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中国中篇小说排行榜
作者简介
张学东,1972年生。作家,文学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宁夏银川。迄今著有中短篇小说集《跪乳时期的羊》及长篇小说《西北往事》《妙音鸟》等。被评论界称作宁夏文坛“新三棵树”之一。
曾获《中国作家》杂志及第八届《上海文学》优秀短篇小说奖等奖项。其中,短篇小说《送一个人上路》登2003年度中国小说学会小说排行榜,并获宁夏第七次文艺评奖小说首奖。短篇小说《获奖照片》入围全国第三届鲁迅文学奖,长篇小说《超低空滑翔》被列入2005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在暑期到来的时候陆小北做了一件蠢事。
起初,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件愚蠢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时临近中午,我正躺在自己的房里看书,是海明威的一个中短篇小说选,书的纸页早已发黄,散发出一种很古老的腥膻的时间气味,而且书的前后都损失了若干页,所以,我总是把它宝贝似的压在枕头底下,生怕哪天被某个登门造访的学生家长顺便当作废纸拿回家卷了纸烟抽掉。我正在看的是那篇已经读过很多遍的《老人与海》。我还记得曾把这本书借给陆小北去看,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书读完并归还给我,我问他怎么样,他说这是他读过的最好看的一本书,他还很崇拜地说了句他非常喜欢海明威。因为他说他喜欢老海,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
其实,我身边并没有带多少闲书,我到这里来不是来看闲书的,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不过。都说书是引睡的媒,我就是想抱着这样一本好书踏踏实实地午睡一会儿。所以,在我的许多次梦里,总有一条巨大无比的大马林鱼翻腾跳跃不休,好像非要把我的单身床弄翻不可。顺便说一下,这间所谓的办公室也是我的宿舍,是一间不足十平米大的简陋平房,靠床的一面墙壁上贴了一张元素周期表和一张世界地图,地面是他们拿工地上捡回来的半拉砖头墁过的,依旧是坑洼不平,房内仅有一门一窗,好在门和窗都靠南边,书桌就紧挨着窗台下面放置,阳光可以直射到桌面上。桌面上凌乱不堪,课本、教案(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教案,只是提醒我上课时别跑题太远)、半盒子白粉笔头,还有学生们的破破烂烂的作业本叠摞在上面,这里所有简单而又混乱的一切就基本上构成了一个民办教师的生活。
这时,陆小北的父亲像个被太阳追赶的无处可躲的影子一路匆匆地赶来了。
陆小北的父亲并没有直接敲我的门或窗子,他只是把自己的两只手和鼻子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他举手的样子跟片子里日本鬼子投降似的难看。他这样古怪地朝我的房里看了一会儿,大概确定我已经睡着了,他才迟疑而又笨拙地轻声敲响了我的门。
他像是怕被人听见了似的(其实住在学校的教师只剩下我一个人)压低嗓门说,小张老师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有话跟你说呢。我讨厌别人在这种时候来打搅,这个时间应该属于我和书和瞌睡,我依稀听出对方是谁,可我依旧不耐烦地侧过头冲门外问,谁?小张老师,是我啊我是老陆啊,我……我就是想来问一下你先头看见过我家陆小北了吗?门外的声音带着一种迷茫和无可按捺的焦急从门缝隙间挤进来。我依然不想动弹。没有!我没有见过陆小北!我没好气地冲外面喊着说,我希望对方能从我的回答中听出所有的不满和责备并且迅速离开这里。
果然,片刻的宁静后,窗玻璃上的两只粗糙的大手犹豫着一前一后挪开了,最后连那只被挤压得有点变形的鼻子也不见了,房内的光明顿时恢复如初。我侧过头继续午睡,隐约听见陆小北的父亲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和莫名的叹息声离我的房子越来越远。这很好,我觉得不能对他们太客气了,否则我会不得安宁。可就在我的眼皮再度要合上的节骨眼,外面又传来一些相似的声音。
陆小北的父亲大概又想起了什么,我听见他好像在抱歉地叮嘱着我,小张老师打搅你了,若见着他人你一定帮我……把这个贼逮住……这个小狗东西!
没错。陆小北的父亲的确用了“逮”这个在我听来十分严重的词,而且,后来我回想正是这个很突兀又显得很严重的字眼彻底打消了我的一丝朦胧睡意。为什么是“逮”呢?为什么要用“逮”呢?而且谁又是贼呢?是陆小北吗?
