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的乡长姓张,河西的乡长姓王。张乡长、王乡长原是同一年进学堂读书,同一年大学毕业,又同一年被提拔为乡长。在县里的乡长们中,张乡长和王乡长都是佼佼者,年富力强,又有学历,工作都很出色,前程不可限量。
在乡长的位子上呆了三年,张乡长和王乡长都想早点“上去”。据县里知情人士透露,县里的领导班子要调整,估计要从乡长中举荐一个人。由于提拔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张乡长和王乡长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无话不谈,暗地里却互相较劲,都想超过对方。
机会终于来了。这一年,河东河西大旱,三个月没下一滴雨,地里的庄稼都蔫下了脑袋,地上旱得冒烟。这天,张乡长和王乡长一起到县里去参加抗旱部署大会回来,两个人在临河的桥上分手。
张乡长愤愤地说:“他娘这天,真是,旱起来没完了!”
王乡长附和道:“是啊,他娘的没个完了。”
张乡长问:“老同学,有什么高招?”
王乡长双手一摊:“能有什么高招,县里叫抗旱,抗呗。”
其实,两位乡长都在暗中琢磨,天大旱,人大干。越是大旱才越能显出自己的水平,才越容易干出成绩超过对方,早点升上去。县里人说“名额”只有一个哇。
张乡长回到乡里,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先是召开了万人动员大会,然后亲自带领乡里的男女老少,挑水、打井、修渠,不分昼夜地战斗在第一线,深得乡里群众的好评。
猛干了一段,张乡长忽地想起,不知道河西的王乡长干得怎样。于是就派秘书到河西去打听。
没过多少时间,秘书回来汇报:“王乡长和您一样,带着全乡群众打井挑水修渠,吃住都在地里。”
张乡长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心想:完了,这回又是分不出高低上下了。
想个什么法子显得比河西王乡长高明一筹呢?张乡长望着旱得见底的临河犯起了寻思。
望着望着,张乡长心里一亮。对,就这么办!张乡长叫来秘书,吩咐道:“通知各村村长,从明天起,各村抽调10名青壮劳力到河边加固河堤。咱们来他个一面抗旱,一面防洪。”
秘书不解地问:“这么大旱的天,防的哪家子洪?”
张乡长也不解释:“少唆,叫你去你就去。”
秘书只好依言照办。望着秘书远去的背影,张乡长想:长学问吧你,大旱之后常是大涝。到时候,发了大水,河东安然无恙,那时才显出谁高明呢!
河西王乡长当然也没有闲着,一面抗旱,一面也派秘书过河打听。听秘书说河东张乡长调人修固河堤,河西王乡长微微一笑,说:“杞人忧天。这么旱的天,修什么河堤?真是自作聪明。”于是就没怎么在意。
果然不出张乡长所料,旱没抗完,大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原来旱得冒烟的地方,转眼间化作一片汪洋。河东乡安然无恙,河西乡则倒了大霉。河堤决口,洪水泛滥,冲毁了无数田地房屋。河堤一决口,王乡长吃惊不小,二话没说,带领群众上了河堤。关键时刻,他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堵塞决口,群众见此情景,也一个个跳入水中,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挡住了肆虐的洪流。这场大水里,王乡长家产被淹,乡长愣是问都没问一句。
这场大水,县里有十几个乡被淹。在抗洪救灾中涌现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大水过后,县里举行了隆重的抗洪事迹报告大会。河西王乡长因为事迹突出,被指定作了重点报告。一位记者听了,激动得夜不能寐,挥笔写下了一篇报告文学,发表在省报上。王乡长的动人事迹,一时间出现在电视里,报纸上。
紧接着,王乡长受到上级通令嘉奖,记大功一次。一个月后,河西王乡长被提拔为副县长。河东张乡长开始得意了几天,可没多久,就得意不起来了,河东乡因为提前加固了河堤,所以没有决口,也就没有出现像河西乡那么动人的事迹,自然就没受到表扬。
一个月后,河东张乡长参加县上的抗洪救灾动员部署大会回来,走到两个人分手的桥头,觉得有点累,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时,一辆轿车驶来,停在桥头。河西王乡长从车上下来,站在张乡长身边。王乡长已不是昔日的王乡长,而是王副县长,这回是下来检查抗洪救灾工作的。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桥头,默默无言。河水也默默无言地流淌着,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就像两个弯弯的问号。
(杜艾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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