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吩咐过,不能让您出去。”其中一人昂着头回答。
楚元策踩下油门。
那两人不偏不倚,雕像一般立得笔直。
车子最终停住。
灯火通明的楚宅主楼大厅,楚元策立在那儿,脚边已然滴了一滩水。
他面无表情的站着,脸上因着发烧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大雨夜的,闹什么闹?”楚承语气十分不好,就差把杯子扔地上去了。
楚元策仍旧面无表情的站着,窗外的雨倾盆而下,仿佛没有停止的打算。
“南方集团的二丫头,明天一早就会被送走。”楚承揉揉额头:“别走你爸的老路!”
楚承丢下话,上楼去了。
楚元策扭头就往外走,刚走两步,被楚依拉住。
“放手!”楚元策声音冰冷。
楚依不放,冷睇着他。
从某种程度上说,楚家人的性格都有相似之处,一样的固执。
“送他回弈园。”楚依才吩咐完,那边就有人过来,一左一右拖着楚元策要走。
楚元策挣了挣,楚依冷了脸:“你要功亏一篑吗?”
楚元策低吼:“让我出去!”
楚依摇头,挥了挥手,楚元策被架着往外走。
堪堪站到外面,楚元策左右手一错,轻轻松松将人挣开,头也不回的走进雨里。
深山的暗屋,晚晚身子被托起,惨白的闪电划过,映得她面如土色。
她双手抓住窗沿,未碎尽的玻璃刮破手心,她觉不出疼。
与落下断崖粉身碎骨相比,这点疼根本算不得什么。
窗框是木质的,因着年代久远风雨侵蚀,已然不够牢固。
她死死的抠住墙壁,泥土渗进了指甲缝隙,指甲泛起青白色,腰部受到外推力,她的五指一只只松开……
过往的一切在眼前一幕幕上演。
孤儿院的院长,孤儿院的玩伴,束雅君、宋敏、赵思莹……
她嘴角染上笑意,原来这就是她的宿命。
什么都来不及想,身子彻底失重……
楚元策没走两步,手机就响了。
电话进来,声音急促:“阿策,我明天一早的飞机……你跟我一起走吧。”
楚元策眉头紧皱,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片刻之后,手机再响。
陆其彰的声音隔着电波传过来:“找到了。”
轰隆巨响的雷声在头顶炸开,雨哗啦啦下着,盖过了他后面的话,楚元策拳头握得极紧,任雨水在他脸上冲刷。
这一声雷同样炸开了山间的一切,包括那间暗屋。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晚晚最后一根指尖松开。
身子并没有掉下去,头顶上方,有人紧扣住她的手腕。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眼里的焦灼与恐惧使得他原本青春俊逸的眉眼紧紧的收缩着。
“叮当姐。”他艰难的吐声:“抓紧!”
他身子探出来,窗上未碎尽的玻璃刺进他的身体,胸前一片殷红。
他不管不顾,用尽全力。
雨仍自下着,打在他紧扣住的她的手腕上。雨水作用下,她的手腕十分滑。
徐洋咬紧了唇,那边有人另想了办法,借助绳子放下去,有人托住了晚晚的腰。
几人一起用力,晚晚被拉了上来。
徐洋抱住她。
女人脸色惨白,身上被割破,血染在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泥污,十分狼狈。
徐洋脸色紧绷着,将人抱起往外走。
没有人打伞,一应众人穿进雨幕。
晚晚被放到了温暖的车里。
徐洋拿着大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随车而来的女医生替她处理伤口。
一切妥当,晚晚累得闭起了双眼,到底无法睡着,稍有动静,她便睁开了双眼。
徐洋微弯着腰,站在跟前。
“叮当姐。”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我们正往医院去。你身上的伤口简单的做过处理,医生建议做个全面检查。”
晚晚点头,嘴唇干裂。
徐洋想得周到,立刻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喝。”
因着方才用尽全力去抠墙壁,晚晚双手无力,连杯子都捧不住,徐洋身手敏捷握住了杯子,水洒了些出来,他拿了纸巾替晚晚拭干净,端了杯子喂到晚晚唇边。
喝过水,她双唇润了些,这才开口:“你伤到哪里了?”
