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宝健

    那天，在音乐课月考时，林小曼表现失常。由于她唱歌的声调欠准，音量偏低，被老师狠狠地训了一顿。回到座位上，她止不住抽泣起来。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轻轻碰撞了一下。同桌毕丽把一张小纸片在桌面上推过来。纸上写有一个硕大的“蘖”字。她不明白毕丽为何要这样做，但她的眼泪却戛然而止了。抽泣停止的同时，她把那张小纸片推回给同桌。

    下课的时候，毕丽笑嘻嘻对林小曼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写一个‘蘖’字给你？”

    林小曼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别来烦我。”

    毕丽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语文课代表，语文成绩特好，我是向你讨教的。不知这个‘蘖’字的涵义，你能告诉我吗？”

    林小曼垂下眼睑：“毕丽，你是‘百灵鸟’，天生一副好嗓子，哪像我……我们又不是去考中文系的，是考音乐学院，语文并不那么重要。”

    毕丽不再说什么，只是把那张小纸片重又塞到林小曼的衣兜里，掷给她一句话：“我不和你辩论。什么时候你弄明白那个字，再向我解释，拜托了。”

    晚上林小曼查了字典。字典上对“蘖”字的解释，就刻在她的心里了。后来，因为忙，她也就没和同桌谈起，同桌也没再问过她。

    还有一年时间，林小曼就要毕业了。她在市湖畔中学艺术特色班学声乐，起先劲头十足，后来却对自已越来越没有信心。也难怪，一堆学友中，林小曼是最少受到老师表扬的。要不是对音乐的无比神往和渴盼，在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那颗几度动摇的心早就“冲出重围”，付诸行动了。

    在骨子里，林小曼是不甘心的。于是，她为自已订下了一个计划——每天早起一小时练歌。为了不影响左邻右舍，地点选在住家附近的小公园。过程是艰苦的，效果却不如预料的显著。正当林小曼想放弃，事情有了些许变化。

    不知从哪个早晨起，她总看见一位老太太，先是在小公园假山旁压压腿、伸伸腰，然后就坐在石凳上听林小曼唱歌，脸上每每带着微笑。那是怎样的微笑啊！暖暖地、轻轻地挂在嘴边，眼角的鱼尾纹洋溢着安详、恬静，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林小曼惊呆了。这微笑是赐予我的歌声的吗？我的歌声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吗？林小曼不敢相信。她想，对！就算为了这个微笑，我也要好好唱，好好练！

    日复一日，林小曼从不间断去小公园，而那位老太太也每天出现，有时会有儿女陪同，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而且脸上的微笑依旧。

    林小曼的练习更加刻苦。她明白，她要唱歌，她要自己的歌声更加美妙。自信在一点一点复苏。老师表扬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老师说，听林小曼唱歌非常舒服。林小曼就笑。

    黑色的月份很快过去了。这天，林小曼接到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她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去谢谢那位老太太，是这位慈祥的老人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第二天一早，林小曼就拿着录有自已歌声的音带来到小公园，她一眼便看到了慈祥的老太太。老太太身边有她的儿子——一位中年男子陪着。林小曼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对老人说：“老奶奶，我是专门来感谢您的。因为您的鼓励，您的欣赏，我才……”没想到老人只是微笑，双手做出一串很生动的手姿。

    老太太的儿子接了口：“小妹妹，有什么事对我讲吧，我老妈是个聋哑人，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的，也不能说话……”

    “噢，天哪！”林小曼在心里喊着，拿音带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林小曼的同桌毕丽考入了南方一所名牌师范大学的音乐系。大学开学不久，毕丽收到高中同学林小曼的一封信。

    信笺上只有一行字——蘖：树木砍去后又长出来的新芽，泛指植物由茎的基部长出的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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