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佟格格主动要求,朱笑东顺势蹲了下来,一下没站稳,又担心触到佟格格的伤脚,索性跟佟格格一起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哟……”
佟格格叫了一声,朱笑东爬起来坐到她对面,直喘粗气,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佟格格咬唇怒目相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就把我摔地上了?”
一边说一边摸着摔疼的地方,这家伙也太粗鲁了,对女孩子一点都不温柔,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不过这家伙也有些奇怪,说他对女孩子不体贴吧,他又敢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这还真没几个人做得到。
朱笑东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想摔一下屁股总比摔到伤了的脚好。”
佟格格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的意思是好的,但话说出来却变了味,总之他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佟格格才说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粗鲁?你面前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吧?”
朱笑东怔了怔,摊摊手道:“我……我哪里粗鲁了?”
对于佟格格自己说自己是个“漂亮女孩”,虽然有王婆卖瓜之嫌,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漂亮女子。
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朱笑东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粗鲁”的话,就刚才摔了她的屁股,然后自己就如实说了,难道这就是“粗鲁”?
想到这,朱笑东突然想起了胖子,忍不住笑道:“公主殿下,微臣知错,以后不说粗话了。”
佟格格“咭”的一笑,说:“看来你的历史知识很差劲,我是满洲八旗后人,就算是个格格吧,那也只是郡主,也就是说,我祖上世袭的是王爷职位,只有皇室直系的女人才能称为‘公主’,比如皇帝的姐姐妹妹和女儿,皇帝兄弟家族的女子不能算是皇室直系,只能称为‘郡主’。”
“第二,你是个无职的百姓,没有任何官职的话不能自称‘微臣’,只能称‘草民’,当然,这些称呼也只能在皇帝面前才能这么说,如果在王爷或者郡主面前,你只能称自己为‘小人’。”
朱笑东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心想这女孩子一定是有“公主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对这些称呼这么有研究。
“看你的样子……”佟格格瞄着朱笑东,咬了咬唇后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觉得我有公主病?”
朱笑东怔了怔,心里叹服她的眼力,不过嘴上却没承认:“没有啊,你怎么会那么觉得?”
“哼哼哼……”佟格格冷哼着说,“你这种表情我见得多了,在大学,很多同学都用这副眼神,这种表情看我,说我就是‘公主病’,我能不知道吗?”
朱笑东讪讪地笑了笑,倒是觉得她的同学还真敢说。
佟格格淡淡地道:“你是以为我会在学校为所欲为?我学武是因为父亲,是因为历史原因,我自己倒并不是特别喜欢。在学校我可从来没表露过我会武,跟同学也很少来往,没有人知道我会功夫的事。”
朱笑东点点头笑道:“那你可真会演戏。”
这句话一说,朱笑东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本来是赞她的,但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话就变味了,变成了讽刺她。
果然,佟格格脸色一沉,说:“是啊,我都是在演戏,不要你陪我,你自己走!”
朱笑东一怔,讪讪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因为朱笑东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说,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吞吐了几次干脆不说了。
歇了一阵,朱笑东又蹲到了佟格格面前,说:“格格,我们走吧。”
“不走!”佟格格冷冷地说了一声,坐着纹丝不动。
朱笑东呆了呆,赶紧说道:“我的公主殿下,我的大小姐,姑奶奶,你就别发脾气了,手电的电耗完了还没找到出口的话,我们就都得‘驾崩’了!”
“噗……”
佟格格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随即又绷起了脸,但给朱笑东这么一打趣,气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过了一阵,佟格格才说:“我可不会求你!”
朱笑东赶紧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格格殿下,求你让我背一下,背着格格殿下,我就精神百倍……”
佟格格又“噗”一声笑了出来,气氛彻底缓和了。佟格格俯身伏到朱笑东背上,朱笑东反手托住她的大腿,站了起来。
佟格格依旧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手电往前探照指路。
两个人又前行了数百米,这个冰窟似乎无穷无尽一般,洞中空间时大时小,好在小的地方也能容纳人轻易穿过。
朱笑东又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佟格格说道:“我腿又有点儿痛了,歇一下吧。”
朱笑东也不推脱,小心地把佟格格放到地面上,这才坐下来喘气歇息。
佟格格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皮袋,打开塞子递给朱笑东:“喝点儿水吧。”
朱笑东确实渴了,接过小皮袋喝了一口,嘴凑在皮塞口,鼻中就嗅到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朱笑东心里一颤,顿时想起刚才背着佟格格的时候,感觉到她肌肤温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也没怎么样,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感觉了,不禁有些可惜。
想到这里,朱笑东脸一红,心里羞惭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耻的念头呢?对得起杨薇吗?
