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动-你的头脑才是真正的武器(艾丽克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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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迪伦说道。“我们再来一次。”

    是我要求学徒手格斗的,但我没想过这些课会有多大强度。头两天我同迪伦一个人练,因为他的手还没恢复,为了加大训练强度,他把谢尔曼也叫来了。

    今天是第六次上课,差不多两周以来,我们一直都处在一种“休战状态”。我们仍然每周有六天见面,其中三天一起跑步,三天一起训练,再加上为福雷斯特博士工作呆在一起的时间。

    我们互相之间很少说话,除非是有关当下在做的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悲哀。而我也不确定为什么要让自己经历这一切。无非是这能让我与他保持联系;让我知道他还没开始喝的一醉不醒;或突然不告而别。但是这也使我们之间的关系保持适度的紧张,这种紧张感在他给我做训练的时候就变得更强烈了。

    “你看,”他说,“你的块头并不是很大,你永远不可能仅靠蛮力就把袭击者推倒。你必须利用速度……特别是你的头脑。头脑才是你真正的武器。”

    谢尔曼点头说:“他说得对。你还是在用力量还击。你应该借力打力,就是借助对方的力量和体重来反攻对手。”

    我点点头,咬着下嘴唇说,“明白了,我准备再来一次。”

    迪伦走向我,毫无预警地一下子抓住我的脖子和腰。刹那之间,像往常一样,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我们曾经相拥的感官记忆太强烈了,几乎让人无法忍受。他手上的石膏终于拆掉了,这次是完完全全彻底拆掉了。虽然手还没痊愈。他穿着厚层的护身衣,这是他和谢尔曼从运动用品商店挑来的。因为我们现在的练习强度变得越来越粗暴,但我需要这样。除此之外,兰迪·布鲁尔已经出院,看来警察也没兴趣再起诉他了。迪伦右手勒着我的腰,左胳膊卡着我的脖子,开始把我向后拖。我先松弛了一下,然后向着他拉我的方向直踢回去。

    一眨眼的工夫,他摇摇晃晃,失去了平衡。我直踢在他膝盖上,我们俩一起栽在地上。迪伦松开了手,大叫起来。

    我挣脱了!然后滚到旁边他够不着我的地方。

    “太棒了!”谢尔曼喊道。

    迪伦躺在地上,两眼紧闭,表情很痛苦。之后他睁开眼,看着我,脸上露出宽心的微笑。

    “你做到了。”他说。

    我开心地手舞足蹈,朝他笑着说,“我做了,做到了。你还好吗?”

    “是的,我很好,”他说。“相信我,再糟也远不及那天。”

    这时我的脸开始泛红,挪开视线,又说了一句:“真对不起。”

    那天我踢到了他裤裆处,踢得很重,以至于接下来的练习里他都无法动弹,所以赶紧买了防护服。

    迪伦笑道:“没关系,这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然后说:“我敢打赌,你早就想这样干了。”

    我竖起眉毛,摇摇头,随后轻轻笑着说:“也许你说对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说道:“接下来两个星期不用训练和跑步了,我要回家度假了。”

    迪伦点点头。谢尔曼说:“是的,我的休假也结束了,星期天回家。但我可能在圣诞节前后还会来。而你,迪伦……啥时候开庭告诉我一声,我会到场的,明白吗?给我打电话。”

    迪伦点头说:“好,我会的。老兄,谢谢。”

    我看着他。我们一次也没有谈过那天晚会上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只是警察给我做的几次面讯,还有迪伦律师出具的一份证词,他们把我列为辩方证人。但除此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现在怎么样了?”

