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顺。”对方的声音,“钢筋价格又下降些。喜事呀!梁总,嘉园楼房卖得很旺,看样子公司的日子又好过了。”
“你给我听好了,钢筋从这个月初提升8个点,把今天以前的都补上,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我不太清楚,请梁总讲明白些。”
“做两本账。一本是现在正在做的,另一本是从月初开始补起,每吨上升8个点,也就是8%,听清楚了吗?” “为什么要做两本账?”
“你就别问那么多。
人人都说房地产好赚,政府万一来查,我们有备无患呀,成本增加了。”
“噢,是这样。每吨就提升300来块了,这样合适吗?钢材价格在下降呀!”
“你照办就是,话太多了。”
“是,梁总!” 梁庆挂完仇经理的手机,又拨通混凝土浇筑工程的队长肖光劲:“喂,我是梁庆,你现在在哪?” “我刚到公司办公室。”肖光劲应着。
“你办完事,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梁总。” 梁庆要肖队长把混凝土浇筑的成本提高5%。“是不是要涨工资,还是加奖金!”肖队长笑嘻嘻。 梁庆一脸正色:“你尽想好事,提高部分的账交给我,我有用。”
“水泥价格下降了,每吨下降近20元。”
“这个跟做账、增加成本无关,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太明白,是不是对外用的,不作为内部的核算。” “算你聪明。” 梁庆布置完后,心里想,“联丰嘉园”是与西门卿合资开发建设的项目,建筑面积2万余平方米,成本一提升,利润就降下来。这样一升一降,西门卿就少拿近千万。“嘉园”楼房南北通透,眼下很抢眼。楼房价格一平方米4600元,销售看好。
今天来看房的人把售房部围得水泄不通。卖楼花其实是卖图纸,就这么红火。图纸是金,真是意外,价格还要上扬。用客户的钱来建他们要买的楼房,开发商少垫资金,十分合算,这才是真正的生意。自己搞房地产是搞晚了些,早几年动手就好了。他后悔开发房地产迟了一些时候,少赚了好多钱。
正当梁庆志得意满的时候,西门卿没有陶醉在合资建设的“联丰嘉园”的美好前景上。她请来市勘测局的人,把古唐街旧城改造建设区域的红线内,除“文庙”、“中共省委办公旧址”以及“天地会”遗址等市文物保护点外,进行实地勘测。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勘测结束。“辛苦二位了,这点小意思,务必请收下。”西门卿给每人几百元钱。 “不用客气,明天我们把结果并测绘图表送到你手里。”
“谢谢。” 西门卿测绘丈量古唐街旧城改造建设区域红线内的土地面积的用心良苦,是“半径开发区”有60多亩的商业用地是区政府低价拨付给公司的,作为补偿古唐街旧城改造建设工程的。“联丰嘉园”在红线内开发建设,占地面积27亩,也在补偿的范围内。应补偿是在情理之中,按比例得到补偿才合理。
所以她抢先一步,把数据握在手,日后与梁庆摊牌时有根据,寸土必争。梁庆不是省油的灯,会寸土不让的,她想。 一辆警车在“鸡鸣公司”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三名检察官和一个书记员,迅速上楼,直奔梁庆的办公室。 “你是梁庆吗?”领头的是代理科长的检察官问。 梁庆抬头,“是”刚出口,对方抢说:“我们是畲坑县人民检察院的,你被拘留了,请跟我们走。” 未等梁庆反应过来,他们飞快把梁庆双手铐上。 “我,我犯什么事呀,你们抓我干吗?”梁庆心里颤抖着,但不得不强制镇定下来。他这是第二次被扣上手铐,虽然没有第一次慌张,双脚哆嗦,但还是有些心慌意乱问道。 “你涉嫌经济犯罪。”一位胖检察官说。 “经济犯罪?我没有呀。”梁庆心中直犯毛,急得要问清楚。 “犯什么罪你心中清楚,快在《拘留证》上签字吧。”一位高个检察官催着。
“我在你们县没有犯罪。”梁庆不死心要问个明白,好想对策应对。此时他头脑比较清醒了。 “你自个清楚,是行贿。案子交由我们办!”胖检察官说。 梁庆此时心里完全清楚了,原来自己是行贿的事,不是盗窃的事。
