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奋勇

    班长晓强急冲冲地跑到我的宿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班里的李扬头脑好像有问题，接连几天晚自修结束后都到学校操场的老榆树下，呆呆地站着。他们看到了不敢叫他，他一般等到熄灯后才偷偷回宿舍，一回宿舍就呼呼大睡，又经常说梦话，说什么也听不清楚。他们很害怕，平时就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怕伤害他。

    了解这一情况后，我也很着急，李扬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乖孩子。回想起来，这一学期他不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记得有一次课间操，他没有参加，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我批评他，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决定探个究竟，我要他们不要声张，由我寻找解决方案。

    我秘密地跟踪他。

    首先，我认真观察他上课的情况，没有异样。晚自修结束后，他依然和同学有说有笑地去食堂吃点心，吃完点心就回宿舍了，他去宿舍后就一个人坐在上铺看书。我去的时候他还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后来，我从办公室特意走向操场时，果真发现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远远望着，没有打扰。可是熄灯的钟一响，他马上离开，直奔宿舍。

    接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向同学了解他的情况，得知他的父母在特区打工。我就拨打他父亲的电话，向他汇报了李扬的学习情况。他说李扬很懂事，要我多关心他。当然，我没有草率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父亲。

    难道他早恋了？没有可疑之处。

    我又找语文老师拿了他写的日记，想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他的日记写得很工整，洋洋洒洒。从他的字里行间，我隐约知道他很想念他的父母。

    星期天，闲来无事，我上网浏览文章。一篇叫《眺望》的文章吸引了我的眼球：作者写了他和他的妻子到乡下去，他看到村头一个小男孩在眺望，思念在城里打工的父母。作者感动之余和他合影，还把这事用优美的文字表达出来。看到这儿，我心想：难道李扬也是这样吗？我马上把它打印下来，星期天晚上就把它贴在教室的学习栏上。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打开李扬的心扉。

    星期一晚上，我故意在操场溜达，等他出现。看到我，他呆了，当时我正用手机假装和别人聊天。

    “吴老师，你怎么在这儿？”他问道。

    “我在寻找灵感，写点文章。你呢？”

    “我……”他支支吾吾的。

    “你尽管说，没有关系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对他说。

    我看到他有所放松，不像刚才那样紧张，我就趁机和他聊了起来。我先向他打听他舅舅的近况，我事先了解到他的舅舅是我高中的同届同学；接着聊他的家庭，向他讲我读书的故事，慢慢接近我所要谈的话题。

    突然，他抬起头，好奇地问我：“学习栏上的《眺望》是你写的吗？”

    “不是，是我从网上下载的。”

    “如果是你写的，该多好呀！”

    “为什么？”

    “我很像里面的孩子。”说完，他马上转过身，站直，两手垂直放下，眼睛直视前方。

    我站在旁边，不敢说话，怕打扰他。他又举起右手直指前方，慎重地说：“吴老师，我的父亲母亲就在这个方向的城市里打工，我从地理书上查到了他们所在的方向。这是在校园里眺望的最佳位置。我刚才向他们汇报了我的学习生活情况，向他们保证我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今后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工作。我也告诉他们，吴老师也和我在一起眺望。”他的眼睛流下了晶莹的泪。

    我没有回答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眺望，眼前是万家灯火，心海涌起的是我的亲人，我的学生，我的讲台，我的文学。

    我们手拉手离开了操场。他眺望的姿势定格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世界上最美最纯洁的眺望姿势。

    我折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敲下了以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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