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怎么做的?”
“女老师齐钱,给男老师买礼物。”蒋磊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多少钱,一般?上次买什么了?”
“以前是每人一百卢布,买的咖啡、蛋糕,大家一起喝茶祝贺。”
“那这次也每人一百卢布吧,买什么你们再帮我想想,不能和上次一样。”
“一百卢布能买什么呢?”关老师问。
“你发现没,这边礼尚往来很简单,也不费钱,一百卢布,还不到二十元,我们几个加一起,才一百来元,给他们四个男士买礼物,还包括蛋糕,能买什么呢?”柳老师和关老师算了一下账,真是不知道买什么好。
“这样吧,你让马玲齐一下钱,看看你们谁有时间,陪她去商场超市,看看够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蛋糕我另外请,不用这个钱。”柳老师对蒋磊说。
“好嘞!”蒋磊兴奋地转身出去了。
“那我再买些水果吧,这么点钱给人家过节,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关老师说。
男人节刚过,三八节就到了。
一大早,关老师和柳老师往学校走,想着国内三八节的时候发一百元钱,每次大家都觉得少。要是换成卢布,五百卢布,也不算少了。
“汉办能不能给大家发点钱呢?”关老师边走边问。
“胆子挺大啊,啥都敢想。”
“这跟胆量没关系呀,咱们虽然在国外,但咱们还是女人啊,也还是归国内管嘛,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关老师不屑地说。
“国内你不是归咱们学校管吗?你还想着咱们学校和汉办都给你发三八节补助啊?告诉你,到了孔院可别乱说,不要像在国内似的,啥都说,时刻记住啊!”柳老师叮嘱。
“放心吧,你看我在孔院不是除了讲课,都是闭嘴?”
“你有本事不闭嘴,你说个俄语我听听?”柳老师逗关老师。谢尔盖和达妮娅也会说汉语,但是他们习惯说俄语,柳老师这半年,俄语口语也被他们逼出来了,没想到自己可以用俄语和人家交流了。
“我不是学着吗?我才来半年,就等于在俄罗斯刚出生半年,我才是六个月大的孩子,你听过六个月的孩子说话?”关老师为自己找借口。
“当然听过,六个月的孩子,会说妈妈妈!”
“我也会说妈妈妈,我还会说爸爸爸呢,我还会说‘呀流波流杰比呀’(俄语“我爱你”音译)呢,我是聪明的宝宝,你得亲亲我。”
柳老师扭头冲着关老师努了一下嘴,算是亲了,说“小变态。”
关老师得意地笑了,扭达扭达夸张地走了几步。
进了孔院,她们的桌子上有三枝含苞欲放的红玫瑰。
“喔哇,玫瑰啊!”关老师低声惊叫,俄罗斯的三月冰天雪地,如此饱满新鲜的玫瑰,一枝就要一百五十卢布,三枝,四百五十卢布,九十元人民币!
“好奢侈啊!在国内,九十元,一大束花啊!”关老师想起刚来不久,她和柳老师去谢尔盖家做客,买了一枝百合,花了她五百卢布,一枝,不是一束啊!后来逐渐了解了行情,知道自己也许是买贵了,但是正常情况下,百合也要三百卢布左右一枝。
正高兴着,谢尔盖进来了,和柳老师、关老师分别拥抱,一边拥抱一边说:“节日快乐!”又通知她们,下午一点,外事处请孔院女老师和所有女外教到餐厅聚餐,祝贺三八节。
“你们穿漂亮一点儿。”谢尔盖微笑着说,关老师询问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也漂亮,你们穿什么都漂亮,下午要更漂亮一点儿。”谢尔盖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似乎现在柳老师和关老师穿得不漂亮。
“好的好的。”柳老师明白了谢尔盖的尴尬,笑着答应,说:“我们一会儿回家换旗袍。”
谢尔盖刚出去,钱老师举着玫瑰花进来了。
“祝两位美女节日快乐!我这不得已也得整点洋事,你说在国内,哪有这虚头巴脑的事儿。”钱老师把玫瑰交到她们手上,说:“入乡随俗,咱也抱抱吧。”
“谢谢钱老师,都是自己人,你花费这个钱干啥呢?”柳老师说,一边把玫瑰花插到笔筒里。
“人家外国人都给你们花了,咱不给,不是让人家觉得中国男人不懂礼貌太小气了吗?咱得给中国爷们争脸,不能让老毛子瞧不起。”
“注意用词,老谢听得懂汉语,你这个词不利于团结啊。”关老师说。
“没事儿,他们不注意听咱们说话。”钱老师不在意地说。
“你咋知道人家注意不注意?”
学校餐厅,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黄瓜、香肠、水果、面包、奶酪,都切成小块儿或者片,分成几份摆在桌子上。桌子一侧,放着酒、酒杯、盘子——俄罗斯冷餐会准备好了。
各个部门的女外教和外事处的女老师们陆续到了,有几位男士也来了。
外事校长讲话之后,外事处长让秘书送给大家每人一只郁金香、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秘书一边亲吻着老师们一边发礼物,大家一手拿着礼物,一手举着酒杯,开始庆祝女人节。
“真幸福!今天才知道做女人挺好。”关老师对柳老师小声说。
“出息!几枝花、几块巧克力就幸福了?”
