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宝健

    清溪中学初二（3）班的男生梅小圈，长相并不太特别，他不过是人稍胖一点、头颅稍大一点、眼睛也稍大一点而已。可是不知怎么的，竟被同学们起了个伟大的绰号：倒霉蛋。从姓名上分析，他的姓“梅”与“霉”谐音；而名字中的“圈”字可想象成一个“圆”——约等于“蛋”的形状。只是他的为人还算憨厚本分，怎么会和“倒霉蛋”连在一起呢？

    关于这个问题，那天班上的第一号美眉、班花奚小娟曾请教过和梅小圈过从甚密的体育课代表车琦。

    车琦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任何事情都有内在的原因，任何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你回忆回忆，班上有什么不愉快、不吉祥的事会和梅小圈有些许瓜葛？”

    奚小娟马上有了记忆，她闪动着美丽的睫毛，说：“我的同桌严红莉告诉过我，前天和梅小圈在路上相遇，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新买来的网状红绒线外套，梅小圈大概会觉得这是件奇装异服，于是就多瞄了几眼。嘿，她的外套的拉链就怎么也拉不拢了。”

    车琦有点兴奋，搓着手，说：“真有此事？唉，这个梅小圈呀，有意思呵。拉链拉不拢难道和他瞄了几眼有关系？他长的是毒眼？！我也想起一件事儿——大概是上星期五吧，语文课代表温大树刚买了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那个午后，温大树正在有滋有味地读这本书的最后几页。此时，梅小圈哼着小调走进教室，他朝温大树看了一眼，也朝那本小说看了一眼。谁知还没过五分钟，他的书就去无踪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在场的几位同学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借’了这本书。你说这怪不怪？”

    这当儿，梅小圈走了过来。刚才两位同学的话他依稀听到几句，知道是在谈论他，就哭丧着脸上前搭讪：“你们在说我什么好事？！”

    女生的心肠大多很软的。奚小娟红着脸说：“小圈啊，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我也知道班上有些同学特损人……”

    车琦也附和：“是呀，有些人也真是的，凡事不首先找找原因，动辄就怪罪我们的梅小圈，这不公平。我看呀，有些人是冲着小圈你老实本分，冲着你老爸是菜市场摆禽蛋摊位的。明显是欺侮人嘛。”

    梅小圈的胖脸蛋上有了阳光：“有二位理解我，我也知足了。看不起我梅小圈，我能接受；看不起我老爸卖鸡蛋这就没道理了。我老爸怎么也算是劳动人民一分子嘛。你们说说，刚才王大棒被黄老师叫了过去挨了一顿批评，因为他上物理课时吃山楂片。可大棒硬说，他吃山楂片是很隐蔽的，之所以会被高度近视的黄老师发觉，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坐在他的后桌，老看他的后脑勺。你们说这气人不气人？！他的眼睛又没有长在后脑勺上，怎么可能看见我在看什么！”

    “是啊，是啊！”奚小娟和车琦异口同声地说。

    上课铃又响了。这种有关“倒霉蛋”绰号的话题也终止了。

    其实，梅小圈是个学习很用功、又很乐观的人，平时作派也很爽——带来什么好吃的诸如酱蛋、牛肉干之类的零食，每每发给大家分享。同学们在他身上取乐，大多也出于友善的调侃。要知道，现在大伙儿的作业太多，课堂纪律太严，轻松休闲的事儿太少，于是变着法子活跃活跃班里的空气。他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对这个“倒霉蛋”的绰号虽有点牢骚，但从不放到心里去。

    可是，翌日在和初二（4）班足球友谊赛上，梅小圈才认真掂量起自己在同学们眼里的“形象”。班上的足球队由十一人组成，其中三人是女生。本来，动作不怎么灵敏的梅小圈是无资格人队的。后来，不知怎么搞的，竟叫他出任守门员这一要职。他真是心花怒放。比赛当然非常激烈。初二（4）班的队员频频发动射门攻势，虽然经梅小圈奋力扑球、力挽险势，但还是有三个球被对方射入门，结果终于以l比3输给了友队。作为输队的守门员自然很伤心，可是，最使梅小圈伤心的是，他终于了解到为什么要选他当守门员的原因。守门员的人选是足球队队长兼中锋王大棒提议的，他认为由“倒霉蛋”当守门员，本队肯定会赢——因为只要他看一眼友队的人，友队的人准会倒霉：球踢不进门。

    梅小圈真的动气了。他几乎不和任何同学交往了。看人也是半眯着眼睛，或者就干脆戴着墨镜。班上的活动也不参加，摆出一种凡事与自己都不搭界的超然态度。

    初二（3）班的女班主任生孩子了。新任的班主任是刚从师院毕业的帅哥刘俊老师。刘俊老师了解到梅小圈的绰号以及与此相关的背景新闻材料后，就在一次班会上说开了：“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倒霉蛋’并不会叫人倒霉，况且这是个别同学胡编乱造硬强加给人的。那些自认为被梅小圈同学弄得倒霉的人都是有具体的个别的原因的。再说了，什么叫倒霉，什么叫运气，这都要用发展眼光去看——比如，你不遵守课堂纪律挨了老师的批评，这算不上倒霉，你改正了就不倒霉了，如果坚持不改，那可真的要倒霉的。再说，那次足球赛吧，梅小圈同学当守门员，不是照样让友队把球射进了门。他看对方一眼，能叫对方倒霉，真是无稽之谈！当然了，输了球，这不叫倒霉。有了一次失败就不想再尝试，不想再努力了，气馁了，这才叫倒霉……”

    教室里鸦雀无声。少顷，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这掌声既是同学们对班主任老师的话的赞成，又是对梅小圈的声援。只听得梅小圈“哇”地哭出声来。坐在前桌的王大棒把头放得低低的，看来他真是有点内疚了。

    使班上的全体同学对梅小圈刮目相看的，有两件事。一是，在年终大考时，他的总成绩名列年级榜首。二是，前不久，梅小圈路过一社区时，不顾自己生命危险，跳人化粪池，救出失足跌入其间的一名幼童。

    不难想象，同学们不再背地里叫他“倒霉蛋”了，而是亲昵地尊敬地唤他：圈圈。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