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28日 星期三 晴
这两天,我和同同一起读了四本《小小演奏家》杂志,里面的许多内容都吸引了我们。
最值得一提的,是丁芷诺老师的文章。丁老师客观分析了专业学生和业余学生的现状。许多专业学生一开始学得不错,后来就不行了,反而比不上普通高中考进来的学生。专业学生后劲不足的原因,是因为当初的选择是家长定,而不是学生自己的选择。学生综合素质差,接受能力差。小学生拉中学生的东西,中学生拉大学生的东西,很可怕。应该要像保护国有资源一样保护孩子对音乐的兴趣。丁老师的话语给我们的触动很大。她的学生吴正瑜就是大学才把小提琴当专业的,各方面都发展得很不错。读了丁老师的文章,我们更加庆幸有了周彬佑老师这样的好老师。卡尔弗莱斯说过,“会教基本功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同同也挺支持丁老师的观点。她说,不能跑快步,要踏踏实实地练习基本功,要笑到最后才是最好的。
另外,杂志中还有很多介绍获奖者心路历程的文章。我让同同一一读了,她非常愿意读。我想,许多道理换一种途径让她接触,可能更便于她接受。
昨天下午走到枫林大楼时,我跟同同谈起了日前的不愉快,我主动做了自我批评。我认为我们都没有替对方着想。结果,因为“五分钟”,吵了“两小时”,痛苦了“好几天”,不划算啊!不划算的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
今天上午去买回老家的票,没有买成,早了一天。公交车上看到央视再次播放呼唤中学生性教育的讨论。看来,给忱忱和邱云相关方面的教育不能再拖了。这次“五一”回去一定要解决。
读《傅雷家书》,几次让我流泪。这是怎样的父爱和母爱啊!书中引起我强烈共鸣的是以下几点:一、完全纯洁的心灵才能感受到别人的心灵;二、练曲子时不必十分投入,要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听众笑了哭了,你不能也笑也哭;三、听高雅音乐是最高享受,听自己的孩子演奏高雅音乐,那是一种无法言传的快乐;四、对老师,不必从一而终;五、对任何人托付的事情,都一定要有个交代;六、大量看书,包括古代散文。
全面独立日
2005年10月31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启用新的日记本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大半年就过去了,我的日记本也就这样写完了。
昨天,一位同学的妈妈十分真诚地建议我,“人要现实些,不要一直陪着孩子,还是要去挣些钱,让孩子吃好些,穿好些,并从中找到些自信,我们家就是这样做的。孙同同是个不错的孩子,完全可以丢了,你该去挣钱了。”
回来后,我把这番建议告诉了同同,同同不完全认同这样的观点,“过分注重外表的人,是不大愿意在内心成长上花功夫的,我没有因为穿得不怎么好,吃得不怎么样而自卑啊。爸爸,我很自信的,我的自信是一般人不懂的。”
我也知道,在上海生活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可是,孩子学习的环境如此之复杂,家长在孩子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之前就撒手不管,这是相当危险的。什么都要,往往就有可能什么都要不到呀。我认为,我陪的时候会陪得无以复加,丢的时候会丢得无限彻底。我深知,陪的目的就是为了不陪。
同学妈妈好心的建议,促成我们好好地反思了我们的状况。孩子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我除了一日三餐和上学放学没有丢开之外,其他基本都丢了。上海的马路上实在是人多车多,很难叫我放心,可是不放心不放手又一定是不行的。于是,我就乘势和同同商量,要让她全面独立。同同欣然接受了挑战。
于是,今天是同同全面独立的日子。自己设定的闹钟响了,自己起床收拾床铺,整理书桌。自己热了包子、牛奶,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了。说实话,当小孩子前面背着书包,后面背着小提琴,头上戴着顶黄色的帽子走出家门时,我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些许的担心,由衷的佩服,感到孩子真了不起,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背负着这样多的负担和责任。我想,要是随即给孩子来个特写,是完全可以登上哪家杂志做封面照的。早晨7点30分离家,过肇家浜路,经乌鲁木齐南路,右拐到衡山路,最后到达东平路9号。大概在7点49分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们没有通话,我们约好了,她一到学校就打一下我的手机:这样省钱。
下午是郑老师的专业课,我还是让她一个人走过去的,从东安路的家到上海音乐学院大学部,大概花了二十八九分钟。下课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还课还得蛮好。当时是下午5点21分的光景,天色已暗,我很不放心,但还是咬了咬牙,没有去接她。等我站在家里的窗口,看到戴着黄帽背着提琴的女儿出现的时候,心头有着无限的欢欣。
全面独立日,全面成功。我感到,孩子比大人勇敢。很多困难和危险其实都是大人瞎想八想想出来的。
上海大舞台
2005年12月7日 星期三 晴
电动车走到永嘉路路口时,开始一顿一顿的,我很担心车子又坏了。后来打电话得知,是没有电了。