一场虚惊,心里轻松了许多。这年头行贿、受贿比比皆是。当官没有不受贿的。只要送金钱,甚至美女,来者不拒,是现代版的官场现形记。为了办事,办好事,快办事,办成事,就得送。送钱、送物、送美女,变着法儿送。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送个钱,送个物,甚至送个美人算个什么?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给钱不办事,给钱乱办事,办坏事成了常态。求菩萨保平安还要烧炷香,添油金,那是木头疙瘩,何况活人,是官人,大官人,不送行吗? 自钱来到人世间,扮演的角色就是跟着富人走,随着官人跑。钱能买通高官显贵,疏通关节;能使白变黑,让黑变白。我梁某送给人家一辆小轿车,那是明白的,公开的,被你们查了,暗的你们能查吗?梁庆逻辑混乱想了一大堆。他对来人说:“好,我跟你们走,但我得把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吧。”未等检察官同意,他挂通了女儿的电话:“白菱,你来我办公室。” “哎,好的。”她听到父亲的话有些干涩。 梁白菱,急冲冲地走入梁庆的办公室。 “爸,您怎么啦?”梁白菱见父亲双手被铐上,觉得天旋地转,脸色突然苍白,话说得无力。
“这是谁?”代理科长问。
“是我女儿。我得把钥匙、手机交给他们,不带任何东西跟你们走。” “我爸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把他铐了?”她流着泪问。 “犯什么罪,他心里清楚。”代理科长说。 “白菱,你不要说了。我跟他们走,你不要难过。唔,那个……”梁庆要问的是潘金镰,可一时慌张叫不出来。
“什么那个?”女儿急问。
“就是你的男人、老公。” 梁白菱惊愕一下,父亲肯定是被吓昏了,怎么说潘金镰是自己的老公呢。 “金镰上午去‘辛公馆’了。”
“等回来告诉他,工程的事我安排好了,近期不要改变,要有改变的话,要通过他们跟我联系。”梁庆目光朝向着检察官后迅速对着女儿说。
“嗯。”
“还有‘嘉园’的事情,西门卿全权负责处理。”梁庆说着在便用笺上歪歪斜斜写上:“‘嘉园’由西门卿全权处理。”
梁白菱流着泪,断断续续说:“爸,您放心,我们会做好的。” “还有完没完?像安排后事一样。”代理科长不耐烦地叫着。 一阵警笛声。警车带走了梁庆。车后卷起串串烟尘。
梁庆被检察院抓走的消息,在公司炸开了,掀起斩然大波;在社会上沸沸扬扬,迅速传开。 父亲被检察官带走,梁白菱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好。惊魂甫定,她挂通了潘金镰的手机。 潘金镰一大早就“打的”前往“辛公馆”。这次是辛福约他过去的,说有事商量。原来在“梅子坳垃圾处理站”的“戴短指”和“谷仑小区”的苟胜,在那次大规模群殴中被打成重伤,他们的小兄弟有十几个人手、脚或胸部骨折。经医院抢救治疗,还欠医院医疗费十多万元。医院说不支付医药费就要停止治疗,“戴短指”和辛福都是南少林武术班的。当“戴短指”了解到“鸣鸣公司”的潘金镰和辛福有来往,就请辛福从中帮忙。通过潘金镰让公司为他们支付大部分医疗费。他们服输了,敌不过公司的专业打手,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不再打打闹闹。辛福把“戴短指”和苟胜的话转达后,潘金镰即说:“这件事我们可以考虑,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我没这个权力,得报告我们梁总才能定夺。既然是你辛公子亲自出面,我们不好不帮忙。”
潘金镰、辛福和辛君三人在谈论此事后,天南地北又神侃起来。辛君拿一块黄灿灿的金块在手上搓着玩,潘金镰见状就问:“辛小姐你手中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让你玩得起劲?”
