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路行者

    江小妍在寒风中等待了一个多小时，脸冻得通红通红的，这才看到姐姐张丽君蹒跚着脚步从候车室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江小妍没好气地对姐姐说。

    “乡下的车不赶点儿，不坐满人不走，所以……”姐姐讪讪地说。

    江小妍“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迈步朝前走去。说实话，江小妍对乡下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没有什么好感，穿戴土气不说，出门还总分不清方向，要不是看在一个家庭长大的份上，她才懒得管她的闲事呢。

    江小妍三岁的时候，父亲因病过世了，母亲带她改了嫁，到了没有母亲的张丽君家。比她大了四岁多的张丽君从小就透出一种憨劲，除了个子高，别的没啥长处。上学后，她成绩远远比不上江小妍。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觉得她不争气，因此，家里的粗活重活都让她干，好吃好用的自然都让江小妍享受。

    张丽君却从未抱怨过，相反，她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却是格外照顾。她们一起在离村上七八里路的大庄上学，江小妍上小学，张丽君上中学。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寒冬还是酷暑，每天放学后，张丽君总会等妹妹一起回家。尤其是在江小妍的母亲去世以后，她这个姐姐更是对她呵护有加，自己早早辍学，出去打工贴补家用，供江小妍上学。

    江小妍大学毕业后就留城工作了，张丽君也早已在农村结婚成家。每次她到城里来，总要给妹妹带一些红薯、小米什么的。江小妍想带她回住处时，她总是说：“不了，不了，家里还有好多事儿呢。”江小妍也不强求，本来她也不想让同事们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非亲非故的土包子姐姐。就连她结婚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姐姐。姐姐知道后，托人捎来了一床被褥。

    可这次不一样了，姐姐破例要求去妹妹的家。既然她说出来了，江小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好在老公出差在外，她住的“富人区”邻里之间也互不认识。

    让她感觉奇怪的是，姐姐没有像其他朋友一样对她豪华的家当发出惊叹的啧啧声，甚至连羡慕的眼神也没有，这多少让她有点失望。临走时，姐姐从帆布口袋里掏出一卷自己织的农家布，对她说：“听说你有了，这个留给孩子做尿布，别看这是粗布，越磨越软，不刺激孩子皮肤，以后姐不知道还能不能过来照顾你，你自己多保重……”她转过脸，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江小妍一头雾水，问：“为什么？”姐姐却说：“没什么，你照顾好自己。”

    直到那天，乡下的姐夫打电话过来，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姐快不行了，她老念叨你的名字，我说让你来，她不让，说你工作忙。”

    江小妍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失落，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去世，她还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浓重的孤独感，她发了疯一样冲向车站。

    “你咋来了？工作……”姐姐哽咽了，“你能来，我心里真高兴，爸走了以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握住江小妍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当天晚上，姐姐走了，她走得很安详，脸上带着满足。江小妍在姐姐床边坐了很久，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姐姐等她放学，给她送饭，给她洗衣服，给她缝书包……而她却从来没有为姐姐做什么。当姐姐被推走的时候，她伏在姐姐身上失声痛哭：“姐！你别走！你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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