同同上午10点到11点30分在衡山电影院看了电影《举起手来》,学校包场的。下午到晚上,她一直很认真地处理音阶。
法国那边还是没有结果。上海这边共计五个学生报名参加了梅纽因小提琴国际比赛,到最后究竟能有几个孩子顺利入围呢?所有的家长和孩子都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地等待着。我想老师一定也是比较着急的,只是他们见得多了,心态比我们会好些,或许是他们即使也心急,不便在我们面前流露而已。结果出来之前,该准备的还得继续认真准备,一点马虎不得。
中午发现琴托坏了,琴垫里的那块铁冒出来了,赶紧到街上去找软管,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默默地,在心里向上帝祷告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在轻轨下面的小区门口碰到了一个修热水器的人,对方很热心地给了我大小不一的好多管子。我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到家洗洗装上了,还挺好的。
隐隐约约,我感到上帝是真的存在了,蒙上帝之爱,我们的生活得到了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帮助。周彬佑老师一家的出现,林启明先生的付出,徐玲、孟陈平、苑素娥、徐文珍、李云霞等人的关心,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一种注定。感谢上帝。
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家长,发现没有一个家长是轻松的,每个家庭其实都是十分艰难的,每个家庭在教育子女的时候都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和不足。很多家长很没有文化,势必不可能形成正确的行之有效的教育思路。他们缺乏对孩子对生活应有的认知,缺乏及时辨析矛盾处理矛盾的能力,当然也就会经常错失一个个这样那样的机会。
借力,是我脑子里经常跳跃着的一个词汇。上海是个大舞台,是个大讲堂,家长如果能够规划安排好孩子的时间,孩子是可以在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看到听到学到得到很多东西的。拉好琴是目标,但不能一天到晚只拉琴,要换着法子学琴。看演出,唱谱子,了解国内外的比赛台前幕后,这一切都是学习啊!向老师学习,向书本学习,向同学学习,向各门类艺术学习,向真实的火热的生活学习。唯如是,才可顶天立地!
同同已经学会自己打理自己的早餐了,煎鸡蛋已经十分熟练。很长时间以来,牛奶、鸡蛋、水果、包子成了我们一日三餐的四大件。很多人反对我的这种做法,我坚持认为让孩子过些苦日子是很有必要的,当然保证营养是雷打不动的。
我已经过了40周岁,再翻个跟头,地球上可能就没有我了。人生易老啊!一眨眼的工夫就溜走了这么多时光。最近老是忆起小时候,昨晚还想到了奶奶、大大和舅母,这曾经是我心头中老是放不下的三位长辈,如今都已经入土了。唉,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人世间还是“情”字最重啊!
一眨眼,女儿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正在按照她的惯性往前走,她的未来我想应该是比较辉煌的,但我更希望她幸福。女儿是我今生之骄傲。
峰儿晚上来电,他将与上海一家军工研究所签约,每月底薪5000元。这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十分踏实厚道,搞研究做学问很适合他。他其实应该喊我舅舅,可打小就一直喊我叔叔,现如今改也改不过来了。习惯,是个很好玩的东西。
通则不痛
2005年12月31日 星期六 阴
宝贝女儿昨天晚上又把我感动了一回,害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早起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用笔用纸还原昨晚的情境和对话。
昨晚8点20分左右她就停了,离规定好的9点30分的目标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没办法,赶紧安排她洗澡。同时,为她洗澡出来在床上看书做好准备,把两本书放到她床头:《弦外行思》、《天才郎朗》。给她置好了立式的灯,放好了郎朗的CD做背景音乐。她洗澡的时候,建议我换另一张郎朗的CD,我就照办了。
等我洗澡出来后,她放下了正在看着的书,要求我和她一起听听郎朗的一个曲子,要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准发出任何声响。屋内的灯全关了,窗外显然是下雨了,不远处的马路上颜色变深了,骑车的人都穿着雨披,房间的玻璃上一片朦胧。音乐或缓或急地流淌着,女儿像雕塑一样静静地坐在床上,两眼微微闭着,偶尔笑一笑,算是对我积极配合的表现的回应。到了她特别喜欢的片段,她就用手指垂直放在两唇间,示意我一定安静用心。女儿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她很小的时候,在南京华山饭店的集体宿舍里,15个平米的房子里,住着祖孙三代人,熊猫牌的微型播放机连接着两个微小的音箱,里面经常流淌着《命运》一类的钢琴曲。原来女儿生命的起步阶段,听得最多的正是钢琴曲啊!