“嘻嘻,土包子,这可不是铜疙痞,是黄金,你没见过吧,这叫金砖。” “什么?金砖,我真的没见过,让我瞧瞧。” “别,别玩入口袋了。”她说完笑起来。
“怎么这么沉,足有三两重。”潘金镰用手掂了掂。 “不止,有半斤呢。”辛福说。 潘金镰把金砖翻过来看,上有一行数字“369806+1”,很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还是你们家阔呀,有金砖。这么规格的金砖,只有你们家才会有。”潘金镰恭维着。 “这可不是我们家的。这是抵押我们家的,说到底是我父亲的。”辛君有意卖关子。
“这怎么解释,我不明白。”潘金镰疑惑问。 辛福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你们梁总向我父亲借款,抵押给我父亲的。” “是梁庆?”潘金镰诧异不已。
“向你父亲借多少钱?” “不清楚。” “用金砖作抵押,肯定借不少。哎呀,金砖放在家里很不安全。”
“放在银行的私人保险柜,我只取两块拿回家。”辛君说。 “嗯。”潘金镰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心里仍在想着那一组数字在什么地方见过。
梁庆有金砖,这怎么可能呢?!他刚组建工程组的时候,东借西凑忙着跑钱,如果有金条还不去卖出?小煤窑大部分转让时他说只赚得3万余元,若全买了黄金才有多少?一块金砖半斤重,这样规格的黄金,少有呀。是他祖上遗留下来的?可是他祖上并不是豪门富家。听说他父亲梁彭祖后来家道中落,把地都卖了。如果不是他家祖遗的,他的黄金从何而来,就是个谜了。梁庆有黄金,与“梁潘祖祠”潘婷的黄金失窃,有没有关联呢?潘金镰想得很多。如果梁庆是“梁潘祖祠”黄金的偷盗者,那就是天大的窃案,石破天惊,世人皆骇。潘金镰心情复杂,也觉郁闷,梁庆毕竟是他的未来岳父。
梁庆奸淫幼女案平反已有眉目。受害人西门妞有两个年龄记录,如果查到她出生时的《出生证》,就明白无误地确定她在案发时的实际年龄。如果女方已满14周岁,梁庆的案子可以被撤销平反纠错。这是清楚的也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要找着女方的《出生证》,就必须找着她的父亲西门田,他现在外省深山老林里极少回来。西门卿已答应她外公西门田回来就会与己联系。如果梁庆是黄金盗窃贼,那他的案子平反的事也无意义了,前功尽弃不说,还弄得自己一身不是。 如果梁庆是黄金大盗,那可是重罪呀。他的家人,他的公司将会如何,潘金镰思绪乱极了,也不敢想下去。
手机响了,是梁白菱打来的。她边说边哭,边哭边说:“爸被检察院的人抓走了。”潘金镰听后大惊失色。辛家兄妹也大吃一惊。 “是区检察院的吗?”潘金镰问。 “不是,是畲坑县的。”手机里答着。
“畲坑县的。”潘金镰重复着。
“畲坑县的,不是我们县吗?怎么搞的,是我们县去抓的,梁总在我们县有犯罪。”辛家兄妹几乎同时发问。 “不要哭,我马上回去。” “你得想办法。”
“哎,白菱,他们有没有说梁总犯什么罪?”
“说是经济的,什么行贿的。”
“你爸有什么交代没有?”
“有,呜……”电话挂断了。
“哎,辛公子,你是属于畲坑县的,看看检察院有没有熟人。”潘金镰说。
“我爸有!”辛君抢先说。
“好!我给你爸挂个电话问问。”
电话挂通了。辛范仁听到梁庆被检察院抓走的事情也很吃惊。当他得知是本县检察院抓走梁庆的,有些宽心。现任的检察长曾是他做石头生意的伙伴,有兄弟之情。他答应潘金镰同检察长先联系,了解一下情况后再作商量。
潘金镰赶到梁庆办公室,已是下午1点多了。他连口饭都没得吃。办公室里有很多人。西门卿也在场,手里拿着梁庆写给她的字条,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哭过流过泪。梁白菱伏在桌上哭泣,泣不成声。有几位项目经理在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潘金镰粗气还未喘定,手机响了,是辛范仁打来的。 辛范仁接到潘金镰说梁庆被县检察院抓走的消息,感到吃惊。心想,梁庆这回牢狱之灾,看来是躲不过了,受皮肉之苦也恐难躲过去。
辛范仁想到自己被日照县公安局抓进看守所时所受到的牢狱之苦,至今还有些心惊肉跳,心冷胆寒。梁庆在县里除了自己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熟人。不管怎样,他曾为自己挡了一回,这次也该为他遮挡一次。为哥们儿、铁哥们儿就要两肋插刀。 牢门打开了,公安民警把辛范仁推了进去。
“大家看,新犯人。”牢头对众犯人喊道。
