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媛可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立刻凑了上来:“阿姐,可是还有不舒服。”
容羡摇摇头,哪里是不舒服呢,是心累啊,左不过这些事情,都快被长辈玩出花来了,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只是拍拍容媛的头,又去看陈氏。
陈氏借口打发了三人,三人也很识眼色。
“我去找五表哥要礼物,可不能让他轻易赖了去。”容媛自顾自地拉着两个人往外走,那雀跃模样,全然不是被打发走的样子。
“大伯母,沈家的事情,让您看笑话了。”沈家再比不上容家荣华,但好歹也是世家名门,怎的竟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就这次沈菱悦哭丧那些话来说,少不得又要陈氏操心。
“无妨,家家都有那不省心的。”陈氏抹了唇角,已有所指。
可不是,谁家没有个不省心的,便是容家还有个善于钻营的四房呢,其余,倒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你要操心你自己了,今天的事情,我回去以后会回禀老爷子。”
老爷子即是指镇国公,他常年居于镇国公府主院落,除了大节与祭祖却很少出现,更不要说去朝堂了,完全将政事抛了个干净。也只有子孙的亲事他会过问一两分,更何况容羡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容家的立场,保不齐要镇国公亲自做主。
“伯母说的是,这些时日,我……”容羡垂了眼眸,“此时回去已是不妥当,正巧还有些书没读。”
“这样憋闷,你当真要读出个女状元不成。”
她忽然眉眼带笑:“总是不当女状元,也不应比二哥差太多不是?”
“有些事,你心中有数便是好的。”陈氏知道委屈了容羡,却别无他法,身在世家贵族,便要有些不得已的情况,便如现在,容羡合该避着风头。
“沈家表妹那件事,伯母勿要操心,容羡会仔细处理。”再是亲戚,容羡也纵不得她了。
陈氏张口,仔细打量了容羡,最后点头应下:“此事牵扯到你二人的声誉,该是小心。”
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放心:“我的丫鬟去过她那里,她说你同安王世子有私,可是认真的?”
容羡听闻,手指微微动了下,随即展颜笑道:“不过听了长公主侍女的话,却不想倒是巧了。”
三言两语就将陈氏敷衍了过去,陈氏也没有再追究,又叮嘱了容羡要多休息,最后还不忘加了两句话:“你大姐姐与三姐姐也想见见你,只是今天这情况却不方便凑过来。”
容羡当即了然,表示自己定会找时间过去。
陈氏走后,这院落之中又是空空,周遭过于浓艳的牡丹反倒是也凄清起来,只有景色,却无人赏景,它也该是寂寞的。容羡站起身来,抬头西望,已近暮色,竟是不知不觉过了这样久。
“碧环,我乏了,这就歇了吧。”
碧环旁边应上一声,和容羡一同进了屋子。
第二日清晨,世家贵女们之间就传出了消息,容家四姑娘因落水受惊,病了。
伤寒的话却不是唬人,半夜里,容羡便觉得浑身发冷,以为是夜晚更凉了,一层被子还不够,刚想喊金盏再加一床,哪知一出声竟是哑了嗓子,金盏本就没睡,听到动静,登时赶了过来,含含糊糊听着容羡声音沙哑,又似是无力的样子,果断附上额头,手背刚接触,便暗道一声糟,就这温度,快比得上小手炉了。
她先是将帕子打湿了给容羡降温,转身又摇醒了碧环她们,指使人分别去通知陈氏和找太医。
长公主办花宴,太医自然是少不了的,更何况,如今又聚集了这样多的达官显贵。
等了片刻,便进来了一个花胡子老头,面上疲惫的紧,倒不像没睡醒,反而是没睡的样子。
白瓷拉过金盏,附耳说了两句,金盏咬了嘴唇,差点冷笑出声。
还能为的什么,这次花宴那个段思思也来了,说是白天吃坏了肚子,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忙不迭拽了太医过去,偏生太医给开了药又嫌苦,又喊着要针灸,等真要针灸的时候,又害怕,磨着太医想些别的法子,既要不受罪,又能减轻她生病带来的苦楚。
哪里就有这样好的事情了,但太医足足被她磨了两个时辰。
即便是白瓷请太医请到了段思思那里,段思思还扣着不肯让太医走,据说嘴上还喊着。
“就是那个嫁不出去的哭丧女,整日和我作对,我这里病了,她还要把太医叫走,究竟什么居心。”
这话听在白瓷耳朵里就把她气了个七窍生烟,差点没冲进去和那个刁蛮郡主理论,要不是太医赶紧拉着她走了,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乱子。
若是让容羡知道段思思说了什么话,指不定就要说她一句情商低,只是如今容羡已经烧的有些迷糊了,也顾不上白瓷与金盏到底悄悄说了什么。