——当然是陆小北。
陆小北的父亲离开之后,我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这些奇怪的东西,没有圣地亚哥,也没有巨大无比的大马林鱼。我在那本旧小说里重新折了一个备忘角。我正读到这里:
……他不再梦见风暴,不再梦见妇女们,不再梦见伟大的事件,不再梦见大马林鱼,不再梦见打架,不再梦见角力,不再梦见他的妻子。他如今梦见了一些地方和海滩上的狮子……
陆小北的父亲和所有到他那种年岁的农民一样,黑瘦憔悴,脸、脖子、胸膛和脊背黝黑并且皱褶叠复,泛黑的褐斑毫无规律地爬上额头、脸颊、鼻梁和太阳穴,那是照射在黄土地上的阳光最引以骄傲的丰功伟绩。如果说有分别,他和别人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背看上去更驼,更弯,像这片土地上最古老最常见的那种枯柳,总是卑微地佝偻着像是永远也直不起来或从来都不曾直起来过。
陆小北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姐姐们已相继出嫁了,家里现在就剩下陆小北一个上学的。因为陆小北的哥哥自打前年成家以后,他媳妇整天都在跟老陆和陆小北明争暗斗,搅得全家鸡犬不宁。老陆一狠心就将他们两口子分了出去单另过活。其实,在陆小北看来,父亲是多么的愚蠢,因为父亲正中了那两口子的诡计,他们闹腾来闹腾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分开家过舒心的小日子吗?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们一老一少,还有一匹一大把年岁的老骡子,那几只下蛋的芦花鸡和一只整天专门为母鸡们服务的霸气十足的红公鸡,在分家的时候拨给了陆小北的哥嫂。
陆小北的父亲后来还有一项顶艰巨的工作,这跟我或多或少有点关系,那是为了偿还陆小北拖欠的书本费而校长不得已想出的办法,他每个礼拜都要按时来学校清理教工们的粪便池。这大概是让陆小北觉得最没面子的事情。
还好,陆小北的父亲总是起早贪黑地来完成这项工作,估计他是为儿子着想的。我因为住校,所以总难免要碰到这种龌龊的场面,因为这个黑夜来干活的农民就是我学生的父亲,我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原本那是让自己去放松的事情,可由于他的出现,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为此我还便秘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尽量调整自己的规律,最好不要和他相遇在那样一个特殊而又难言的场合。但是,有好几次肚子偏偏不听我的话,好像非要强迫我去和陆小北的父亲见一面才好。每当这时候陆小北的父亲总是使劲朝里面打声口哨或佯装咳嗽,我听到了也急忙冲外面回声口哨或唱句歌子,外面的人知道是我,也忙连声说小张老师你先忙你先忙着……随后便悄无声息地候在外面的操场上。等我出来以后,陆小北的父亲才默默地进去干活。时间一长,我倒也习惯了,有时候还跟他坐在操场的石头上闲聊上几句家常,我觉得老陆人勤快本分,话不多,能吃苦。
我真正认识陆小北是在给他们代了快两个月课以后。刚到这里来当民办教师,我个人的情绪和心理是极其复杂的,说心里话,只有疯子和弱智才情愿来这里教书。对于我来说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谁让我连续复读了两年也没本事考上大学呢?家里人劝我再复读一年,他们说难道下一年功夫还挣不回来五分吗?我不太愿意相信这种理论,因为第一年高考我只差两分,第二年再考又差两分,到第三次却整整差下五分多,谁能保证下一次不差个十分或八分呢!我是我们乡里出的第一个高中生,而且是在县中学一口气读完的初中和高中,所以,当乡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乡中学的老校长跟我讲了他们的种种难处,学校里有点路子的老师都先后调走了,有头脑和资本的也跑出去做买卖倒生意去了,剩下的老师多半都面临退休,而他们中有的教了大半辈子书,临了也还是个民办的。不过,校长还是用打包票的口气对我承诺,只要上面一有指标,一定先考虑我的转正问题,因为学校缺的就是像我这样年轻的教书匠。我并不是被校长的什么优先条件说服的,我暗下有自己的一套打算,我整天待在家里自己烦家人也不舒心,再说,我完全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功课准备来年的高考,这叫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显山也不露水,将来也好为自己留条退路。
我一来校长就要求我给三年级的学生代课,校长的理由是我年轻而且有丰富的考场经验(我不知道这是否包含着羞辱的成分),我当然没有拒绝,实际上我也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我来这里就是教书的,就像一个放羊的他并不在乎放的是哪群羊或哪种羊,重要的是有羊可放,这就足够了,我不想操别的心。
