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你快跑啊!”泠鸢使出了最后一道力气,随之便是娃娃的哭声,在这样一个紧张又乱燥的环境中变得格外的突兀。
在听见孩子的哭声后,阿让动容了。他死了没有关系,然而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他和泠鸢的孩子啊。
“阿让,我会逃出去的,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一定要等我去找你,好不好...”最后的力气用完,泠鸢看上去像极了飘在半空中的雪花一般,轻轻的,柔柔的。
眼中,有水雾氤氲开来,阿让所看到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知道,他的眼眶中有了眼泪。
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那泠鸢最后如何了”这番故事说下来,已然是到了尾声,酉听着很揪心,竟觉得莫名的有股熟悉之感。
阿梨却不忙着告诉她结局,只是同她说着关于鲛人的故事:
“一千多年前,鲛人还不叫鲛人,只是个隐藏在海底中一种可产出珍珠的小鱼儿,彼时龙王过寿辰,天上炼药的那个神仙便带着他炼好的丹药去祝寿,却不曾遇见了鲨族与比目鱼族之间的战争,那个神仙是个有侠义精神的神仙,便掺和了一脚,这一掺和不要紧,手中的丹药便不小心丢进了海中,等找回的时候,已然被吃的只剩下了半颗,无奈只好用了随手采摘到的鲛珠做了贺礼。也就是那个丹药,才令那个小鱼儿沾染到了仙家的气法,有了修炼的资格。”
“鲛人族第一个幻化成人形的鲛人,是受了三百年的旱,三百年的雷电之劫才幻化出人性的,后来为了子孙后代,便自顾自的上岸去,找了人族通婚,这才大大减少了鲛人族幻成人形的时间。”
“有了自己的族群,鲛人族才渐渐的有了规矩,才其后的五百年内,鲛人族的规模日益壮大,渐渐的变成了大海之下密布最多的族群之一。鲛人先天可产珍珠,在经历了漫长的幻化过程后,珍珠便幻化成了眼泪,故而鲛人一旦落泪,那么自眼眶而出的那个东西便是极品珍珠,整体晶莹通透,颗粒饱满,是一件可价值连城的宝物。”
“鲛人族称那东西为鲛珠,我们这些术师喜好称那东西为‘长相思’,那可是鲛人泪呢,委实是个好东西...”
酉听着阿梨谈论着有关鲛人的事情,半分也不提泠鸢同阿让的故事,免不得有些烦躁,却又不晓得如何去打断她,便只好拎起那壶酒,有些郁闷的灌下一壶。这才听阿梨又缓缓道:
“那时候,阿让不晓得,在他听泠鸢的劝说逃离后,自己的屋子便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那场大火烧了近三个月,似乎有着一直要烧下去的模样,不过是后来发了海啸,才将那场掺着怨气的大火给扑灭在其之下。”她又抿了一口酒,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感叹一般:“鲛人的油是燃不尽的,若不是那场海啸,还不晓得那场火要烧到什么时候。弄的小渔村的人啊,整日的吓的不得了,最后自发的跪在阿让家的屋外乞求着他们的鬼魂能够放过自己,唉...又是何必!”
