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容羡垂着眼帘,看他小心又认真,仿佛在他手中的是绝世珍宝,心中一声叹息,“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的。”
“我怎么样子是我的事情,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也可以继续为所欲为。”他又拿出一卷纱布,满满地裹上胳膊,手法经验老道,约莫在外面的时候没少受伤。
容羡张了张嘴,怎么会和她没有关系呢,他这样对她好,她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报,沉着了片刻,她才弯了唇角:“你明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了,又何苦再做这许多呢。”
“我所作所为,并不是想让你当侯府夫人,也不会因为你会成为侯府夫人而停止。”顾斐见伤口已经包扎完毕,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容羡,眉目都带着笑意,“阿羡,就算待你再好,你也不会回头的是不是?可是,并不阻止我什么。”
歪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愈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可理喻,哪里有人会像他一样的,义无反顾的去做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回报的事情。
“我想,你不会明白,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比如,我心许你,而你……”顾斐随意笑了笑。
“我知道。”她生怕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整个人就会轰然崩塌,而顾斐,却不像往常一样专捉人痛脚,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放心,我会老实遵守我的本分,不给你丢人。”
顾斐:“阿羡,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不要总是束缚自己,时间久了,你会得心病的。”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看那些侍卫。”
容羡知道他有意岔开话题,默默点了点头。
定南侯府是有地牢的,这并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几乎家家都有点阴私的事情,囚禁个把人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没有人去细查什么,倒是顾斐这是第一次用这地牢。
里面阴暗潮湿,几乎看不清路,他小心地把容羡圈在臂弯里,生怕她跌倒,却没有一丝一毫碰到她,心里却在后悔,这个时间,怎么说也不该把她带过来的,想必她中午就没有怎么吃东西,定然是饿了,更何况,这样的环境,对女孩子也不好。
“就在前面了。”一手拎着油灯,他只需歪头就能看到容羡的侧脸。
果然那样美。
每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都好像发着耀眼的广袤,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阿羡。”顾斐弯了弯唇角,“你喜不喜欢那个园子。”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眉眼尽是愉悦,即使是在这样阴暗的地方,也让他一句情话说出了旖旎春光。
容羡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已经看到了囚牢里的侍卫,十六个大男人,聚集在一间小小的牢房里,见到她过来,都纷纷站起来。
“四姑娘,您没事?”
“太好了,四姑娘回来了。”
顾斐却把她向后拉了一步,让她正对着这些人,却不会被触碰到。
“说吧,到底是谁背叛了镇国公府,我可以给你们六哥全尸。”容羡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冰冷。
镇国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很大程度上讲,这些侍卫都是老爷子亲自培养出来的,家底清白,为人正直,对于他们来说,镇国公府应当就像家一样。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背叛,不知道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其他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但她今日遭遇这些,孰知明日是不是就变成了容钰、沈氏,更甚者,可能连老爷子也会被盘算进去。
只要想到这里,容羡就不寒而栗,这样的祸患,绝对不能留,也该是杀鸡儆猴了。
“四姑娘,您在说什么?”之前那个为首的侍卫愣了愣,扭头打量着自己的兄弟们,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兄弟里会有人背叛镇国公府,“是谁!自己站出来!”
许久,都是一片沉寂,有人不可置信,也有人震惊。
久久,才有两个人缓缓跪了下去。
“我们有愧镇国公恩情,不能祈求四姑娘原谅,只希望四姑娘今后保重自己。”
说话真挚又悲哀。
容羡原本想即刻发落,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却是先怔了怔:“为什么,是谁?”
“我们不能说。”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还有老小在人家手里,四姑娘,让我们死吧,完不成任务,我们更是愧对镇国公府。”
“死就能解决问题?”顾斐忽然一声冷笑,“你们大约不知道,只要你们刚闭上眼,扭头那人就能把你们的家人杀掉。”
容羡张了张嘴:“他们在哪里?到底是谁?快说!”
