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并未非那等仰仗女儿才能荣华的家族,但皇后的荣辱与容家还是相共的。
容钰原本是奉皇命与同僚一起考察诸位皇子课业的,哪知返回时还未出那宫门便有人将他拦下,仔细一看竟是嫡姐身边的宦官,那宦官将他往旁边一请,头一句便是,镇国公府适龄的姑娘们,倘若有合适的便赶紧定了。
这一句,容钰本是觉得约指的容羡与四房的那个老五,两个岁数差不过一年,都是十四五的年纪,可不是适龄。
哪知那宦官接下来却道:“娘娘的意思是,旁人家的闺女管不着,五爷一家四口又常年瞅不见,要二爷您仔细看着点自家。”
容钰这才惊疑不定,嫡姐总是觉得三房与四房是旁人的,这两房的子女她素来不上心,又特意提了老五,老五家两个丫头最大的那个才十二,与容媛的年纪最相近,怎的,这意思竟是要镇国公府将自家十岁以上的女儿都提前相看好人家。
心中念头转了转,就想到了今日看到的那些个皇子们,头三位皇子早已立妃,四皇子六皇子生母卑微,多少衬不上容家,五皇子是嫡姐所生,横竖不会再选容家的女儿,数下来便是第元皇后如今记在嫡姐名下的那个孩子,皇子里行八,如今十二,竟有人开始张罗着给他定下皇子妃了么?
“公公,皇后娘娘可还有别的要交代的?”
那宦官左右张望,又压低声音:“娘娘心里也是难过得很,虽是将那位当作亲生,但到底血亲更重,娘娘心里明白着呢。”
这是有人要把容家也拖进夺权这趟浑水。春日尚好,微风习习,容钰颈后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此事还需仔细斟酌,而后便要告辞离去。
哪知宦官又是一哈腰:“娘娘也顾虑到了二爷家的难处,正与孝康长公主寻思办个花宴,兴许能有转机。”
容钰胡乱颔首,就匆匆回家了,甚至未曾向深居简出的父亲汇报,就赶紧寻了沈氏来,将此事细细一说。
沈氏先是心中慌乱,待听到最后那句花宴,手指绞了帕子,细声道:“我看娘娘的意思,一是寻思能不能给八皇子相个更合适的,二是……专门提到了孝康长公主,是不是想将阿羡说与顾斐那孩子。”
“在朝堂上倒是见了,大约是这般个头。”容钰抬起胳膊比划了下,如此一算该是八尺有余,配容羡刚好,“只是那脾气……”听说谨王世子卫晗刚一面圣就抱着皇帝大腿哭了,直道顾斐要拎剑捅了他,唬得皇帝派了两个贴身侍卫给他,又将顾斐训了一顿。这几日,顾斐天天黑着脸杵在卫晗的宫门口。
“不管怎么说,也要问过阿羡的意思。”听出夫君话里有话,沈氏亦是一声叹。
如此,便不能将女儿留到明年春闱了,指不定会有劳什子操心事呢,只是数遍这上京公子,约莫只有安王世子与定南侯不会挑剔容羡的身高了,而定南侯不挑身高会不会挑别的也不一定,她依稀记得这两个孩子儿时便很不对盘。
容羡却不清楚如今父母正操心着她的亲事,只皱着眉听碧环将这些时日给外祖母挑几个下人调教的事情秉来。
她原是将这事情交与碧环就可放心了,但如今却出了岔子,碧环遭了难处,又不敢擅作主张,只得报来。原是今儿早就有人带了八个护院来,卖身契俱在,身家清白,又是身手了得。一带上门却说是送给容四姑娘的礼,再问了主家,竟是定南侯府。碧环当下就失措了,要是寻常物件,就凭私相授受不合规矩,她也就推了,但却是八个人,名义上是送给自家姑娘的,可最后用人的还是沈家老太太,她连忙先将人安置好,自己匆匆回府将此事报给容羡听。
容羡书也看不下去了,将册子一丢:“这个顾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却不是问碧环或是其他丫头的,也没人会回答,她自己嘀咕了一句,便掏了丝帕擦拭了手指上沾染的些许黑色墨迹,咬着唇垂眸思索了片刻。
“定南侯是好意,这些人想必很好,但无论沈家还是容家也不差这些个仆从,何必再折了定南侯的人呢。”这就是要将人推了的意思了。
碧环应下,又赶回了那头,将事情交代下去。
哪知刚过了晌午,她又回来了,这次却是带了顾斐的口信:“这是赔礼,姑娘不缺这些人,定南侯府也不缺,不若打发走了吧。”
话经了两道,已经变得十分客气了,但是容羡仍是知道,只怕顾斐原本的意思是将这些人的下场与她做威胁,主家不要的仆从,去处从来都好不了,而他早便知道她的脾气,怎会轻视了人命去。
