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动-草莓(艾丽克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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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终站起来,俯身靠近我说:“我认为我们需要再加一条规定。”

    “是吗?”

    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是的,嗯,是的……你得换另外一种洗发水。”

    搞什么名堂?

    “你说什么呀?”我问,心里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你身上还是有草莓味,这让我心碎。”他简直就是在低吼。说完就把背包甩在他那特别宽阔的肩膀上,转身走了。

    他都走了20英尺远,我才缓过神来,不假思索也不顾后果地扯开嗓子对他大吼:“你不能这么做!你违背了第一条规定!你听到没有,迪伦?”

    我的叫声引来了他人的侧目,而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混蛋!

    我收拾起书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回宿舍。我的天,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心乱全都因为他那双勾魂摄魄的蓝眼睛,因为他的臂膀和胸膛都变得……那么强壮坚实。他身上的味道也一如既往,待在他身边真是难以忍受。有时他挨近我时,我甚至不能呼吸。他触动了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我又怎么可能做到保持超然和尽职?

    为什么他非要说这个呢?

    我依然记得。我记得似乎一百万年前,我们在飞机上玩‘你问我答’的游戏,他问我:“你身上为什么有草莓的味道?”

    该死!

    并不是说我们真正地了解对方。我在以色列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但在家里,在大学这里,我是……好吧,我就是个‘悍女’,受成功的欲望所驱使,把精力百分之百地放在学习上,就再也没有空间来容纳我之前旅程中体验到的狂热的情感。

    我边走边记起了之前的一切,他的味道,他的触碰。

    到达以色列后的第三天,我们去了各自安排好的寄宿家庭,位于特拉维夫市郊的拉马特·甘。不知怎么搞的,我阴差阳错地最后成了唯一一个被分配到男主人家里入住的女学生。那个叫阿列尔的家伙长得就像一个充满荷尔蒙的大球体,一个过于阳刚的白痴。他确信,我若是在他家住上十天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把我给睡了。第二天,我已疲于抵挡他的求欢,去找我们的指导教师。谢天谢地,她把我安置在另一个家庭里。那天晚上,寄宿家庭为我们所有人举办了一场欢迎晚会。

    我记得晚会上我一直在观察迪伦。所有的孩子都在喝酒。有些人和我一样,只喝了一点点,但有些人则跟晚会的举办者拉米一样,喝了不少。

    每个人都喝酒,除了迪伦。他整晚都喝着一罐可乐,悠闲自得地待在一个角落里。有那么一刻,他拿出吉他,弹奏了几首曲子,引得其他几个醉醺醺的同学,随着他的旋律唱起歌来。我看着,笑着,心想他的眼睛好美。弹奏吉他时,他的面部表情特别夸张,有时嘴唇嘟起,闭着双眼。他也一直在看我。

    那晚迟些时候,他走到我身边问:“我们能聊一聊吗?”

    我不自觉地移了下身子。哦,老天,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约我出去吗?我希望他约我,非常希望。我们来到公寓后面拉米的房间,互相挨着坐在床上。

    “听着,”他说。“我知道我们在这里只会呆几个星期,然后就要返回。我们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真的,真的为你倾心了。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感。”

    我慢慢地、浅浅地吸了几口气。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最后,我还是快速地点点头回答:“是的,我也一样。”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交往,看能走到哪一步?”

    我笑着回答:“好的。”

    如果那时在那儿,我只要告诉他:你去死吧!那么过去两年里所经历的痛苦恐怕就会少得多。但我可能有点读书聪明却生活低能,因为我爱上了他,我才跌入深渊,至今尚未恢复。

    如今迪伦就这么随意地从我身边走开,离开了咖啡店。两个小时后,我告诉凯莉他所说的话,凯莉倒吸一口凉气。

    “他说了什么?”

    我叹口气说:“他让我换个洗发水,因为草莓的味道让他心碎。”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这也太浪漫了。”

    “哦,老天,凯莉,这完全于事无补!”