一想到杨薇,朱笑东赶紧把心思儿收起来,正正经经地坐着歇息,不再去想那些绮丽的念头。
佟格格忽然说道:“我的名字叫湘雨,佟湘雨。”
“佟湘雨?”朱笑东一怔,问她,“你不是叫佟格格吗?怎么又叫佟湘雨了?”
佟格格说:“我小名叫佟格格,我念书用的是大名,对外面的名字叫佟湘雨。”
“佟湘雨……”朱笑东念了一遍,又笑道,“呵呵,听起来好像佟湘玉一样,《武林外传》里的老板娘就叫佟湘玉,挺搞笑的一个女人。”
佟格格偏着头问他:“你觉得我很搞笑吗?”
朱笑东一怔,赶紧摇着头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说电视剧里那个佟湘玉,电视剧搞笑,其实我是说演佟湘玉的演员演技好,很搞笑。”
佟格格倒是没再乱发脾气,因为她知道朱笑东确实不是讥讽她,这是个心胸大气的男人。
又过了一会儿,佟格格忽然低落起来,叹息着问朱笑东:“你说,我们能出去吗?”
朱笑东一怔,摊了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熟悉这里吧?”
佟格格又叹了口气,她当然比朱笑东更熟悉这个地方,但正因为她熟悉长白山,所以才更绝望,因为她知道,跌进地下冰窟,上面又因为雪崩掩埋了厚达十数米的积雪,想等救兵来找他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会找得到这个地下冰窟,哪怕是她经验丰富的老爸,也找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和朱笑东自己找到出路,如果找不到出口,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饿死、渴死或者冻死。
在冰窟里穿行了这么长时间,佟格格越来越失望,这个冰窟不知道有多深,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她心里越来越恐惧,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孩,正当花季,哪有不怕死的?
佟格格又把皮袋子取出来,仰头喝了一口,苦苦思索。
两个人又喝了几口水,皮袋子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两人身上都没带干粮,朱笑东懊悔不已,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要是把那野猪肉带一块该有多好。”
佟格格被朱笑东的话引得也饿了,哼道:“净说那些没用的,越说越饿。”
朱笑东讪讪一笑,又问她:“现在是继续往前走呢,还是退回原来的位置,再想办法?”
佟格格叹道:“还能想什么办法?那么光滑的岩壁,你还能爬上去?再说上面掩盖着十几米厚的雪,你就是叫破了喉咙,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说到这儿,佟格格又忍不住恼了一声:“都怪那开枪的人,雪山上开枪会引起雪崩,都没一点儿常识吗?”
朱笑东心想:你这也不是废话吗?有常识他们也不会开枪了,还不知道是谁呢。
想了想,朱笑东又问佟格格:“格格,你是住在山里吗?”
佟格格点了点头,说:“是,我跟我爸就住在这附近的山谷里,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不过自从念书后就经常在外面了,高中大学基本上都在外头。”
朱笑东笑道:“你这么年轻漂亮一个女孩子,长期住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谷里,你就不寂寞吗?”
佟格格叹了一声,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哪能呢,不过我爸不下山,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不离开山里,我也没办法啊。他是我爸,我唯一的亲人,除了我,他也没有别的依靠。”
停了停,佟格格又说:“我爸说我们是八旗子弟,祖上就是被皇朝命令来守祖籍龙脉的,他永世不能离开这里。”
朱笑东心里一颤,自己来寻的不就是清朝龙脉里的宝藏吗,难道佟格格父女就是守那个地方的人?
这很有可能,同时,朱笑东越发相信,那个宝藏真的有。
沉吟了一下,朱笑东试探着问:“格格,你说,长白山真有龙脉和宝藏吗?”
佟格格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只听我爸说过,我们是守护祖坟龙脉的护陵人,这是我们的命运。不过我从来没看到过我们守护的龙脉是什么样,在哪儿都不知道。”
朱笑东心里顿时冷了下来,佟格格也不知道在哪儿,看来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想想又觉得好笑,他和佟格格都落入绝境了,找不找得到龙脉宝藏有什么用?
