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将《百花争春》小心收起来,找了一枚玉质长盒,里面垫了层层叠叠的锦缎。
她使人去知会小厨房,多点了几道甜口的肉菜,又让碧环去通知容松和容柏,等下了课直接过来用餐。
待快到了午时,果然有人来了。
两个少年看起来很是愉悦,见到容羡都是神采飞扬。
“四姐姐,听说你昨儿把四婶给噎回去了,真是好威风。”容柏笑嘻嘻地走上前来,第一眼就见到了院子里摆的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容松却是直接就坐了下去:“这般丰盛,倒不似四姐姐的作风了。”
白瓷已是端了洗手盆来,见两位少爷仔细的洗了手,才把盆子端了上去,转身,兰茶又奉上了手巾。
见两位弟弟被伺候妥帖了,容羡这才坐下来,一筷子打在了他们手背上:“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两人立刻收起了嬉笑,正襟危坐地看着面前的饭碗,露出馋意,却不敢动,八妹妹有一点说得极是,四姐姐若是让人害怕起来,比大夫人也是不遑多让的。
“许久都没让你们来我这里用饭了,今儿叫你们来,也是有事的。”她不急着举筷,反而从怀中掏出两张青竹请柬。
见到这请柬,兄弟两个俱是一愣,紧接着面上又是狂喜。
上京每年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诗会,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青竹诗会,乃是安王世子举办,邀请上京中各位学子,这次诗会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日子,就在今天下午,半月前公子哥们手里就接到了请柬。
唯独容家,始终不动声色。
容松与容柏并不是不懂事,如今安王那边始终惦记着要向四姐姐提亲,倘若去这样去赴会,确实是别扭的,而且,很快就要到了姑母的生辰,全家上下都在张罗进宫的事情,他们也没有执意要去。
没想到,四姐姐竟然主动将请柬拿了出来。
此时再看四姐姐笑盈盈的样子,再没了惧怕,果真是大好人!
“吃了饭就去吧,不然怕会赶不及。”容羡将请柬往二人面前推了推,“明年便要会试,这时间聚在上京的学子必是不少,你们可要多学着点。”
二人使劲点了头,眼疾手快地将属于自己的帖子收入怀中,说不出的满足。
“但是……”容羡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听得两兄弟心惊胆战,睥睨了他们的脸色,她才缓缓说道,“听闻张大家的《百花争春》在安王世子手中,不知道能否借来一阅。”
容柏心里突了突,咬咬牙不知该说什么。
便听到容松颤颤巍巍地接了一句:“还送还么?”
容羡脸色沉了:“我镇国公府莫非是强盗不成?”
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还以为四姐姐要抢了人家的画去给姑母做生辰礼物呢。
容羡见兄弟二人俱是一副欢喜色,端起碗,垂下眸子,神情难辨。
原本她是不想让自家弟弟去掺和卫清书的青竹诗会的,免得再闹出什么来,等她嫁了人,他们愿意去几次就几次,然而最后还是将请柬拿了出来,便是想要两个弟弟去探探卫清书的口风,打听一下,这画究竟是不是他悄悄使人送来的。
容松容柏去青竹诗会的个时间段里,容羡自己也没有闲着。她将近日的事情仔细理了理,然后把兰茶交了来。
兰茶如今行事愈发小心谨慎,见到容羡主动找她,更是仓皇失措。
容羡喝了半杯茶,才缓缓开了口:“这些时日,我寻思你也该想清楚了。”
兰茶瞬间泪如决堤:“姑娘。”
“我把你拨到阿媛身边去可好?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身边的丫头多还青涩,你如今已是变了不少,到了她身边也能妥帖照料。”
兰茶朦胧着双眼:“可是,姑娘……”
她还是想在四姑娘身边,毕竟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再如何,也是深知秉性的。
容羡到底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兰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帮我照顾阿媛。”
她相信兰茶会长大,会成熟,会变得如碧环金盏一样妥帖周到,然而,她却是等不得了。
“兰茶……听小姐的。”兰茶抹了眼泪,仔仔细细给容羡磕了三个头。
容羡心里落定,也没催着兰茶早日搬出去,但自己身边便空出来一个名额,要仔细甄选了。
碧环在她身边这许多年,早就深知她的脾气性格,知道姑娘今日既然同兰茶说了,那选丫头上来也需要着手准备,于是,兰茶前脚出了门去收拾行李,碧环便跟了上去,同她细细讲了今后在八姑娘身边要妥帖,无事时候也可过来走走。