    她点点头。“我知道。”

    “我原以为你恨他。”

    “那仅仅是因为他伤害了你。但很显然,你依然非常在乎这家伙。也许,你应该好好地教训他一番,然后把他从你的生活里删除。”

    “够了!我跟他唯一要做的事,是为弗雷斯特当助理的这一年时间里,能够相安无事。他伤害了我,凯莉,伤得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知道。”她冷静地说。“不过,也许其中有更多你不知道的故事,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不,绝不可能。我和迪伦?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叹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到床上去了。

    “那么,你和约尔怎么样了?”我试着把话题引开。

    她耸耸肩说:“他依然是个混蛋。”

    “这让我很惊讶。”我回答。

    “是我太粘人了吗?我真搞不明白。”

    “不是,”我说,“去年有好几次,你本来可以不必为生计非要和他分手,还有其他的一些事发生。”

    “哦,老天,你认为他和我约会的时候没有欺骗我,是吗?”

    我摇摇头。“我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也许他只是……我不知道,也许害怕了吧?”

    凯莉皱着眉问:“他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笑了,笑容里带了点悲伤和苦涩。“也许,他害怕心碎,那种情况时有发生。”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有可能。”

    【我们的任务是外出当活靶子(迪伦)】

    好吧,所以我不该说那些关于草莓味的话。

    两天后,她出现在弗雷斯特的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草莓味。她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坐下来开始工作。

    我不知道是该勃然大怒,还是该崩溃哭泣,所以我做了个近乎完美的反应:我笑了,笑了很久,笑得很努力,直到眼泪差点流下来。

    “你没事吧?”她问。

    她这一问让我又笑起来,她斜瞟了我一眼。不过最后,我总算定下心来,开始工作,也感觉乐观起来了。也许这毕竟可以起些调节情绪的作用。

    到如今,我们进入例行公事的状态。我们偶尔能够停下手中的活,一起讨论某个特定的题目,如:期刊论文、个人账目、报纸文章等诸如此类的事,还讨论了具体怎么分类,怎么互相参照。有时,她正忙于研读一些晦涩的文件,我会有意无意地……并非时常……瞟向她,而后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我知道这么做很蠢。我懂得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因为她和过去一样的美丽。她那穿得褪色的蓝色牛仔裤和高邦皮靴显现出她的腿部线条,灰色的T恤上印着一个乐队的标志(我没认出那是什么乐队,但稍后谷歌搜索一下就知道了),一件薄薄的白毛衣。T恤紧裹着她的上半身,胸部和腰部的线条凸显了出来,抓住了我的注意力,目光停在那里。她秀发如云,披垂在肩上,长未及腰。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抚摸她的秀发。我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的场景:我俯下身来,亲吻着她的脖子,感觉着她的秀发环绕着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你在干吗?”

    我狼狈地摇摇头,说道:“对不起。”

    “你在盯着我看。”

    现在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又把视线移开。“是啊,那么,枪毙我吧。”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把最新的信息键入电脑,那是一位目睹了暴乱开始的银行家写的一本毫无价值的日记。

    我键入信息的时候,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电脑摄像头勉强捕捉到她的身影,她现在正盯着我。该死,干你的活去。

    “你知道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她问。

    “什么声音?”

    “从他办公室里,我没听到任何打键盘的声音。”

    我暗自偷笑。“也许他只在晚上写作?”

    “还是每隔几十年才写点东西?”

    “自作聪明的家伙。”

    她咯咯地笑了。

    “他可能会让我们俩大吃一惊的。”我说。

    “凡事皆有可能,”她说。“不过,我认为他是个骗子。”

    我突然舒了口气,说道:“也许吧。不过,这个问题我昨晚考虑过了。想象一下,22岁的时候就到达事业的顶峰,获得国家图书奖时还是一个大四的学生。22岁的年纪,就写了一本畅销书,得了写作领域的最高奖项,谁又不被吓到呢?又怎么样才能继续保持那样的成绩呢?”