佟格格幽幽地说道:“我从小就不想在这山里住,想去外面的世界,想过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的生活,可是……”
朱笑东点点头说:“格格,你爸很自私。”
佟格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许久才说:“不是的,我爸特别疼我,我妈又死得早,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他除了依祖训这一点很固执外,其他的,他都是慈父。”
朱笑东没吱声,是啊,子女对父母的爱,或者父母对子女的爱,还能用什么解释呢。
朱笑东想问一下佟格格清廷宝藏的事情,现在看来不太好问,按佟格格的说法,她和她父亲是宝藏的守护人,他这个想要偷宝藏里面的宝物的人怎么可能从他们这里得到关于宝藏的消息。
最关键的是,佟格格并不知道宝藏的秘密,她父亲显然没对她说过这些。
歇了一阵,朱笑东感觉身上的汗水都变冷了,内衣湿冷湿冷的,很不舒服,当即又站了起来,说:“格格,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佟格格也没别的办法,脚上有伤,又没有药,想好得快是不可能的。吃的也没有,仅有一丁点儿水,那支手电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了,真的是快要弹尽粮绝了,她和朱笑东的结果,可想而知。
佟格格叹了口气,默默地伏到朱笑东背上。
冰窟向下延伸,越到下面温度倒是高了些,朱笑东想:这么深的山洞,一般会有岔洞和阴河,但这个洞一直走到现在,都没看到地下河。
连朱笑东都有些着急了,如果找不到水,他们两人或许撑不了多久。
又走了百余米,前面忽然没了去路,洞到头了!
“糟了……”朱笑东和佟格格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朱笑东喘着气把佟格格放下,开始检查洞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洞。这个洞只有那么大,在佟格格手电光的照射下,一眼就看得清楚。
除了来路,前面再无去路,佟格格越看心里越凉。
朱笑东也无可奈何,从坠落的地方到这里,弯弯绕绕起码有两公里,现在回去的话,那边也没有出路,一样是绝境。
朱笑东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下佟格格:“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佟格格叹着气摇着头,回去又能怎样?还不是出不去,来这边就是想找个出路,既然两头都没有出路,那就只能等死了。
朱笑东坐下来,说:“格格,把手电关了吧,能省则省,能多挨一时算一时。”
佟格格依言把手电关了,洞里顿时一片漆黑,佟格格害怕,又把手电开了,对朱笑东说:“你……你挨着我坐吧,我……”
朱笑东知道佟格格是害怕,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身手那么强,行事风格硬朗,但自掉进这个洞里后,女孩子的“软弱”就渐渐显露出来。
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表面再强悍,内心还是个“弱女子”。
朱笑东挨近佟格格坐下,佟格格把身上的披肩皮褂脱了下来,垫在地上,以供她和朱笑东坐,不用皮垫子隔开,地面上是坚硬的岩石,会冻到受不了。
隔着绒皮垫坐下后,感觉舒服多了,两个人身体挨得近,对方温暖的身体也让两个人靠得更紧了些。
佟格格这才把手电关了,挨着朱笑东感觉他身上的温暖,心里才算安宁了些,靠在他身上,一会儿觉得倦意绵绵,斜斜地往朱笑东怀里滑去。
朱笑东稍稍顺过身体,让佟格格睡在他怀里,佟格格终于舒服了,伏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朱笑东也感觉睡意很浓,刚刚才干了体力活儿,疲累过后最容易睡觉,搂着佟格格的身体,很快也睡着了。
不过睡着之后,就感觉浑身发冷,而佟格格的反应更直接,使劲往他怀里拱,朱笑东把衣服的拉链拉开,把佟格格的身体包裹在衣服中,贴在自己怀中。
佟格格身体暖和,睡得更熟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睁眼一片漆黑,稍稍挣扎了一下,朱笑东睡得很熟,没醒。
佟格格这才想起她还躺在朱笑东怀中,被他搂得很紧,顿时动都不敢动了,这个动作,要是朱笑东醒了,她会觉得很尴尬。
跟着,佟格格觉得好饿,可惜她跟朱笑东两个人身上都没带吃的,她身上只有一小皮袋水,两人在洞里喝了一次,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佟格格越想越害怕,她还年轻,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心里怎么受得了?
