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尽管很轻，但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老伴，嗔他，没人拿刀架你脖子上。
殷牛劲咳嗽一声，早完工早了事。
了大半辈子了，了清了吗？
四脚一蹬就清了。
殷牛劲吱嘎推开门，看月亮还挂在当空，朝里屋吱了声，月亮还没回呢，你睡一阵吧。他弯腰扛起大门后的一袋水泥，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后院，步伐沉稳。
两间猪圈放在过去，小菜一碟，眨眼就盖好了。眼下起早贪黑折腾半个月了，还得狠劲累一天才能完工。殷牛劲叹道，几十年响当当的石匠算废了。
虽说如今盖房不兴石头，村前也走了公路，砖和水泥都不愁，毕竟岁月不饶人，一动就气喘，都是当年落下的病根。
儿子儿媳远出前再三叮嘱，如今闲了，别跟活儿较真了，只望二老看好孙子，过好日子，养好身子骨。
操劳大半辈子，一闲下来就感觉身子骨散了，就养猪，一年出栏好几只，收入不比年轻人打工挣得少。二老暗暗较上了劲，跟年轻人比一比，再修两间猪圈。
殷牛劲将水泥扔进猪圈，砌完靠公路的半堵墙，就可搭顶了。呸！一口唾沫吐在掌心，搓了搓，浑身又来劲了，倒出水泥，浇上水，动镐搅拌着……
老伴把早餐送到猪圈，嗔，赶命啊！
趁天气好赶完了，怕下雨呢。
天气确实好，艳阳高照。邻里乡亲都穿得干干净净顺公路进城了。
有人脖子伸进猪圈，朝殷牛劲打趣，殷石匠，忙着盖别墅啊！
嗯，盖高老庄。殷牛劲心里美滋滋的。
老乡，盖高老庄啊？
一个和蔼的声音让殷牛劲猛抬起头，傻眼了，一群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领导出现在猪圈外，有几位脖子已伸进圈墙。
殷牛劲啊啊道，紧张得不知说啥好。他突然看见了大领导身后站着的县长，表情比他还紧张，不断给他使眼色。
大领导和蔼地问，老乡，为啥还修猪舍啊？
殷牛劲想都没想，说，全靠党的政策好啊，农闲了，年轻人出去打工，我们老的在家搞点副业，多养几只猪。
说得好！大领导身边的领导几乎异口同声，还响起了掌声。
殷牛劲看见县长也冲他笑了。
大领导临走时拍了拍殷牛劲，说，老乡，祝你健康长寿！
健康！长寿！
殷牛劲顺着大领导的背影这才看到，公路上摆了好几辆小车。
一位年轻人这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是县里汤秘书，你叫啥名字？
殷牛劲。
汤秘书再次拍了拍他，走了。
几辆小车在公路上消失了。闻讯而来的乡亲站在小车停放过的地方，望着殷牛劲家的猪圈，久久不散开。
没缓过神的殷牛劲，索性坐在猪圈里抽起了旱烟。他不明白，不就修个猪圈嘛，咋就引起了大领导的兴趣呢？
更让殷牛劲惊恐的是，第二天，老伴刚刚打扫干净修好的猪圈，公路上就响起了汽车喇叭。
灿烂的阳光下，他看见县里的汤秘书指挥着几位年轻人，将两只大声歌唱的壮猪抬下汽车，径直送往他家的新猪圈。
他忙拦住说，使不得使不得。
汤秘书说，老乡，这是县里奖励给你的。还给了他厚厚一沓钱。
不等他推辞，汤秘书和年轻人已爬上汽车，打道回府了。
握着钱，看着圈里的猪，殷牛劲和老伴慌了，脚杆打闪，快站不住了。
看热闹的乡亲提醒道，快给你儿子打电话，年轻人知道这事咋办。
殷牛劲摸出手机，拨通了千里之外盖高楼的儿子，说，儿哪，不好了，出事了，县里奖励我们两只猪，还给了钱……
县里凭啥奖励咱家猪？
儿子这一问，倒让殷牛劲也糊涂了。
他便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经过。
退回去！儿子的口气很坚决。
嗯嗯。殷牛劲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底，脚下又有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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