容羡终究还是开口将这些人接了,但少不了要将此事报给沈氏,只是略去了赔礼这事,让娘亲知道顾斐的赔礼是八个护院,还不知道要作何想法,只道顾斐知道外祖母与小舅舅要回来,特地给安排了人手护院。
沈氏也没有多问,只是脑子里又转过要将容羡许给顾斐的事情,莫非顾斐那孩子已是晓得了?所以才送几个人表达下意思?她心中忐忑个不行,对于旁的细节都没有再追究。
而又送人又威胁的那一个,并不晓得他的举动在别人眼里多么匪夷所思。
此时,他正提着剑倚在卫晗面前,将他的去路挡了个结结实实。
卫晗心里哆嗦了下,面上立刻挂了笑,嘴里也拍起马屁来:“小舅舅今日比前儿个更加英俊威武了,外甥这心里是绝对的佩服。”
顾斐冷哼,腕子微微使了力道就将宝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他手腕翻转,身体不动,一个漂亮的剑花就耍了出来。
银光正闪在卫晗的脸上,冰冷的剑身好似贴着他的鼻尖就划了过去,让他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脸被削了。
再看左右,皇叔祖父派来的侍卫就跟没看到这尴尬场面似的,一动不动,如木头一样戳在两边,心里愈发绝望:“小……小舅舅,有话好好说啊。”
顾斐挤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呵呵,你的法子没用。”
刚回上京的那一日,他深觉容羡对自己的印象必然好不起来了,便寻思至少先道个歉,把这次的事情先抹了,总不能再让她日日对自己板着脸了,问过卫晗,卫晗讲的很好,女儿家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就送什么,到时心里也定然欢喜。
他还特意打听了容羡近日在做什么,可有何需要采买的,得知她的丫鬟正为沈老夫人回京调教下人,就想着送几个护院过去,不曾想,不但没一口应下来,还要把人往回退,大有不想理睬他的架势,若非他出言威胁,这第一份礼就要被拒了。
卫晗目瞪口呆,这大张旗鼓就为了这茬子事儿:“小舅舅,能不能透露下你送的什么啊?”
“人。”
卫晗这下简直噎住了,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容家四姑娘的后院被塞了一堆面首,也算不得他思想龌龊,这人与人之间送礼若是送了人去,可不就是那方面的意思么。女儿家不都喜欢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首饰器物么?怎么小舅舅如此别出心裁,他简直想怒斥这不开窍的,但说起话来仍是小心翼翼:“您送人干嘛啊?未出阁的姑娘……不合适吧。”
“你说缺何物送何物,沈老夫人回京,宅中却护院,我自是亲自挑了几人送去,皆是一等一的好手。”顾斐将亲自二字咬得格外清晰,他从军数载,在选兵挑将上自有一套心得,这几个护院还是他预备在自家宅子里以后带去军营的,就这样让那容家丫头捞了去,她居然还不领情。
“小舅舅……”卫晗仔细了措辞,“那也算您送给沈老夫人的,这姑娘家……多是喜欢一些物件,而且您不能自顾自地就送过去,最好经了容大人的手。”
说到物件,倒是让顾斐想起来当年他拆了容羡象牙手串时的情景,当时她好像很是难过来着,原是就喜欢那等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啊,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完全没将卫晗后半句话听进去。
卫晗小心翼翼地离凶器远了些,拍着胸脯直喘气:“小舅舅,你怎的就这样上心,可是以前就熟识?”
“熟识?”顾斐挑眉,微微低头思索,食指与拇指摩挲着鼻尖,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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