“泠鸢死了?!”酉忽的起身,有些不敢置信。
“没了灵力护身的鲛人,同凡人是一样的,哪里还会烧不死。”阿梨笑笑:“她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在诓骗阿让,时至今日,阿让都不晓得她是在诓他,还傻傻的拿着她留给他的东西独自在等待。”
阿让只晓得泠鸢是鲛人,却不晓得,泠鸢在称自己是阿让娘子的那一刻便将他们以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了。
阿让舍不得小渔村的人,心疼他们要缴那么多银两,她便帮他寻宝,帮他养着一个渔村的人。
阿让善良,不晓得人心险恶,她便每每在阿让熟睡后独自请来那些海底的虾兵蟹将们替他挖一条可以逃命的密道。
阿让从不为自己留一点的财务,她便将自己探寻到的宝物偷偷的留一分在那里,以作为阿让以后的赖以生存的如意锦囊。
在得知自己有孕的时候,向来好强的泠鸢终于落下泪水来,泪水化作了两颗‘长相思’她便小心翼翼的收好,做成了两件小装饰,摆放在了那个密道中。
她将阿让以后的事情都规划的很好,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到,自己以后怕是会离开阿让。
她是鲛人族的圣女,是注定要坐在那个高高位置上的人,在继位后,她便一生都要被那个位置禁锢在那里,所以她和阿让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离别。
可泠鸢想不到的是,自己最终不是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和阿让告别,而是葬生在了一片火海中,在那之前,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孩子一面。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阿梨似乎什么都知晓的模样:“泠鸢总是半夜三更的做些小动作,自然是会吵到旁人。一日夜里,某个渔民起夜,恰好便瞧见了泠鸢正施法唤那些虾兵蟹将,那人吓坏了,不敢声张便偷偷的告诉了村长,村长早已不能忍受阿让独吞着一片含着金钥匙的海面,便又将这事告知了官府老爷。这之后,便有人偷偷尾随着泠鸢下海,瞧见了泠鸢的真身,也才有了谢师爷带着一群渔民去阿让家‘捉妖’的事来。”
这世间的许多事,总是一环接着一环,有时候瞧着像是突然就发生的,实则不然,许多事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的。
泠鸢预先知晓了很多事,阿让却是在泠鸢离去之后,才晓得许多事,所以阿让在逃离小渔村之后,性情大变,变得患得患失。
比方说,阿让对谁都有防备心,在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便只一人带着孩子。
再比方说,自己从不同身边的那些邻里交谈,也不同他们有来往。
再比方说,控制欲极强,因为怕失去自己的孩子,故而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同别家的孩子有来往,因为怕泄露了孩子的身份。
再比方说,不许自己的孩子哭泣,因为自己的孩子一旦哭泣了,眼中的泪便会化作珍珠...
“酉姑娘...”阿梨眼中的神色已然换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几近含着笑意盯着她,尔后一字一句道:“阿让很多激进的做法,其实都是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因为他知道,人心的贪婪的,自私的,若是那一日,人们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流出的泪水会化作珍珠,那么这个孩子,便定然会被人利用,甚至是折磨到死亡...因为他吃过亏,所以他再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曾经的自己的模样....只是他始终太笨拙,不懂得适当的告诉自己的孩子,自己很爱她。就像他始终很笨拙,不晓得告诉泠鸢,自己很爱她一般...”
“你...你究竟是谁...”酉的脸色从最初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失措,饱含着满是不信任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要去相信的眼神锁在阿梨面庞之上:“你为何,忽然同我讲这些话...”
阿梨站起身来,酒喝的太多,导致步履有些不稳,却还是堆着她最原先的笑容,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酉:“我啊,其实叫上官梨。嗯...据说眼下在江湖有了些许小名气,缘因我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蔷’派出来的五位顶级杀手击退了回去,导致那几位被你们前任教主放到你们教派那个什么地方折磨去了。此事...委实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待到哪日定要同你们那五位高手赔个礼道个歉的....”
“是你?”酉忽然记起了她
却瞧见上官摆摆手:“咱们暂且不要谈论这桩事了,毕竟一码还是要归一码,如今我找到你,同你说上这鲛人泪的故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爹爹,其实很爱你,只不过他用错了方法,导致最终失去了你,就好像他最终失去了你的娘亲一般。”
“可是呢,如今我告诉了你这些前尘旧事,你应当能体谅你的爹爹的,是不是?所以,你且同我回去看一看你的爹爹吧...”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酉的手,却被她一把打开,带着几分恨恨的神色:“你同我说了这大半夜的话,又提及那些我并不晓得的往事,谁晓得你究竟是何居心!”
上官的手顿在了空中,随即一笑,放了下来,有些蹒跚的又坐回了小酒桌边上,为自己再度甄满了一杯酒:“你啊,不回去也行,反正我该讲的已然同你讲了。今日是你那笨爹爹命数即尽之日,申时若你不回去,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我呢,也不过是同人约定了,来开导开导你,若你执意不回去,那我也强求不得。”随即她勾了勾眼神轻轻瞥了一眼酉,略带着深意道:
“你那爹爹,就是因为许多事做的不及时,才导致自己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又失去了你那么些年,你当真要步上他的后尘吗?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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