朱笑东是被一阵抽泣声弄醒的,睁开眼就见到怀里的佟格格泪流满面,自己一边脸上还沾了许多泪水。
沉默了许久,朱笑东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佟格格哽咽着说:“道歉有什么用?又不能出去,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后悔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我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朱笑东见她挣扎,当即松开了手,让她坐起来,佟格格也没打开手电,以为朱笑东看不见,她不顾形象地哭泣着。
朱笑东见她哭得伤心,当即问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可能没人追求你吧,怎么会连恋爱都没谈过呢?”
这个话当真是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佟格格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伤心地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长得漂亮人家也是冲着你的漂亮来的,又不是真心爱你。再说了,现在的男人要的是你有身份,有家产,要是你没有这些,不过是骗你的身体而已……”
朱笑东叹了一声,说:“你只是没谈过恋爱,这还好,你又有父亲在,比我好多了,我啊,可比你惨多了。”
“是吗?”佟格格一怔,抬头望着朱笑东,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佟格格依然诧异地望着,问,“你有什么惨的?”
朱笑东想起往事,低沉地说:“我父母几年前双双遇车祸过世,那时我就成了孤儿,我有个女朋友,快结婚的时候,我的发小跟我商量去探险盗墓,在地下墓道将我推下了万人坑……”
佟格格“啊”一声惊问:“你……你朋友为什么要这样?”
在她看来,就算再有隔阂,既然是发小,既然是朋友,怎么也会把他推到万人坑,害他性命吧?
虽然过了这么久,一想到这件事,朱笑东就觉得气血翻涌,极是难受,过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你知道吗,我发小跟我未婚妻勾结,两人早就在一起了,探墓的事,就是他们两个合谋想害死我,好谋夺我的家财。”
佟格格又“啊”的一声惊呼,喘着气问:“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人?”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那也就算了,抢劫杀人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和未婚妻谋害,她还真没听说过。
听了朱笑东的遭遇,佟格格顿时止住了抽泣,忘了自己的悲伤。
朱笑东又淡淡地说道:“我原来觉得很伤心,很久没恢复过来,不过后来我有了真正喜欢我的人,我现在觉得,幸好他们对我干了那样的事,要是那时候不干,一直有那样的念头,迟早还是要干的,而我也不会真正成长起来,所以说,我反而感激他们。”
佟格格没料到朱笑东年纪轻轻,竟然会有如此令人难以想象的遭遇,呆怔了许久才说:“笑东,害你的人也不会有好结果,我始终相信恶人是有恶报的!”
朱笑东喃喃地道:“是啊,他们都遭到了报应,一个亡命天涯,一个成了乞丐,可我……可我却一点儿都不快乐,没有报仇后的快感……”
佟格格也沉默下来,黑暗中她轻轻握着朱笑东的手说:“仇恨始终是一个伤人又伤己的东西,就算报了仇,但自己失去的也已经失去了,找不回来了。”
朱笑东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是啊,古来都说报仇雪恨是畅快的事情,书上和电视上最终都会大仇得报,但这何尝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佟格格沉默了一阵,悲戚地说:“我……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真的不想死……”
朱笑东最开始见到佟格格时,只觉得她漂亮、冷艳,一身厉害的功夫,就像电影中的“侠女”一样。
但现在,被困山洞之后,他才看到真实的佟格格,这才觉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有人才会有七情六欲,才会胡思乱想,才会有恐惧。
朱笑东也恐惧,他不是不怕死的人,因为杨薇,他觉得自己不能死,杨薇还在家里等他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饥饿干渴也一点一点增加,又没有光。其间朱笑东把佟格格的小手电打开过,小手电的光线暗淡了许多,眼看就要耗尽了。
没有光线,又饿又渴又疲倦,佟格格和朱笑东两人的体力消耗巨大,尤其是佟格格,她脚受了伤,体力越发不支,神智也迷糊起来。
朱笑东到底是经历过这种情形的,神智还很清醒,见佟格格迷糊中说着胡话,一摸她的额头,很烫手,顿时吓了一跳,她居然发起烧来了!