徐洋摇头:“叮当姐放心,我没事。”
晚晚打量着他:“玻璃碎片扎进肉里不取出来,容易发炎,找医生清理一下伤口。”
晚晚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哪怕是劫后余生,首先关注到的,也是眼前的人。
徐洋心生感动,声音不自觉温柔:“好。你睡一会儿,等到医院做完全面检查,我再送你回去。”
“嗯。”她微靠着,闭上了眼睛。
送她回去,回去哪里呢?她有些恍惚,蓦然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能够回得去的一处所在。
行车约莫两个多小时,进入市区医院。
徐洋忙前忙后打点好一切,晚晚进去做全身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在医院要了一间病房,徐洋让她先歇片刻。
晚晚很累很困,全身难受,却紧绷绷的睡不着。
她的手机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没有手机,不知道日期时间,这几天的岁月,过得着实漫长了些。
病房的电话响起来,晚晚诧异去接,竟是向兰的电话。
“晚晚,还好吗?”着急这中暗含小心。
“别担心,我还好。”晚晚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元策向陆其彰借了人找你。”向兰简明扼要的解释:“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晚晚回不过神,楚元策跟陆其彰借了人?所以先前跟在徐洋身后的攀绳下来的,都是陆其彰的人?
楚元策为什么跟陆其彰借人?不,晚晚失踪时拨的那通电话是徐洋接的,徐洋借着楚元策的名义跟陆其彰借的人,这样才合乎逻辑。
晚晚不想去猜,她安慰向兰:“我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向兰仍不放心:“检查结果出来后,看看情况。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已经让陆其彰和楚元策说了,确认你身体状况OK的话,就把你接来我这边。”
晚晚沉默,向兰也没再多说其他:“你刚刚脱险,暂时先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最重要。”
挂了电话,兀自发呆。
徐洋就在门口,她喊一声,他就推门进来。
“不舒服吗?”徐洋不再像之前那般刻意保持距离,当下,他是孤儿院里曾受她照顾,也曾发誓长大之后保护她的人。
晚晚摇头:“我想问你,是楚元策让你来找我的么?”
徐洋摇头,他比楚元策更早知道消息。
“你联系的陆其彰?”晚晚问。
徐洋点头,楚依找到他,说楚元策面临艰难的抉择,让他务必要护晚晚周全。不用她交代,晚晚的安危,他自会放在心上。
联系陆其彰这一出,是之前楚元策就曾做过的交代。彼时他前往中东处理油田的事宜,将国内的一切意外都预盼齐全,并对徐洋做出过指示。
这一条线,他的确借用了楚元策的力量。但后来他也曾向他请示说明。楚元策没有怪罪。
晚晚叹了一声,眼睛微微闭上,重又睁开:“检查报告几时出来?”
徐洋抬腕看了看表:“还要一个小时左右。你先睡一会儿。”
晚晚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竟然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现出了鱼肚白。
她动了动身子,便觉手被握住,床沿趴着一个人。
她抽了抽手,那人动了动,并没有立即醒来。
她全身酸痛得厉害,头也似有千斤重。换了视角,看清楚那人容颜。
不过几天不见,他竟清瘦了这么多,眼圈微微泛着青色,更衬得潮红的脸色红得不正常。
心里纵有再多的结,她也无法目睹他这样烧下去。
用了些力将人推醒,楚元策睁着一双狭长漆黑的凤眸,眼里无波无澜:“你醒了?”
“嗯,你发烧了,找医生看看。”
“看过了。”他重新找到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你怎么样?”
晚晚摇了摇头:“睡了一觉,好多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嗯?”他紧张兮兮,她打量着他的眉眼,他的紧张这样真切……
她没有刻意避让他的手,只目光稍移:“没有了。你烧还没退,找医生再看看吧。我还想睡……”
“嗯,等你睡着,我就去。”他看着她,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晚晚心内苦涩,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下意识咽了回去。
就让她自欺欺人一回,楚元策是在意她的,她不是庄周也不是蝶,她是束晚晚,楚元策爱的那个人。
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轻浅。
床沿的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她僵着身体没有动弹,能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医生送了报告来房里。
楚元策问情况,医生有些犹豫:“束小姐的情况,有点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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