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怎的不放我揍她一顿。”她说着便又是一脸的懊恼,心中也对容羡存了埋怨,单是想不通,怎的阿姐就这般能忍,之后那两句说得再解气又如何,这等人,便是合该揍上一顿才晓得如何老实。
容羡的表情却淡然祥和许多,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倘若你不担心姑母在宫中难做的话。”
容家是有个姑娘在宫里的,而且占的是中宫,膝下养着第元皇后的一子二女,自己又有一子一女,地位愈发牢固。但容家若有开罪荣德长公主的地方,这位长公主必先到中宫走上一圈儿,与皇后探讨下容家究竟是怎样养孩子的。
听得这一句,容媛当下住了嘴,她晓得姑母在宫中不易,往日皆是她闯祸比较多,姑母从未怪过她,有什么事,都是姑母先替她挡了回去,只言就喜欢她这副性子,如阿姐这般,反倒不似小女儿家了。
容羡却托了下巴想着走前卫清书念的那两个字:“安心。”
郑重又令人觉得稳妥,却不知是想让她安心什么呢?劝服安王与王妃不再执念聘娶她这个全上京都不想娶的嫡女?还是,交代她不用担心荣德长公主那边?
想到这里,却笑了自己一声,她安不安心又如何呢?天生病弱,不良于行,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好选择。苏木香清雅的味道已经充斥了整间马车,萦绕在鼻翼间,竟忽然让她觉得这香气倒是像极了那个人。
车上糕点茶水一应俱全,丫鬟素手斟了两盏热茶,氤氲的蒸汽挡了容媛的视线,她伸手将茶杯向一边推了推,便看到容羡那双凤眸里蓄满了笑意,心思却不知是落在了哪里,当下嘟了嘴,想要再以安王世子的事情说上两句,好歹要提醒下阿姐,千万不要被那人的光风霁月眯了眼。
容羡却及时回了神,一眼就将容媛的意思看个通透,她将被容媛挪开的茶杯推回了原位。
容家人都长了一副好相貌,但同样是美,风格却不尽一样,正如容羡承袭了沈氏的姿容美貌,而容媛却更像是瓷娃娃,圆润可爱,一双杏仁眼又是黑白分明,仿佛会说话一般,这就格外讨人欢喜,但也心思纯净,性子耿直,什么话都写在了那巴掌大的脸上。容羡也不知对她这脾性是该忧还是该喜,怕她失了本性,又担心她被骗。同样的话反复与她说了好几遍,她才学会稍加掩饰。
可是,目光闪躲,欲言又止,两颊微红,从这些表现里如何看不出来她是担心自己,又不知该怎样措辞。
容羡哑然失笑,却不知该如何同容媛解释,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只叹了一声,话头又转向了其他。
姐妹二人所遭遇的事情到底是悄无声息地沉下去了,说起来,皆因为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罢了。
世代累积,镇国公府的花园比起御花园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处一汪活水池子,那边又八九棵古树,赏心悦目的花景儿更是从未断过,景致自然是好的,平日闲暇时候容羡最喜欢在这园子里转上一转,自打沈氏怀了这胎,容羡又担心娘亲活动不够最后遭罪,于是每日陪着沈氏走两步也就成了任务。
她小心谨慎地挽着沈氏的胳膊,将这些日子准备迎接外祖母的安排细细地禀了,听沈氏将其中几处单挑出来同她细说了,琢磨出来的时间也差不离了,便提议回屋。
“每日也就这点时间来透透气,到前面亭子坐一坐罢。”沈氏却不似往常那般应许。
容羡望了一眼通往亭子的路,尽是鹅卵石拼出来的小道,不由颦眉,面上的笑意却未去掉,只寻思着如何开口劝一劝。
沈氏却晓得了她的想法,面上一嗔:“哪里就那样娇气了,怀着你的时候还用棍子抽过你哥哥,不也没事。”
容羡嘴角抽了抽,调笑道:“哥哥如今如此成器,那必是娘亲棍棒打出来的。”
她话虽然岔过去了,但依然依了沈氏的意思,向亭子走去,只是搀扶的姿势更加小心了,丫鬟婆子更是两前两后将母女二人圈在了中间,多半是想着随时做那人肉垫子。
“这几日也不见阿媛了。”往日二女儿跟个猴儿似的,成日在她面前上蹿下跳,最近倒是少见的很。
容羡面上笑容更盛,却不言语,她身边的金盏却开了口:“八姑娘这些时日正折丁香呢。”
此言一出,无论是沈氏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觉得新奇。
沈氏脚下顿了顿,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女儿,怪道:“她怎么转了性儿了,往日不是最不耐烦这花花草草的。”
“这不是好事么,省得她劳娘亲费心。”
沈氏见女儿不肯说,便又去瞅金盏:“金盏,你说说,四姑娘使了什么法儿治了那皮猴子。”
“四姑娘说,若是能从四瓣丁香里能找到五瓣丁香,那定会有大好事。”金盏也不藏着掖着,她打小就跟着四姑娘,最是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需要替姑娘说,什么该虚推出去。
几句话的功夫,倒是已经到了亭子,后面抬着软椅的小厮赶忙上前将椅子摆好,母女两人挽着手坐在一处,沈氏笑着就伸手点了容羡的额头。
“你这丫头也是有鬼点子,倒是同我讲一讲,会有什么大好事?”