还要说明的是,学校其实统共只有三个班,即初一、初二和初三,我教的班上有五十几名学生,听说以前并不是这样,后来因为老师越教越少,学生也是越学越少,学校就把原来的班级合并了,这样可以节约师资力量。我和另外两个老师带这个毕业班,其中一个老师正是我们的校长。我主要负责物理和化学,校长讲语文和政治,另外一名女老师讲数学并兼顾英语,后来听说中考英语成绩只占总分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就算英语考满分也只能算20分,校长很明智地决定放弃,那个女老师倒是极力争取过,可她无法说服年迈而又顽固的校长,她也只好一门心思把她的数学讲好。值得一提的是,只有校长和这个女老师属于非民办的,从师资力量的分配上可以看出来学校对我还是很重视的。
我就这样糊里糊涂代了快两个月课,有一天,校长来宿舍找我,我以为是自己在教学上出了什么漏子,因为我总在课堂上对学生胡说八道,我的话题多半时间跟物理、化学风马牛不相及。我就不打自招地对校长说我以后尽量不在课堂上胡乱跑题。校长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他说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陆小北是你们班上的学生吧!我这才恍然大悟,我竟把校长最先让我当班主任的事情忘在脑后了。校长说,陆小北的学费到今天还没交上来,你这个班主任得下去问一问。
我跟陆小北的谈话就是这样开始的。
当时,我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陆小北站在我的床前的空地上,我让他坐他就是不坐,他的样子拘谨却又透露着些许不羁。依我看来,陆小北比较符合一个乡村学生的模样,朴素、执拗、卑怯又不失敏感和自尊。在我尚未发问之前,他竟然先发制人,用近乎执拗的目光看着我,而当我开始打量他的时候他却不再看我,目光犟犟地投向我身后的窗外,他嘴里嗫嚅着,家里真的没钱交学费……反正我混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了就不念了回家种田算了。陆小北说完这些话,才如释重负地把目光重新落回到我的脸上,这次不再是逃避的,而是面对和追问,意思是剩下的事情该由我来评判。
说实话,我一时竟被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学生给弄蒙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说什么或怎么说,我总不能说那你就回家好了。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体会到做一个民办教师的苦衷,因为连你自己都是民办的,都是干完今天不知道明天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强硬地对学生讲话呢。所以,接下来嗫嚅着的人是我,我大概说了这样的话,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太好办了!我想听听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于是,我注意到陆小北又看了看窗外,目光迷茫一片,他说,我不知道!不让念我就不念了,反正念也是白念!那一刻,我忽然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击中了,我快有点坐不住了,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我自己一直以来不敢面对的问题,是我始终在逃避的问题,然而,却从比我小五六岁的陆小北的嘴里冒了出来,我真的有些汗颜。我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我知道那些动听的鬼话只能用来欺人或自欺。
同陆小北谈话后的那个晚上,我睡得很差。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复习一会儿功课,可我总是心不在焉,这令我十分烦恼和痛苦,后来我索性躺在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那本小说,我胡乱翻开一页看了起来:
老人在黑暗中感觉到早晨在来临,他划着划着,听见飞鱼出水时的颤抖声,还有它们在黑暗中凌空飞翔时挺直的翅膀所发出的咝咝声。他非常喜爱飞鱼,因为它们是他在海洋上的主要朋友。他替鸟儿伤心,尤其是那些柔弱的黑色小燕鸥,它们始终在飞翔,在找食,但几乎从没找到过,于是他想,鸟儿的生活过得比我们还要艰难,除了那些猛禽和强有力的大鸟……
翌日,我如实向校长汇报了我跟陆小北的谈话情况,校长说这个学生的情况他已经有所耳闻,但他说自己不能开这个口子,否则学校往后会很被动。校长希望我能进行一次家访,了解了解具体情况,然后学校再具体研究。
校长还把陆小北前后拖欠学费的清单抄一份给我,情况如下:
姓名:陆小北
性别:男
年级:初三()班
家庭住址:××乡××村
欠费总额:275.50元
备注:该生所欠款中包括上两个学期的书本费70元,本学期的书本费35.50元和学杂费65元整。
最后,校长用一种征求式口吻问我,你觉得这个学生怎么样?我说陆小北人很聪明,如果他肯多下点功夫是个考学的好苗子。校长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随后把那页清单递给了我。校长的眼神和叹息告诉我,学校也很难,至少学校不是收容所。
有关那次家访的情况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它对我而言不啻是一次令人伤感的经历。我在家访后给校长递交了一份书面材料,大概内容是:经调查我班学生陆小北同学学习成绩属中上等且聪明好学,但家境确属贫困,其母两年前因患盲肠癌病故,她生前的住院治疗费和陆小北哥哥结婚成家时所借亲戚及乡邻们的钱共计八千余元至今尚未偿还……希望校领导能酌情考虑减免陆小北同学的学杂费。