    迪伦耸耸肩。“律师说我有很大机会无罪释放。法律规定得很明确,可以使用致命武力来制止强奸或性侵。”

    他望着地面,我能看出他这时感觉很不好受,很羞愧。“问题在于,他都已经倒地了,我却还继续揍他。”

    我点点头。没什么可多说的,因为这是事实。尽管简单的事实不能说明一切。

    他语气冷静地说:“律师说他们很可能会提出诉讼协议:如果我承认‘殴打’之类的有罪认定,他们会相应地放弃其他指控。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我可不想被判重罪,那样我会失去退伍军人管理协会给我的福利……我还不得不退学,我会失去……一切。”

    我坐在那儿望着他,心里很难过。我想抓着他的手,想用胳膊搂着他,但我不能。

    谢尔曼开腔说:“老弟,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让我出庭作证,我站在旁边大部分都看到了。是的,你是有些过火了,我同意。但你也救了她。不要忘记这一点,不要沉溺于愧疚之中。”

    迪伦点点头。他看起来很不开心,而我却无能为力,这让我难过得发疯。我探过身去,说道:“我们能再试一次吗?”

    “好。”迪伦说。

    谢尔曼说:“这回我来,你被踢的够呛了。”

    于是,我们都站了起来。迪伦在一边做教练,谢尔曼比迪伦力气大得多。我觉得是迪伦有意不用全力,我们之间的情感、交往的历史,让他无法下狠招。而谢尔曼没有这种良心不安,他不假思索地快速靠近,抓住我的腰,把我摔在冰冷的地上。

    我趁势一直翻滚,尽最大努力把他沉重的身体从我身上推开。但他很快又重新朝我扑过来,抓着我的右臂反扣到背后。我喊叫起来,整个人僵住了。

    “笨瓜。”谢尔曼说,把我松开,顺势滚到旁边去了。

    “我们下次还要再练这招。”我说。

    “好。”

    迪伦走上前来,伸手把我拉起来。“等你从旧金山回来我们再练这招,你要练习利用对方的力量来反击。是滚,而不是推。”

    我点点头,仍然在大口喘气。“你准备跟我练这个?我可会相当不客气的。”

    他笑了,说道:“我正巴不得呢。”

    我看着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去吃点早餐?练了好半天了。”

    他脸上现出一丝疑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主意。”

    谢尔曼摇着头说:“来吧,迪伦。只是一顿早餐,我们走。”

    他叹口气:“好吧。”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浑身又湿又脏,走了五条街到了汤姆餐馆。坐下后,都点了咖啡。我在座位上盘起了两腿。

    “你盼着回家吗?”迪伦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不是很想,有些担心。我父母有点控制过度,而我今年秋天没怎么和他们,唔,沟通。说实话,我很少跟他们讲话。回家后的一个礼拜会又漫长又令人紧张。而且所有的姐妹都要回来,意味着家里会乱哄哄一片。”

    “说到姐妹,”谢尔曼说,“我认为我应该宣布一个消息:感恩节后的一个星期,我要去德克萨斯。你们知道的,校园参观。”

    我说:“啊,天哪,卡丽知道吗?”

    他点点头说:“知道。我已经申请了赖斯大学,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你晓得的,我的学习成绩可不如我的长相那么理想,但还凑合。”

    我大笑起来,“祝你好运。”我笑着对他说。

    “对了,你比我了解她。我带什么礼物送给她好呢?”

    “避孕套。”我答道。

    他们两个同时大笑起来,谢尔曼还和迪伦击了个掌。我的脸唰地红了。

    “对不起。有时我说话前没动脑子。”

    “说正经的,可是……你知道,卡丽基本上没谈过恋爱。她一直都是这么事业至上的,更不要提多少小伙子被她身高和相貌吓跑了。追她的人大多都是一群十足的浑小子。雷,你对她是个好的转变。”

    他咧嘴笑笑,然后说:“我一直对外塑造自己好小伙的形象,但我内里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

    “无论如何,送她一件不错的礼物,要……不落俗套的。她已经有一吨的衣服和珠宝……老爸给她很多钱,他把她当模特看。要是送件东西看上去非常贴心,又很与众不同,那就很完美了。”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说:“噢,该死,时间到了,我得走了……再见伙计们。”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前实际上没有认真地看时间,而是往桌上丢了20块钱,然后几乎是跑着出去了。

    “再见伙计们。”他一边喊一边向前门走去。

    “老天,”迪伦说,“这是个设计。”

    “你这么觉得?”我问。

    “是的,他想丢下我们两个单独待着。”