    “嗯,”她说,“你说得对,我倒没从这个角度考虑。”

    我笑着说:“我喜欢听到你说这些话。”

    “什么话?”

    “你说得对。”

    她冲我笑笑,然后向我扔来一根铅笔,说道:“有些事情从来都不会变。”

    “嗯,对啊,已经近乎完美了,再想提高的确困难。”

    她摇摇头。“五点了,我们收拾下班吧。”

    “好吧,”我回答。然后,我那超级、超级、超级愚笨的嘴不过脑地蹦出一句:“你想喝杯咖啡吗?”

    她怪怪地看了我一眼,眯着双眼,微微歪着头,说道:“可以。”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手扶着桌子边缘,抓起我的手杖,几步走到福雷斯特的办公室门前,完全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老天,我希望他还活着。我轻轻地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往里看。

    福雷斯特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一摊口水淤积在他枕着的文件上。

    我猜想,我们也没必要问他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关上门转身离开。

    “他在写稿吗?”她问。

    “是的,”我回答。

    她面带惊讶地问:“真的吗?”

    “假的,他其实睡着了。”

    “哦,我的天。”

    我耸耸肩。

    对于此事的看法取决于你的立场、经验和态度。我们在去咖啡馆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这种沉默既不友善,也不令人压抑、尴尬。我宁可认为是前者,但作为悲观主义者的我想说,这情形绝对是后者。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时,她说:“你今天看起来走路好一些了。”她朝着手杖点点头。

    “是啊,”我说,“因为新的理疗师。”

    “哦,真的吗?”

    “我想,他是兼职的罗马天主教修士,就像《乡村之音》副页广告里的一样。”

    她头往后一仰,大声笑道:“你疯了。”

    我摇着头说:“我没有。我是严肃认真的。我昨天看到了他挂在桌子上的皮带。我得给你留个我的紧急联系方式,以防万一我在某次约定的理疗后就消失了。”

    “你要多久去做一次理疗?”

    “每周两次,而且每天早晨至少要走一英里远。我想他很快就会要求我跑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咖啡馆,于是我说:“我们先点饮料,然后再告诉你整个的事。”

    五分钟后,我们俩手里端着咖啡,在咖啡店外面的位子上坐下来。我说:“这事得从二月底说起。我们外出巡逻,基本上,我们的任务就是外出当活靶子。我们驱车四处转悠,直到有人对我们开枪,然后我方队友迅速反击,抓到那些坏蛋。至少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她点点头,鼓励我继续往下说。“总之,那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在一个小山村里,距离FOB大约三英里。”

    “FOB是什么?”她问。

    “抱歉,FOB是指前方作战基地。还记得阿帕奇要塞吗?基本上就是在那里安插一小股部队,在敌人的领地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活靶子,把敌人吸引出来干掉。”

    她身体向后靠,一脸的惊讶。也许是我尖刻的口吻令她吃惊,而不是这些话本身。

    “总之,那个村子离基地约三英里远,我们像往常一样穿过那个村子。那里本来应该是友好的安全地带。但安全是相对的。所谓的友好,是指你不会每天都面临被炸飞的危险,但有可能是每周面临一次。那里的孩子们能从我们这儿拿到糖果吃,我们确信他们不会为此而被杀掉,同时也确信他们不会偷偷拿着手榴弹之类的东西。”

    一阵悲伤的表情从她脸上掠过,是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

    我才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可怜。我倾过身去说道:“听着,无论你做什么,永远不要给我怜悯。我不想从你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好吗?我从那儿活着出来了,这让我感觉就像赢了头彩,对吧?”