太医号了脉,给开了方子,又怕容羡此时喝不下药,又扎了两针,容羡才觉得清醒了些,就听到太医讲这病来得快,怕是去得慢,但不出意外,白日温度就能稍微褪些,但顶不住晚上会不会再复发。
容羡头昏昏涨涨,太医的每一个字倒是都听见了,但是此时合在一起,却不知该怎么理解。
“谢谢太医,姑娘的病就劳烦您了。”
“老夫每日都会来给容四姑娘号脉,各位还请放心。”便是这些丫头不说这些客套话,因着长公主与皇后的特别照顾,他也会来,更何况,这容四姑娘比那刁蛮郡主不知好上多少。
才送走了太医,陈氏方姗姗来迟,进门便道了一声悔。
还想着她下午的样子似是无恙,哪知晚上就成了这般,若是让弟妹知道阿羡丫头跟着自己出来一趟便害了一场大病,还不知道要作何想法。
陈氏摸了容羡的脸,见果然烫的很。
金盏又端了水盆来,换了一枚帕子,陈氏顺势接过,拧干以后敷到容羡的额头上。
容羡甩了甩头,见陈氏这番作态,不由清了清喉咙:“这群丫头,竟把大伯母给惊起来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其实她完全不知自己说了怎样的话,只想着口干舌燥,喉咙里又烧的很,想要喊口水,但陈氏坐在这里,她强制自己要如寻常一般,克制着把对话进行下去。
拉过了容羡的手:“你这孩子。”
所幸,碧环向来体贴主子,当下就端了杯茶水,不凉不烫温度正适宜,小心地凑到容羡唇边,容羡侧过身,微微起来,小口小口地抿了,复又力气不支躺了下去。
碧环又要递水,容羡轻轻摇头,示意不需要。
陈氏为她掖了被子,轻轻拍拍:“再睡会儿,睡会儿就能好些。”
容羡顺从地闭上眼睛。
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只是逐渐平稳呼吸,一开始还想着陈氏怎的还不走,等真听到动静,陈氏走了,又听到连碧环她们也去熬药。
她开始寻思自己有多久没有伤寒了。仿佛记得上一次是前年秋日里,再上一次又是五年前,她打小就注意饮食与运动,所以才长得这样高,便是生病也是极少的。
算起来,第一次大病便是十年前那一次。
烧了七天,白天好似没事,晚上又再烧起来。整日都如同在梦魇之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想着上辈子怎么过去的,这辈子才过了几年就遭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快要死了,一时想着上辈子的父母站在了自己面前哭诉自己怎么抛弃了他们,一时又听到这辈子的爹娘哽咽,浑浑噩噩,反反复复说着胡话,当时还有太医直言,容四姑娘若是再这样烧下去,只怕就要心智不全。
结果,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扛过来的。
只知道,在一场浑然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最后,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
“阿羡,你可快要好啊,我们去看这万里河山。”
容羡猛地睁开眼,一直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手掌正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只手掌宽厚带有薄茧,和这个人十分相称。
即便她被笼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这人的面貌,她也很清楚这是谁。
“你怎么来了。”容羡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顾斐站直身体,烛光中,他高大的影子在墙上跳动,而他的表情更是明灭不定。
久久,他才轻笑一声:“你怎么从来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容羡翻过身子,背对着顾斐,沉默不语。便是她不知道照顾自己,也轮不到他做出如此情态。
出乎意料,顾斐竟也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我带了药,喝下去,你会舒服些。”
三更半夜,就听到外面有些不一样的动静,人是从姨母家那个小郡主那里来的,方向却是去往容羡那边。他听出了人是她身边的,就跟着来了,太医的话,他听了个一字不漏,当即赶回去取了药来。
容羡依然不说话。
“生病了就不要怄气,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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