佟格格本来身体很好,但因为脚受伤,又身处黑暗中,极不适应,刚刚睡觉时又着了凉,身体没有营养补充,免疫力下降,感冒加上饥渴,结果就高烧了。
朱笑东着急起来,叫了几声,佟格格也没回答,身体滚烫,连呼出的气息都像喷火苗一似的,这样的热度要是持续几个小时,脑子都得烧坏。
虽然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朱笑东也不能任由佟格格这样下去,他把皮袋子拿起来检查了一下,袋子中干净得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们两个都没有药,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佟格格喂冷水,用毛巾贴脸降温。
但是这儿都没有,毛巾还可以撕一片衣服来代替,但贴脸降温也要水啊,到哪里去找水?
明知这样下去多半是个死,但朱笑东仍想治好佟格格的高烧。
左右看了看,除了冷冰冰的岩壁,什么也没有。
佟格格虽然发着高烧,但也不能把她扔地上贴着冰冷的地面降温啊,那样的话,反而会加剧病情。
朱笑东看了看,捡了块石头东敲敲西敲敲,看看能不能从哪儿敲出一股水来,朱笑东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朱笑东敲岩壁时,发现有一片区域的岩石壁上有一滴水珠。
朱笑东一怔,这片区域的岩石壁上有许多小水珠,他伸手沾了一滴,然后把手指伸到嘴里尝了尝。
水很凉,无味,尝不出好坏,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关键是量太少,水滴沾在岩石壁上,又不是连绵不绝的水源,可不好收集,发了一阵愁,朱笑东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朱笑东把嘴贴到岩壁边,伸舌头去舔那些水珠,用舌尖一滴一滴收集,速度虽然慢,但还是有效的,几分钟就能收集一小口水,然后返回佟格格身边,伏下身子,把她的嘴唇捏开一点,把自己的嘴紧紧地贴着她的嘴,把水渡过去。
起先朱笑东还担心佟格格不知道吞咽,但水到她嘴里后,佟格格竟然主动吞了下去,她心里烧得难受,那水到她嘴里就像甘露一般,脑子里虽然糊涂,但身体却有本能反应,感觉舒服自然拼命吸取了。
朱笑东赶紧又去岩壁上收集水珠,说也奇怪,他把水珠吸到嘴里后,几分钟后,那岩壁上又冒出水珠来,水珠冒出来后,却不再增多,始终是原来的样子。
一连给佟格格喂了二三十口水,佟格格这才感觉够了,又沉沉睡去。
朱笑东也累了,挨着她的身体也睡了,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后,再试佟格格的体温,比之前好了很多。
看来喂水还是有效的,朱笑东不再犹豫,又去收集水珠给佟格格喂水,又是十几口水喂下去,佟格格虽然还昏迷着,但呼吸已经顺畅了。
虽然仍然发着烧,但温度比之前低了很多。
累了这么久,朱笑东自己也感觉很渴,这才想到自己也可以收集点儿水喝。
刚才虽然喂佟格格喝了不少水,但他却硬是忍着没吞下一滴,自己在岩石壁上舔了十几口水喝了后,又把内衣襟角撕了一片,在岩石上沾水滴浸湿,把湿布贴在佟格格额头上。
这个很有用,比起之前给佟格格喂水有用多了,湿布一热,朱笑东马上挤出水分,浸湿了再贴。一个小时后,佟格格的体温降了下来,朱笑东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只略微热一点儿了。
朱笑东心喜不已。烧是退了,朱笑东发现佟格格嘴唇都干得裂了,看来还是缺水,之前发高烧,虽然给她喂够了水,但高烧下,蒸发得也快。
朱笑东赶紧又到岩石壁上去收集水珠,然后给佟格格喂水,喂到第四口时,佟格格忽然把手电开了,弱弱的光线照在朱笑东脸上。
这时,朱笑东的嘴唇正贴在佟格格的嘴唇上。佟格格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朱笑东缩身一退,捂着脸退了一步,佟格格恼道:“你……你干什么?”