辛范仁狐疑抬起头:“怎么,这里还有认识我的?”他目光急速扫过七八个犯人的脸,没有一个认识的。
“阿熊,去,给他上上课。”身体魁梧、满脸横肉、光头的牢头对人犯周阿熊命令道。周阿熊上前拍了拍辛范仁的肩膀说:“老兄,对不住,不要坏了规矩。”
众犯人目光都朝辛范仁身上扫。
辛范仁知道进来要送见面礼。老犯吃新犯,哪个朝代都有。即说:“我刚进来,什么也没带。”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周阿熊嬉皮笑脸。辛范仁点了点头。
“头,怎么办?”周阿熊朝牢头问。 “阿熊,你真是熊啦。”被称为头的牢头朝他吼着。
周阿熊拉辛范仁往放尿盆的角落一蹭。“跪好!把尿盆端起来。”
“这……”辛范仁犹豫。
“还不快点!”周阿熊说着飞起一腿朝辛范仁小腹踢去。 “哎哟。”辛范仁因疼痛叫了一声,双手捂住小腹。尿盆抛到床前,洒了一地的尿。“请兄弟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吧,我想办法。” “哈哈。”整个牢房一片讥讽声,“还手下留情呢,叫脚下留情。” “搜一搜看身上有什么东西。”牢头叫喊着。 “尿盆里没尿,怎办?”有人问。 “盛上水,叫他跪着端过头顶。如水倾一点点,大家一起上,牛不打不耕田,老婆不打不出钱。我就不信谷糠榨不出油。阿熊,你们大家准备好。”牢头发淫威。 辛范仁的手颤动了,尿盆前后晃动。不一会儿,水随着颤动的手流了出来。七八个犯人包括牢头在一片“打!打!打”的叫声中围住辛范仁。正在这时,牢门被推开了。门撞到墙上发出“咣当”一声,犯人们飞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事一样。 “你们刚才在喊叫什么?”狱警训斥道。 “没什么,我们刚才在打老鼠,打老鼠。”一个犯人说。 狱警朝身后的梁庆喊:“快进去!”梁庆进到牢房后,听到狱警在警告说,“你们再不老实,不守规矩,就得修理修理。”
原来昨天在7号牢房内,牢头和几位犯人打死一个新犯,所有的犯人逐个被审讯,受皮肉之苦。 梁庆很快发现辛范仁跟自己同在这间牢房。他清楚,自己刚进来时,尝过罚站、罚跪、打嘴巴、跪端尿盆的滋味。狱警关门后,几个犯人蜂拥而上围着辛范仁。阿熊又朝他的小腹飞了一脚。“哎哟……”辛范仁叫一声。
“慢点,兄弟们,他是我朋友。大家饶了他,手下留情。”他大声对众犯人求情说。
“你的朋友,你认识?”周阿熊问梁庆。
“是的!”梁庆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给大伙说说。” “说。”众犯人齐声喊,“说谎编故事,后果你是清楚的!”
“他叫辛范仁,是畲坑县……”话未说完,众犯人哈哈大笑,“你刚进来时,也不是新犯人吗?”
“他叫辛苦的辛,模范的范,仁义的仁,是畲坑县人。” 周阿熊问辛范仁:“是叫这个名吧?” 辛范仁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认识?梁庆他是不是你的朋友?”
“说!”众犯人齐喊。
“是刚才……”辛范仁“刚才”两字刚出口,梁庆见有破绽,接上说:“是我们在搞钢材时认识的,好几年了。兄弟们,有什么事,我帮他来做。他刚进来,原谅他一次。”
牢房内静了下来。“算啦,阿熊,还有你们也算了。”牢头对周阿熊说后又对大家说。
“按规矩来,大家说是不是?”周阿熊问大家。 众犯人异口同声:“是!不能破坏规矩。” 梁庆在被检察院人员带出去提审时,正好民警在交接辛范仁。两间审讯室互对面,中间是过道。铁栅栏相互能打个照面,看清对方,可以听到对方的说话。辛范仁在自报姓名时,一个字一个字在说明,说自己是畲坑县人,搞石材的,是大学生……辛范仁的交代被梁庆听得清清楚楚。民警告诉辛范仁是嫖娼,治安拘留15天,罚款2000元。因为拘留所在扩建改造,被处罚的人当然要关押在看守所,与刑事犯人同牢房。辛范仁与梁庆关押在同一个牢室。 梁庆朝隔墙外犯人伙房喊叫:“阿三,你到窗口来。”
“哎”,外面有人应了一声。阿三这个人是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10个月徒刑,快刑满了。刑期不超过一年或残刑不超过一年的,不送到劳改场。阿三有门道,狱中表现也不赖,早前就被批准在牢室做外工,为犯人伙房买米买菜和为犯人买东西。寄给犯人的钱都在狱警手中管着,每个犯人的钱开支都有一笔账。买回东西后必须经过严格检查才允许送入牢房。犯人托阿三买的食品等真正进入自己的口中已所剩无几了,被牢友抢着吃光了。顺口溜说:“送钱送到看守所,十元到嘴少个口。
” 阿三打开牢房的小窗口,朝里面喊:“刚才是哪个喊我?”
