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她仔细辨别,才看出来这是顾斐,心中诧异,他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顾斐闻声转身,一眼先看到她湿掉了的衣袖:“冷不冷?”
容羡下意识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正脸,即便此时天色依然半黑,一切都看不清楚。
她耐住性子,微微缩起手指:“顾将军,不,是定南侯,三更半夜,你在女眷这边鬼鬼祟祟只怕不妥。”
顾斐轻笑,喜怒莫辨:“那你三更半夜又在四处乱跑什么呢?阿羡。”
‘阿羡’两个字叫的既亲昵又无奈,与他那强势性子半点都不合,若是旁人被他如此温柔对待,只怕就要心猿意马,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容羡,她打小就很自持,遇事更是波澜不惊。
容羡的心思却是转了又转,最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直视顾斐的眼睛:“护国寺那日,你是不是也知道是我?”
在他打着赔礼的名义给沈府送了护卫时,她便知道那日看他进城时他就知道是自己了,也曾想到,是不是在护国寺时,他就已经看了清楚,才故意逗弄她,说着那样唬人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乐子罢了。
“你还是一样的老成。”顾斐不悦,“我是想在你脸上多看些其他表情的。”
总是忍不住想伸手拍拍她的头,他一直作弄的小姑娘,竟然已经长得这般高了,看起来更加漂亮精致,也有更多人觊觎了,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不由庆幸这丫头抽条到这么高,让那些人又贼心没贼胆。
容羡终于失了好性子:“侯爷闲情逸致,小女不便打扰,这就回了。”
一晚上没睡好,也没歇出个好心情,如今更不可能再腾出心思应付这个心思诡异的熊孩子了,他愿意赏月也好,还是想看日出也罢,都与她有何关系,偏生要废这几句话。
顾斐拉下脸:“和我说话你就这样不耐烦。”
容羡忽然冷笑:“你从来都只顺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曾在意过别人的感受?我就是不耐应付你,如何?”
顾斐噎住。
容羡说完话立刻就觉得失言了,今日实在心浮气躁,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的确是她心中一直的想法,却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毕竟顾斐那脾气,就算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多半又要大发雷霆,甚至可能再冷嘲热讽几句,总归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就是了。
谁知,她低着头等了半响,也没等到顾斐说话,再一抬头,就看到顾斐格外沉默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辉如同星星一样,璀璨耀眼。
久久,他才轻笑一声:“是我不对,你总算也说出来心里话了。”
此言一出,竟然带着几分长辈一般的欣慰,听在容羡耳中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其实,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本想明日再说。”见容羡没什么反应,他才继续说下去,“夜里无事,随意走走,见你那里亮着灯,所以想过去看看,不曾想你却追了出来。”
容羡捏着袖角:“那你说吧。”
顾斐从怀中掏出一物,自顾自拉起容羡的手,将东西塞到她手心里:“若让别人送去,你大约根本就不会收。”
容羡沉默。
即使看不出,只凭借手心的触感,她就掂量出这是一串手串,却不知顾斐这是什么意思,只想着将手串还回去,然后说上两句受之有愧的话,又或是扯上几句于理不合。
哪知顾斐很快又开了口。
“阿羡,我欠你的,会一一还了你。”
说了这一句,顾斐的声音变发涩:“这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当地人称之为月光石,听说,你们姑娘家都喜欢这个。”
手中的珠串散发着迷人又温柔的光泽,容羡有些呆,上辈子她是见过月光石的,月光石的动人传说也听了不少,身边不少妹子都将月光石当作幸运石,期待遇到自己的爱情,但是顾斐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思维停止运转了,这莫非是在表白?