朱笑东没料到佟格格会忽然醒了,她一醒来就见到自己跟她嘴贴嘴的,自然是又惊又怒了,朱笑东这么一想,也没觉得委屈。
“我……我只是在给你喂水,你发高烧了。”朱笑东解释道。
佟格格在半梦半醒之间,自己发烧不舒服她还是知道的,其间努力想醒过来,但却始终睁不开眼睛,直到烧退了,身体舒适了许多,这才能睁眼。
佟格格对朱笑东的解释自然不满意,哼哼道:“奇怪了,喂水就喂水吧,有谁见过喂水是用嘴来喂的?你趁我不清醒占便宜是不是?”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朱笑东脸一红,直摇着,然后指着那片收集水珠的岩石壁说,“我们没有水了,我看到那片岩石上有水珠,又没办法收集到,想来想去就用嘴去吸,然后喂给你,好在这样还行,你也退烧了……”
佟格格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把额头上的湿布取了下来,用手电照着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朱笑东讪讪地回答:“是我……是我撕的内衣衣襟,然后在岩石上浸湿了给你贴额头降温的。”
佟格格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盯着朱笑东问:“我倒是奇怪了,你能想到用湿布沾了水给我贴额头降温,为什么就没想到把湿布里的水拧出来给我喝?”
朱笑东一呆,跟着脸色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是啊,用湿布沾了水再拧到佟格格嘴里,方便得很,而他只想到用嘴吸来喂她,这不是明显想占她便宜吗?
佟格格见朱笑东尴尬的表情,“噗”地笑了一声,说:“别那么紧张,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老实人,真想占我便宜的话,又何必费这么多手脚?我都昏迷不醒了,没有反抗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笑东见佟格格反而替他说话,不住地点着头回答:“是的是的,我就是糊涂了,没想到……”
佟格格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又问他:“你脸上还痛不痛?”
“不痛不痛,我皮比较厚。”朱笑东赶紧回答,只要佟格格不硬说他点便宜就谢天谢地了,挨她一巴掌倒是小事。
这跟被人欺负是不同的,有些不必计较,但有些事却不能忍。
佟格格把手电关了,手电光已经很暗了,看来用不了多久了,关了手电后,她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是在黑暗中,佟格格用手指抚摸着嘴唇,似乎在回味被他嘴贴嘴的感觉。
朱笑东在黑暗中看得清楚,眼见佟格格娇羞不已的脸蛋,心里荡了荡,赶紧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佟格格叹了一声,思来想去,又问朱笑东:“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朱笑东呆了呆,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个问题很现实,但谁愿意把死老摆在嘴边说,让自己难受?
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但佟格格都把话明白地问出来了,朱笑东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这个……老天爷才知道吧,可能三天,也可能四天,也可能一周,谁知道呢。”
佟格格苦笑道:“你骗我呢,我想我们最多还能活两三天,两三天而已。”
朱笑东顿时沉默下来,半晌才说:“其实,人都是要死的,死了都会变成一堆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有的多活几十年,有的少活几十年,对宇宙星辰来说,人的生命比眨眼的时间还短……”
佟格格知道朱笑东是在安慰她,幽幽地叹息着,又说:“我知道,不过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活了二十二年还没真正谈一场恋爱。”
朱笑东顿时傻眼了,佟格格这个问题他可没办法解决。
佟格格见朱笑东不说话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两人微微的呼吸声,隔了一阵,她才鼓起勇气说:“笑东,你能帮帮我吗?”
朱笑东诧道:“帮你?帮什么?”
佟格格低低地说:“帮我谈一场恋爱,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觉得白来人世一趟了。”
朱笑东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话来,佟格格这个要求,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帮她。
佟格格见朱笑东没有回答,也没有出声,叹了一声,一时间泪流满面,自怜自艾起来。
朱笑东看得清楚,佟格格满脸泪水,如梨花带雨一般,很是可怜,犹豫了一下才说:“佟小姐,我……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我没办法……”
佟格格摇摇头,又擦了擦泪水,说:“我知道,我又不是要你真的爱我,我们出不去了,会死在这个地方。最多还有两三天,你跟我都会死在这个地方,你明白吗?”
朱笑东心里一痛,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愿意想,是啊,还有两三天,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儿!
沉默半晌,朱笑东才沉沉地问佟格格:“佟小姐,你要我怎么帮你?”
佟格格一喜:“你……你愿意帮我?”
“我不知道怎么帮,只要帮得到你,我愿意帮你。”
“好!”佟格格循声音走到朱笑东身边,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到自己的手上,轻声说:“在这个洞里的最后时刻,我要你只想着我,把我想成你的女朋友,未婚妻,甚至是妻子,然后我们两个过完这生命中最后的两三天,好吗?”
