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理清自己的人生,理清一直以来和艾丽克丝之间发生的这一切,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理清楚。
最后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艾丽克丝是对的。在过去三年里我一直不愿告诉她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这三年里我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不告诉她我爱她,也不告诉她我想要和她共度此生。
难怪她不愿再接受我。
因为当时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角叼着一支笔还一边咬着笔头。这个习惯我戒了好几年,但是一紧张就又咬起来了。所以起初根本没听到敲门声。
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从思绪中抽离,抬起了头。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时才开始关注到外部的世界。
我一边站起来,一边喊道:“来啦!”。然后光着脚走过地毯。
当我打开门时,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眼前站着两个警察,就是之前逮捕我的那两位。
“我们可以进来吗?”阿尔瓦雷斯问。
真搞笑……现在看着她,发现她还挺漂亮的,即使穿着一身严肃的制服。
“当然,”我说,好像我不同意,他们就进不来一样。
我领他们进了客厅,说:“找我有什么事?又要逮捕我吗?我需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吗?”
他们俩摇摇头。阿尔瓦雷斯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她直切主题地说道:
“昨晚,兰迪·布鲁尔从1020酒吧跟踪一个女孩直到她家。那女孩住在这附近,不是学生,他硬闯进她的房间强奸了她。她的室友是个警察,刚好撞见了那一幕。”
我闭上双眼,喃喃说道:“老天啊,那女孩还好吗?”
“被强奸,谁都好不到哪去。”阿尔瓦雷斯说。“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我们分手了。不过,我在教她近身格斗术”
阿尔瓦雷斯听后笑了笑。“听到你们分手我很遗憾。不过,学点防身术对她来说是好事。”
我点点头。
“好啦,”阿尔瓦雷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想对你说,我们很抱歉。鉴于所发生的情况,检方不再指控你,我想你的律师很快就会联系你。他们还得开一个听证会,然后你的案子就结了。”
我点点头说:“谢谢你们。”
“我们只是做份内的工作罢了。”回话的是另一位警官,就是逮捕我那晚,慷慨激昂地对我说了一大通富二代言论的那个人。
“我明白,我曾是一名士兵。谁都会犯错。”
他们站起身,和我握过手,然后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真希望是永远消失。哇哦,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想要大喝一场,喝得酩酊大醉。
算了,我改变主意决定去跑步,然后换上衣服,傍晚的时候从宿舍跑了出去。
我选的是以前和艾丽克丝一起跑的线路。但不得不承认:没有她陪跑,这条路线一下子失去吸引力了。
在快要到中央公园的尽头时,我往西穿过西街72号,上了环河路,然后掉头,跑上哈德逊河林荫道。即使在呵气成冰的寒夜,道路两旁密密匝匝的常青树依然静静矗立着。
我曾是一名士兵,谁都会犯错。
有意思的是,我那么轻易就原谅了逮捕我而没去逮捕兰迪的警察,但却不能原谅我自己。多少次我因为罗伯茨的死责怪自己?自从那天失控对着笔记本电脑一通乱射,之后我的人生中流的那些血,受的那些痛,还有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为此埋怨了自己多少次?
老天,我是不是真的有点神经过敏?不光如此,我还因为其他事埋怨自己。毕竟,我就是那个把巧克力蛋糕掉在地板上害的妈妈被打而内疚自责的小孩。
但是,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错,这是他的错。我没有打我妈,而是我那没教养的父亲打的,并且打了一次又一次。到头来,我做或没做什么并不重要。我要做的是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保护自己而不用依赖父母,他们充其量还是靠不住。而且让我们好好看看——事实就是:在我读高一的时候,我妈终于把我爸踢出门,还参加了匿名戒酒互助社,从此洗心革面。这些改变很大,但没能改变已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没改变我那颗有防御性的心。
最终,艾丽克丝却深受其害。
我们在以色列的最后那晚,她逼我告诉她:我想要怎样。我们要交往吗?即使距离遥远,即使相隔两地很痛苦,我们也要在一起吗?还是,我们各自回家,和别人约会,慢慢地互相淡忘,慢慢忘却我们的初恋,那么最终会怎么样?也许每隔几年就会想到对方,或者十年后在某处彼此相遇,然后一起回忆那么几分钟?
