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密西西比州本地人都会一起来夸奖阿塔拉县的。不过除了感到骄傲与有希望之外，我们最好也朝焦虑、忧伤与羞耻这方面多想一想；不是为死去的孩子感到忧伤，而是因为我们做得不够而觉得焦虑与忧伤；那其实只是比什么都不做稍好一些，不是为了公道，甚至都不能算是惩罚，正如你是不会对疯狗或响尾蛇讲什么公道与惩罚的；大家应该感到焦虑与忧伤，因为我们的做法已经被外地人记录在案，外地人急于向我们显示，我们做得有毛病，应该如何修正，我们把杀害三个儿童的价码估算得和抢三家银行或是偷三辆汽车一个样了。

    可是我们当中生于密西西比并且一直在这里生活的人，在这里持续生活了四五十年的人，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作出一定的牺牲的人，仅仅因为我们爱密西西比，爱它的生活方式、习俗、泥土与人民；因为有那样的爱，我们随时都准备与愿意保卫我们的生活方式、习惯、风俗，免得受到外地人的攻击，我们相信他们不理解我们的种种特点，但我们还是也有点感到害怕为好，——要生怕我们确实是做错了；我们热爱与保卫了不仅是不必保卫与热爱，而且是不配保卫与不值得热爱的东西。

    看来，救了一个杀人犯的那两位陪审团成员，至少是不会具有那样一种恐惧的吧。

    但愿，不管他们救凶手的理由会是什么，那理由也是足够充分的，使得他们两人，从现在起大约十到十五年之内，晚上睡觉时不会做噩梦，直到那个杀人犯得到假释、宽大或是重获自由，接着自然是再谋杀一个儿童，估计——说这话时，人们要感到忧伤与失望——这一回至少与凶手自己是有同样肤色的了。

    密西西比州奥克斯福 威廉·福克纳

    （原载一九五〇年三月二十六日孟菲斯《商业呼声报》。）

    注释

    [1] 一九五〇年三月，有三名白人因杀害密西西比州阿塔拉县的三个黑人儿童而受到控告。其中两人被判终身监禁，另一人被判十年徒刑。——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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