“是我,阿三,”梁庆应着并走到窗口前,“阿三,你替我买一条‘乌江牌’香烟,想办法偷偷送进来,不让干部(狱警)知道;买十份快熟面和香肠、蛋糕和牛奶。你向干部取钱,就说我要买的,解馋。”阿三欲转身,“还有弄几瓶矿泉水来。”梁庆又交代一句。 牢房里静下来,接下来大家只顾吃东西了。犯人们实在是太饿了。无聊,烦躁,郁闷……人生宝贵的东西——自由,在这里没有了。个个像笼中的鸟快要窒息。 辛范仁对梁庆的帮助,让自己躲过皮肉之苦,打心里感激;对他的狡黠、应变机灵十分钦佩。眼前的梁庆虽然个不高,剃个光头,他眉宇间的那块隆起的肉纹,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计多、不易被识透的能人。 梁庆也仔细看了辛范仁:个子中等,身体强壮,理个平头,大方脸,大耳朵,耳垂的肉很厚,目光深邃,鼻梁挺拔,一看就觉得气度不凡。 犯人们吃过了梁庆买来的食物,轮流抽足了烟。如果大家一起抽,烟雾大,很容易被武警发觉。只有咸味没有油水的晚餐饭菜,无人动口,悄悄地摆在角落。谁饿的话就当做夜宵。 牢房的规矩迫使辛范仁自我坦白,也叫相互交流。为何被抓进来的,让大家“寻点刺激”。
辛范仁说,听朋友介绍,松柏背乡有一处花岗岩很有特色,不仅坚硬,还有红色线纹。在朋友的带领下,跋山涉水,穿林子攀岩石,忙活了半天,精疲力尽。吃过午饭后,想洗个头,解解乏,与朋友一起去公路旁的洗头店洗头。朋友接到了电话,说有急事要处理,头没洗就走了。洗头店只有一个女人,样子三十岁左右,微胖。已是秋天了,她穿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红短裙。洗完头,那个女人说:“到里屋我给你推拿几下,更能解乏。”于是辛范仁随她进了里屋,躺在“席梦思”床上。她要他脱去上衣、光背,下身穿裤衩。按摩了十几分钟。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轻揉轻抚他大腿间的穴位后,把他那根生殖器也握着上下轻揉。辛范仁要起身,不干了。她说:“我这小店,没啥生意,你就让我服务服务,随便你给些钱吧。”辛范仁心想既然是这样,何不等按摩钟点结束。于是,他又躺下去闭着眼。不料这个女人,解开衬衫,里面没有胸罩,露出两只随着她双手动作活蹦乱跳的白酥酥乳房;她麻利地撩起裙子,里面竟没有穿裤衩。她骑在他身上说:“你打台湾岛,我捉X光头。”她怕他不干,先发制人,来个凤在上,龙在下,逼你就范。他不想做爱,一个翻身,爬将起来。
这时冲进来一个民警和一个保安人员,不由分说,把他俩带往派出所。不知是事先设局串通好的,还是碰巧撞上,辛范仁至今还不明白。派出所所长指控他嫖娼,处罚治安拘留15天,罚款2000元。对女的有没有处罚不清楚。辛范仁说了事情的经过,犯人中有愤愤不平的说,肯定是事先串通,设局陷害。有的说,现在有些公安人员,还有那些保安,像只猫,哪里有腥味,就往哪里跑。有的说,现在抓卖淫嫖娼的,罚款数有任务,有指标的,叫创收,谁撞上谁倒霉。有的人像辛老兄那样,还没干上,就被罚、被关是不合理的。“人家不管你那么多,脱了裤子上了床就算。”有人说。牢房内没有灯光,不知道是谁说了些什么话,声音又压得很低,唧唧喳喳到了下半夜。 辛范仁初来,来不及弄条被子,他与梁庆合用一床。还好大家挤一块也不觉得怎样冷。第二天,梁庆让阿三买了一床军用被子。辛范仁要梁庆给弟兄们买些鸡、鸭、猪肉罐头,钱要梁庆先支付,给室内的兄弟每人打入1000元。他表示出狱后,梁庆支付的一切费用由他偿还。辛范仁成了他们的救世主、圣人。狱友们对他顶礼膜拜,分水时,第一杯是辛范仁的;分饭时,第一勺也是辛范仁的。大家称他是“辛公”。
