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明白,美学与化学一样,也是一门科学,倘若使用得当,便能产生出伟大的艺术,正如某些化学元素倘按适当的比例结合,自会产生某种反应一样;但是唯有艾肯先生一个人下过功夫去探究其中的奥秘并且很聪明地运用研究的成果。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他来说是偶然天成的,他极其愉快地逃离了我们的民族诅咒,去填补每一个空白,宗教方面的、物质方面的、心理与道德方面的,在他的身边,英国的那些夜莺,有拿着铁皮盘子与铁勺子的维切尔·林赛先生,有石版水彩画风格的克雷姆伯格先生,还有激昂慷慨的芝加哥宣传品风格的卡尔·桑德堡先生,他们都是在多风的黑暗中摸索的众多木偶中的几个而已。
艾肯先生有一个可塑性很强的脑子,他很有技巧地运用变奏、颠倒时序、改变节奏以及这一类韵律上的小花招,他清晰的非个人化倾向不允许他写出蹩脚的诗行。他从来不像那么多的同代人一样充当报纸的代理人。要举出他的一段诗歌作为例子并非易事,因为他写的时候心中是存在着某种乐曲形式的,他作品里与某个方位相关的任何一个分段都可能是一首赋格曲里的一个和弦,不过姑且就看一看《不和谐音》中的三个小节吧:
与你一起欣赏的音乐远胜于音乐,
面包不止是面包当掰开与你共享;
此刻,我失去你,一切归于死寂,
曾是美好的一切,如今一片凄凉。
你那双手抚触过这桌子、这件银器,
我见过你的手指紧握着这只杯子。
这些东西不可能记得你,亲爱的——
但你留下的抚触永远不会消逝。
因为你是在我的心里摆弄它们,
并祝福它们,用你的双手、你的明眸;
它们自会在我的心里永远铭记——
因为曾见到过你,那么美丽聪慧,哦。
这真是所有时代中,最最美丽、非个人化得最为真诚的诗歌中的一首了。
艾肯先生作品中最为有趣的现象之一是他以多声部音乐形式为依据所作的抽象三维诗歌试验,如《福斯林的基格舞》与《尘埃之家》。这很有趣,因为这样的试验具有完全无限的可能性,诗人所面临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尚且没有人,在将音乐反应与抽象文件式的反应加以合成上,有过成功的尝试。艾梅·洛威尔[1]曾试着写过一篇多声部的散文,尽管她创造出了一些工艺精湛怪可爱的吹制玻璃小人儿,但那也仅仅是文学上的胀气现象而已;而且这作品后来也只能使她,手执芦笛,天真而惊讶地注视着自己释放的气泡爆裂在空中。
艾肯先生从来也不率意而为,他总是稳步发展,从未有过惊慌失措的时刻,但是我们又几乎无法发现他最初的冲动来自何方。有时候,看来他是在完成一个往古希腊回归的圆圈,别的时候,又隐约可以见到法国象征派淡淡的痕迹,而很像是梅斯菲尔德[2]的那种柔和、洪亮的声调也散见于他的诗行之间;因此,最后,我们还是得返回到出发点上来——他从何处来,他要去何方?静观这一现象将是一件有趣的事,就比方说再过十五年吧,在目前这个慢慢淹没我们的美学不育的潮流终于消褪之后,崭露头角的美国最伟大的诗人究竟是谁呢。说不定就是这位先生呢。
(原载《密西西比人》,一九二一年二月十六日。)
注释
[1] Amy Lowell(1874—1925),美国女诗人。
[2] John Masefield(1878—1967),英国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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