最后,竟是一声感慨:“如今都这般了,到哪里再找年龄合适的妥帖人选呢。”
兰茶听了碧环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如今再挑人才更该谨慎,是我没福气,不能跟着姑娘出嫁了。”
提到出嫁,碧环目光微闪,拍了拍兰茶的手背:“姑娘最是知道咱们的,把你派到八姑娘那里,也是放心你。”
两人又闲扯两句,碧环又回了主屋。
容羡此时又捏着话本,回到了对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状态。
碧环略略思忖一下,便道:“姑娘,您可有了人选,要让谁补上来?不若先空着,等……”
她的话没有说完,容羡便抬头看了过去,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容羡慢悠悠道:“兰茶过去了,阿媛那边不就多了个人,把她身边的紫瓶调过来吧。”
容媛身边也是四个大丫头,以颜色与器具做姓名,紫瓶在容媛的身边,就如同容羡身边的碧环与金盏是一样的,然而,却与兰茶白瓷差不多的年纪。
碧环怔了怔:“是。”
“这件事要报给娘亲,却不好说具体了,只说我喜欢紫瓶那性子,乐意与阿媛换。”
说完这句,容羡又捏着话本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却走了神,里面写了才子佳人,青年才俊原本孤苦,而这家小娘子却是千金,两人情投意合又遭家人反对,最后青年金榜题名,皆大欢喜。看起来最俗套不过的故事,却极为畅销。
她哑然笑了一声,书后面却有个神转折。
青年做了官,娶了千金小姐,却一日胜过一日的对其不满,原本的疼惜都因为多年怨愤而烟消云散,干脆寻欢作乐起来。千金小姐家如何肯,干脆将两人和离,报复个彻彻底底。
最后话本的作者意犹未尽地讲了些感慨,大抵是,这青年原本大好人才,却因为歧视而郁郁,导致千金小姐被怨愤对待的明明是她的家人,那些人最后又怎有脸报复青年。
看来看去,容羡都觉得有趣的紧。
明明就是在影射什么。
她摇摇头,将话本收了起来,今后好一段时间,都要指望这个当笑话了。
打了一个哈欠,她侧头看了看窗外,喃喃道了一声:“这时间,那两个臭小子也该回来了。”
可不是,容柏和容松回来以后先到自家爹爹娘亲那里去报了个道,很快又相约过来看望容羡。
容羡在院子里支了个躺椅,天气渐热,她旁边守着一棵树,又有一口水井,渴了,碧环就在井里给她捞瓜果吃,日子倒也是惬意地紧。
容松容柏来的时候,碧环刚巧拎上来了一串水晶葡萄。
此时吃葡萄还远远不到季节,但总是有很多善农的人种些反季水果,这些水果往往十分金贵。
容羡见两人来了,自己摘了一颗葡萄,就让碧环将剩下的给两人分分。
“怎么样,世子不肯借?”一眼,便知道他们是空着手来的。
两兄弟相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四姐姐,你莫不是记错了,世子说《百花争春》稀世罕有,他从未收过那样一幅画,若想收购,只怕要另外询问才是。”
容羡笑了:“你们是不是说,是我要借的。”
容松的面庞红了又白,轻声道:“是我不小心漏了嘴。”
“无妨。”容羡不在意地摆摆手,眸光微动,“我已经有数了。”
他如若没有关注她的动向,又怎知她在找那幅画,又怎会在她出事的第二天就巴巴地送过来,只怕,那幅画之前的确不是在他手里,他是不是怕她又被诓骗,所以去收了来。
她有些肆意地揣测着卫清书的心意。想到令自已愉悦的地方,便是眉眼弯弯。这个人,面上看似清冷,却是一个对人极其善意又温暖的人。
“阿姐。”容柏见她这副情态,不由忧心忡忡,“安王世子还问,为什么你们四姐姐又肯让你们来了。”
“哦?”容羡问道,“你们怎么回的?”
“我们……”容柏继续道,“我们说,之前阿姐太忙了,没来得及。”
“还不算笨。”容羡摆摆手,“今儿的功课记得温习,不要玩丢了心,后日就是姑母的千秋宴,你们可得打起精神来。”
容羡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做功课,自己却走起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忐忑愈加浓重,好像即将有什么事情要压垮她,心中又将最近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倘若真有什么疏忽的,就是沈菱悦的面壁思过即将结束,千秋宴肯定会出现。
而那些黑衣人,顾斐已经去查了,却没有任何结果。
该不会,在千秋宴上还有新动作,她垂下眸,感觉十分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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