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后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儿子,你又怎么能确定,宇文裴一定是你的亲弟弟呢?”卓梨问。在现代还可以做个亲自测试,可是在古代,也只能来个滴血认亲了。两个皇子是兄弟,滴血认亲肯定也是行不通的。“母妃生完裴儿后,虽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她迷糊间听到奶娘说了一句,‘娘娘,是个皇子,手心上还有颗痣呢,小皇子一定特别聪明’。而裴儿的手掌心,就有着这么一颗痣,所以我才能确定,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皇后到现在还认为宇文裴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从没有对他下过杀手,但她也想到了一个“万一”,万一宇文裴真是已故佟贵妃的亲儿子呢?她无意间发现九皇子天生对桂花敏感,所以才送了两棵桂花树过来,九皇子体弱,又常年犯这咳嗽之症,自然是不能成为宇文洧的左臂右膀的,也就不能帮宇文洧争夺皇位了。好一个工于心计的皇后娘娘!宇文洧能将这么隐秘的往事告诉卓梨,卓梨心里也是诧异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宇文洧对她,似乎真的很不一样。寿宴上的相助,中毒后带她进冰泉解毒,如今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尽数相告。他是喜欢她吗?可是,卓梨觉得,宇文洧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因为她是玉无双选定的主人吧,他想要结合她的力量,把这江山握在手里。说到底,他们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哪能猜度他呢,她自己也是一样,不过是想借助宇文洧的力量帮她找到心禾罢了。宇文洧让卓梨就在王府里住下来,直到出嫁。可是卓梨心想自己都出来一天了,青儿这丫头也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了?于是借口要拿换洗的衣裳,回了趟凤来仪。青儿倒没问她出去做了什么,见她回来后,给她放了热水洗澡,末了才嘿嘿地笑着说,“小姐还挺关心寒王爷的嘛,老爷夫人还担心你们相处不好,看来是多虑了。”卓梨笑,“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青儿一本正经地说,“青儿是不懂,可是青儿知道,寒王爷对小姐你很好,女人嘛,不就是想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吗?寒王这人虽性子冷了些,但青儿见过他两次,他在面对小姐你的时候跟对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那脸啊,就像冰山融化了似的。”卓梨“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小鬼头,越说越带劲了你。好啦,我要洗澡了,快出去吧。”青儿出去后,卓梨钻进浴桶里泡澡。雾气缭绕间,突然一阵箫声传进她的耳朵。“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这曲子,似曾相识。那日在慈山寺,她跳舞,宇文桓吹箫,吹得不就是这一首曲子?这么晚了,他前来凤来仪,又吹了这么一首曲子,意欲何为?她闭上眼睛,听得一曲终了,却又听得一曲续上。反反复复,仿佛没有断绝之意。卓梨穿上衣服,走至门外,远远看到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屋顶,双手举箫,双唇一动,又是刚才那一曲。卓梨认得,此人就是宇文桓无疑。两人相视,却无一人打破这箫声。待箫声停后,宇文桓施展轻功,来到卓梨面前。他搞不清楚自己今夜为何会来凤来仪寻卓梨,兴许是因为今晚喝了点酒,兴许是因为……因为思念。纵使他不想承认,但自从那日宇文洧将卓梨带走后,他的心就随着她的离开而怅然若失。她知道她的毒已经解开,心上的一块石头自然也落了地。但听说宇文洧竟是把她带入了冰泉圣地才解的毒,他惊讶之余,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要失去她了?虽说他也从未拥有过她,但那日在慈山寺里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却时常在他脑海里回旋。她是喜欢他的?不是吗?他听说她为了治宇文裴的病,住进了寒王府。那一天夜里,他辗转反侧,终不能眠。今夜借酒消愁,来这凤来仪吹一支萧曲,却没想到,竟碰见了她。“卓姑娘,这几日虞城举办花灯节,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一起去观赏?”