三年前,她想从我这里听到的话其实就是我实实在在的身心感受,而且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她,不要别的。但这么说会让我受伤,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这样做不安全。我不会做让自己迷失在另一个人生活里的事情。
而这才是我失去她的原因,就这么简单。我们把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既不是在一起,也不是不在一起。
她曾对我大吼: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因为你可能会伤害我。这是唯一的答案。
是时候抛开这种恐惧了。我对她来说也许并非完美,我有一点不理智,我是一个身患严重心理问题的残疾退伍老兵,脑袋受了点损伤,还有一大堆其他的问题。但我又很爱她,即使这会要了我的命,即使她拒我于千里之外,即使她令我备受打击以致以后再不会接触别的人,我也要拼尽全力让她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想想总可以吧(艾丽克丝)】
在我彻底崩溃之前,我总算回到了家里。杰西卡默默地把手机递给我,我立即删除了通话记录。但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她还会问我一堆问题的。
而那些问题,其实我也回答不出来。我这趟回来,父母肯定也会让我忍无可忍。他们总是这样,想要掌控我人生的方方面面,从我选的课程到我的约会对象,而且,他们从来都不喜欢迪伦。更糟糕的是,从高中开始,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往一些他们认识的朋友家的高傲自大的男孩身边推。那些男孩要么富有,要么前途光明。兰迪·布鲁尔就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们俩一起考入哥伦比亚大学后,他们不止一次向我暗示:兰迪是我未来夫婿的好人选。
要是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估计就不会了。兰迪的父母是我见过的最傲慢和自大的两个人。我敢肯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事了,一定会不惜利用任何手段来撤销指控,阻止这事传扬出去,为儿子的人生洗白。哦,天,我的胃又痉挛了。
迪伦很坚强,也很勇敢。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是打击太大了?这件事会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我昨天还拒绝了他!
我没有比那个时候还要更恨我自己的了。
刚进家门表演就开始了。我们下车后,杰西卡和萨拉终于互相说话了。她们开始争论,都是一些废话,妈妈忙着从中调解。
我们的房子是一栋四层的联排别墅,距离金门公园两条街,可以俯视整个旧金山城。车库在一楼,楼上有客厅、厨房和餐厅。我的卧室在四楼,上楼的话就意味着得先去书房问候我的父亲。走进去时,他正坐在电脑前。他个子很高,面容瘦削,脸上的胡子修剪得整齐清爽。即使是在家里,他也穿得很正式,打着领带,外面套了一件毛衣。
他站起身,伸出双手抱了抱我。
我走进去后,杰西卡已经站在门口,说:“艾丽克丝今天不舒服。”
“哦,是吗?”他说:“要去看医生吗?”
我摇摇头。“只是吃坏东西了。我要去躺一会儿,会没事的。”
“那好吧。去休息一下,我们晚餐时见。”
“谢谢爸爸。”
我没等他再问问题就跑了,然后把我的行李拖到四楼。
我刚进房间,卡丽就跑进来了,随手关上了门。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问。
她在床上坐下,面对着我。
“是凯莉打电话告诉我的。她看到一则有关兰迪的最新报道……昨晚他在1020酒吧遇到一个女孩,并尾随到了她家,最后强奸了她。”
“哦,上帝,”我低声惊叹道。“都是我的错。如果去年春天我告发他的话,就不会了……”
“艾丽克丝,别那么想。兰迪·布鲁尔才是罪魁祸首,不是你。”
我双臂抱胸,身体前倾,小口小口地吸着气,试着让自己保持冷静。
而后我脱口而出:“迪伦昨天跟我谈了,告诉我他改变想法了,要我再次接受他。就在昨天。”
卡丽抱住我,我小声对她说:“我拒绝他了,卡丽。我告诉他,他应该……不管怎样,要证明给我看。证明他是认真的,不会以后又要谈分手。”
然后身子开始发抖,身体抖作一团,靠在她肩膀上哭得喘不过气来。“哦,天,我心好乱,卡丽。我拒绝他了,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
卡丽轻声地说:“艾丽克丝,你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啊。”
“我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孤孤单单,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应该在那里陪着他的,而不是在旧金山待十天。”
卡丽低声地说:“你还有关心你的朋友们,我们可以让凯莉或约尔给他捎个口信,好吗?振作起来,就算爸妈不插手你的问题,因为这件事你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难过的。”
“我才不管他们,”我回答。
这个时候,我的卧室门开了,没有敲门,毫无预警。
是杰西卡。
“你们别窃窃私语了,”她说,“你们说的每件事我都听到了。”
卡丽一下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一脸震惊,训斥道:“你胆子可真大?”那一刻,她看上去和妈妈一模一样。
“我知道她在车上对我们说了谎,然后我看了她的通话记录,她是打给你而不是凯莉。”
“所以你就来偷听?这就是你和萨拉互相掐架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杰西卡,”我屏住呼吸。“关于这件事,你可一个字都不能跟爸妈说。”
她关上门,从桌子下拉出一把椅子坐定。“我不会,当然不会。不过,我不能保证萨拉。但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和迪伦又重归于好了?兰迪·布鲁尔强奸了别人?艾丽克丝,你在大学都干了些什么?”