见她不说话,顾斐声调又硬了起来:“你也可以丢掉,反正……”
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打心里是讨厌我的。”
这么善解人意,她更是接受不了了:“定南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斐扯了扯嘴角,瞬间变脸,语气有些无所谓,“我父亲和母亲的意思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即便你讨厌我,也就这样了,希望我们能够和谐相处,所以先来哄哄你,省得你记仇。”
容羡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样说话,倒还像顾斐的风格。
从小到大,两人只要一见面,就没有和谐相处过。
“我不能要。”容羡想将珠串塞回去,但是顾斐偏偏又不接,只是袖手立着,她眼巴巴地将珠串往前递的举动倒是显得很傻了。
心中顿时懊恼,她扯了嘴角,抬头露出一个再明媚不过的笑容:“既然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又岂能不应下来呢。”
说完,就将手中的珠串随手一丢,瞬间落入草丛里,即便沾了泥土,也散着莹莹月光。
“你!”顾斐气极,咬牙许久,最终怒极反笑,“容家四姑娘,真是好极了。”
说罢,转身就走,再也没回头看容羡一眼。
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顾斐。
等回了房间,袖口已经干了八九分,只隐隐留了茶渍的印记,同绛紫的料子比在一处,看起来并不显眼。容羡叹口气,想着大约晚上出门散心就是错误,既遇到了卫清书,又见到了顾斐,算上听到的那一桩事,真是恼人的紧。
眼看着天逐渐亮了,碧环终于小跑着回来。
“姑娘,大夫人已经醒了,我走的时候,正被伺候着洗漱呢。”
容羡此时才察觉出一两丝疲惫,然而,这时候再歇息已然不妥了,只得扯着袖口道了一句:“更衣,我去给大伯母请安。”
容家规矩并不算多,陈氏虽然在偌大的容家里掌着打小事务,但各房仍是各过各的,只出门在外,单这一个长辈,也总该晨昏定省的。
更何况,容羡这一去可不单单是为了请安。
容羡路上先遇到了自家容媛,容媛见姐姐面上带着疲惫之色,不由好奇。
“阿姐,可是睡不惯?”
碧环与兰茶跟在后面,兰茶不知缘由,碧环却是一清二楚,有心想让容媛劝一劝自家四姑娘莫要心事太重,可是又要中信,这件事必须死死瞒着,心中转了好几个弯,眉间都带了愁绪。
容羡也不在意,伸手帮容媛理了理领子:“无妨,只是夜里有些凉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吃点姜茶,千万别伤寒了。”容媛性子天真,又觉得阿姐不会骗她,更是没看出容羡的神色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知道了,偏要你去操这个心,倒是该好好照顾自己的。”容羡心里暖暖的,也展开了笑颜。
两姐妹说这话就到了陈氏的房门前,这处园子便种着山庄里并不常见的花卉海棠,粉粉的一团,倒是格外好看,倒也能对得上陈氏的胃口,不失颜色,又不张扬。
只是,海棠的香气还是太淡了。
出来迎的是陈氏身边的得脸丫头,见到容羡与容媛一同过来,面上带着笑意:“两位姑娘倒是来得早。”
“该是要早些的。”容羡也没料到容媛竟起的这样早,以她跳脱的性子,怎么也要再多懒散一会儿的。
“两位姐姐还没来么?”容媛行八,大房与三房的庶女对她来说也的确是姐姐了。
“八妹妹都起的这样早,我们又岂敢迟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容羡早便知道大房的这个妹妹是这般样子。
大房的两个嫡女已是嫁了几年,容妙虽是庶女,但也是大房里独一个了,大伯父又很宠她,纵然比不上那两个嫡女,也绝对差不了。是以,这容妙的性子就很外向,与容媛的活泼还不一样,这容妙委实是一个社交的天才,能游走于各大世家贵女嫡妻之中,却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倒是应了她的名字,是个妙人。
容妙行六,跟在她后面的是三房的庶女容妮,行七。
两人打海棠树后面的小道绕了出来,容妙言笑晏晏,见到容羡便拉住了手:“妹妹实在是不忍打扰母亲,又见那边海棠开的好颜色,这才拉着七妹妹去看,这不,还掐了两枝极好的,摆在母亲屋里,母亲看了也会欢喜。”
果然,容妮怀中抱着一个彩釉花瓶,瓶中插着两三枝海棠。
容羡与她向来交情不多,也只开口夸了几句,四人一同进了屋。
陈氏桌上摆了十二碟,皆是刚送来的早餐,既有糕点,又有面点,再配上几样小菜,早餐格外精致。
“你们早上也都没用饭吧。”陈氏让几人坐下,又命丫鬟添了碗筷,自顾自端起碗,不再多说一个字。
除了容羡之外的三人相视一眼,苦笑不已,在陈氏的饭桌上,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无论是谁,向来不大想在陈氏这里用餐,不能说话倒是小事,只是全然吃不进去,总觉得胃里尽是不舒服。
哪知容羡倒是听之任之,极为顺从地拾起了筷子,让三人借口告辞的底气都没了。闷头夹着近在咫尺的面点,也顾不上是不是自己好的那一口了。
许久,陈氏终于放下筷子,四名小辈似有默契一般,相继吃完,也拿了帕子抹嘴。
“行了,我知道你们陪我吃饭闷,该回去就回去吧,只是不要乱跑,别耽误了下午的花宴。”陈氏话音一转,又看向容羡,“碧环早早就守在这里,我晓得的,你那里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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