宇文桓开口,心底一阵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邀请女子赏灯。“太子殿下,你喝酒了?”卓梨开口,带着宇文桓想不到的礼貌与疏离。宇文桓苦笑了一下,这个太子之位,他赢了也并不开怀。在卓梨心里,怕是已经把他和宇文洧做了一番比较吧。“那日我母后对你做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宇文桓十分认真地鞠了一躬,“还有,以后无人时,你还是直接唤我‘宇文桓’吧。”“你放心,皇后娘娘的事,我是不会记恨于你的,但是这笔账,我会找她本人还。”卓梨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宇文桓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懦弱隐忍的人。该报的仇,他一定会报。就算她会忍,宇文洧也不会吧。“陪我走走吧,以后就算能再有这样赏灯的机会,可能也不会再有一样的心情了。”宇文桓说。“好。”卓梨略一思忖,也点了点头。虞城的花灯会,一年一次,为期五天。虞城在天子脚下,民风又较为奔放,这里的人喜爱热闹,每一个节日都张灯结彩,而花灯节,则是一年中吸引最多年轻人出来赏玩的一个节日。平日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到了婚嫁年龄尚未觅得良婿的普通女子,还有各路青年才俊,都选择在这个节日里结伴赏玩。一是因为花灯节的确热闹非凡,二是虞城有个习俗,尚未有好姻缘的年轻男女,只要在花灯节这三天将自己意中人的名字写在纸船上,再把纸船放入湖里,来年就可收获好姻缘。宇文桓和卓梨一路走来,也在心里暗叹,这花灯节着实名不虚传。琳琅满目的花灯,各种猜灯谜、打擂台的游戏,各种颜色不一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人来人往的街上,提着五彩灯笼的小孩开开心心地穿梭于人流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笑容。买了两盏花灯往湖边走去,卓梨看到围在湖边的多是年轻小姑娘,她们偷偷地在纸船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左右观望,生怕被别人知晓了心事。然后把纸船放进湖里,双手合十,许下一个心愿,看着纸船远远飘去,心事似乎都有了寄托,有了着落。“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宇文桓递来纸笔,示意卓梨在纸船上写下自己心上人的名字,他的心里,竟隐隐期待,她写下的那个名字会不会就是他的名?卓梨拿着纸笔,却产生了犹豫。许久之后,她依旧没有写下一字,将白纸折好放入纸船里,由湖水载着它远去。“怎么不写?你心里,竟没有一人?”宇文桓见卓梨没有提笔,他正在挥笔的右手也冲匆忙收住,卓梨往他的方向望去,纸面上那一个“卓”字墨迹未干。他未完成的那个名字,是她吗?“有。”卓梨含笑,望着湖面念出那一首诗: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静思情,默候人,箫声啼。向来痴,从此醉,一生一世一双人。宇文桓的瞳孔慢慢变大,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这首诗,他多么熟悉?彼时年少,他在一个茶楼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爱上了一名女子,但他早有婚约在身,如若执意要娶那女子,只能让她做偏房。女子不愿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同一份爱情,于是舍他而去。男子十分悲痛,最后放弃世家子弟身份,追随女子,两人过上了逍遥自由的生活。听完这个故事后,他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金扇上题下了这首诗。十六岁那年,他在郢都回虞城的途中遭到劫杀,当时恰好遇到了一位姑娘也被追杀,他便把手中这把能抵挡利剑击杀的金扇子赠与了她。他还记得,那一天,他为了保护那位姑娘,失去了两根手指。因为身体的残缺,他曾因此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无意中听到父皇与妤贵妃提起过:桓儿仪容有损,皇位给他,有所不妥。知晓父皇想法后,他曾消沉,曾自卑,最后还是选择重新站起来。别的皇子付出一分努力就能得到父皇夸奖,他要付出八九分;别的皇子只需学好功课便可,他文武皆勤加练习,丝毫不敢懈怠。因着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因着他确实在皇子中出类拔萃,他才慢慢重回父皇视线。这一路走来,实在不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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