“在国内,哪有花啊?学校没人给,家里也没人给,就给个一百块钱,一点儿都没有浪漫的感觉。”关老师感慨。
柳老师和关老师小声说了几句,就端着酒杯和关老师给外事校长和外事处长,还有熟悉的人一一敬酒,她流利地说着谈着,关老师则用英语和别的老师聊天。她们精致玲珑的体形、得体的旗袍、温婉的举止,和丰满高大的俄罗斯女老师完全不同,不只是引来几位男士欣赏的目光,也引来女性羡慕的目光。
活动结束后,她们往孔子学院走。走廊里的学生好奇地盯着她们俩看,还用俄语说着什么。
“他们说什么呢?”关老师问。
“说你漂亮呢!”
“就说我漂亮?那说你丑没?”关老师故意气柳老师。
走了几步,关老师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说:“亲爱的,这半年多,我发现身边的男人都喜欢你,中国的,外国的,年老的,年少的,外事校长,外事处长,外方院长,还有学生,总来找你问问题的那个男学生,人家还是小伙子呢,你也敢让人家喜欢你。你咋不告诉人家你都奔四了呢,人家还当你是二十出头呢。”
“胡说吧你!人家学生是来学习的,你少编排绯闻,汉办知道了,不把我整回去才怪!”
“他们喜欢你,汉办奖励你还来不及呢,派我们出来不就是要让外国人对中国人产生好感吗?他们已经产生好感了,你做得多好呢,应该让所有院长都向你学习。”
“哪是这回事,好像我作风不正勾引人家似的,还是汉语教师呢,说话这么歧义。再说,你也太夸张,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爱的类型,怎么会都喜欢我呢?”柳老师笑着说。
“对呀,就是因为每个人爱的类型不同,爱的侧重点不一样,你才被所有男人爱。”关老师继续自己的观点。“你看吧,色狼呢,会爱上你的漂亮,君子呢会爱上你的品德,老人吧,会爱上你的文静,小伙会爱上你的慈爱,穷人会爱你善良,富人会爱你轻财,领导会爱你敬业,同事会爱你无争,同性吧,就像我,会爱你低调。唉,我得找一找谁能不爱你,这可是比让我写论文还难!”说着的当儿,回到孔院了。
关老师说的那个总爱问问题的小伙子尼科莱,手里拿着一束郁金香,坐在柳老师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见她们回来,马上站起来,一边把郁金香往柳老师手里递,一边用不标准的汉语说:“祝您节日快乐!”
等他出去,关老师坏笑着重复小伙子的发音:“猪您节日快乐!”
“快点上课去吧,迟到了都!”柳老师一边收拾上课的东西,一边催关老师。
“好好,快点快点!”关老师反过来催柳老师,两人拿好教案和教材,匆忙往教室走去。
女孩子们也兴高采烈地拿着谢尔盖送的郁金香,上课去了。
关老师进教室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坐好了,看见她进来,坐在前面的中学生十四岁的郭思佳马上站起来,从椅子上拿起一枝红色的郁金香,双手递到关老师面前,说:“老师,祝您女人节快乐!”
还没等关老师把花放到讲桌上,坐在后面的五十三岁的思达斯也举着一束金色的郁金香过来了。“祝您节日快乐!希望您越来越漂亮!”
关老师没想到学生给自己送花,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高兴劲儿,就把花都抱在胸前,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
“老师,在中国,你的丈夫给不给你送花?你过生日的时候,还有女人节的时候?”大学生学员妮娜问。
“不送。”关老师摇摇头说。
“我不明白,在中国,为什么男人不喜欢送花给女人?”四十多岁的思维塔问,她开着一家物流公司,专做中俄之间的物流业务。
“我也不明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中国的男人不喜欢给女人送花。”关老师笑着回答,看他们都在等着她回答。
“我问我的丈夫,为什么不给我送花,他回答说,因为花过几天就谢了,就不漂亮了,所以不能送。”
“‘谢了’什么意思?花谢谢你?”思维塔问。
“‘谢了’就是‘落了’,就是花的叶子和花都不漂亮了。”关老师一边解释,一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笔画,画着花瓣落下的样子,学生明白了。她不会俄语,遇到不好解释的词语,就用简笔画和手势表达。
“中国男人不浪漫。”叶莲娜说。
“是的,一点儿也不浪漫,让他们送花,他们就说玩虚的,还不如请吃饭。”关老师说。
“什么是‘玩虚的?’”思达斯问。
“就是没有用、没有实际的帮助、不真心的意思。”
“那有用、有实际帮助、真心,怎么说?”思达斯又问。
“玩实的。”关老师一边解释一边把这两个词都写到了黑板上。
“我喜欢玩虚的,我喜欢送花。”思达斯自言自语,把关老师和女生们都逗笑了。
“老师,在中国,什么时候应该送花?”郭思佳问。
“过生日的时候,生病住院的时候。住院,就是住在医院,还有就是人去世了,就是死了以后,想这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到墓地送花。墓地,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关老师边说边画,把坟墓、墓碑、死人都画出来了。
“老师,我还有三年就死了,我死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送花?你想不想我?”叶莲娜认真地问,这让关老师和学员们一惊。
“别胡说,不要乱说!”关老师马上制止。
“我不是胡说,真的,我算命,二十九岁的时候,看算命的“入了闹”(俄语“杂志”音译),说我四十三岁死了!我现在四十岁,还有三个年,我死了!”她居然笑着说。
“算命的杂志是开玩笑,不对!”关老师说。
“没关系,我没关系,不怕!我不想活长的时间。”叶莲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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