，从未看到过下雪，非常盼望能目睹一次。天遂人愿，傍晚，似乎零零星星有花絮在飞，一会儿，稀稀拉拉的像有谁从空中撒下细小的盐粒，继之像芦花、像棉絮、像鸭绒、像鹅毛，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下雪了！”我惊喜狂呼，仰首，让雪花亲吻脸庞；张开双臂，尽情拥抱这些白色的精灵。洁白无瑕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到山上树上房顶上街上，不久，便给雪乡盖上了一层簇新的天鹅绒，雪乡显得更加光鲜圣洁。披一身雪花的人们，也显得异常纯洁亮丽。

    夜幕降临，雪乡挂在门檐前的所有宫灯亮起来了，红色的光芒把飘飘瑞雪，渲染成红蕊飞洒、朱蝶翩跹；把地面的积雪映照得一片通红。雪乡变幻出另一番绮丽景致，亦真亦幻，似梦非梦，妙不可言。

    雪乡的民居皆为“木克楞”结构的四合院，彰显出浓郁的林区建筑风格和地方特色。白天，雪乡的院门都是敞开的，任何一家小院都可以随便进去参观，东瞅瞅西望望，感受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屋主毫不在意，任由你看，有的还给予热情解说。晚上，我们住进了一家的家庭旅馆。推开房门，暖气扑面而来，一张烧得热烘烘的大土炕，被褥干净整洁，感觉非常舒服。外面冰天雪地，零下三四十度，室内却温暖如春。我们住的是院子居中的那排房子，有五六间客房。放好行李，洗漱完毕，时间还早，便想到外面再走走，关门时，才发现没有锁头。去向老板娘反映，她微笑着说“我们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外面不装锁，里面可以把门闩上。不用担心，我们这里从未发现丢过东西。”听来，好像天方夜谭，我还是不大放心。但事实正如她所说，我惊讶地感觉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古老传说，在雪乡得到了诠释。雪白的世界，淳朴的民风。

    雪乡所在的大海林业区，历史悠久，在这片土地上，曾出土原始社会的陶器残片、新石器时期的打制石器残片、手制夹砂陶片、石核等历史文物。雪乡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明清时，大批外地人流人，有满、汉、朝鲜等民族的移民。他们到大海林区采参、挖药、狩猎、开垦荒地，种植水稻和大烟。现在雪乡还保留着许多传统的民俗文化。自然与人文景观交相辉映，厚积的冰雪与深沉的历史蕴藉同样耐人寻味。

    原来一个小小的“双峰林场”，后来为何能有“中国雪乡”这个响亮的名字？

    雪乡所在的整个地区，海拔一千五百米左右。由于日本海暖湿气候和贝加尔湖冷空气在此交汇，降雪量大，年积雪期长达七八个月，积雪最深可达两米。有两座海拔近一千七百多米的高峰，叫老秃顶山和平顶山，两山山顶终年积雪不化。这里的雪质好，黏度高，营造出一个奇美无比的冰雪世界。“中国雪乡”因此而得名。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名闻神州。

    置身于这个安详、静谧、圣洁的白色王国中，我享受到了那种最原始、最纯粹、最透明的快乐，像孩童一样陶醉在冰雪童话里。

    2015年3月

    心碑永恒

    想名扬天下，想“不朽”的人，即使把名字刻上蓝天也没用，只有刻进人们的心灵深处才是最永久最为流芳的。

    有人云“泰山归来不看岳，黄山归来不看山”，的确，泰山作为五岳之尊，它不是以自然风光取胜，而是以雄浑粗矿、气势磅礴、拔地通天、擎天捧日的地理形势和历代帝王到此举行封禅祭祀活动而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山。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为何如此钟情泰山？孔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泰山除了“配天作镇”的雄峻之外，据说“泰山”的名字还隐喻“国泰民安”“江山一统”之意，因此受到历代统治者的青睐，先古的七十二君主，秦至清的十二个皇帝一茬茬接踵而至，且封禅告祭活动一个比一个搞得声势浩大。有壁画表现宋真宗东巡封禅泰山的宏大威严的场面，皇帝坐四轮六马大辇，文武百官前拥后簇，卫士威武，仪仗严整，宫乐齐奏，“夜叉”鸣锣，“麒麟”开道，十八城隍接驾。祭品丰盛，祭典隆重。从这里可见封禅盛况之一斑。统治者们对泰山顶礼膜拜，以祈江山社稷永固。随着帝王的封禅活动，山上的祠庙越来越多，越建越富丽堂皇，吸引了四方僧侣和文人墨客，给泰山带来了别具一格的石刻文化。

    历代帝王到泰山祭天告地，御笔题咏，封禅告祭文；儒家释道传教授经，刻勒经文；文人雅士登山览胜，赋诗撰文。留下了琳琅满目的碑碣、摩崖、楹联石刻，其中以摩崖石刻为最，据有关资料统计“泰山石刻现存一千八百余处，其中碑碣八百余处，摩崖石刻一千余处”。