只见两人抬起头,异常凄凉地笑了。
一个人开口:“四姑娘,注意身边的人。”
“不好!”顾斐立刻掏出钥匙要去开门。
便看到两人一边一个向两头歪去,口中鲜血流了出来,眼睛瞪圆,痛苦又不安。
“小四!小六!”侍卫头子见状,连忙去摇两个人,周遭的兄弟更是惊慌一片。
容羡深吸一口气,很是不敢置信,原来竟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到底是谁下的手,竟然让她镇国公府的人宁死都不肯透露出一分,甚至也没有提要将家人救出来的要求,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死了。
顾斐开开门,两人已经没了生息。
“四姑娘,我们想将他们两个葬了再回府。”
容羡抿唇:“去吧。”
她长舒一口气:“线索这下是彻底断了。”
“饿不饿,先回去吃些东西吧。”顾斐也是无奈,只得劝道。
容羡摇头:“我该回去了,原本想给姑母送上一份绝品画作的,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堆烂摊子。”
“阿羡,顾家人少,烂摊子也没有。”他故意说着顾家的好处,想博得她的赞同。
哪知容羡头都没回,只是嘟囔着:“只要是在上京,就没有哪里是无事的,就比如你,如今身上烂了一堆的谣言,一时是煞星,一时又是断袖,今日是纵马伤人,明日又是藐视皇权,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赖在你头上呢。”
顾斐却是笑了:“阿羡,你这样说,是在关心我么?”
容羡无语了,这人的关注点怎么就这般奇怪呢。
“我有什么好关心你的,顾斐,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再这样下去,要出事。”而且还是大事。
她知道晋余帝对顾斐十分疼爱,毕竟孝康长公主才是晋余帝一母同胞的妹妹,而顾斐则是一个十分有天赋的将军,又打小跟在晋余帝的身边,但是,在皇家,亲生骨肉都难免要出了岔子,更不要说是外姓人了。
“我懂得。”
“你看到卫昭没?那是今上的亲侄孙,姓卫,还不是进了皇宫当人质。”
容羡也不知怎的了,竟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她心中其实已经忧虑很久了。顾斐去南疆,回来时候路过谨王封地望郡,竟然还把谨王世子给带了回来,可见,晋余帝如今已经开始多心了,历史上多少皇帝,年轻时候英明神武,年岁越大,就变得愈加多疑。
迟早晋余帝也会变成那般模样。
以容家如今的状态来说,到那时候也就是岌岌可危了。
祖父,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历经三代帝王,他才是最懂帝王心的那个,如今,就连他也深居简出。
“阿羡,不要担心,一切有我。”走到地牢口,顾斐忽然拉住了容羡的手腕。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
此时,两人周围,一半光明,一半黑暗,顾斐手中的东西熠熠发光。
容羡定睛一看,手指颤了颤。
“你怎么……”她都已经扔的那样远那样偏僻了,他怎么还能找到。
顾斐摊开手,月光石手串躺在他的手心里,散发着柔和的美丽,而容羡见到的,却是他手掌中新添的伤痕,细细小小,许多处刮蹭。
“我知道,你肯定是丢在那边了,所以去碰了碰运气,还好,运气不错。”
他说得轻松。
但是容羡知道,这样小的东西,又落在了层层遮掩之中,不知道有多难找。
事实上,顾斐也的确费了很大劲,他不知道容羡到底将手串仍在了哪里,只能一寸一寸摸过去,山间乔木灌木多。他足足找了一天一夜,才在将东西找到。但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曾觉得苦累,只想着,总算能再给她戴在手上了。
她伸出手,覆在月光石手串的上方,手指微微动了下,抿着唇不知作何言语。
“为什么一定要给我。”
“阿羡。”顾斐低叹一声,“你就这样不能接受我吗?”
说完这句,他笑了笑:“为什么,他的玉簪你却会随身带着呢。”
容羡整个人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斐,她没有想到他会知道。
当初沈菱悦拿着说要去还给卫清书的那根玉簪,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手里,却是在落水的那日,他们把沈菱悦救出来之后,她趁人不注意捡回来的。原来,他一切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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