    “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我,咽了口唾沫,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也许是因为昨晚我告诉他,我有了别的想法。”

    我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突然感到手脚麻木,好像头被卡在冰箱里。“关于什么的别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然后说:“关于……我和你,我们,关于我分手的决定。”

    我盯着座位旁边墙壁上的黑白格子图案,尽力控制住自己。我没说话,也没看他,我做不到。这太让人伤心,真的很难过。我已经尝试过了,我知道,如果我坚持在他周围徘徊,他早晚会动摇。现在他动摇了,这是我想要的,但也不全是。

    见我没回答,他笨拙地继续说下去,声音听起来非常、非常落寞。

    “听我说,”他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搞砸了这一切。然而……我希望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没有说话。头脑里以每秒千英里的速度闪现着一些画面:太阳升起之前在黑暗中绕着中央公园一起跑步;在他和我的宿舍房间里拥抱在一起;在金门公园里你侬我侬的那个夜晚。我们抱在一起,紧张地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虽然笨手笨脚,不过还是感觉非常美妙。

    我闭上眼睛,我看得见这些事,但我还记得其他的事:蜷缩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对我缺乏足够的尊重,不当面告诉我为什么他不想再和我有任何关系。

    “你能考虑一下吗?”他问。

    迪伦很少这样放开,很少让自己处在这种脆弱的窘境里。这也合乎情理的:我能从他眼里,从他手上轻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中看出来,他在请求我让他回来。他把自己摊开、毫无防备,随时准备像之前伤害我一样让自己狠狠地被伤害一次。

    这就是为什么我实在做不出,但是我知道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不能,”我平静地回答他。

    他几乎一下子瘫到座位上,而我还是一直眼望着别处。

    “我不能像这样活着。由着你……决定什么时候结束关系,然后又突然决定要我回来,不能完全让你一个人来做这些决定。”

    我把目光从墙上移开,回头看着他。他坐在那儿,眼神忧郁,注视着桌面,然后声音沙哑地说:“我害怕那样。”

    我身体朝他前倾,说道:“该死,迪伦。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伤透我的心,第二次让我觉得我就像……像是一文不值。如果你想要我,你必须很好地说服我。如果你想要我,至少这次之后,你要开始告诉我你的想法和感受。不再哄骗,不再隐匿,不再长久沉默。如果你要我,你需要做出承诺并为此努力。”

    我站起身来,知道如果这时还不立刻离开,就会忍不住哭起来。我低头看着他,努力保持镇静,对他说:“我爱你,迪伦·帕里斯。但有时只有爱……是不够的。”

    我往桌上扔了一些钱,然后离开了。我把背挺得很直,想要尽力掩饰眼里开始流出的眼泪。

    【这算不上个好计划(迪伦)】

    我在雾里走回宿舍。感觉自己是个十足的白痴。

    我从来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所以也没那么多眼泪。只是,心里万念俱灰。我已经做了那么多,足以令人感动大哭,而且我觉得她也会这样。

    你要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得完全说服我。

    我连从哪里着手都毫无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有。在我给她做可笑的自卫训练的两个礼拜里,我知道的全是我后来自己琢磨出来的。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大学里提供免费的自卫训练课程吗?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待在一起;为了让她能密切关注我;为了再给我们一个和好的机会。或许我……或许是我自己有点渴望这样的安全感。或许是我觉得她理所当然,以为只要我改变愚蠢的想法,她就会等着我。

    然而我错了。

    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坚定、直接而且非常明确。她没答应,她没想和我重归于好,除非我能有些改变。可是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我怎样改变。

    我走进宿舍房间的时候,谢尔曼正坐在那儿收拾行李,他打算回家去了。我进去时他抬头看着我,等我关上门便开口问我:“艾丽克丝在哪儿?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摇摇头。

    “该死,”他说,“你没问她吗?她答应和你重新和好吗?”。

    我站在那儿,点点头,说:“我问了。”

    “哦,该死。她拒绝了。”

    我又点点头,把艾丽克丝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得很仔细,然后坐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我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罗恩是我的室友,化学工程系的,人捉摸不透。他从房间里出来,朝我点点头,走进厨房拿了一瓶啤酒,之后挥挥手就又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这就是我该死的生活。

    “老弟,你这次弄得一塌糊涂,你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可是叹气也无济于事,“是的,我知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说服她,”我说。

    “怎么说服?”

