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森亭,莘佳,莘辙,那么再加上舒奚……原来他们都见到了她。
简直就像是一个螺旋。而要把五个人重新卷进螺旋里的人,就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
可惜夏致却不想被卷进去。不然同他们断绝联系还有什么意义?
“你放心好了,这只是个巧合,所以今后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夏致这样说着,语气肯定到放佛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决定。
琪予却听不太懂他话里的含义,但她再也不想遭遇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在公车站前经历的诡异气氛令她不愿再回忆,于是她宁愿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的毫无凭证的承诺。
“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我很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个我明白。”
谁愿被他人当成是另外一个人呢?那种感觉的确很不舒服。要是对方是个死人的话,就更加毛骨悚然了。
“还有一件事。”
“嗯?”
“舒奚,你认识她吗?她也和你们一样么?”
夏致的手指略微扣紧了搭在肩上的书包提手,眯起眼睛,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可又不想被她察觉出自己和舒奚是旧识,于是便回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名字。”
男生给出的答案令她觉得可疑。但如果对方不想说真话,继续追究也无济于事。而且她没兴趣和学校里的任何人打交道,即便是眼这个中考成绩全部满分的优等生。
所以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我要说的就这些了,那么,先走了。”
“嗯。”夏致迟疑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有些难以启齿的:“再见。”
说罢转身离开,琪予也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只是走了几步后,夏致却回过了头。他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眼里泛起的阴郁光点有些含义不明。她左胸前的校徽上写着名字与班级,“付琪予”,“1年A班”,与舒奚身处同一个空间。
夕阳完全消失在了天际。冰冷月华浮现在夜空,携带着点点星屑,像是凝固了的泪滴。半晌过后,夏致才重新迈出步伐。不知是不是街道两旁的路灯太过拥挤的关系,他总觉得前方的路看上去狭窄了许多。
翌日清晨下起了雨,前段时日的闷热与高温估计就是为了迎接这场雨而做出的铺垫。
即便是周六,夏致的作息时间也同往日一样。清晨6点起来,发现窗外下起雨,他撑伞出门。坐着地铁去两站远的大学图书馆里借书。8点钟左右,他已经买好返程的票正朝检票口走去。
雨不见停。
回到自己小区楼下时,发现经常见到的老妇正牵着三只狗坐在小庭园里避雨。听闻她的丈夫已经死了二十年,也从没见过她的子女,似乎只有那三只佩比伦犬在陪伴她。它们分别戴着黄色、红色与绿色的项圈。经过她面前时,她笑容可掬的对男生点了点头。
“早。”夏致先说道。
“你也早。”末了又说了句:“雨很大啊。”
“您在等人?”
“不,只是出来散步时发现下着小雨,就在这里躲,可是雨现在却变大了。”
夏致挂在唇边的笑意温和,他将手里的黑色雨伞递给了她:“您先用。我家很近,不足三分钟就会到了。”
老妇似乎想要推辞,但是男生显然很坚定。她便也接过了伞,起身的时候说:“太谢谢了。下次见面时一定还给你。”
夏致轻笑,顶着雨离开。走进自家楼道的时候全身都已经湿透,他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向左扭动,“咔嚓”一声打开了门。厨房里,父亲诚和正在切着卷心菜。听见玄关处出来声响,诚和说了句:“回来了。”语毕便干咳起来,咳嗽声放佛就要震破胸腔。
夏致瞥一眼父亲越发枯瘦的背影,脱下鞋子时应道:“嗯。”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副碗筷,夏致绕开桌子走到窄小客厅的灵位前,对着母亲的遗照双手合十,在心里说了声早上好。
诚和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动作,尝了一口汤的咸淡嘟囔着“味道好像不对劲”,继而添了一勺糖和味精,再把事先切好的土豆块全部倒进锅里。夏致回头看着他,发现他果然又把一瓶盖甜酒加到了里面。诚和在做这道菜的方式同六年前如出一辙,连放甜酒的动作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也确实是那个人教会他做这道菜的。夏致想起六年前,何暇夜的母亲秋芷带着何暇夜初登自家房门时的景象。年轻貌美的单亲妈妈领着开朗活泼的年幼女儿,搬进了这栋楼的当天,她便非常热情地拜访每家每户的邻居。还帮忙诚和做了晚餐,其中就有一道菜是香味四溢的卷心菜汤。
不过托秋芷的福,那段时间的家里的确有了点生气。旁人都说,没有女主人的家不似样,心粗的男人怎么也带不好孩子。
将菜汤端上来,诚和见夏致还站在客厅里发呆。便招唤他过来,自己转身去盛米饭。
“怎么全身湿成这样子?你不是带伞了么?”诚和开口问道。
“嗯。借人了。”夏致拿过丢在沙发上的毛巾擦拭头发。
“先换件衣服再吃饭吧?”
“不用了。”
“万一感冒就糟了。”
“不会。”
冷淡生疏的语气让诚和没办法再接下去,他默默地将盛好的米饭递到夏致面前。
“说起来,昨天下班的时候碰到了莘佳的父亲。”
夏致听着,只吃着碟子里的小菜,没有去碰那道汤。
“他还问起了你,因为听说你中考成绩是全部满分,所以拜托我让你去给莘佳补习。”诚和继续说着,“我当时想了想,反正你和莘佳还有莘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因为他们搬家就少了点联系,不过只是去帮她补习倒也没什么,我就替你答应下来了。”
“总是这样。”
“嗯?什么?”
“答应与否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擅自主张?”
诚和愣了愣,“……对不起啊。我是以为你和莘佳是朋友……”
夏致顿时对父亲这样的畏缩态度感到不耐烦。动不动就向他道歉,把一切怪罪都强加到他的身上。自己却反倒摆出成熟的大人的模样,是打算以这种方式来谴责他吗?
“我吃饱了。”沉默几秒后,夏致放下碗筷朝房间走去。
“夏致?汤不好吗?你怎么一口都没……”
接下来的话听不到也不想听,夏致将房门关上,走到窗旁将窗帘“咻”地声全部拉起来,然后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面。他拿过笔筒里的签字笔在左手的食指与拇指间灵活转动,就维持着那样的动作好几分钟,整个人好像僵硬了一般。
良久过去,他将签字笔反扣在了桌面上,转而弯下身,找到了用胶布贴在书桌写字台底部的一枚小巧的钥匙。他将其揭下来,把钥匙塞进书桌的第二个抽屉的钥匙孔中。
房间里有混着泥土和雨的潮湿气味,尚未风干的衣料贴在背部,湿嗒嗒的厚重感,腥且咸涩。他拉开抽屉,躺在记事本上的一枚黑色胶卷便滚了出来。
原本,那个胶卷是应该放在一个蓝色小方盒里的。可是很早之前,那个小方盒就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夏致拿出那枚胶卷,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他仰起头,在昏暗的房间中注视着每一张胶片上的模糊影像。
无声的过去。浑浊的点滴。
她的举手投足之间。
她的音容笑貌之里。
他在试图将眼前的与脑海里的那张面容重合,曾经的,现在的。握着胶卷的他的手心到指尖在此刻如同结了冰的一般凉彻骨髓,有无数粒尘埃在眼前漂浮,他闭眼,低声叹息道:
“……真的,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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