梁庆他们日夜缠着要辛范仁介绍外面的事情,讲讲外面的故事。辛范仁无奈,只好讲些迎合他们胃口的事情。他介绍他石场周边的红灯区各种景观:赌场、按摩室、养生馆、酒楼、足浴、桑拿……光按摩就有中式、泰式、韩式、日本和西班牙的,各式各样;水浴、盐浴、鱼浴……无奇不有,光水浴就有水摩、手摩、肌摩、脚摩……应有尽有。有人问是不是小姐脱光衣服一丝不挂地按摩。辛范仁肯定后,众人啧啧称好:“真刺激。”有人说肌摩、鱼摩没体验过,要辛公介绍介绍。辛范仁说自己也只是听说,肌摩是小姐的身体肌肤摩擦,鱼摩是一种小鱼在水中吸咬人的身子各个部位。“哇,那真爽呀。”众人喧嚣着,“等老子出狱后也去试试。”“很贵吧,洗一次要多少钱?”有人问。“你们到我们那个地方来,自己去体验吧,还不比我说的强。”辛范仁不想说下去。
“说得是,大家不要打岔。”牢头命令说。
“你们那边打击得厉害吗?”梁庆问。
“打击归打击,按摩归按摩。打击一阵风,抓一些人,罚罚款就放人,生意照样红火。”辛范仁说。
“你们那边是开放,我们这里控制死了。”
“就说你吧,还没怎么样,就被拘留罚款。”有人为辛范仁鸣不平。
辛范仁在牢房蹲了七天,就被释放了。说是表现好,提前解除拘留,提前释放。
辛范仁在牢房这阵子,吃的、用的都是梁庆张罗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辛范仁出狱回到家的第二天,驱车专程到梁庆大女儿家,拜访了梁庆的妻子白至皓。送给梁庆和白至皓一对镌有龙与凤的金戒指,一条男式金项链以及一大堆高档礼品。辛范仁又到看守所拜访了所长,送了一条高级香烟和几斤名茶,请求关照梁庆。最后他又探视会面了梁庆。梁庆说,法院于昨天开庭宣判,判处他有期徒刑三年。辛范仁隔着铁栅栏握住梁庆的手说:“三年眨眼就过去,别想那么多。建筑队的事和煤矿的生意要安排好,实在不行的话,该处理掉就处理掉。我呢,离这里太远,挺不方便的,不然我替你经营与安排。” “最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挣钱的机会有的是。”辛范仁又说。梁庆听罢热泪泉涌。 说着说着,俩人都哭了起来。相互叮嘱,相互祝愿。他俩是牢友、哥们儿、铁哥们儿。
辛范仁认为县毛检察长是兄弟哥们儿,对自己哥们儿的事肯定多少会罩着的。
不管梁庆的案子结局如何,让梁庆能躲过入牢时的皮肉之苦是最起码的。兄弟一场,以德报德是应当的。于是他把与毛检察长沟通后的情况告诉了潘金镰。
“辛总,您好,打扰您中午没得休息。”
“这没关系,梁总是铁哥们儿,我肯定要出力帮忙,不能坐视不管。”
“对!对!对!您说得对。”
“检察院的毛检察长说了,是带回了梁庆。这是市检察院指令办理的。梁庆涉及一起小轿车行贿案件。案子本来要由区检察院办理,为避市区里人际关系复杂,影响公正办案,指定县检察院办理。”
“噢,是这样。”
“我对毛检察长说,梁庆是兄弟,自家人,一定要给我面子。毛检察长满口答应。”说完对方挂了手机。 潘金镰听完电话,让西门卿、梁白菱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潘金镰从电话中已理出了头绪。他对梁白菱、西门卿说:“梁总涉嫌的是小车行贿案,这是一;第二,案件本来要由区检察院办,因顾忌在区里梁总的关系网多,影响公正办案,市检察院指令畲坑县检察院办理;三该县检察长是辛总的哥们儿,梁总又是辛总的哥们儿,毛检察长答应对梁总关照好。
”说完,潘金镰问梁白菱:“你爸给哪个官送小车,什么样的小车?” “不知道。”梁白菱摇摇头。 “你们也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要上班,一定要上班。我考虑一下小车行贿有关的法律问题。”潘金镰说罢,走出办公室,梁白菱、西门卿也随之出了门。 梁庆被带到畲坑县检察院,已经下午4点多了。没有关入县看守所,而是关在检察院楼梯间的羁押室。站不能站,只能猫着腰,只好蹲着坐在地上。
毛检察长听取代理科长的检察官汇报抓捕梁庆经过,听了一半,接了辛范仁的电话。他接完电话回来对他们说:“继续汇报。” “怎么办,要不要送看守所?”代理科长问检察长。
“我们就不能关个犯人?就关在羁押室。”毛检察长说。
“检察长,那部‘宝马’小轿车,怎么处理?”胖检察官问。
“没收,我们检察院还差小车呢!”