    “一点该死的头绪都没有。”

    他皱皱眉说:“这算不上个好计划。再跟我说说她都说了些什么。”

    我把经过又说了一遍:我的承诺;告诉她我的感受,就好像我知道答案一样。说服我。

    他皱皱眉,然后说:“听着,老弟,我不得不去机场了,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不过听上去好像她已经把计划给你了。她告诉你了该怎么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听着,我下个礼拜给你打电话。至于开庭的事情,和我保持联系,好吗?”

    我点点头。我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而后朝门外走去。

    我回到房间里,瘫倒在床上,盯着摆在床头柜上她的照片看。

    【别害怕(艾丽克丝)】

    我喜欢从东边往西边飞。虽然这听起来很怪,可是朝西飞的好处是:要是乘直达航班的话,早晨出发,落地的时候也还是早上。但如果横跨美国朝东飞,就没这么有趣了。逆着太阳方向走,四个小时的飞行却变成一整天的煎熬:早晨出发要半夜才能到。

    实际上,我这是自欺欺人罢了,只是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其实我很讨厌坐飞机。和两百多个人挤在一个罐头盒子里,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飞行在距离地面几千米的高空中。每次起飞和降落我都会紧张得发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还能受得了的飞行,就是三年前从特拉维夫飞回纽约的那次。整个飞行过程中,我都依偎在迪伦的怀抱里,一点也没感到害怕。起飞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飞机落地时我还在梦中。

    我已经开始后悔对他说的那番话了,虽然说的话都是对的,做的事也都是对的。这次我是赌了一把,而且还是孤注一掷,然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爱迪伦,但不打算毫无条件地接受他,如果不能确信他会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打算再接受他。

    这次的飞机之行,我基本上一路都在哭。天哪,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可悲。这难道就是勇气的定义吗?明知结果很可怕,明知自己会心碎,就好像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一样,可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我这次也算是勇敢了。我感觉自己很坚强、很自信、很有力量,可是也很可悲。

    更糟糕的是,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看相册,还把我和迪伦在纽约拍的几张照片更新了进去。每看一张我们合影的照片,我就更想哭。

    乘务员两次过来询问我的情况。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觉得我看起来好吗?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于是她再没过来了。

    飞机落地之前,我去了趟洗手间,把脸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重新刷了睫毛膏和化了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不能露出蛛丝马迹被家人知道我在飞机上哭过,这也算在我妈妈不能知道的事情范畴内。

    飞机停稳后,就在我整理登机行李时,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可怜的小伙子对我说:“他真走运,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人。”

    我笑了笑:“或许吧,要是他能明白的话。”

    “祝你好运!”他说。

    我想我很在乎陌生人的善意,因为我把那支玫瑰也随身带着了,就是两个礼拜前宿舍大楼拐角处花店老板送我的那支玫瑰。

    之后,把行李袋往肩上一扛,脸上挂着一副假笑,穿过安检门,向家里人招手。

    爸爸当然不会来接机的,他一般都是坐在家里,等着我踏入他的领地,然后用一种中规中矩的方式迎接我。不过妈妈来了,还有双胞胎姐妹,杰西卡和萨拉。原以为迎接我的场面会恰如我暑假回家一样,一家人一哄而上地围抱住我。然而,让我有点小小惊讶(也有些失望)的是妈妈先拥抱了我,然后是双胞胎姊妹俩各自分别和我抱了抱。她们俩分开来站在妈妈两边,杰西卡穿了一条白裙子,萨拉穿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和一件灰色T恤。

    “亲爱的,欢迎回家。”妈妈对我说。

    “嗨!”杰西卡跟我打了个招呼。

    萨拉却什么都没说。

    妈妈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姐妹俩现在互不说话。很抱歉,情况很尴尬。”