听了她的话,我哭笑不得。然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我们三人同时听到楼梯的嘎吱声。我迅速抹了把脸,而后躲进被窝。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卡丽和杰西卡还在慌里慌张地整理自己,然后门就开了。
是妈妈。
“艾丽克丝,我给你端了些汤来……哦!”话没说完她就惊讶地发现我的俩姐妹和我在一起。妈妈迅速回过神来,把汤放在桌上。“这个也许会让你觉得舒服点。我看见你的姐妹在照顾你?”
她说得好像只是随便一问,其实她的意思是,我看见你和你的姐妹们在窃窃私语?或其他大概这类的意思。
卡丽站起来,扯了扯自己宽松的上衣,说:“妈妈,我们把她照顾得挺好,你不用担心什么。”
“那好吧。”妈妈回应道,面露一丝困惑。“我很高兴至少你们姐妹三个能和睦相处。艾丽克桑德拉,你一会儿会起来吃晚饭吗?你姐姐朱莉娅和她讨人厌的男朋友在明晚之前都不会过来,所以就只有我们六个。我真想不出他们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这里有的是房间。”
卡丽直瞪瞪地看了妈妈一眼,说:“妈,那是她丈夫。”
妈妈脸上闪出一副很假的笑容,似乎在反驳卡丽,而后说道:“想想总可以的吧。”
卡丽对此嗤之以鼻,说道:“妈,你说得对。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想待在这儿和我们在一起。”
这时妈妈挺直了背,严肃地看着卡丽,说:“你太不懂规矩了。如果你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就下楼去了。也许萨拉要人做个伴。”
杰西卡翻了个白眼,说:“这有可能。妈,她太幸运了。”
妈妈于是生气地走了。
卡丽深吸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妈妈离开后,她转向杰西卡说道:“好了,说吧,你和萨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平时不是形影不离吗?”
杰西卡皱起眉说:“我觉得她的性格两极化,要么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她总是穿着黑色衣服,就像那些朋克女一样。而且…老天,我恨她!她明明知道我想和马克·威尔逊约会,可她竟然还亲了他。我听说她还叫他抚摸她,还是在学校里!我会杀了她的。”
卡丽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开学后她就这样了。”
“哇哦,你们俩这么势不两立地互掐,我敢肯定这儿气氛非常紧张。”
“这不是我的错。”
“好吧,不管你和萨拉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不能把艾丽克丝和迪伦的事告诉任何人。明白吗?这是件严肃的事。”
杰西卡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爱他吗?爱迪伦吗?”
我点点头:“当然,我……我一直都爱他。”
她表情严肃。“那我会尽一切努力来帮你。也许帮不上多少忙,但我保证一定会帮。”
我对她笑了笑,说:“谢谢你。”
【接下来会怎样?(迪伦)】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我问。
我的律师本·克劳斯说:“是这样的:我们会待在里面,检方会告诉法官,他们要撤销所有对你的起诉,并陈述理由,然后法官驳回此案。”
“然后就结案了?我拿回我的保释金,我们就没事了?”
“也许要过好几天才能拿回钱。”
“不会再有旅行限制了吧?”
“不会有其他别的事了,迪伦。你看……他们起诉你殴打兰迪有物证,却没有其他目击者来证明兰迪对艾丽克丝实施了性侵。但兰迪出了这件事以后,检方很清楚如果他们继续起诉曾英勇地阻止了强奸事件发生的一位受了伤的退伍军人,再加上警方还放走了强奸犯,严肃地说,这是我所见到的最严重的玩忽职守案。他们看着你……你的体格,你满脸的愤怒,你的伤痕;而看看兰迪·布鲁尔,那个被宠坏了的富二代,他们立刻明白了之前的结论是错的。”
我摇摇头。“好吧,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只是想确保我可以自由出行,确保艾丽克丝安然无恙,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本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迪伦……即使事情很糟糕,但他们抓了那个家伙,我还是很高兴。”
听证会持续了十五分钟,一切风平浪静。不幸的是,看起来还要好几天才能退还我的保释金。不管怎样,我有要去的地方,有要看的人。我还有几千块存在银行,是时候该拿出来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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