朱笑东迟疑着,眼见佟格格一脸期待,又想到这是事实,反正他和佟格也出不去,两三天后就会死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冰窟里,反正是个死,为什么不能帮她快乐些?
“好,佟小姐,我愿意帮你。”朱笑东没再犹豫,开口答应了。
佟格格顿时喜笑颜开,她把所有的矜持都抛了个干净。如果在外面,她当然还会披上那冷傲的外衣,过着她冰山公主的生活,但在这个冰窟里,在生命中最后的两三天,她只想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释放出来,好好为自己过几天。
佟格格当即挽着朱笑东的手,柔柔地说:“你以后不要叫我佟小姐或者格格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叫我湘雨,或者小雨,我宁愿我是一个名叫佟湘雨的普通女孩。”
“好,我叫你小雨,你先坐下。”朱笑东扶着她坐到皮垫子上,然后问她,“现在你想做什么?我给你讲故事,还是聊天?”
佟格格摇摇头说:“我想喝水。”
朱笑东一怔,随即把她手中那块内衣布拿过来,说:“好,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弄。”
佟格格伸手把那块布又拿了过去,低低地说:“我不要你用布沾水,我要……我要你像先前那样给我弄。”
朱笑东一愣,心里一荡,转身跑到岩石壁边,伸舌头去舔水珠。
脑子里的念头纷至沓来,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专心致志、毫无邪念了,他一边采集着水珠,一边想着佟格格娇艳的脸蛋,温软的嘴唇。
之前给她喂水是因为着急,哪怕跟她嘴对嘴接触了很多次,但压根儿就没想过别的,现在让他去喂清醒的佟格格喝水,朱笑东就尴尬了,之前觉得采集一小口水很费时,但现在却觉得太快了,没一会儿就含了一口水。
转过身去,佟格格一脸娇羞,但脸上的期待远多过娇羞。
朱笑东用手捧着佟格格的脸蛋,觉得她的脸蛋滚烫无比,就像之前发高烧时一般,隔着身体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朱笑东把心一横,捧着佟格格的脸蛋就吻了下去,那口水流进佟格格嘴里后,佟格格一双手悄悄伸过来搂着他的腰背,把舌头也伸了过来。
朱笑东脑子里一阵晕眩,这个吻差点令他和佟格格晕倒。
好一阵子两人才分开,佟格格喘着气,但搂着他的手却更紧了,低低地说道:“原来……原来恋爱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朱笑东有心对她说些什么,但却没说出来,他见到佟格格一脸幸福的表情,不忍心破坏她这份最后的幸福。
朱笑东认为,真正的幸福是双方互相喜欢,只有真心的爱才会让双方都觉得幸福,而他现在,总觉得像是演戏。
朱笑东怎么也没想到,佟格格其实是真的喜欢他,男女之间,在危难中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让佟格格动心的是,朱笑东在最危险的时刻不自私,对她很照顾,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喜欢上一个人后,无论怎么看他,都会觉得好,缺点都能看成优点,如果不喜欢他,就算那个男人再完美,看起来也浑身都是缺点。
朱笑东又给佟格格喂了几口水,脚步有些踉跄,水分是补充了,但没有食物,两人已经饿得不行了,补充水分也没有用。
佟格格的情况更明显,因为伤痛损耗了她大部分体力,在洞里黑漆漆的被困了三四天,已经奄奄一息了,若不是有朱笑东这份“感情”支撑,只怕生命力消失得更快。
朱笑东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没到昏迷的地步,看着佟格格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忍不住叫着她的名字:“小雨,小雨,醒醒,别睡……”
佟格格如果昏迷过去,只怕就不能再醒过来了,她的精力已经耗损殆尽。
“小雨,小雨你别睡……”朱笑东禁不住泪眼蒙眬,虽然他们都会死在这个洞里,但在生离死别时,他还是心如刀绞。
佟格格已经睁不开眼了,但嘴里还在低低地说着:“笑东,抱紧我,你的怀抱好温暖,就像……就像我爸爸……”
朱笑东又叫了两声,佟格格低声咕哝着,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朱笑东又急又痛,忽然,他听到“叮叮”几声枪响,这让他又惊又喜,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朱笑东赶紧把佟格格轻轻放到垫子上,然后静立听着响声。
“叮……”
又是一声,这一下朱笑东听得清楚,那响声就是枪声,不过像隔了无数层墙壁一般,只听到很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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