    妈妈可不是开玩笑说说的,因为我不得不和杰西卡挤在小面包车的中间一排。萨拉和杰西卡,她俩都是16岁,她们不愿意一起坐在中间一排,而最后一排座位被撤掉了,空出来的地方放满了一堆盒子,鬼知道都装些什么。萨拉坐在前面副驾上,眼睛看着窗外,拒绝和任何人打招呼。

    杰西卡看了一眼萨拉,之后两手抱胸,撅着嘴,也朝车窗外看。

    哦,天啦!看来这次的假期一定很有趣了。

    “妈妈,最近你都在忙什么呢?”

    “噢,也没忙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担心你们这些姑娘们,还得伺候你爸爸。他在写他的回忆录。”

    “他还在写这本书吗?”

    妈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是的,他一直都在写。”妈妈说话的时候没有叹气,没有翻白眼,也没有其他动作,但是看起来她很想这么做。“学校怎么样?我们几乎都没你什么消息,艾丽克桑德拉。”

    我耸耸肩说:“我一直都很忙,今年很多任务。很抱歉没有常和你们联系。今后我会注意的。”

    “那样的话,我和你爸爸会很高兴的。”

    杰西卡冷不防说了一句:“卡丽回来了,她有新男朋友了。”

    萨拉从她的座位上转过身来瞪了杰西卡一眼,咕哝了一句:“天啦!”然后又转过身去了。

    我扬起眉毛有点吃惊地问道:“卡丽有男朋友了吗?”

    妈妈插进来说:“好像是的。不过她一直神神秘秘的,回来已经两天了,她一直都是在发短信或者对着手机笑,不然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电脑上聊天。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这么做实在有失大雅。”

    我哈哈笑了,这些天来头一次突然感到这么开心。“妈妈,这太好了!”

    “是呀,你当然会这么想了。”她回应着,把话题直接转到我身上来了。

    我猜我是心情不好,因此几乎想也没想就反问道:“妈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吸了口气说:“你知道我们一直都不同意你交的那些男朋友。”

    我摇摇头,笑得有点僵,看着窗外说:“是的,妈妈,我知道。”

    “好吧,这个我们就不深谈了,反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幸亏她不知道。

    萨拉自我们见面后到现在才终于开口说话了:“迪伦怎么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

    “萨拉!”妈妈生气地大喊道。

    “本来就是呀,他是很有趣嘛。他参过军什么的,是吗?”

    我很平静,竭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回答说:“是的,他在阿富汗受了重伤。”

    “天啦!”妈妈低声咕哝了一句。

    我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上搜寻出她都还知道些其他什么事。爸爸在迪伦住院的时候给他发过邮件,他知道这件事。他也看到了我去年痛苦的样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没有跟我说而已。

    “妈妈,你知道这件事吗?”我问她。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很难过,希望伤得不是很严重。虽然我和你爸爸不认可他,但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我回道:“他伤得很严重,差点没了一条腿。最好的朋友也死了。”此时车子停下来在等红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我也正在看她,我试图估量出她对我说这话的反应。

    她脸一下子白了,低声说:“对不起,艾丽克桑德拉。我知道你很关心他。”

    我吐了口气,靠在座位后背上。我妈妈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她若是职业扑克玩家的话恐怕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不过做外交官夫人也需要这种技能。

    这段车程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于是我掏出手机开了机。我知道不能期望过多,但说不定会有迪伦的消息,或者一封邮件,一条短信之类的,能提供某些线索,证明他真的听懂了我说的话。什么都行。

    手机一开机,短信就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但是没有一条是迪伦的。有一条是凯莉发的,两条是谢尔曼的,还有一条是卡丽的。

    凯莉的消息言简意赅:

    下机后给我打电话,事态紧急。

    谢尔曼发的是:

    艾丽克丝,别看新闻,速给我或者卡丽回电。

    而卡丽的短信读起来就清楚一些,不过也没说具体什么事:

    如果妈妈中途想停下来吃午饭或其他什么,你就假装不舒服,告诉她你想赶紧回家,现在马上。一会儿电话联系,爱你。

    啊,天哪,到底怎么了?是迪伦出事了吗?发生什么事了?我强忍住泪水,趁妈妈没看到把眼泪擦了。

    “亲爱的,你手机短信听起来就跟救护车警报似的。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事,是凯莉发的。我得给她回个电话,很快的,可以吗?”回答的时候,我刻意压低声音免得听起来在发抖。

    “艾丽克桑德拉……”我妈妈本还想说什么,但是我已经在拨号了。杰西卡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尔后盯着我手看,我的手在发抖,但我克制住了。

    电话响第二声的时候卡丽就接了。

    “是艾丽克丝?”

    “嗨,凯莉,”我装出很高兴的声音说:“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卡丽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她问我:“你是和妈妈在车里吗?”

    “是呀!正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妈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我打算中间停一下吃午饭。”

    我皱皱眉,“凯莉,你等一下。”然后对妈妈说:“妈妈,你介意我们不吃午饭直接回家吗?这趟飞机坐的让我觉得不舒服。”

    萨拉摇摇头,嘴里咕哝着什么,然后就两手插在胸前。

    “哦,亲爱的,你俩妹妹都盼着吃午饭呢!”

    老天,她们怎么就不能闭上嘴,然后给我滚蛋!

    “求你了,妈妈!我觉得我要躺一下。”

    “当然可以了,亲爱的。”

    “谢谢妈妈。”然后又把手机拿回到耳朵边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电话那头卡丽的声音响亮又清楚,“艾丽克丝,别害怕,好吗?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保持冷静。”

    “当然。”我说,脸上仍然挂着笑,只是笑得很僵,笑得两边脸颊都开始疼了。

    “好的,听着……今天早上,兰迪·布鲁尔被捕了。”

    我闭上双眼,感到两腿双膝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我不想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想听卡丽接下来要说什么。

    “昨晚他从酒吧尾随一个女孩回家,然后把人家给强奸了。”

    我喘着气,一只手捂住了嘴。

    “艾丽克桑德拉,你还好吗?”

    “我觉得我要吐了。”我小声说,胃里一阵绞痛,疼得很厉害,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落下来。

    “艾丽克桑德拉,把手机挂了吧。你在飞机上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凯莉,我会给你发邮件的。抱歉,我得挂了,我很不舒服。”我小声对我姐姐说。

    她立刻回答说:“我就在家里等你,艾丽克丝。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人坐在座位上,身子前倾,两手抱胸,努力控制住即将把我击溃的情绪。

    “艾丽克桑德拉,你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觉得要带你去医院。”

    “不需要!”我大吼了一句。

    喊叫过后的寂静令人窒息。

    一刹那间妈妈尖叫着刹住车,刚才差点闯了红灯。她看着我,张着嘴巴,睁大眼睛。以前我从没朝她大喊过。

    “对不起,我只是……需要躺下来一会,可以吗?求你了?”我小声地说。

    我把两条腿抬到座位上,脸埋在腿上,双手环抱着腿,试图把一切都抗拒在外。

    我脑海里全是去年春天的某个片段。在他室友回来制止之前,兰迪正在撕扯我的衣服,我没法爬起来,没法保护自己。后来又发生了一次,不过那次迪伦保护了我。

    我没能保护我自己。兰迪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自己一无是处,甚至一无是处都不如。自己就好像一块肉,任人宰割,动弹不得。每次一想到这,我都想吐。

    要是去年春天我报了警,他可能老早就坐牢了,这个女孩也就不会被强奸了,迪伦也就不会被捕了。

    都是我的错。

    车里沉寂了几分钟后,我感到有人在戳我的左边身体。抬头一看,是杰西卡。她扬着眉毛,一脸的疑惑。

    手里拿着我的苹果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话记录。上一个通话毫无疑问是打给卡丽的,而我当时却装作是和凯莉在通话。之后的两个通话记录才是凯莉的,第四条是迪伦的,他名字旁边显示的头像是两个礼拜前拍的一张照片,是我俩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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