    她瞪大了眼,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那天我们被耽搁了。其中一个小店主……好吧,说来话长,这家伙在路边摆了个二轮运货马车,向我们兜售物品,或者向来来往往的卡车司机售卖,也许每天可以赚五十美分。我猜他意识到替塔利班干活可以赚更多,因为那天,他拦住我们,跟我们胡说八道,说什么叛乱分子正在逃离这个地区,还说他知道那些人正在迁往哪里等等。我们最后总算和他聊完,却让坏家伙们有了足够的时间,在我们回营地的路上设了埋伏。”

    “那么……发生了什么呢?”

    “我已经记不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我们返回时,走到一半,我们的悍马车压到一个炸弹,我的朋友罗伯茨正在开车,炸弹在他那一侧炸开。突然间,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三天后我醒来时已经在德国,很幸运地活了过来。弹片划破了我大腿和小腿的大部分肌肉。我的耳朵因此落下了耳鸣的毛病,虽然医生说过几年就能恢复。后来……呃,我在医院里待了很长时间。先是在德国,病情稍稳定后,他们把我转移到华盛顿的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

    “那你的朋友们呢?”

    我一脸苦相说:“我在部队里主要有两个朋友:谢尔曼当时在我们后面的悍马车里,安然无恙地躲过伏击,他现在还在那个穷乡僻壤待着呢;可是……呃,罗伯茨没能活着回来。”

    她目光黯然地落在桌子上,说道:“抱歉。”

    我耸耸肩,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明白接下来说的话都是谎言。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艾丽克丝。人死了。罗伯茨不会希望我一辈子就活在过往的懊恼中,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和他的位置互换的话,也不会希望他如此的。如今他在天堂的某个角落,很可能怂恿我去一醉方休,找个人睡一觉。”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听从他的建议了吗?”

    “现在还没有,”我回答,“但总会有明天。”

    我想这么回答不太明智。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街道。最后,她缓缓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在你受伤之后?”

    我不喜欢她脸上的表情,她脸上充满了……忧伤?渴望?还是悲哀?

    我没法大声地回答这个问题。我想说,因为你撕碎了我的心,因为我没法做到跟你交谈而不恨你。

    因为我太爱你了,不想让你经历我的苦痛和愤怒。因为我不值得拥有你。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回答这个问题,就会打破规定了,艾丽克丝。”

    【酒吧里不要用防狼喷雾(艾丽克丝)】

    “我不知道,凯莉,我不确定是否已经准备去了。”

    凯莉一边朝我翻白眼,一边摇晃着身体,把自己塞进一件紧得似乎得用上开罐器才能脱下来的露背上衣里,之后说道:“艾丽克丝,这是你回校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我们要一起外出,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我需要学习,需要集中精力。”

    凯莉停下手里的事情,直接朝我走过来,把双手抚着我的脸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把它叫作胡说八道。”

    “什么?”

    “你听我说,艾丽克丝,你这一周已经够疯的了。你没必要把自己变成超级‘极客’女孩;偶尔晚上出去放松一下,对你会有好处的。这大概和迪伦有关吧。”

    哦,见鬼去吧。

    我控制住自己,出人意料的愤怒突然升起。也许她说得对。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翻篇了。我想,好吧,那是假话。不过……我不认为我的行为会因此而有所不同。

    “嘿嘞……?”她一边拖着长长的尾音说话,一边摇晃着脑袋。

    “唔……我并没有整个礼拜都疯吧,有吗?”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艾丽克丝,换好衣服!我们马上就出去!然后走着瞧吧……某些帅到爆的男生会来到你身边,追求你。到那时,对那个阿兵哥来说就太晚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被什么打败的。”

    她转身走回到镜子前,开始涂睫毛膏。

    我开始找要穿的衣服。我想引人注目,但……也不必太招摇。我还没忘记去年春天的事。这次我穿上牛仔裤,扎着带圆形金属挂坠的腰带,套上背心和长袖衫。这也许一点儿也不像泡吧的装束,但对我们俩来说,凯莉已经露得够多了。再者,虽然凯莉说到追求这事,但我不希望有人真的扑向我。坦白说,光这个想法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也让我很担心。我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找出我的黑色及膝羊皮靴,鞋跟有两英寸高。

