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南边发大水，过来很多逃荒的，其中有个长得很泼实的姑娘，落脚到了山雀嫂家。山雀嫂看着那姑娘和来福挺般配，有心成全。就劝姑娘：“抛头露面地讨饭吃，不易啊，寻个主吧？”
姑娘凄楚地说：“哪儿寻去？”
山雀嫂开门见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对门的来福咋样？”
姑娘低头不语。
山雀嫂就一个劲地夸来福。夸的头是头脸是脸，就是没夸腿。最后，那姑娘幽幽地叹了声，那声叹好轻，虽然轻，可眼泪跟着滚了下来。姑娘忙用手擦了，对着山雀嫂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开始，两人很恩爱，来福像爱惜眼珠子一样疼着女人。两个月后，来福看着日渐露底的粮袋声泪俱下。来福说：“我瘸腿不中用，别跟我受苦了，寻条活路去吧！”
女人说啥不依。女人说：“我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从那之后，来福三天两头和女人怄气。山雀嫂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来数落。来福看着山雀嫂的脸，想说什么，可想了想，最后咽了，只是哎地叹了声气。
后来来福就动手打那女人。女人说：“哥，打我能消你的气，你就打吧！别憋心里，难受！”来福就狠着心打，回回打得自己泪流满面。
终于有一次，女人昏死过去了。醒来后，女人说：“来福哥，我知道你为啥打我，我不怨你。我走。你可好好保重啊！”说完女人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一小花包袱。女人就挎着花包袱，流着泪，走了。
好心的大伙就拦。他们来劝来福说：“来福，哪能让走呢！快把她领家去吧！”
来福摇了摇头。摇得很坚决。来福说：“让她去吧！”
大伙不解，说：“来福啊来福，你怎么能这样呢？”
来福看着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接着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对大伙说：“让她走吧。她的照片在我这儿呢！”果真是女人的半身照，正对着来福甜甜地笑！
山雀嫂说：“来福，你憨啊，照片有什么用啊？”
来福说：“你不懂啊！”
山雀嫂说：“我不懂什么？”
来福说：“想了，我就看一眼，反正不让管饭。比养活人强一百倍呢！”
一席话说得大伙眼里晶莹莹的，像汪苦涩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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