之后,学校为此召开了一次全校大会,原则上同意减免陆小北的学杂费六十五元,但书本费还是要交回来的,因为这部分费用学校也无力承担。后来,书本费到底还是没能交上。再后来,我又几次三番去找校长说情,才勉强同意让陆小北的父亲给学校做杂工,抵充书本费。
校园里空荡荡的,艳阳白花花地在操场上晃动,偶尔会有一群清瘦的麻雀和几对草鸽子扑啦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多数时间天空空无一物。学校已经这样空荡了有好些天了,学生们被提前放回家去收割夏麦去了,老师们也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的事情。中考的日期在7月的12、13、14三天,这是雷打不动的。我作为毕业班的班主任,校长要我留在学校里,随时恭候那些需要辅导的学生。其实,我的心里并不比学生平静多少,8、9、10这三天正强盗一般朝我逼近,屈指一算,也只剩下几天时间。然而,我却一点也急不起来,好像这次考试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不紧不慢地等待着高考的再次来临,我居然每天还有心思看那本枕头下面的闲书,我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到那一天我会不会勇敢地走进考场。
陆小北的父亲离开不久,我从床上爬起来复习了一阵功课,世界历史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年代简直要把我的脑子搅成一锅粥,我放下书的时候突然想起某个重要的词,这跟世界历史毫无关联,那是陆小北的父亲刚才依稀叮嘱过的话,他让我帮他“逮”住那个“贼”。
我赶到陆小北家的时候,老陆正把一蛇皮袋麦子扛起来往平板拉车里码着,车上已经码了四五袋,院子里还晾晒着一层没褪尽壳的麦谷,有几只麻雀悄悄地落在院子里很贪婪地啄着地上的麦粒,它们见我走进来,才呼啦一下飞起来,鬼祟地站在院里的一株还没结果的苹果树上,叽叽喳喳尖锐地叫着,以表示对我这陌生的闯入者的不满。老陆见我来了,并没有立刻停止他手里的活,他继续把地上装满麦子的蛇皮袋往车上码着。他浑身都在出汗,眼窝里都聚集着细密的汗珠,布衫和裤子紧紧地裹着他嶙峋的身体,衣服的前襟和后背上尽是地图一样一圈一圈不规则的白色的盐印子,我稍微一靠近他就能闻到那股酸涩的刺鼻气味。
这当间老陆又问我是不是见到陆小北了,我急忙摇头,并告诉他自己正是为这事来的,我很想知道陆小北去了哪里。哪知老陆猛地就恼怒起来,他一边拿一根麻绳固定装在车里的粮食袋子,一边没好气地咒骂着,别让我逮住那个贼娃子!我愕然。我正思谋着该怎样让他消消气并从他嘴里探听出陆小北究竟干了什么事情而惹得他大发雷霆时,他却闷声闷气地拉起板车往出走了,车里装了足有十多袋麦子,压得两只车胎已有些瘪了,往前走的时候发出吱扭吱扭的噪音。他的一只肩膀上挂着拉车皮绳,它好像早已深深地镶在老陆的肉骨之中了,随着他前进的步伐,那皮绳似乎越陷越深了,最后只露出极细的一条黑线,好像跟他的后背连成一体,而他的背此刻正佝偻着就要贴在地面上。
我只好一路跟在车后尽力帮他往前推着车子,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把车子停下,接连冲我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他说小张老师你快回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又打搅了你半天。随后,他埋着头一佝一佝地拉着车子朝县城的方向去了。我知道现在正值到县粮库交纳公粮的时节,想必他是上县城去的。看着老陆缓慢又艰难地朝前一下一下移动着的背影,我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我急忙悄悄地跟上去,我尽可能轻地帮他在后面推着车子,以防被他发现。
我和陆小北的父亲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老一少往前默默走着,按理说,这时候走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陆小北,可我和老陆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而我更想知道陆小北突然去向不明的原因,于是,我被一种叫作预感或猜想的东西长时间地困惑着。
这时,我们不知不觉爬过了一个很陡的路坡,刚一下坡车子就突然停下了,陆小北的父亲一定是发现有人在车后暗中出力,我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我一直在想关于陆小北的事情,见老陆停下来用充满感激又不无责怪的目光盯着我看,我急忙骗他自己正好要到街里去一趟,只是顺路帮他一个忙。老陆又木讷地望了我一阵,这才释然地叹了口气,说我就觉得不对么,上这个坡哪有这么容易的呢!我们又走了一会儿,他的话才渐渐多起来,像是碰到知心人似的把窝在心里的事一件一件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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