“现在要不要马上提审?”代理科长问检察长。
“不要啦!你们马不停蹄,也够累的。去吃饭休息,明天再说。关他一个晚上也没什么了不起。”毛检察长丢下了话。
检察长走后,三个检察官、一个书记员面面相觑,议论开了:“毛检临走前丢下的话,你们听清楚了没有?”代理科长问。 “毛检不是说关他一个晚上也没什么了不起吗?是说关在我们这里一个晚上,这还有什么疑问吗?”胖检察官说。
“不是指在我们这里关他一个晚上,然后送到看守所这么简单吧,这是一个双关语。”代理科长说。
“当官的都是这样,不明说,卖关子;我们办案的,一定要小心,不然被刷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出了差错。”高个检察官说。
“那你说什么意思?”胖检察官问高个子。 “嘿嘿,就是说,关他一个晚上明天放人。”高个子说。 “毛检在接手机时,我们都听到,左一个‘可以’,左一个‘会的’。看样子是毛检的人,我们得小心些。”胖子说。“不过毛检也没说什么的。”又说。
“行贿是部进口小车,价值40多万,价格不菲呀。”代理科长说。 “咱们没收这部小车是十拿九稳的。对于怎么判,判多长那是法院的事。我们不做这方面的好人,也做不了这方面的好人。”高个子说。 “哎,科长,受贿的市房管局,那头头怎么没有立案?”胖子问。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是你关心的吗!这是你该问的吗!”代理科长训着,“哎,对了,你在办案子时不要乱讲话。刚才在公司当着梁庆的面说是经济犯罪,是行贿,你说那么明白干什么?太没经验。”代理科长眼盯着胖子说。 “怎么啦?”胖子反问,“卷宗上的案由,不是明明写着‘行贿’吗?”
“你一说是行贿,他心中就清楚了。如果不明白告诉他,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恐怕能供出我们没掌握不知道的案子来。你这么一说梁庆心里就有底了,会跟你顽抗,只交代你已经掌握、知道的事,其他的他就守口如瓶了。”代理科长严肃地说。 “梁庆这家伙,狡猾狡猾的。”高个子说。 “还是科长水平高,怪不得要提了,‘代’字肯定要去掉的。”胖子说。 “明天提审,明天放人,大家回去休息。”代理科长宣布。
“梁庆被检察院抓走了,大得人心。”“开发商没有行贿能拿到土地开发?官商勾结,忒心黑。”梁庆被抓走后,大街小巷,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人们对官商勾结、贱卖土地、高价卖房十分痛恨;对名为旧城改造、公共利益需要,其实是商业用地,动不动就拆房子,强行搬迁强制拆除十分痛恶。
人们对政府把拆民房的权力交由开发商,而开发商肆无忌惮地采取断水、断电、断路、断电视和网络线路的“五断”极端手段深恶痛绝。老百姓说,中央领导人曾说过:“鸟还有个窝,何况人。”动辄拆民房,无法无天。 赖真年近五十,上有老母,无妻无业,靠救济和低保过日子,有时一天仅吃一顿饭。他的房屋是临古唐街的二层楼瓦房。动员他搬迁房子,他跟街道办事处的领导顶,与街道干部对着干,指着开发商的鼻子骂。他就不信这个邪,祖宗几代人住在这里好好的,说搬走就得搬走,说迁就迁,说拆就拆,他百思不解。有人对他说,城里的穷人往外撤,乡下富人朝市区进,天地要翻个个了,还举了许多市区市民被扒房赶走的例子。赖真看着左邻右舍的房子被拆除,想自己的房子要被拆气得发疯,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和自己的《房屋产权证》到市政府质问,到市房管局评理。他说,这房产证是你们政府发的,还盖着大印呢,说没用就没用啦,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被拆掉!把我们一家朝那兔子不拉屎的郊区赶。三餐吃不饱,哪能买得起洋楼?我的房子是受法律保护的。当他听到这是为了旧城改造的需要时,更是火冒三丈。
他说“旧城改造”就要把城里的穷人统统赶走,斩尽杀绝吗?!这叫什么改造,分明是把我们往绝路上赶。我就不走就不搬,看你们敢把我怎么样。开发商来硬的强行拆房,我母子自焚死给你们看。 当赖真得悉“鸡鸣公司”拆迁保证金到位不足十分之一,而市房管局却核准颁发给“鸡鸣公司”“拆迁许可证”时,计上心来,决定状告市房管局和“鸡鸣公司”,要求法院撤销“拆迁许可证”。赖真得来的消息和决定上告法院的事被众人知道后,大家纷纷要联名起诉。经协商推举十名原告代表众人向法院起诉。赖真说,我们状告市房管局,要求法院撤销“拆迁许可证”,被告是市房管局,原告是我们,第三人是“鸡鸣公司”,是行政诉讼案,这是我们请的律师说的。被拆迁户个个摩拳擦掌,认为胜券在握。他们认为只要“拆迁许可证”被法院撤销,“鸡鸣公司”拆迁房屋于法无据,一切都得恢复原状。赖真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鸡鸣公司’的老板梁庆昨天被检察院逮走了,正逢其时,今天上午就把诉状送到法院。” 就在赖真把诉状递到法院的当天下午傍晚时分,梁庆被取保候审回到公司。 “梁总回来了。”“梁总被检察院放回来了。”