容羡唇角弯得弧度大了些,只含笑道了两个字:“不知。”
“若是让她知道你又诳了她,指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子。”沈氏轻轻摇头,却并非责怪。
她这两个女儿在她眼中那必是千万般的好,一个成熟稳重,另一个鬼灵精怪,两个姑娘在她心里比嫡子还要欢喜,只是,稳的稳过了劲儿,鬼的又太跳脱,她只想着若是能匀一匀就好了。
转念,又想起大女儿的亲事,面上的笑意立刻减淡了一分。
容羡观察入微,自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几个念头在心尖儿转了转,便明白了沈氏此时的想法,她心中也是一愁,都说孕妇易焦虑,她可真是体会到了,就她的亲事来讲,几乎每日都要劝慰沈氏,头一日应的十分好,不担心,想得通,转日便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将手放在沈氏的手心里,让那温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娘,我现在也很好,不急的,大殷好男儿万万,我的眼界又岂会局限在这里。”
沈氏握紧女儿的手,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不是滋味,原来就那样一小点的时候便晓得让自己宽心,即便受了旁人的委屈也不肯告诉,还是身边的丫头发现的。她数遍了上京贵女,也没觉得会有哪个如自家女儿一般乖巧,可是就是越乖巧才越难过,太懂事了就会让她觉得亏欠,倒不如阿媛那般张扬些。
“明年开春便是春闱,兴许……”沈氏忽然想到了这一层,来参加春闱的必有来自大殷各地的英才,倘若女儿真的不介意门第,只要对方是个有出息的,容家便是认了也未尝不可。
容羡心里叹了一声,只得先应了下来,她却又想起了荣德长公主与姓段的那一出戏码,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倘若真落到了那般地步,倒还不如应了安王府。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念头,心里更认同卫清书的为人而已。
她拽回了思绪,又同沈氏说笑起来。
沈氏连道肚子里这个若再是个女儿,可千万要合了两人的性子,可切莫再让她操心了。
容羡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期盼是个儿子才好,各房的嫡长到了岁数都被祖父支出了上京,名曰历练历练,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许是十年二十年都要在外待着了,如今兄长远在渝州,娘亲身边也该留个儿子。
“阿羡,梁夫人的宴你也吃过几次了,你觉得如何?”
梁夫人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办了三五回的赏花宴、品诗宴,意思再明确不过,她家的几个姑娘要相起来了,不独是梁大人的千金,还有隔房年龄相近的姐妹,再算上京中些许适龄的贵女,容羡这些时日见的女孩儿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八了。
沈氏问这话,是想给自家儿子寻一个的,容栩因着专心学业已是耽误了两年,如今再看,都有些晚了,只能相那些已及笄的,免得还要因着对方岁数等几年。
“梁大人的嫡三女自是不错,只是怕不肯跟着三哥哥外放。”容羡啜了一口花露,抬头便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徐徐向这边走来,忽而一笑,“爹爹这就找来了。”
沈氏嗔笑着睇了眼自家女儿,起身舒展了下酸痛的腰身就要迎过去,丫头们见状赶紧将人扶住。
容羡搀着沈氏的胳膊:“爹爹找过来必是有事要同您说,您就先别动了。”
此时,容钰已经迈上了台阶,一把握住了沈氏的柔胰,“你别动,陪着我坐会儿。”又扭头对着容羡笑道,“羡丫头,爹爹从宫里带回了些玩意儿给你们姐妹几个。”
这是要将她支开了。
她也不好奇,欢喜笑道:“想来还是姑母疼我们,我这就回去瞅瞅。”
容钰看着女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小道拐角,面上表情忽变,顿时像是要沉出水来一般,却未发火,只咬着牙郑重对沈氏道:“羡丫头的亲事要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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