听完了,女儿十分享受的样子,让我心生感动。她睡意全无,我们俩平躺在床上,天南海北的,说了很多感觉以后可以载入史册的话语。
同同说,她以前也知道要达到什么样的舞台状态,可就是不知道如何达到。郎朗的音乐会回来后有了很多感触,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去做。看完了《天才郎朗》,她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原来郎朗平时练琴就是那种十分投入、十分注重形象的状态。于是,她就试。上周六试了一整套的动作,那是个开始,仅仅是个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进步是在本周,她意识到,人的内心真正很热了,很在状态了,那肢体语言就会自然而然出来,而且这种肢体的动作会强化内心的情感。
我一直默默地认真地扮演着听众的角色。同同说:“郎朗的音乐会的确很感动我,我是带了望远镜去的,但我没有用,不需要用。音乐会要听,而不是看,用心地听是最重要的。远远地看着郎朗,听着他指尖的声音,一幅幅画面就浮现在眼前了。郎朗音乐的画面感给了我很多的启发和鼓励。郎朗接二连三的,一连串的,像雨滴般的声音,很好很美,我把它用到我的音阶上了,打那以后老师就再也没有说我的音阶有问题了。郎朗的轻柔,我也打算把它用到我的《F大调浪漫曲》里面去。”
“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些日子老是听郎朗的音乐吗?”同同问我。我说:“不知道啊。”同同说:“听了郎朗的音乐会,很多感觉一下子找到了,我坚持天天听郎朗的CD,就是为了不断地保鲜,就是为了不断强化这种感觉,让它融入到我的血液里面去啊。爸爸,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最近拉琴比以前累多了啊。我现在都是很在状态地练着琴的,很投入地拉着,平时这样练了,到了上台时就会很容易找到感觉,找到状态。以前都是先练音准、练技术,到了完整地走一遍时才尽力找感觉找状态,这样的麻烦是,原来练好的技术在刚刚才找到的音乐感觉里不适应了,很容易出问题。完全在音乐状态的技术,跟只顾技术的技术是两回事。老师以前虽然也老讲要在音乐里练技术,但始终就没有听得进去。”
我随即就和孩子交换了我的一些思考。我说,老师讲的每样东西都很宝贵,小孩子没有完全理解接受,于是那宝贵的东西就日积月累地放着,等到有朝一日孩子开窍了,一下子通了,贮藏在那里的很多东西就会一下子流入孩子如饥似渴的心田。这让我联想到了堵塞的下水管道,上面堆了很多,下面空了很多,就中间的这一堵要解决,一通就互通了。这“通”往往是老师和家长之外的某个偶然因素使然。所以,老师和家长要一如既往地给孩子最最正确的东西,同时要和孩子一起去寻找“通”,等待“通”。通则不痛啊,这“通”也许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开窍吧。
小毛来上海,已经不怎么受同同欢迎了。我问:“为什么啊?”她的一番奇谈怪论又是弄得我哭笑不得。她说,不是不喜欢妈妈,而是妈妈来了会分她的心。一个人在房间练琴,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反正每次出来看到的都是同一张一点也不可爱的脸。妈妈来了,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妈妈难得来,妈妈的脸总归是比爸爸的脸好看耐看些的,坐在房间练琴,就老是有些想出来看看的想法。妈妈还是不要来的好啊。哈哈!可爱的孩子,她说开头的话语时,我很担心这样会伤害她妈妈,谁知道到了最后受伤害的还是我啊。
“爸爸,你说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感觉,以后会不会退回去啊?”女儿问我。我很肯定地告诉她:“不会,一定不会,这就好比游泳,学会了就会了,以后哪怕是十几年不游泳,只要有机会再接触到水,你会游泳的本领就会醒过来。当然,你要想让自己更加忘我、投入,就不要随便离开水,就要一直在舞台上、音乐里,就是你说的,要不断保鲜啊。”
后来女儿睡着了。我好久都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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