“鸡鸣公司”的员工奔走相告。梁庆被取保候审回到公司,跟被检察院带走一样,又引起人们的关注,议论纷纷。有人说,我右边耳朵听到梁庆被捉的话音还未散尽,左边耳朵就传来梁庆被放回来的消息,变化真快呀。梁庆的办公室又挤满了人,除梁庆的妻子白至皓、大女儿、大女婿随梁庆同车回来的外,都是前来探望梁庆的。有包括仇经理、肖队长在内的项目经理,有梁白菱、潘金镰,还有西门卿……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回来就好,没事就好,上天保佑。”“我们大家都担心死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梁庆听罢都付之一笑。
“老子在检察院的囚笼中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梁庆生气中带有怨恨又不失幽默。 突然,办公室门口立着一位法官和一位年轻法警。“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哪位是‘鸡鸣公司’的总经理梁庆?我们是区法院的。”法官边走入室内边问。 原本吵吵嚷嚷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区法院的法官前来,大家感到莫名其妙,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吃惊。梁庆刚从检察院回来,前脚刚进门,法院的人跟着后脚就找上门来。 “我们是区法院的,我们受理一起行政诉讼案件,你们公司为第三人。我们来送达传票和开庭通知。”
法官说着,那位法警从公文包里取出有好几页的文字材料说,“请梁庆先生签字。” 梁庆疑虑地看了法官一眼,没吱声。“金镰,你代签吧。”停了好长时间,梁庆对潘金镰说。 潘金镰从人群中挤到法官跟前。
“他是你什么人?”法官问梁庆。
“我女婿,可以了吧。”潘金镰签字后把“传票”和“开庭通知”放在梁庆面前。法官和那个法警随即离去。
“老子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法院的就找上门来,这叫什么事。”梁庆大发牢骚。对着潘金镰问:“告我们什么?” “是行政诉讼案,是告市房管局的,要求法院撤销‘拆迁许可证’的,我们是诉讼的第三人。”潘金镰说。 “告他妈鸡巴,你去应付应付,不需要应付的就不应付。”又说,“这次畲坑县检察院的头头脑脑对我还是客气的。” 就在梁庆被抓的第二天早上,畲坑县检察院的代理科长,提审了梁庆,随后向毛检察长汇告了情况。汇告说,梁庆对行贿市房管局一部宝马牌小轿车供认不讳。轿车价格在40万元左右,现为市房管局一位副局长的专车。车子已扣押并开回检察院。对于梁庆的认罪态度好,又考虑“鸡鸣公司”正在开发建设中,不能群龙无首,建议取保候审,请求毛检察长批准。
毛检察长听到汇报后,问:“是人保,还是钱保?” “我们以为钱保好些,我们一贯做法是这样的。”代理科长答道。 “也好,叫他交出10万元来。”毛检察长停顿一下,想起老朋友嘱咐的话,改口说,“人家公司是个纳税大户,第一季度上交税收2000万元,对市、区两级政府财政收入有贡献。我看还是人保吧,要抓紧。刚才你们说他们公司正在开发建设之际,不能无头,否则,影响工程进度,也影响市里的财政收入。就定人保吧。” “叫谁来保妥当呢?”代理科长问。 “叫他老婆吧。”毛检察长讲完就走了。于是电话挂到了日照县梁庆老婆白至皓的住处。白至皓接到电话后,六神无主,不知丈夫出了什么大事,要自己担保。于是电话挂通日照县法院庭长程文源。程文源告诉白至皓,带着身份证,直接到畲坑县检察院,不用担心。取保候审说明梁庆罪责不大,担保梁庆随时接受检察院审讯。这样梁庆和白至皓及大女儿、大女婿离开检察院到了公司。 “这回老子那辆‘宝马’车子算打水漂了。”梁庆叹了一声。 “畲坑县检察院对咱怎么个处理,还没个眉目,区法院的官司又迎头打来,真是祸不单行呀。”白至皓叹了一声。 “金镰你得想想办法。”梁庆说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潘金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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