    一小时后,我们站到了1020酒吧前,希望在这个挤满人的酒吧里找个地方坐下。我们往里走时,酒吧的保镖对我的身份证件看了两次,但还是让我和凯莉进去了。也许他是希望凯莉的背心会崩开吧。

    好吧,是的,我有点恶毒。

    酒吧外围了一堆人,在我们左手边,大概有三四排的人等着进入酒吧。当然,所有的吧台都被占了。但我们还是一点点地往酒吧里边挪。凯莉一反常态,与每个路过的人搭讪。而我表现得更内敛一点,明显地讨厌被人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这里从来都不是我出来消遣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周末人多。但不知何故,凯莉和我还是每周至少会来这儿一次。

    我们终于挤了进去,并排坐在吧台尾部的高凳上,靠近台球桌。一群差不多二十来岁的人聚集在我们左边的吧台旁,一边玩球一边喧闹。乐队设在台球桌旁的小型舞台上。我们待在里面的三十分钟里,总体音量不断高涨,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兰迪·布鲁尔,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确切地说,我感到心脏突突直跳,颈部动脉也跟着搏动。我抓住凯莉的手腕,死死地拽着。

    “怎么了?”她对着我的耳朵大喊。“是迪伦吗?”

    我摇着头,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告诉他迪伦不喝酒。

    兰迪看到了我。他靠在吧台上,不怀好意地望着我,慢慢地脸上露出笑容,还对我抛了个媚眼。

    “那个混蛋,”凯莉说道。

    我转身背对着他,不假思索地对凯莉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正在和凯莉聊天的那个家伙靠过来问道:“宝贝,怎么了?我没让你感到厌烦吧?”

    凯莉甜甜地笑了。我想他没看到笑容背后有把利剑正等着他呢。

    “是的,你的确挺讨厌的。”她说,“你应该去找些更令人兴奋的话题,然后再来这里,好吗?”

    “贱人,”他说完打了个响亮的嗝,然后走开了。

    凯莉看着我的双眼,露出真诚的微笑,我俩突然都大笑起来。

    “你还真知道怎么钓凯子。”

    “哦,我的天,”她依然笑着模仿说:“宝贝,我让你厌烦了吗?哇哦。”她咯咯地笑。

    “嘿,你听到约尔的消息了吗?”

    她的声调依然很轻快,但她说道,“上帝啊,艾丽克丝,这话太扫兴了。”

    “哎呀,对不起。”

    “是的,今天早上收到他的信息了,他今晚想要出去。搞什么鬼?他说要和我分手,因为恋爱的压力让人无法承受,所以不如让他和别人试试,我们偶尔来个约会什么的?他到底有什么毛病?所有的男人到底都出了什么毛病?”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希望这不是传染病吧。”

    她笑着说道:“只是性别差异。”

    我叹息一声,笑了。突然身体抽搐了一下,感觉有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充满了情欲的声音。

    “嘿,艾丽克丝,我一直在找你,你过得怎么样?”

    是兰迪。我抽身甩开他,但他抓着我不放。

    “放开我,兰迪,离我远点。”

    “怎么回事?我只想跟你打声招呼。”

    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但就是不放开我。他开始用拇指揉搓我的手臂。“来吧,艾丽克丝,去年春天是我做错了,但也没那么糟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恼怒地说:“把你的手给我拿开,马上!”

    “宝贝,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好吗?”

    “我不想跟你聊!”