    摩崖石刻，就是利用自然崖壁或人工磨崖刻上图画文字。泰山摩崖石刻，大多沿登山盘道分布，这些摩崖石刻，排列得疏密适宜，错落有致，多以显赫的红色镶嵌在疏林青岩之中，引人注目。从内容上看，有的即景题名，有的叙事纪游，有的托物言志，有的宣布教经。从形制来看，既有雄伟高大的“万丈碑”，也有盈尺小碣；既有如斗大字，也有盈寸小体。从书法艺术上看，有的端庄严肃，有的飘逸洒脱，有的刚劲挺拔，有的纤秀柔美，有的古拙敦厚，有的龙飞凤舞。就书体而论，有真草隶篆，也有四体揉合。异彩纷呈，瑰丽多姿，充满浓厚的文化气息。

    泰山摩崖石刻，最早的是刻于南北朝时期的经石峪《金刚经》，经文刻在约三千平方米的大石坪上，隶书，原有二千五百多字，现存一千零六十七字。字大达半米，笔力刚劲，历代尊为“大字鼻祖”“榜书之宗”，是泰山佛教文化的瑰宝。

    泰山摩崖石刻最密集、最高格、最壮观的是岱顶大观峰。这里峭壁巍峨，巨崖如墙，苍岩如削，摩崖石刻林立，东为宋摩崖，西为清摩崖，中为唐摩崖。大多是御书御制，有唐玄宗的《纪泰山铭》，有《真宗述功德铭》，有康熙的“云峰”……千姿百态，蔚为大观。其中最辉煌最耀眼最恢宏的要数唐玄宗御制的《纪泰山铭》了，摩崖高13.2米，宽5.3米，铭文一千多字。这是唐玄宗李隆基于开元十三年（725年）封泰山后亲自撰写，记述了封禅告祭之始末，申明封禅的目的是为苍生祈福，赞颂高祖、太宗、高宗等先皇之功绩。此摩崖于开元十四年（726年）刻成。字体为八分隶书，遒劲婉丽，端庄雄浑，高雅潇洒，气势非凡。《泰山图志》记载，唐摩崖“旧填金泥，元时脱落，每当晴朗时，自南数十步外望之，字里行间光彩照灼”。解放后，国家拨专款曾二次贴金。现在还是金光灿烂。

    唐摩崖虽然得到很好的保护，但因时代久远，长期遭受风雨侵蚀和人为破坏，铭文还是有残缺和不可辨认之字。我走近细瞧，甚为惊讶，铭文旁边的石刻，有铲凿之痕，有重叠的，有紧挤在一起的，有铲旧凿新的，现在所看到的石刻，不知下面掩盖着多少层旧痕。

    后来我查阅资料得知，玄宗东封泰山时，令中书令张说撰《封祀坛颂》、侍中源乾曜撰《社首坛颂》、礼部尚书苏廷页撰《朝觐坛颂》，均刻在《纪泰山铭》侧边，从宋开始被人铲掉。明代闽人林火享勒刻“忠孝廉节”，到了清代“忠孝廉节”四字又被铲去。康熙当年南巡，登上岱顶，骋目眺望，崇峰凌千仞，苍茫辨九州，收罗宇宙，俯察天下，顿觉襟怀畅阔，飞毫书出“普照乾坤”四字，并谕于孔子“小天下处”建亭悬挂，复书“云峰”二字，令于极顶处摩崖勒石。现在亭和匾额没有了，在大观峰上还看到“云峰”两个巨字，但在它的下面，又刻上乾隆十三年（1748年）登泰山时所书的两首五言诗《宿泰顶》，显得拥挤局促，失去了显赫的气势。我陡然产生一种岁月沧桑历史嬗变你方唱罢我登台的热闹而凄凉的感觉。

    那些帝王将相，为何如此热衷在岱顶勒石刻言？是登峰造极，一时兴起之为，还是心存欲望刻意而为？我看多为后者。你想想，登临绝顶，高瞻远瞩，头顶青溟，脚匍万物，“一览众山小”，自然产生踌躇满志、至高无上、君临天下、唯我独尊之感。于是眼前一亮，睿智闪现，这接天连地，凌万仞之峰，就是无与伦比的至大至高至尊至圣的丰碑，在此刻石留名，是最美妙、最崇高、最显赫不过的事情了，可以彪炳千秋，名垂千古，意义深远。一个皇帝情不自禁地把龙名刻上了，其他纷纷仿效，有的不惜巨资贴金镶玉，想光耀日月，天下仰视。而顶峰面道的山崖有限，捷足先登者，已密密麻麻占满了阵地，后来者无法身，只好对不起，老祖宗，您下来吧，让我上。殊不知，铲掉别人名字的人，后来自己的名字也被别人铲了。这样就出现了重重叠叠、铲铲凿凿的痕迹。那些把名字刻人摩崖的人，绝对想不到日后会有这样的下场。时代变迁，世事难料，“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我忽然想起臧克家的几句诗把名字刻人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只有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想名扬天下，想“不朽”的人，即使把名字刻上蓝天也没用，只有刻进人们的心灵深处才是最永久最为流芳的。雷锋、周恩来、焦裕禄、任长霞等千千万万鞠躬尽瘁为人民的人，他们从来不会为自己树碑立传，他们的名字却被人民深深地镌刻在心里，这才是至高无上的永恒不倒的丰碑。

    2012年5月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