    我们周围的一些人感觉到这儿的紧张气氛和我的愤怒,开始移动位置。有个家伙试探性地说:“我想她希望你放开她。”

    “艾丽克丝,听我说,你看……我承认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当时喝得太多了,我不该推得那么用力……”

    我看到左边有个人影一闪,凯莉已经站起身,把手伸进她的手提包,掏出一瓶什么东西,举起来对着他的眼睛。他的话语顷刻就变成了嚎叫,身子突然往后一退,两手捂着眼睛。

    “臭婊子!”他大吼。

    “离她远点,混蛋!”凯莉大吼回敬。

    几秒钟后,一位保镖费力地挤过人群,大喊:“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愣在那里。

    “我用防狼喷雾喷了这个混蛋。他去年性侵我的朋友,刚才还拽着她不放。”

    人群里有人对那个保镖说了些什么,还指了指我。保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身材魁梧,至少有1.9米高,那一身肌肉少说也有二百五十磅。他朝我走过来,问道:“是真的吗?这家伙拽着你不放?而你叫他放手?”

    我点点头

    “好吧。下一次你应该向我求助,我叫韦德。酒吧里不要用防狼喷雾喷别人,明白吗?”

    我快速点点头。

    “好了。”

    他转过身,抓住兰迪的胳膊。“来吧,混蛋,今晚你玩完了。”

    他提起兰迪,半拖着他穿过人群,从我们身边走开。

    我转身面向凯莉,瞪大了双眼。“哦,我的天,刚才不是你干的吧?”

    她咧嘴笑了。

    我抓过她的肩膀拥抱她。“凯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爱你!”

    但是,我朝门口看过去,只见那个叫韦德的保镖正拖着兰迪。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我意识到去年那事发生时就该举报他。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做。

    去年春天,我短暂地和兰迪约会过,那是在我和迪伦最后一次吵架之后。那次争吵真是蠢透了,我喝醉酒了,而且为他身处险境而痛苦极了。我说了一些话,一些自己都后悔的话。我说恐怕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两地相隔和他身涉险境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是指,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很长的时间,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迪伦的眼神毫无预兆地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我甚至无法描述他的眼神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我没有痛哭流涕。那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眼神,甚至更糟,还带着鄙视和厌恶。他一声不吭地切断了网络电话(Skype)联系,没有预警,没说一个字,什么都没有。

    我试着给他回拨过去,但没有回答。

    第二天,我又尝试给他打电话,结果他的网络电话(Skype)账号不见了,脸谱(Facebook)账号也消失了。他不仅把我从好友名单里删除……还注销了整个账号。他不回我的邮件或信件,直到这周,之前的他恰恰就像……从地球表面消失了。

    伤心欲绝了一个月后,凯莉开始怂恿我再约会。我试过,也真的约会了,同兰迪出去两次。然而一天晚上,兰迪和我一起喝酒,后来喝得太多了。不知怎么搞的,我发现我竟然来到他的房间,而他想要和我亲热。我没有准备,绝对没有可能。但接下来我所知道的是,兰迪把我推倒在床上,企图扯掉我的衬衫。我试图打走他,但我几乎无法动弹。

    我大声尖叫,非常幸运的是,他的室友那一刻刚好回来。他们把他从我身上推开,我边哭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如果迪伦没有突然切断和我的一切联系,这事就不会发生。

    如果我没有喝醉,这事也不会发生。

    “你还好吗?”凯莉问。

    我看着她点点头。

    “我只是想到迪伦,和……之前所有的事。”

    “哦,糟糕,”凯莉说。“你还对他神魂颠倒,对吗?”

    “没有,”我嘴上这么说,可是同时又点点头。

    凯莉笑了。“那就再试试。”

    “哦,真糟糕,凯莉,我还爱着他。”

    “你知道,他像那样把你甩了,简直就是个混蛋。”

    “我知道。”

    “他没给你解释的机会,真是傻透了。他让愚蠢的男人傲气,毁了他曾拥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我点点头。但这样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你还打算试着赢回他的心,是吗?”

    “不,”我回答。

    “我不相信你,艾丽克丝,你在跟我撒谎。”

    “不,绝无可能。是他搞砸的。凯莉,他伤透了我的心,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永远不能,绝无可能。”

    “当然,艾丽克丝,当然,必须这样。”

    她又接着喝酒,我看着吧台上镜中的自己。我对她撒谎了吗?还是我在骗自己?

    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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